在長大的過程中，經歷成長陣痛，不得不面對挫折的他卻認為，「努力不一定能做到，努力不一定有結果」。直到長大後，他不小心打碎了儲蓄罐，才發現父親同樣經歷過的挫折，他用自己的經歷想告訴兒子：
「時光是最好的答案，如果聚焦得失，努力不一定會立竿見影，如果放眼成長，努力一定會不負所望。」
文 |
姜清清
編輯 | 盧枕
營運 | 虎鯨
轉不動的陀螺
這個冬天，邵陽陽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失衡的陀螺，已經轉不動了。馬上要進入工作的第5個年頭，長久累積的工作壓力，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拉扯著她的心情。
邵陽陽是北方一家國有銀行的前台櫃員，日常需要負責接待客戶，處理銀行卡開戶、登出，銷售理財產品等等業務，工作過於重復瑣碎，她常常有種難以成長的慌張。
崩潰是由一場口角引起的。由於銀行視窗老年客戶居多，辦理取款、匯款等業務的時間往往較為漫長，一次連續為幾位老人辦理完手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排在後面的顧客等得不耐煩，一連串地指責道：「小姑娘手腳能不能麻利點。」
邵陽陽忍不住回道，「我已經盡快了」，卻點燃了對方的怒火，幾番爭執過後，客戶直接叫來大堂經理當場投訴。那天，邵陽陽強忍著眼淚聽完經理對客戶的安撫，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努力考進銀行的意義何在，「每天都在做類似的事情，不能流露出任何負面情緒」，比與客戶產生摩擦更深一層的恐懼是，她聽聞近年來前台櫃員一直在被裁撤，對於職業前景的擔憂籠罩著她。
作為證券公司的客戶經理，陳洲今年也有些疲憊，上半年市場不算樂觀，老客戶的收益不穩定，拜訪新客戶又屢屢受挫，到了月底，因為連續考核墊底，他被領導單獨叫去談話。
走出會議室，陳洲決定下樓去透口氣，北京的夏天分外漫長，空氣中湧動著焦躁的味道，街道上每分每秒都有行人匆匆走過，他有些羨慕那些出租車司機和外賣騎手，「最起碼他們知道這一秒鐘，自己要去哪裏」。
學生時代，陳洲一直是班級裏最優秀的存在，因為對數碼的敏感度高，又擅長考試，他從湖南的偏僻縣城一路考到了省重點高中，又來到北京的重點財經院校，就連在大學準備各類證書考試，他也總是率先過關，每一份努力都化作了實實在在的分數與獎勵。
但現在，光環已經被磨掉，擺在眼前的是每個月嚴苛的業績排名，無論他如何努力分析市場，維系客戶關系，似乎總不見成效。
那天下午，陳洲在辦公樓下坐了兩個小時，隨著陽光逐漸消失，大樓的陰影一點一點將他覆蓋，下班時間快到了，街上的行人更多了，他長舒一口氣，轉身上樓。
▲ 夕陽下的北京辦公樓。圖 / 視覺中國
停下來的時刻
到了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刻了，連續失眠半個月後，陳洲徹底熬不住了，過量的焦慮讓他迅速瘦了5斤，每天醒來胸口都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憋悶無比。9月末，朋友為他慶祝29歲生日時，他只許下了一個願望——「希望能睡個好覺」。
為了能將自己從壓抑的情緒中拉出來，陳洲決定推掉國慶假期的所有應酬，到一個陌生環境獨處幾日，他沒做任何攻略，只是「哪裏機票便宜就飛哪裏，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最終來到了福建省寧德市周邊的一個小縣城。
很多年前，趙沖也有一段停下來的時刻，那時他入職基金公司不過幾年，就經歷了一場劇烈的市場震蕩。
「我最開始管理基金的時候，經濟持續發展，基金市場也處於非常狂熱的狀態，因為基金首次體現了盈利效應，很多投資人開始大量地購買基金」，那時趙沖管理的基金規模迅速擴大，在一兩年的時間內就翻了數百倍。
巨大的管理數額讓趙沖對於資金的騰挪，以及對風險的規避動作都分外謹慎，那時趙沖每天都在思考，如何讓持有人在有風險的時候不賠錢，那時他每晚都是深夜才睡，早上很早又起來繼續研究。
▲ 圖 / 視覺中國
「雖然跌幅跟市場大體的跌幅差不多，但作為一個基金管理人，按道理來說，在能夠辨識出來的狂熱氣氛下，應該能有更好的規避風險的方法」，過去幾年的努力鉆研似乎並沒有成效，那時趙沖只想先停下來。
減少了身上的重擔，他隔著一段距離，再去重新審視這段經歷，趙沖復盤了自己的每一次操作與選擇，他忽然意識到在那些起早貪黑工作的日子裏，自己尚未思考透徹一個問題，「人究竟該怎樣努力？」
「個人努力方向得對，才會有比較好的效果」，對基金經理來說，投資本身就是世界觀的對映，自己更適合做一些深入研究和長期布局，「比如說股價炒作，某些有天賦的人，花很多精力，或許會獲得很好的成果，但對我來說，這個方向就是錯的，我的性格並不適合做單純以獲利為目標的操作」。
而另一方面，努力所處的環境也很重要，在一個正向的環境，有一群誌同道合的夥伴，努力或許更能實作合力向上的效果。
當想清楚了努力的癥結，趙沖再次確定了自己的職業方向，「每一個基金經理，在成長的過程中，肯定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挫折，完全一帆風順的管理基金的生涯，我覺得是不存在的」。
經歷過一段停下來的時刻後，趙沖決定，還是要繼續摸索更適配的投資方法，自己更善於勤奮調研，去做大量的一手田野調查，感受管理人的思路、了解公司的發展空間和安全邊際，配合自身想象力和估算力，再做出投資某家公司的決定 。
「努力挖掘別人沒有發現的，既有安全邊際又具有成長性的個股，你的產品業績就會脫穎而出」，在此後十幾年的工作歷程中，趙沖始終保持著每天提煉產業變化關鍵資訊的習慣，以及和團隊去企業廠房實地調研的工作方式。他持倉過的幾百只股票中，多數都是他和團隊親自調研挖掘的結果。而正是那段停下來的時光，為他的努力積蓄了力量，也找準了方向。
努力是一種選擇
盡管也想有一段停下來的時刻，但年底銀行業務越發繁忙，邵陽陽始終沒有能休息的時機，又是一段繁忙的工作過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哭了一場。
母親在門外沈默地聽完那段哭聲，第一次沒有打斷她的發泄，過去母女倆就工作問題有過很多次爭吵，母親堅持認為銀行的工作最有保障，不同意女兒離職的心思，而邵陽陽也不懂母親為何如此獨斷專行，甚至連她一句完整的傾訴都聽不下去。
那天晚上母女倆坐在客廳聊了許久，父母都是老一輩銀行職員，也都經歷過漫長的職業困頓，因為學歷不高，母親考進銀行，在櫃台坐了十年，長期與錢幣接觸，讓她患上了過敏性鼻炎，很長一段時間，雙手都是脫皮狀態。
可也正是數十年如一日辛勤的工作，讓出生於農村，毫無家庭助力的母親，一步步地做到了大堂經理、業務副主管的位置，在省會城市安下家來，脫離老一輩「靠天吃飯」的命運，擁有了安穩的生活。
「可能時代不同了，單純地熬下去已經不是合適的努力方式」，一番長談後母女倆達成共識，邵陽陽決定給自己一年的籌備時間，先將手頭的工作做好，再尋找轉崗向上發展的機會。重新審視母親的經歷，讓她緩和了心態，雖然面對的具體問題不同，但無論處於哪個時代，努力向前走，總會找到出路。
▲ 圖 / 視覺中國
而對從事基金營運工作的孫令涵來說，每天都是一場新的「再出發」。投資者每天都會看到基金的凈值，進行申購和贖回的動作，按照監管規定，基金公司還需定期披露含有大量投資財務資訊的報告，這背後需要大量的數據計算與執行，都由孫令涵所在的基金營運部門提供支持。
由於每一個環節都有嚴格的時間規定，對精準度的要求也非常高，自從2016年加入基金公司後，孫令涵每天工作時都會繃緊神經，從事管理工作後，更是「只有每一個環節、每一項工作都完成了，全部數據都發出去，才能安心休息」，很多個跨年夜，她都是守在公司等所有工作完結的那個人。
這份努力的開端，並沒有太多宏願。孫令涵大學畢業於2004年，正是基金行業剛起步的階段，當時她對基金營運崗位並沒有太多了解，只是覺得能將所學的金融、會計知識綜合運用，「每天將凈值計算準確，及時披露，讓投資者知道自己資產的變動，就是對得起這份工作的職責了」。
但在常年的工作累積後，孫令涵逐漸發現，雖然基金營運的工作默默無聞，但卻是基金交易的重要構成部份，「能夠給公司其他部門，甚至外部機構，投資者都提供一個良好的基礎，優質的數據，為他們決策提供依據」。
孫令涵所在的基金營運部門最需要平穩的執行，但在2020年初，也曾面臨過巨大的風險與挑戰。例如鼠年第一個交易日向後延遲了一天，那時同事們分散在全國各地，大家緊急遠端合作，重新調整日期、計息規則、系統參數等數據。
「雖然只改一天的日期，但所有系統的參數都要做相應的改動，資金劃付的時間也要做變動，對我們來說工作量是非常大的」，那天部門裏所有員工都在通宵加班，最終在極限的時間裏完成了所有數據的交付。
為了保障基金整體的順利執行，在那段特殊時期，很多同事都選擇留在公司處理工作，那時，孫令涵才確定，「我們的努力，還是能夠得到認可的，也是能夠向別人分享的」。
看到別人「躺平」， 我們為何還要努力？
80年代出生在深圳的孫令涵，在少年時代經歷了改革開放的一陣陣浪潮，那時深圳處於改革開放的前端，在她的記憶裏，「整座城市都很開放，很有朝氣」，她看到的是，「每個行業都在努力，每個人都在滿懷熱情地做事情，所有人都相信會改善生活，奔赴一個更美好的明天」。
這些墨點一直留在她的身體裏，大學畢業之後，她選擇了正在蓬勃發展的金融行業，更切實地感受到不斷發展的行業，每天都會有新鮮事物出現，努力提升自己，「是會讓自己，讓家庭變得更好」。
而現在，在金融行業工作多年，她更能理解當年那些長輩們眼中的光芒，不光是為了個人更好的生活，成就感才是支撐人一直走下去的信念與動力，如今她更相信「努力的意義是為了對得起更多人的托付」，就像當年那些長輩們相信，每一分努力，都有可能改變國家的命運。
面對工作中難以避免的壓力和困難，她也一直堅信，每個人都有需要調整方向、休整身心的時刻，「可能會有調侃，有停頓，但最終大家都不會停止努力」。
時代的烙印也停留在了趙沖身上，經過多年的經驗積累，他更能平穩地面對市場發展的規律。隨著經驗積累，他的投資理念也在不斷與時俱進，比如市場發展之初，他對加杠桿的公司更感興趣，而後進入到可持續的穩態發展過程中，他更願意投資一些有提升能力的公司。
到了現在，中國已經進入到制造業精密發展、升級的年代，他更看重契合制造業轉型理念的公司，「每個時代都有關鍵詞，要理解時代的變化」。
隨著時代的變遷和成長的積累，我們對於努力的態度也在不斷進階，正如諾安基金的一支宣傳片裏，孩子從小相信父親所說的，「努力就像投幣，每一次都算數」，小心翼翼地填充著自己的儲蓄罐。
但在長大的過程中，經歷成長陣痛，不得不面對挫折的他卻認為，「努力不一定能做到，努力不一定有結果」。直到長大後，他不小心打碎了儲蓄罐，才發現父親同樣經歷過的挫折，他用自己的經歷想告訴兒子：
「時光是最好的答案，如果聚焦得失，努力不一定會立竿見影，如果放眼成長，努力一定會不負所望。」
在鄉村休息了整整7天，遠離了工作的壓力，每天望著陽光下的河水碎銀般流動，綠色的樹葉隨風招搖，陳洲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在那段時間，他也重新審視了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過去總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有更高的業績、更好的生活等著我去摘取，覺得努力無用，但回頭想想，努力還是讓我從一個小縣城，來到了更大的城市，見到了更大的世界，過去走過的路總不算白費」。
陳洲想著自己或許該調整下工作狀態，他更喜歡單純地與數碼打交道，或許更專註於研究的工作，才是更適合自己的方向。
回到北京後，他開始準備簡歷，期待一個新的開始，盡管前路可能偶有波折，但他相信自己努力的腳步是不會停歇了，因為「沒有人真正永遠停下來，有時候努力本身即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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