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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我是靈蛇族未來族長的妻子 他卻為了人族公主推遲我們婚事

2025-01-03心靈

我自幼被定為靈蛇族未來族長的妻子。

他卻為了人族公主推遲我們的婚事。

「你何必計較短短人界情緣。」

「你怎不能如她一般乖順。」

臟了的初心,不要也罷。

我轉而退讓,決定斬情斷愛。

卻又被無力抑制的他堵在屋裏。

「人族體弱,只能是你。」

「靈蛇族母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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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的蛇尾纏上了我。

銀色的鱗片因身體內不能壓抑的熾熱片片張開,刮得我肌膚生疼。

上身白的發亮的皮膚繃得很緊,觸感滑膩冰涼。

不斷摩擦著我的上身,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鉆入我體內或者與我融為一體。

我扭轉腰身想要躲開,卻被他死死按住雙手。

感受到我的逃離,他尾部用力,緊緊與我的尾巴絞纏在一起。

「不許跑!你本就是族內為我選定的配偶,這發情期只能你來!」

眼看他的雙眼變作赤紅,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知道此次在劫難逃。

索性放棄抵抗與他纏作一團。

他銀色的長發撲散在我耳邊,壯碩的身軀伏在我身上。

因湧動情潮而激動到肌肉賁張的雙臂環住我的腰身,不留一絲縫隙。

讓我退無可退,只能承受即將到來的殘暴雲雨。

在終於找到釋放出口的時候,他語調釋然的在我耳邊呢喃了一句。

「放心,過了這夜,靈蛇族母定然是你。」

我被他毫無憐惜的沖力撞得神思迷茫。

腦海中卻還是浮起一個念頭。

切,誰稀罕。

2

這一夜是我此生度過的最長一夜。

還以為是天地混沌重組,風雨飄搖無邊。

等我從三界盡毀的夢裏醒來,卻還是烏雲遮陽的普通一日。

只是我已非昨日之靈蛇族下巫女阿藜。

改變這一切的靈蛇族長墨炙早已拔那啥走人,只留下幾絲銀色長發在亂糟糟的床上。

提醒著我一夕間發生過什麽。

看著地上撕得支離破碎的紗衣,我忍不住發起抖來。

其實若在尋常情況下,由我來助墨炙度過發情期也沒有什麽。

畢竟我本與他定下婚事,按原計劃已經成婚。

我們青梅竹馬在琉璃海一起長大。

他是族長之子,我是族中大巫之女。

他驍勇善戰,靈力高強,即將化龍,可改天地之色。

成人能戰八方勇士。

我自小受父親閉關親傳巫術。

能點水成漫天大雪,聚靈活腐骨死人。

我們是眾人口中天作之合的佳偶,婚事原本定在萬物萌發的春季。

我懂事起便知自己要嫁給墨炙,輔助他統領靈蛇族業。

知情事起,便心悅墨炙,為自己能嫁給他滿心歡喜。

他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樣子,但也從未對我們的親事有過異議。

直到半年前他去人界尋找靈蛇叛將偷走的蛇族之寶,誤入陷阱被人類公主所救。

再回來時,他就不一樣了。

離我們成親之日還有七天。

他說:「現在蛇寶未能追回,靈蛇族未能全安,這親事,不急。」

雖還是慣常冷冰冰的樣子。

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裏有了牽念。

去人界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我尾隨他想去看個究竟,到底因何耽誤我們成婚。

卻剛好撞見叛將浮屠以人界公主棠蓮為挾,強迫墨炙自毀雙臂。

墨炙毫不猶豫的轉刀橫向自己。

我心痛出手阻攔,救下他一臂,卻導致浮屠驚懼出手取了棠蓮半條性命。

墨炙以自身靈力為藥,硬生生從鬼門關搶回棠蓮並帶回了琉璃海。

於是琉璃海上沒有了天成的佳偶。

多了個斷臂殘靈的墨炙,和半死不活的棠蓮。

3

這個爛攤子最後又由誰來收拾?

是我。

我是大巫之女,阿爸已經年邁。

墨炙是剛繼任的族長。

不能不治。

至於棠蓮,她活下來已耗損了墨炙半身靈力,再加上他誓死救她的決心。

我只能出手。

日以繼夜生熬了兩個月,耗盡不知多少靈草珍藥。

我雙鬢黑發都耗成灰色才換回他兩人生龍活虎的樣子。

若在此時,我心中還存有柔情幾許,不曾對墨炙完全死心。

可那剛恢復精神的棠蓮卻氣勢洶洶找我挑釁。

「神仙哥哥救我護我。他是靈蛇至尊,我是人界公主。你區區一個凡俗蛇女,舉止粗鄙。也配在我們之間阻隔!」

我身邊藥女阿蠻氣不過一個凡人如此囂張,對她施了臉上長鱗片的草毒。

卻被隨後趕來的墨炙出手打至吐血。

接著又用我補給他的靈力去修復棠蓮毀去的容顏。

明明那草毒可以用藥膏慢慢調養,他卻不舍棠蓮憂心片刻。

「阿藜你是大巫繼任,為我補充靈力是你的職責。」

他對我說話一貫的平靜無波,目光從我鬢邊灰發輕飄飄滑過。

「若非你,棠蓮不會面容受損。現在你不肯用靈力治她,只能我來。」

聽著他不分是非的指責,我心中淒然卻已決意放下。

靈蛇族壽命能與天齊,人類不過百年蜉蝣。

既然他想要這一燃即燼的愛情。

既然他心有所屬,肯為那人付出生命。

我又何必硬要躋身其中,活脫脫做了兩人慘烈情愛的犧牲品。

卻不料我雖下定決心退讓,上天卻開起了玩笑。

前腳剛向阿爸提出了退婚一事,後腳就被提前進入發情期的墨炙堵在了屋裏。

他靈力耗損太多,體內情潮紊亂,壓不住發情期的悸動。

「反正你我婚事已定,交尾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墨炙!你去找棠蓮,我已決定解除與你的婚事。」

墨炙被泛起的情潮沖去了理智,一把將我推倒在床上,張口就咬住我的後頸。

逼迫我化出蛇尾後,立刻用自己的尾巴死死纏住,阻止我所有退路。

「棠蓮可承受不了我的蛇體,只能是你。阿藜,只能是你。」

他漸漸陷入狂亂,撕碎了我的衣服,緊貼在我身上。

企圖用我裸露的肌膚降去自己體內不斷翻滾的熱度。

我用盡全力掙紮,但奈何本就不敵墨炙的力氣。

更何況我自己靈力也虧損過多,只能任由他步步緊逼。

脫力時看著他伏在我頸側的臉,雖然全無理智,但還是一如既往那麽瑰麗英俊。

算了,就當是我睡了他。

若不把他放在心上,不以情愛為基,只圖交尾歡愉。

一場纏綿情事換此生再無纏結,看開了,倒也不虧。

要是他能多用點巧勁,少用點蠻力就更好了。

4

收拾好自己我來到靈蛇族宗堂。

墨炙已恢復他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樣子,正在和眾長老們議事。

銀色長發垂在身後宛如瀑布,冰雕似的臉上沒有表情,只一雙藍色海水般的眼睛存著些許激蕩之色。

見我走入,他呆了一下,又皺了下眉頭,抿了下嘴,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可以說下我和大巫之女阿藜的婚事。」

站在台側的阿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墨炙不知他為何此時提及此事。

墨炙目光飄向我,卻沒有停留。

「婚事本已錯過,但最近靈蛇族幾多紛擾,又有旁支叛軍擾亂人間。不如現在...」

我瞬間領悟到他的意思。

他想現在重新成親。

這樣一來可以穩定族內最近對他為人族女子罔顧族人的不滿。

二來,可以取得我巫氏的全力支持。

三來,也可撫慰我昨夜被迫與他交尾的事。

若是現在完婚,他便可聚全族之心,集全族之力,平定旁支叛軍,奪回靈蛇至寶。

我搶步上前打斷他還未出口的提議。

「我支持墨炙!從今日起,我巫氏一派會全力一致的為族長效力,為靈蛇族效力!」

我對阿爸使了個眼色。

他雖不知我在說什麽,但立刻上前跪倒在地附和。

「巫氏定不負族長期望,願集畢生之能輔佐族長成就我靈蛇族大業。」

墨炙看著我楞楞不知該如何接話,嘴角微不可見的彎了一下。

我轉身對茫然不知所措的各位長老解釋。

「現在蛇寶仍舊流失人界,恐掀起禍端。墨炙早想滅除靈蛇叛軍,杜絕後患。我巫氏深以為然!不奪回蛇族至寶,何以有臉成家!不妨先取消婚事,待到族中穩定再議。」

宗堂內一片嘩然,長老們還欲再言,卻被勃然起怒的墨炙厲聲打斷。

「既然巫族是這種想法,此事就這麽定下。待到尋回蛇寶,再以婚事為典,舉族歡慶!」

他藍色的眸子化作近黑的深藍,直直盯著我。

「我欲即刻起兵去人界奪回至寶,阿藜以巫女身份隨軍同行。可有異議?」

我剛想拒絕,阿爸在一旁行禮答話:「當然沒有異議,一切聽從族長安排。我巫氏誓死遵從。」

事後,阿爸將我拉到一邊:「阿藜,墨炙現在是族長,婚事不可決絕。你若執意不嫁,阿爸舍去這大巫之名也會保你。但也需給族長留幾分顏面。」

我安慰阿爸自己心裏有數,要他放心。

昨夜已與墨炙交尾之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不過是睡了條雄蛇,在我心裏沒什麽大不了。

重要的是不要因為這件事動搖了我想解除婚約的決心。

現在墨炙要帶我去人界,恐怕還想用我來解他不穩定的發情之苦。

當務之急是先做出壓制發情的藥。

試過一次他無所顧忌的勇猛之力,我可不想再吃這種苦頭。

5

挑選了一批靈蛇族的精英後,我們來到了人界。

沒想到棠蓮也隨著我們同行。

恐怕是墨炙不忍將她獨自留在琉璃海受蛇族輕視,故而帶在身邊解相思之苦。

久居人界的藤蛇一族派來了族內巫氏項磷相助。

他是藤蛇大巫次子,擅長搬山布陣之術。

初次見面就擡起細長的眉眼沖我輕淺一笑。

「此次難得相聚,我住青青隔壁。我們可以討論下各自巫術所長,好好敘舊一番。」

青青是我的乳名,自我一百歲後就不再用這個名字,不知項磷如何知曉。

仔細觀察他的眉眼,我想起沒去琉璃海之前,曾跟著母親四處巡遊。

路過人界在某個地方停留過幾年,當時有個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呆頭呆腦,外號叫石頭。

項磷高大俊朗,完全看不出那小呆頭的樣子。

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石...頭?」

項磷頓時如澆了水的向日葵,燦然開放。

熟絡的走至我身邊,將手搭在我肩上:「要叫石頭哥哥。」

重見童年夥伴,將我拉回了母親尚未因族內爭鬥而死的時候,快樂和親切瞬間浮上心頭。

「石頭哥哥,千年未見,你是否一切安好?」

「只能說過得去,直到今日,才稱的上一聲好。」

他離我很近,搭在我肩上的手溫柔拍了下我的肩頭。

目光沈沈,看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剛想拉開與他的距離,一直沈默站在一旁的墨炙走過來將我拽到自己身側。

「阿藜近日會為我調養,我平時不喜被人打擾。項巫既然此次是來幫靈蛇族奪寶,不如多花點時間在了解盜寶叛將浮屠身上。」

項磷看著墨炙拽住我的手,嘴角玩味的彎了彎。

「有道理,那青青給我介紹介紹?」

墨炙周身的氣壓又降了幾分,咬著後槽牙說:「有空我給你介紹。」

隨後墨炙就讓人把我搬到了他的院子。

「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青青這麽個名字?」

我聽他語氣不善,懶得和他解釋:「我也不知道你有‘仙人哥哥’這麽個雅號。」

墨炙無措解釋:「那是棠蓮剛遇到我時隨口叫的。」

「嗯嗯,好聽,愛聽,適合你。」

「你不是也叫別人哥哥!怎麽沒見你叫我哥哥?直呼大名,沒一點禮貌!」

我停下手裏收拾的東西看向他越發黑沈的臉色:「我的錯,族長,以後不會了。」

他被我氣的無言以對,扭頭揮袖而去。

人剛不見蹤影,門口又有響動。

回頭看,是面容嬌俏楚楚可憐的棠蓮。

她鼓著腮幫子快步進屋,一揮手將我疊好的衣服推落在地。

「你雖是燁哥哥定下的妻子。形容粗壯,舉止粗魯,不過是仗著家族安排而已。如今到了我的地盤,希望你有些自知之明。」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她身嬌體弱,應當活不過六十。

頭重腳輕,恐怕一個巴掌會散。

她說這裏是她的地盤?

她一個消失了幾月無人尋找的人族豆芽菜,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劃分地盤。

我不覺得生氣,實在是過於沒有威脅感,反而有些好笑。

走上前拎著她的衣領把她從地上旱地拔蔥般提溜起來。

「公主要不要粗壯的我用上青雲之力,送你回你真正的地盤?」

別看棠蓮身軀瘦弱,但她能發出劃破長空的叫聲,我對她刮目相看。

6

花了兩個月時間我們才找出浮屠一族的行蹤。

他們潛伏聚集在黑沙河一帶,不知在謀劃著什麽。

墨炙要我和他去一探究竟。

項磷躍躍欲試:「我擅長地質法術,與你們同行,定能保護青青。」

墨炙似被踩到尾巴,轉頭就是一個眼刀。

「我帶著她能有是有什麽危險,用的著你保護!」

項磷摸摸下巴:「不好說,我聽說某人的特長是自斷雙臂。這斷肢求生的招式,聽著...有些危險。」

墨炙瞬間暴怒,拔出腰間長劍。

我見場面要糟,立刻站到兩人間阻止。

「我們是要合力去滅叛軍,不是要在滅叛軍前自相殘殺!」

我瞪項磷一眼:「石頭哥,調皮,嘴欠,討嫌。」

接著又轉向墨炙盡量好聲好氣的維護他的顏面。

「稟族長,我們此去探查叛軍駐地環境,項磷擅化身為石,定是絕佳助力。」

有的人真的很難伺候,若不是情勢所迫我才懶得跟在他身邊賠笑臉。

墨炙惡狠狠的揮劍砍去一旁半壁山石,看上去更生氣了。

最後三人還是一起來到了黑沙河附近,只不過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7

黑沙河中看不透的褐色波流滾滾,周圍不似有人居住,倒有一片荒蕪的墳地。

「會不會是情報有誤?不像是叛軍活動過的樣子。」

這裏應該很久之前是有村落,但如今早已被掩埋在黃土之下。

墨炙環顧下四周,挑著眉毛瞟了一眼項磷。

項磷並不動作,板著臉指指墳地雙臂抱胸,又搖了搖頭。

「窺探死人私密,不雅。」

見我沒好氣的看了過來,他又對我彎起眉眼:「但若是青青想知道,我就來探查一番。」

我覺得他這變臉的樣子著實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旁的墨炙握緊了拳頭,青筋爆出額角。

項磷盤腿坐在地上,左手按地,右手憑空畫符,口中暗念咒語。

左半邊身體瞬間石化與土地融為一體。

地底深處發出隆隆響聲,猶如馬車在地下疾行捲動。

遠處揚起塵沙,巨蟒狀繞著圈旋轉狂奔,帶起狂風陣陣,吹得人幾乎不能站立。

地表泥土似有了生命,不斷泉水般噴湧而出,撲向項磷的身體,又被他的身體吸收。

我看的眼睛發光,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呆子居然有了如此神通。

一刻鐘後,風止土散,塵埃落定。

項磷緩緩睜開眼睛,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來。

「可以啊,你這招叫什麽,是依靠血脈而行還是可修習的術法?」我立刻上前詢問。

項磷伸手撣去我頭頂的一片浮塵。

「雖是血脈之術,但若做我項家人,便可夫妻過繼。」

墨炙走過來沖著自己全身一陣亂拍,塵土四溢嗆得我幾乎咳嗽。

「這什麽灰頭土臉的招數!陣勢瞧著大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查到點什麽,咳咳(愛現)!」

項磷翻了半個白眼:「這一帶並沒有靈蛇族出現過的痕跡。甚至連人跡都是百年前所留。」

「難道真的是情報有誤?」

「不可能,絕對是你這招數是樣子貨,中看不中用。」

項磷把剩下半個白眼也沖斜眼看他的墨炙翻了過去。

「不過這墳地裏似有玄機,並沒有屍骨殘存,反而化作穢氣源源流向黑河底部。」

墨炙一聲冷哼:「這死人的褲底可都讓你偷摸著看了個幹凈。」

項磷跟著冷哼:「總比不是雙手叉腰就是自斷雙臂的人強點。」

我頭痛的打斷他們莫名其妙的互諷:「看來我們要探一探黑河底部了。」

正想著從何處下河,突然自遠處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叫聲。

這聲音雖然還距離此處千米之外,但我們蛇族本就對聲音的震動敏感,更何況這叫聲特別尖銳。

「是叛軍來了?」項磷和墨炙都看向我。

我沒好氣的回看墨炙,這聲音我熟悉,但他沒聽出來是真稀奇。

「應當是你人美歌甜的棠蓮妹妹。」

8

循著聲音找到出處,果然是坐著馬車來的棠蓮。

只不過剛才遭遇了項磷喚起的巨蛇旋風,被吹的馬車四分五裂,人仰馬翻。

找到她的時候,半個人被埋在土裏,臉上灰黑一片被淚水沖刷出兩個泥道子。

看到墨炙她立刻嚎哭著伸出兩只胳膊,急急拽住面前人的衣擺。

墨炙拔蘿蔔一樣把她拔出泥坑。

項磷緊緊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手指在兩人之間晃悠了幾圈,猶豫問道:「這是?你養的土撥鼠?」

我原本忍笑就忍的辛苦,此刻簡直因他的話面部失控。

用盡畢生之力,才生生拉下嘴角,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再說出驚人之語。

「石頭哥,來,我有事和你說。」

墨炙最近脾氣本就不太穩定,要是再冷嘲熱諷他的小白蓮,豈不是在他蛇頭上熱舞。

倒不如給他們留出一點空間,讓他們交流下情感,互相穩定下情緒。

挽著項磷剛走出一步,就被墨炙自後一把扯住腰帶。

「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說!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他果然又生氣了。

本依在他身側的棠蓮被他突然伸手的動作甩到了地上,臉上又多了兩道泥痕。

我無奈回頭:「沒什麽,我們今天是來探查,實在沒有功夫在此哄人。不如分頭行動,族長照顧公主,我和石頭哥先去河底看看。」

棠蓮坐在地上喏喏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單獨出來做些什麽,沒想到突起一陣妖風。」

墨炙沒辦法,又不能把棠蓮一個人丟在這裏不管。

只好同意分頭行動。

「阿藜,你...速去速回。」

我點點頭在墨炙欲言又止的叮囑中走到一處水流輕緩之處。

卻發現,項磷目光呆滯的站在後方遲遲不願靠近。

9

「怎麽?」我低聲詢問。

「青青,你猜我為什麽特別擅長且只擅長山石之術?」他苦著臉反問。

我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你怕水?那你還主動請纓來黑沙河?黑沙河這幾個字你是不會寫嗎?」

他急急壓低我的聲音:「這是我的弱點,除了家母無人知曉。況且我來前是說地上探查,誰能想到要下河。」

「那我自己下去吧。」

「不行!首先我不放心,其次絕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怕水!」

我深深嘆了口氣,隨著年齡越大,活的越久,越發覺得身邊沒一個省心。

「這樣吧,我凝水為冰為你隔開四周河水。你下去後拉緊我的衣擺,我們速去速回。」

為了判斷冰罩中的氣能呼吸多久,也防止項磷怕水的事被人發現。

我立指喚水,凝氣為罩,為我們兩人各做了一個冰罩戴在頭上。

下河後我領著他向河底遊去,剛開始他緊張到腿腳打顫,但很快就隨著輕緩的水波撫摸平靜下來。

黑色的河水猶如攏著烏紗,看不到河底究竟還有多遠。

好一會後才隱隱看到黑氣如魚群般四處遊動。

黑氣間的水卻幹凈而透徹,可見浮動的水草和底部的泥沙。

想必這黑氣就是從地面八方抽取的穢氣,進入這河內將水漸漸變成了黑色。

只是不知為什麽要將穢氣抽入河中,這和浮屠率領的叛軍又有什麽關聯。

10

項磷在身後拉了拉我的手,我順著他的指向看去。

一道旋渦在水中扭轉著水波,黑氣不斷被吸入其中,又消失不見。

這旋渦定有蹊蹺,但可惜我們在外面完全看不分明。

項磷深吸一口氣下沈身體,坐在河底。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只怕罩內空氣稀薄。

但想知河中真相,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單手伏地,身體開始坐化泥沙。

水泡咕咕從泥沙中冒起,群起雀鳥般歡快向河面沖去。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我擔心起來,怕項磷會因無法呼吸在法術中出事。

隨著他面上冰罩一震,表面突起一道裂痕。

他猛然張開眼睛,捂著喉部大口喘息。

面色逐漸慘白,眼睛卻開始發青。

他不能呼吸了。

距離河面還有一刻鐘左右的遊程,他已然失去活動能力,只怕需時更長。

我毅然敲碎彼此的冰罩,提取一口氣向他口中吐去。

好一會後,他的臉上才恢復了一點紅潤,眼睛也有了神采。

我捏指聚水,水中抽氣,埋入鼻子深吸一通。

接著拉起項磷向上遊去。

每隔一會就回頭向他口中渡一口氣。

他的面色越來越紅潤,想必是緩了過來。

遊到快出河面,他的身體一重,突然又向下沈去。

我回頭見他捂著喉嚨,口中咕咕吐著泡泡,顯然是氣又跟不上了。

掉轉頭攬住他的腰身,渡一口長氣進他胸腔,慢慢一起浮出了水面。

感覺終於呼吸暢快,胸口的壓迫感消失,我如釋重負的放下心來。

從項磷嘴邊擡起頭,用手輕拍他的胸口,幫助他呼吸。

項磷目光閃閃的望著我,滿臉紅的過分。

我有些納悶,這個臉色,是氣給太多了?

還沒研究出他是否一切正常,就看他從河中淩空飛躍而起,滾落到了河岸上。

我面前換了一個人,面色慘白,目中如流進了黑沙水,墨色滾滾帶赤,胸膛劇烈起伏。

就好像也因在河中憋了太久,喘不上氣。

「秦藜!」

墨炙怒喊我的名字,目中含火像要吃人。

捏緊的拳頭爆出青筋,又猛地回頭對趴在岸上的項磷吼道:「此地就是你葬身之處!」

我連忙抓住他,解釋項磷在水中施法以至於不能呼吸。

他雖不再暴怒著要取項磷性命,但眼中仍舊醞釀著風暴。

我們來時,三人都面色黑沈。

回去時,仍舊是三人面色黑沈。

只有一個項磷,滿面通紅,光彩照人。

11

回到營地後,項磷告訴大家自己在河中探知的訊息。

黑沙河底已被挖出地道,浮屠應是帶著他的手下隱蔽其中。

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四面八方的穢氣吸引至河底又轉化為洶湧的靈氣。

但他並沒有感應到其他兵士的氣息,只有一股強大的邪氣在泥沙底部蓬勃醞釀。

我心中了然,浮屠是利用了手中靈蛇至寶的能力。

這至寶本是靈蛇族歷代能人精魄匯聚而成。

能用來凈生氣,除毒性。

只是想用它凈化如此大量的穢氣,必然得消耗很多生機。

難怪黑沙河岸全無生命,河中除了水草再無生機。

用這種方法提煉的靈氣,吸收一點還可以慢慢與自身靈氣相調和。

驟然吸收這麽多,雖戰力能得到極大的提升,只恐怕會消耗自己的性命。

浮屠這麽做,恐怕是動了要與我們決一死戰的心思。

若說他一開始偷至寶只是為了借此吸引同盟,伺機奪權。

那麽現在,是抱著必死之心要與靈蛇族同歸於盡了。

不知墨炙有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想到這裏我看向他,卻發現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不是往日那種驕陽肆意的勢在必得,也沒有那種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上位者的倨傲。

反而帶著點沮喪和低落,還有一些遮掩不住的陰郁。

「這浮屠到底為什麽拼上性命也要和靈蛇族硬剛?他原本也是靈蛇族的一員,竟絲毫不念舊情!」

一個隨軍的謀士不解的出言埋怨。

項磷笑了一聲:「你們離得遠不知道,我們藤蛇一族久居人間倒是略有耳聞。這得多虧你們的多情族長。」

大家聞言將不解的目光轉向墨炙。

墨炙面無表情丟下一句:「他盜取至寶本就是死路一條,現在不過多費些周折。」

「你是不敢說吧。你查浮屠誤入陷阱,卻被棠蓮救了。棠蓮區區一個人類,怎會出現在浮屠布下的陷阱?浮屠又為何要三番五次的尋棠蓮麻煩?哎呀,細思極恐啊。」

項磷的音調帶著戲謔,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場中眾人心上。

「族長,還請你解釋一二。否則,大家心中難明,恐怕難以齊心。」謀士誠懇進言。

墨炙站起身言簡意核說道:「你們只需知道,浮屠必滅。棠蓮是我的救命恩人。服從命令是你們的天命。」

說罷甩袖離去,留下面面相覷滿腹狐疑的眾人。

12

大敵當前,如果這時我方將士因人族而各懷心思,實在影響軍心。

墨炙不肯作答,我只好私下去找項磷問個究竟。

項磷眼波溫柔的望著我,不答卻問:「我聽說你們的婚事要作罷?」

「是。此刻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你告訴我到底浮屠與棠蓮之間藏著什麽事?」

「我若說這次相助靈蛇族是我主動請願,只為來見你。你是否高興?」

我見他自然高興,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高興。

「項磷,我現在沒心思兒女情長,你既是來相助,又何必挑起事端蠱惑軍心。」

「因為我受不了他霸著你宣示主權的樣子!明明牽扯了別的女人。青青,他已經負了你。我卻不同,千年來我心中只有你。」

我躲開他探過來的手:「你如果真的心裏有我,就全力幫我們靈蛇族解決如今迫在眉睫的戰事。」

他收回手深深看我一眼:「好,只要這是你要求的。」

接著他告訴我藤蛇族知曉的訊息。

原來棠蓮是個亡國公主。

為了重新奪回自己的國土並為家人復仇。

她聽信傳言,企圖盜取靈童心血,喚醒妖界重兵。

可這傳言只是個道士偶遇浮屠帶兵藏身之處,依據自己見聞編出的瞎話。

棠蓮卻信以為真,潛入浮屠藏身的山林。

剛巧遇到浮屠與墨炙纏鬥,她趁亂刺傷了浮屠尚在繈褓中的孩子,盜取其心血。

孩子太小,傷了心脈,當場斃命。

棠蓮出逃路上又遇落入陷阱的墨炙。

知道墨炙絕非凡人,犧牲自己手下殘兵性命,將其救出。

浮屠一心想殺棠蓮為子報仇,卻屢受墨炙阻擋。

墨炙甚至承諾會在棠蓮有生之年護其左右,助其復國。

棠蓮殺了浮屠幼子,卻救了墨炙。

站在敵我角度上來說,似乎我們還應該謝她。

但是站在種族角度來說,她為自己復國野心,殺靈蛇族幼童取血。

沒有哪個靈蛇族人能夠容忍這一點。

墨炙護她,就是站在靈蛇族的對立面。

這件事要是被傳開,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恐怕我方會不戰自潰。

我暗嘆墨炙糊塗,為了情愛陷自己於不仁不義。

為今之計是先將此事公告全族,棠蓮收監入牢,待到戰勝浮屠後再作打算。

13

心事重重回到自己屋裏,卻被一把拽進一個懷抱。

「你和項磷這麽戀戀不舍?水裏還沒親夠嗎?」

話音剛落,他的嘴唇就強壓而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在我唇上反復碾壓。

我用力咬他的嘴唇卻被他趁勢擠入牙關,探入口中不斷索取。

隨著我使勁推他的胸膛,硬如鐵環的懷抱越鎖越緊。

無法抵抗的情況下我只好狠狠咬他不安分的舌頭。

他卻沒有知覺似的纏結的更用勁。

直到血腥氣布滿口腔,我的唇舌變得麻木,他才擡起頭松開我紅腫的雙唇。

我擡手甩了他一個巴掌。

他側頭吐出一口血沫,又伸手擦了擦我唇上的血跡。

「是他,你就仰著脖子送吻。是我,你就利齒相向。」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的未婚妻?」

我不耐的推開他:「你我婚事能不能有下文還不一定。」

墨炙垂下頭看我,面色不豫。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嫁我。如今該做的都做了,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墨炙!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自己處在多不堪的局面中?」

他冷笑一聲:「那藤蛇又和你說了什麽。區區小族次子,只會些搬弄口舌的伎倆。」

「我且問你,你有沒有答應棠蓮護她左右助她復國?」

墨炙以為我在吃醋,眼神柔和起來,擡起手想摸我的臉,被我怒目躲開。

「你何必計較這個,她不過百年生命。就算我在人界陪她百年,既不能與她做什麽,更耽誤不了你我之間漫漫一生。」

我看他滿臉不在乎,只覺得他自大狂妄,有些陌生。

他是覺得因為我們命長,所以任何瑕疵都會被時間長河沖淡。

還是覺得因為自己不能和棠蓮有實質性的作為,就算不上背叛。

亦或是我追隨在他身後太久,讓他覺得我沒他不行。

我欣慕他的時候,看他猶如斬斷無盡寂寥的利刃。

能讓我在冗長歲月中有了前進的方向,漂泊無依的心得到安穩。

可如今他的所作所為,既不尊重我們的感情,更沒有把靈蛇族的和平榮辱擺在第一位。

他只是憑著一己私欲,仗著萬人追捧的底氣。

既要棠蓮帶來的一時刺激,又要我的終生陪伴支持。

「我只問你一句,棠蓮殺浮屠之子取血,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那不過是個意外。況且就算他沒死,叛將之子,戰敗後落入我手中,也是死路一條。」

「原本我們討伐浮屠是為了靈蛇全族。但現在卻變成是為了棠蓮出師。你若想穩定軍心,先將棠蓮收押,公告此事。」

墨炙不耐煩的皺起眉頭。

「說來說去你不過是在意棠蓮的存在。」

「我和你說過,你會是族母,將來與我共享尊榮的只會是你。」

「你還有什麽不滿?」

「我若想要族內尊榮,不需要你來分享。我秦藜是族內大巫之女。我戰,是為全族的穩固統一而戰!是為了全族人安穩的生活而戰!不是為了你一人的喜樂。」

「我是族長!我的喜樂就是最高指令!秦茵,你真該學學棠蓮的溫柔嬌俏,乖乖站在我身後,不要太貪心。」

「墨炙,貪心的是你,當心你這種唯我獨尊的傲氣最終會招來惡果。」

墨炙聽不進去我說的話,甩門離開的時候還不忘丟下一句威脅。

「離那陰損藤蛇遠點,現在你還是我的未婚妻,不要自己丟了體面!」

14

或許是知道了我的打算,墨炙隨後便將棠蓮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我一面暗暗檢視浮屠動向,一面開始留意族內的議論。

明明對知道此事的人都下了三緘其口的命令。

‘墨炙袒護謀害靈蛇幼兒的人族’,這傳言卻越傳越廣。

甚至有了一種荒唐的說法。

墨炙與人族合謀犧牲靈蛇族換取財富,而浮屠正是不滿這一點才盜取蛇寶企圖謀權。

我再次提議墨炙出面撇清傳聞,先將棠蓮下牢,等戰後再做計劃。

墨炙毫不猶豫駁回。

棠蓮穿著墨炙送她的護身甲來我面前示威。

「聽說這是你歷代祖先身上的鱗片制成,難怪一股子騷味。要不是燁哥哥擔心我的安危,我碰都不會碰這種死蛇皮骨。但它們現在倒也有些特別的用處。」

她染的猩紅的指甲在甲衣上緩緩刮過,留下一道灰白。

甲衣的左袖少了半截,不知她用那些鱗片去做了什麽。

這甲衣是我巫氏歷代先人最硬逆鱗制成。

作為結親禮送給墨炙,是為了護他周全,也取了我巫氏獻出逆鱗,忠誠歸順之意。

如今被棠蓮如此侮辱糟蹋。

我感覺心被捏做一團,血液中燒起燎原之火,痛得幾乎落淚。

棠蓮又接著說道:「現在燁哥哥不過是利用你的身體解情欲之苦,但很快我就能和他成真正的夫妻。到時候定讓他扒你全身鱗片給我做鞋!」

我憤而出手欲將甲衣從棠蓮身上剝下,卻在剛接觸到衣襟時被一道蠻力拽著後頸推倒在地。

「秦茵,這甲衣是我給棠蓮穿的,防的就是你這種對她存歹毒之心之人。你若是繼續挑釁我的忍耐,我現在就先將你關入琉璃海底。」

墨炙不在意的看著我撲倒在地的狼狽,將洋洋得意的棠蓮護在懷裏。

我生生咬住自己的舌頭,將血混著怒咽進肚腹。

「我此次來代表巫氏,請讓我留到戰勝浮屠之後。我保證再不會無故對棠蓮動手。」

墨炙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直視我的雙眼:「你就是性子太硬,早這樣柔順多好。」

他傾身上前吻住我的嘴唇,藍色的眼睛裏激蕩起洶湧的欲望。

棠蓮在身後生氣跺腳,對著墨炙的後頸露出一個可怕的嫉恨眼神,一轉身推開門跑了出去。

墨炙伸出雙手將我攏在懷中,側過頭開始沿著我的頸側細細輕啄。

我還能聞到棠蓮留在他胸口的香味,混合著他情動時散發出的雄蛇氣味,令我一陣作嘔。

「阿藜,你聽話,族母的位置就是你的。否則...我就是強留你在身邊做個消遣又如何!」

墨炙用柔軟的口吻說著威脅的話。

一字一句噴灑在我耳側。

我想起過往與他一起度過的漫長歲月。

那時他還是個豪情萬丈的少年。

在我母親去世時是他擦幹我的眼淚,拉著我的手懇切發誓。

「阿藜,等我成為族長,定讓靈蛇一族四海穩定。絕不會再有族人因內亂白白犧牲。」

而如今,是權勢吃了那少年。

是情欲愛念毀了那壯誌誓言。

反手從懷中掏出抹了藥的牛毛長針,在他神思迷醉時刺入脊椎七寸之處。

墨炙喉頭捲動發出一聲長嘆,整個身體軟了下去。

我任由他歪倒在地,那雙令人深陷的藍色眼睛虛虛合上,陷入了沈睡。

這婚事現如今決不能繼續!

15

原本等著面對墨炙清醒後的怒意,卻先等來了浮屠帶兵來戰的訊息。

黃土滾滾中昂首站著手持長刀的浮屠。

他背後是跟隨他成千上萬年的三千親兵,氣勢洶湧卻毫無聲息,在揚起的灰塵中看不清面目。

他沖著我方大喊,聲音隆隆如天際旱雷。

「交出那個殺我兒取血的人類,否則我誓死不休!」

墨炙面無表情站在隊伍前,他身後的兵士們卻開始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長久以來的各種傳聞,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最不堪的證實。

墨炙舉起手中劍,遙指浮屠,厲聲喝了一句:「殺!」

軍隊沒有像拖閘的洪水一般湧出,而是帶著遲疑緩緩啟動。

我們的氣勢已經輸了。

項磷喚起漫天狂風,向著浮屠的方向席卷而去。

浮屠的兵士卻絲毫未退,風沙如暴雨撲面也阻擋不了他們,加快速度向我們沖來。

墨炙追著浮屠的方向而去,兩方兵士戰成一片。

不一會戰局出現了變化。

對方越戰越勇,即使刀劍砍在身上,卻沒有感覺似的繼續鐵頭前沖。

相較於他們,我方兵士本已心存懷疑喪了士氣。

如今遇上刀槍不入的魔兵,更是心生恐懼,節節敗退。

這樣下去恐怕戰敗是遲早的事情。

再看墨炙,雖與浮屠打的難分高下,但卻總有一股黑風環繞他左右,似在汲取他的能量。

我擔心他是中了浮屠的術法,策馬向他奔去。

一路上砍傷了幾個敵方兵士,卻見他們傷口沒有流血,動作也不因受傷有任何變化。

生擒一名敵兵,將他拖至一旁,剝去盔甲想研究下他的傷口變化。

盔甲下竟已無血肉,只剩一副骨架。

不好,定是浮屠利用蛇寶凈化穢氣時犧牲了這些兵士。

現在戰鬥的兵士已非活物,不過是穢氣支撐著的腐骨。

我斬掉敵兵頭顱,他的手腳還在四處擺動。

只能將他斬成三截,戳於劍上,策馬穿梭於我方兵陣內。

「浮屠殺兵換靈氣!這些兵士已非我族類!克敵需斬頭斬腰!」

隨著我的陣陣呼喊,來回奔走,許多兵士漸漸又有了戰敵的勇氣。

在看清浮屠將自己手下化作行屍走肉的真相後,他們不再猶豫後退,開始勇猛斬頭殺敵。

很快,戰局又有了新的變化。

浮屠方的兵士不少被斬斷三截,雖還倒在地上手舞足蹈,卻沒有了攻擊力。

與墨炙戰的正酣的浮屠突然躍地而起,飛至半空。

深吸一口氣,化作原型。

他周圍迅速聚集起厚厚的雲層,黑色薄霧籠罩四方。

那些還在毫無思想揮動兵器的行屍兵士突然全部呆立倒地化作泥沙。

屍體裏躥出黑氣向浮屠湧去。

浮屠半空中的蛇身不斷吸取四面八方湧來的黑氣,膨脹的越來越粗長,鱗片玄鐵般閃著寒光。

墨炙見狀也化作原型,成銀白色巨蟒,如一把上古利劍,向浮屠飛射而去。

可就在要碰到浮屠的時候,銀白色巨蟒的頸部突然出現一道黑線,散射出濃濃黑煙。

黑煙好似有千斤重量,拽著墨炙直墜落地,砸出轟然巨響。

16

待我奔至墨炙身邊,他已變回人形,捂著自己的脖子滿面赤紅不能出聲。

蔚藍色的眼睛裏,紅絲蛛網遍布,口中吐出白沫。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往自己頸部帶去。

頸間似被勒進了一條細線,已陷入皮肉之中,阻斷了呼吸。

細線由灰燼浮粒組成,下綴著一個香包,上面繡著一朵蓮花。

墨炙還在勉力吞吐,一雙眼睛懇求的看著我,卻已然帶著一絲死氣。

我湊近他的唇邊,聽到他發出兩個氣音:「救我。」

看來這突發情況和棠蓮有關,但此時浮屠已成遮天蔽日的巨蛇,一掃尾便撲倒兵士無數。

不救墨炙恐怕憑我的能力難以擊退浮屠。

即使想救墨炙卻又求救無門。

無奈間,我只好讓項磷調取周邊土石聚集在浮屠周圍。

我調取近處湖泊水源,再利用自己和所有兵士的靈力,聚水為冰凍結住浮屠周圍的土石外殼。

形成一個能暫時困住他的堅硬冰石牢房。

將紅絲開始滿布全臉的墨炙夾在馬上,奔回營地去找棠蓮。

棠蓮正焦急的在屋中來回踱步,看到被我拋在地上的已不似活人的墨炙發出一聲驚呼。

我用劍指著她的喉頭:「說!怎麽回事?」

棠蓮害怕的縮成一團:「你不能碰我,否則墨炙不會放過你的!他會滅你全族的!」

我不耐煩的削掉她左半邊小臂:「你看不見他就要死了嗎?是你幹的?」

「不是我。我就是下了個禁制,是國師給我的符咒,可以讓天龍以人力與我交合。我沒有害他啊!」

棠蓮滿身是血,渾身顫抖伏在地上,淒慘哭叫起來。

「怎麽解除禁制?」

「不知道,國師只告訴我將我的血和靈蛇族鱗片灰混合咒符掛在他頸部。我怎麽可能會去要解除的方子。」

我看她的樣子不似作假。

而墨炙恐怕也快要歸西。

反正都是死,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揚起劍利落揮下,一道血痕畫上棠蓮的頸部。

她掛滿淚痕的臉軟軟垂下,沒有了聲息。

隨著她斷了氣,垂死的墨炙弓起身體深吸了一口氣,頸邊散落一片黑土。

他的臉上仍舊遍布青紅血絲,眼睛裏的蛛網卻慢慢褪去,恢復了一片澄藍。

「阿藜,我...」他看看地上棠蓮的屍體,伸出手想要拉我。

我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

「阿藜,你救了我。我以性命起誓,從今往後,心中不會再有第二人!」

我不屑的看向他:「你可以在殺了浮屠後再說這沒骨頭的情話。再慢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轉身化作巨大的銀色蟒蛇,向著天空如颶風般席卷而去。

17

浮屠在冰殼內不斷釋放膨脹穢氣,很快就將堅如鐵石的硬殼撐破,炸的四分五裂。

墨炙沖出去時,浮屠正瞪著血紅雙眼從殘殼中探出頭四下尋覓。

黑色巨蛇和快要長出角的銀色紋蟒目光在空中相撞,各自旋起一股腥風向對方沖去。

浮屠雖有三千手下死靈化作的穢氣相助,但到底剛才掙脫冰罩花費了不少力氣。

墨炙雖是靈蛇族快化龍的驕子,但才經歷一番生死,倒也沒能立刻從纏鬥中取得好處。

戰事拖長有害無利,我想出手相助,可惜幾番折騰,靈力稀薄。

旁邊擡頭仰望的兵士聚在我的四周向我跪求。

「求巫女用我等靈力相助族長,滅浮屠,保靈蛇族日後長久太平!」

數千兵士黑壓壓跪倒一片。

我眼中溫熱,心頭感動。

墨炙,你癡迷情欲,貪戀剎那紅塵溫柔。

真的不配得到這一眾靈蛇族人的支持。

我坐地以血畫陣,喚地下赤焰巖漿滾滾噴湧。

取眾人靈力凝聚巖漿,鑄成內蘊烈火的冰鏈。

揮手拋冰鏈於半空,隨即緊緊纏繞上浮屠蛇身。

浮屠發出淒厲哀鳴,身體碰觸冰鏈處冒出徐徐焦灼白煙。

墨炙見浮屠被困,仰首嘶鳴,趁機甩尾貫穿其七寸之要害處。

浮屠見大勢已去,勉余力放出周身匯集的穢氣。

蛇身瞬間變小,從冰鏈中脫離,直直向西方逃去。

墨炙扭頭追擊,卻沒發現自己身後三千穢氣飛矢鋼刀般向自己周身射來。

我心中一緊,本可調動冰鏈化盾牌擋住那三千鋼刀。

但,我放下了胳膊,任那冰鏈自行瓦解化作齏粉。

項磷顫動了一下身體,疑惑的看向我。

我沖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靈力已盡,無計可施。

摸了摸懷中從棠蓮身上剝下的護身甲。

真可惜,如果墨炙穿了這甲衣,那再利的刀劍也不能傷他分毫。

隨著半空一陣暴雨擊石的劈啪作響。

墨炙周身爆出一圈血霧。

他甩尾發出一聲嘶吼,七寸處彌漫出一道強光。

突然暴起振作,將前方化作小蛇的浮屠吞入腹中。

眼見戰事已了,墨炙失力自空中直直墜下。

又一次將平地砸出巨坑,掀起塵土波濤。

項磷用石土做浪,將銀色巨蟒自坑中托起至圍聚在一起的兵士中。

還活著的兵士因耗損靈力皆變的滿頭白發,身形枯槁。

他們圍著周身銀鱗被血染紅的巨蟒,眼神卻洋溢著信服和狂熱的忠誠。

我走至墨炙身邊,用靈力幫他恢復成人形。

他倚在我懷中,滿眼湛藍的溫柔。

「阿藜,對不起,我誤中邪術,險些誤了全族性命。」

我輕撫他後背,悄悄取出七寸處的長針。

擦去他臉上的血汙:「都結束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你會原諒我嗎?」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這裏已經有了你的血脈,你安心放下吧。」

墨炙露出茫然的神色,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我的血脈...」

他似還有話要說。

我探手從他身上提取出被浮屠吞入腹中的蛇族至寶。

他的眼中最後的光芒伴隨著疑惑如流星般滑落,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周圍兵士圍在我身邊,面上交錯著悲哀與歡喜。

既為他們族長的逝去而傷心,又為族長之位後繼有人而喜悅。

抹了草藥的長針,本可在促他逼出精魄之力後逐漸衰弱至死。

沒想到他卻死在了棠蓮的癡戀纏結上。

18

帶著墨炙的遺體和靈蛇至寶回到琉璃海。

阿爸上前檢視一番後問我:「為何不用至寶聚集靈氣留住墨炙最後一口氣?」

我看看只有我兩人和墨炙遺體的大堂,淡淡地說:「靈蛇族幾經動蕩,需要一個堅定的信仰。墨炙或許不是一個好族長,但他能扮演好一個被後世傳誦的英雄。」

阿爸面色幾變,盯著我的腹部又問道:「你真有了墨炙的血脈?」

我回看向他蒼老的眼睛。

「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說有就有。你是族內大巫,你說有就有。況且還有千名兵士聽到墨炙臨死前親口喚自己的血脈。此事如何能假?」

阿爸移開目光長嘆一口氣。

「我老了,只希望看到靈蛇族能和平昌盛的延續下去。」

「阿爸,會的。我畢生將為族內穩定繁榮而戰。」

舉行完墨炙的祭天儀式,將他蛇骨化灰灑遍群山。

項磷前來告辭。

「青青,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你已是靈蛇族母,我們...還有沒有機會?」

我看著他滿面誠懇惋惜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石頭哥,有時人算不如天算。你提過的一件事一直令我掛懷。棠蓮區區一個凡人,怎麽能潛入浮屠營地,又能救出墨炙。」

項磷退了一步:「機緣巧合吧,這世上很多事說不清。」

「是啊,比如棠蓮背後有個稱作國師的無名道士,誰也說不清他來自哪裏又去了何處。又為何能用土系法術幫棠蓮束縛化龍的墨炙。」

項磷擡手擦了擦額頭,默不作聲的瞄了我一眼。

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與他對視:「石頭哥,你說他做這麽多圖什麽?」

項磷盯著我,目中澀然,嘴角微垂:「可能是圖一個永遠渴望不可及的未來吧。」

我松開他的下巴,對他淡然笑笑。

「有些事過去也就算了,這次還要多謝你鼎力相助。願藤蛇族與我靈蛇族互為盟友,願你我都能守住各自想守護的東西。」

烏雲散去,晴日朗朗。

等著靈蛇族的會是再無紛爭,穩定昌盛的未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