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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什麽巨爽無比的爽文?

2022-01-13心靈

(已完結)

舅舅開的甜品店,有個古怪的規矩:每天做十一份芒果蛋糕,但只賣十份。

起初我還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將第十一份賣了出去,我才明白,這最後一份……是留給死人的。

三歲那年,我父親死了,煤礦塌陷,屍體都沒找到。

十一歲那年,我母親得了精神病,治療不到半個月,失蹤下落不明。

我幾乎成了孤兒。

是舅舅許樹收養了我,這些年,許樹充當著父親般的角色,供我讀書、上大學。

高考結束後,我報了原生的大學,每到周末還能來舅舅甜品店裏幫幫忙。

在我印象中,舅舅許樹一直是個溫和從容的人,做事不緊不慢,有條不紊,但這一次,他讓我有些陌生。

「賣給誰了?」舅舅臉色陰沈地可怕。

我莫名有些慌張,咽了口口水,「周……周茜。」

周茜是我同學,性格開朗,待人熱情,不僅身材好,容貌也是堪比校花級別的,更別提家世了,這座城市裏的巨無霸企業邦盛集團,都是她家的。

追他的男生很多,僅算富二代,估計都排到了隔壁市。

不巧,我不是其中一員。

雖然我長得不賴,但因為自卑,我連追都不敢追,甚至連示好都小心翼翼。

這樣高高在上的女神級別人物,原本和我,是不會有太大的交集的。

可緣分很奇妙,經閨蜜推薦,她嘗試了我們店裏的芒果蛋糕,就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芒果蛋糕是我們店招牌產品,頗受追捧。許多年前,剛開店,舅舅便定下規矩:每天必須做十一份芒果蛋糕,可最多卻只賣十份。

我不由贊嘆舅舅的商業嗅覺,玩得好一手饑餓行銷,雖然後來,我才明白,我錯得很離譜。

在我們店,芒果蛋糕是實打實的搶手貨。

周茜排了好幾次隊,都沒買到,無意中知道這是我舅舅開的店後,她便主動找上了我。

在女神面前獲取好感的大好機會,我自然不會放過,答應她隨時可以來,只要我在,保證把芒果蛋糕奉上。

好巧不巧,今天十份芒果蛋糕剛好賣完,周茜就來了。

為了不丟面子,同時搏得周茜好感,恰巧舅舅又外出采購,我一咬牙把最後一份送給她了,打算自己再悄悄做一份補上,結果在我做的時候,舅舅剛好回來了。

「你忘了規矩。」

舅舅語氣很平靜,但我卻有種掉進深海的窒息感。

「我……」

我面色漲紅,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什麽,結結巴巴,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

舅舅直直盯著我,突然低垂了眉眼,語氣變得溫和。

「小鳴,待會兒到點了你先回家,記得把店門鎖好。」

噠噠。

我被雨聲拉回神,茫然點頭。

下雨了。

不知何時,舅舅已經倚身靠在店門口,他點燃夾著的香煙,抽了一口,動作很慢很慢,似乎將煙霧全部吞進了肺裏,閉眼仰頭,露出陶醉的神情。

飄散出的煙霧,被落下的雨水一點點選碎。

我能看出舅舅似乎在回憶,微微上翹的嘴角,那是掩蓋不住的興奮。

他將煙頭隨手彈開,還沒飛出幾米,就被如彈幕般的雨滴壓下,他手裏竟出現了一張撲克牌,手腕震動,撲克牌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出,將即將落地的煙頭切成兩段。

這個讓我感到陌生的男人,撐開黑傘,走向雨中。

我有些錯亂,一個人的氣質,怎麽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眼前的男人,不再溫和,而是暴虐的,狠厲的。

我下意識呼喊:「舅舅。」

雨中,男人停下腳步,回頭。

我喉嚨一澀,「多久……回來?」

黑傘下,男人眼底暴戾斂藏,笑容如往常般溫和。

「舅舅出去辦點事,回來給你講個故事。」

回到家,我心情變得復雜起來。

我當時這是怎麽了,他可是我舅舅啊,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麽會對他產生害怕心理呢?

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將近淩晨,舅舅還沒回來。

舅舅出去幹嘛了?難道真去找周茜了?

為了個蛋糕,應該不至於吧。

我心裏犯嘀咕,猶豫著要不要給周茜發條資訊,問問情況。

開啟聊天框,發現我和周茜上一次聊天,還是前兩天體育課,她扭傷了腳,我知道後,給他發了一大堆關心她的話,以及恢復的註意事項。

她回了我一個「哦」,還是第二天回的。

這態度,完全和求我做事時是兩個人,想要芒果蛋糕的時候,笑得可甜了。

我自嘲一笑,想了想還是算了,或許在她眼裏,我和她家別墅裏池塘養的魚,沒多大區別。

她家保安都有十幾個,就算舅舅去找她,估計連她人都見不到,至於起沖突,我相信舅舅不是這樣的人。

我突然有些恍惚。

舅舅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窗外的雨聲漸小,我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

我在沙發上醒來的時候,舅舅正坐在我旁邊,電視靜音,播放著早間新聞。

「醒啦?」舅舅語氣溫和,仰頭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是十分松弛的狀態。

我連忙起身,剛想說點什麽,卻突然被電視上的新聞吸引。

「插播一條新聞快訊,邦盛集團董事長之女周茜,於今日七點二十三分,在海岸花園別墅家中被發現死亡,初步判定為謀殺。」

我如遭雷擊,背脊一股寒意瘋了般上湧。

周茜……死了?!

「小鳴,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舅舅雙手枕頭,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口幹舌燥,身體全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身子因恐懼麻木,動彈不得。

「有對兄妹,父母在一場車禍中死了。」舅舅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給他們留下的,只有一間破爛的出租屋,以及幾千塊錢。」

「為了讓妹妹讀書,哥哥輟學了,把錢省下來,可這幾千塊錢,對於無法賺錢的兄妹二人,是遠遠不夠的。」

「於是哥哥去找工作,大多都以他年紀太小拒絕了,少數願意要他的,也以擔著風險為由,扣掉大半薪金,沒辦法,哥哥自能接受。」

舅舅笑了笑,「妹妹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可太乖巧就容易受欺負,哥哥總是保護著妹妹,一次次為她出頭,打起架來不要命,周圍人都怕他,沒人敢欺負妹妹了。」

「後來,妹妹和哥哥說,她不想讀書了,哥哥明白,在妹妹教育上的花費,占據了他大半的收入,妹妹不想拖累哥哥,可哥哥怎麽會答應呢,他告訴妹妹,一切交給他就行。」

「哥哥沒讀過什麽書,除了打架,幾乎什麽都不會,只能做些體力活,可體力活能掙幾個錢?他不想妹妹比任何人差,他需要更多的錢。」

講到這裏,我看見舅舅溫和的臉上,閃過復雜的情感。

他繼續說著,「誤打誤撞下,哥哥加入了一個殺手組織,成為了職業殺手,幫一些富豪政要殺人,雖然見不得光,但很賺錢,能賺很多錢……」

故事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警察來了。

「陸鳴,感謝你的配合,近期不要離開本市,我們隨時可能需要向你了解相關情況。」警察友好地說道。

我連忙說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全力配合警察同誌。」

作為與周茜生前,最後有過接觸的人之一,我很常規地被帶來問話。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個警察走了進來,「李隊,這案子的確和十年前……」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李隊用眼神制止了。

我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走出門外。

走到警局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一位衣著考究,舉止不俗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警察走了出來。

「張局,我女兒的事就交給你了,她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

「周董你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

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正是周茜的父親,邦盛集團董事長,周昌海。

認出他不難,城市裏稍微大一點的商場,都能看見關於他和邦盛集團的廣告。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周茜的家人,周茜的死,很有可能和舅舅有關。

出乎意料,周昌海主動和我打了招呼,「小夥子,你是茜茜同學吧?」

我一楞,「叔叔好,周茜的事……」

周昌海眼裏流露出悲傷的情緒,搖頭道:「相信警察會給她一個公道的。」

我不知道說什麽,只能沈默。

「這丫頭有時候瘋是瘋了點,可從沒做過什麽過火的事啊,怎麽就……」

周昌海眼睛發紅,似是察覺到失態,搖了搖頭,「可年輕人就該做點瘋狂的事嘛,有什麽錯呢?」

門口一輛商務豪車停了下來,司機神色恭敬,開啟車門,朝著周昌海微微躬身。

周昌海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從容,邁步進入車中。

我在車門開啟的瞬間,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周茜的閨蜜,許慧慧,也是我的同學。

在我看到許慧慧的同時,她也看到我了,察覺到我的目光,她眼神閃躲,連忙將臉別到一邊。

有些古怪,但一時間我又說不上來哪裏古怪。

我一路上整理著思緒,不知不覺到家了,就在我正準備開門的時候,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在門前的地毯上,放著一張牛皮紙的復古信封,封面上畫了一個黑桃,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資訊。

我將信封撿起,表面細微的紋路,就像是撓在我心上的絨毛,讓我有種將信封撕開的沖動。

就在我準備撕開信封的剎那,門開啟了,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我。

「小鳴,到家了怎麽還不進來啊?」

我咽了口口水,「舅舅,正準備進來。」

舅舅註意到我手上的信,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旋即一把就將它拿了過去,笑道:「原來是老朋友來信了。」

舅舅將我拉進門,催我趕緊吃飯了。

我心不在焉的吃完飯,獨自坐在房間,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啟電腦,很快就找到了我想要的資料。

十年前,發生過一起特大殺人案。

整個落金市在一周內死了近十人,而且都是邦盛集團的人,就連當時的總經理,如今的董事長周昌海都受了傷。

這起案件引起警方高度重視,最後查清真相,是一個名為「黑桃」的殺手組織所為。當時,由警方聯合武警部隊,一舉將整個殺手組織徹底剿滅,可以說是落金市近二十年最轟動的事件。

在撲克牌中,黑桃代表死亡。

我突然想到了那封信,那個漆黑的黑桃銘印,是那麽的引人註目。

嘩啦。

窗外風吹了進來,我渾身汗毛炸立,下意識看向房間門,仿佛目光透過層層空間,看到了隔壁房間……那個渾身染血的惡魔。

結合舅舅講的故事,以及那封信,理性告訴我,他很有可能就是「黑桃」的人。

那封信,是十分關鍵的線索。

不知道為什麽,我並沒有想要聯系警方的想法,或許是因為,我還把他當成我舅舅,而不是那個沾滿鮮血的殺人惡魔。

心中猶存在最後一絲希冀。

今晚對我來說,註定難眠,我等了很久,夜漸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下床。

我打算去舅舅房間看看,看看那封信。

我知道這或許是一個很愚蠢,也很冒險的行為,但腦子裏似乎有個聲音,冥冥中告訴我,那封信很重要,很重要。

哢嚓。

我佝僂著身子,為了減輕聲音,赤腳踩在地上,緩緩將自己的房門合上。

夜晚總是安靜的,安靜地有些可怕,哪怕一絲一縷細小的聲音,對於潛行的人來說,都是敲擊在心臟上的洪鐘大呂。

就在我回頭的瞬間,整個人僵在了那裏。

陰冷的月光淌進屋內,沙發真像個倒下的腐屍,靜靜地,我仿佛能聞到了血腥味,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偏偏這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冰冷。

一股森然冷意,剎那間鉆進全身每一處骨髓。

我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緩緩走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是舅舅許樹。

他眼眸低垂,左手拿著一張卡片抱在懷裏,緊緊貼住胸口,另一手撐在膝蓋上,中指和食指夾著燃燒大半的煙,正被貪婪的夜風吸食。

信封隨意地放在茶幾上,那枚代表死亡的黑桃,已經連帶著信封被撕開。

這個男人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但我能感受到無聲的悲傷,在夜幕中流淌。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到來,許樹回過神來,長長的煙灰跌落,他看向我,笑容依舊溫和。

「小鳴,還沒睡啊?」

「睡不著。」我搖了搖頭,「舅舅,那個兄妹的故事,有後續嗎?」

許樹將煙頭按進煙灰缸,火光在摩擦中熄滅。

「有些路,一旦邁出第一步,就無法回頭了,殺手只有殺人,或者被殺。」

「哥哥很快就憑借幹凈利落的身手,成為了業內頂級殺手,雖然殺了很多人,但他從不後悔,他有原則,殺的都是該死的人。」

「隨著哥哥名氣越來越大,仇家也越來越多,他不得已開始遠離妹妹,只能暗中默默守護,後來妹妹認識了一個不錯的男人,兩人結婚了。」

說到這,許樹苦澀一笑,「妹妹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哥哥覺得他也該離開了,於是他開始頻繁接海外的任務,徹底遠離了妹妹的生活。」

「然後呢?」我問。

許樹搖了搖頭,「不早了,睡覺吧。」

他將左手拿著的卡片放下,隨手丟在茶幾上,自顧自走回房間,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在這座城市,正義真的會到來嗎?」

我這才看清,原來那張卡片是張撲克牌,正面印著小醜的圖案。

腦海中的零星記憶湧現,那天下午,許樹射向雨幕的撲克牌,也印著小醜。

這下我幾乎可以斷定,許樹就是「黑桃」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首領。

據資料顯示,「黑桃」的首領,代號「小醜」。

我陷入了劇烈的掙紮,這幾乎讓我無法入睡。

當我終於熬到天亮的時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頂端推播的新聞標題,卻讓我再也無法挪開眼睛。

「揭秘!邦盛集團大小姐周茜,竟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這條新聞很有吸重力,讓我忍不住點了進去。

裏面羅列了數十條周茜的罪證,故意傷害、校園暴力、行賄……

「在農家樂牌,因被蚊子叮咬遷怒商家,故意縱火,導致商家一家三口全部死亡;霸淩同學,夥同他人餵同學食用糞便,幫助他人強奸女同學;因嫉妒打斷她人雙腿,並故意致其毀容……」

我只是粗略看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如果這是真的,周茜和惡魔有什麽區別?

這時手機螢幕突然白屏,顯示內容已下架,重新整理了好幾遍,可以確認這條新聞是被撤了。

我帶著疑惑,簡單洗漱完,沒看見許樹的身影,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

估計是出去了。

我走到許樹房間門口,門沒關,輕輕一碰就開了,電腦螢幕還亮著。

電腦上的內容讓我震驚,赫然是剛才我看的那條新聞內容,不過電腦上的資料更加全面,還有許多影片圖片資料。

新聞是許樹搞的!

我全部看完後,心裏翻江倒海,看到部份影片資料的時候,幾乎嘔吐出來,本來看到新聞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如今看到這些,鐵證如山。

連忙將這些資料拷貝一份後,結束房間,我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靜下來。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是許慧慧打來的。

她說周昌海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雖然不明白,周昌海邀請,為什麽是她打電話,但她給了我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

周昌海抓到殺周茜的兇手了。

豪濱國際,別墅區。

我按照許慧慧給的地址,在一棟豪華別墅前停下,周昌海早已等我多時。

我有想過我們見面的場景,但顯示總是出人意料的。

周昌海穿著筆挺的西裝,赤腳坐在沙發上,夾著古巴雪茄吞雲吐霧,頗具威嚴。

這和之前的親和人設完全不一樣。

許慧慧穿著性感裸露的女仆裝,像母狗一樣趴在男人腳邊,雙手托著紅酒,身子顫顫巍巍,胸口不知是因為羞恥還是興奮,劇烈起伏著。

中央的大吊燈上,掛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下面積了不小一灘血,顯然掛在那裏很久了,血腥味很濃。

我心頭一震,看清那人面容後,暗暗松了一口氣。

是一個我沒見過的面孔。

「他是每日晨報的記者,有人讓他發了些不該發的東西。」周昌海笑著開口。

我直接問道:「他是兇手?」

「不不,當然不是。」周昌海攤開手,語氣誇張,「難道你不知道嗎?兇手就是許樹,你的舅舅!是他給了這個記者資料。」

我面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周昌海將雪茄扔進酒杯,發出滋滋聲,他表情猙獰,「你知道我女兒怎麽死的嗎?」

「她被砍了雙腿和一只手,喉嚨毒啞了說不出話,耳膜攪碎了聽不見聲音,被發現的時候,她離門口不到一米,緊靠一只手爬到那裏的,身後全是血,血淋淋的!」

我沈默了,腦海中浮現那樣的畫面,竟覺得十分惡心。

說起來,我對周茜有好感,可她死了,我好像卻沒有感到悲傷。

可能是感情不夠吧。

「小醜那個混蛋,我要讓他償命!」周昌海大吼,手狠狠捏了一把許慧慧豐腴大腿,疼得許慧慧尖叫起來。

我瞳孔一縮,他都知道了麽?!

「在這落金市,只要我想,沒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似是知道我的想法,周昌海笑了笑,變得無比冷靜,「我們合作,把他揪出來。」

「你不是說你抓到兇手了嗎?」

「我們合作,就能抓到了。」周昌海重新坐在沙發上。

不知道周昌海怎麽想的,讓我和他合作,去抓我舅舅,抓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笑話。

「別急著拒絕,你難道不想他死嗎?」周昌海露出玩味的笑容。

「要不是許樹,你媽也不會失蹤,本來治療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失蹤,實話告訴你吧,是因為他去找許樹,被仇人殺了,你知道的,殺手得罪的人很多。」

我如遭雷擊,雖然失蹤這麽多年,母親生還可能很低,但我一直帶著最後一點希望,周昌海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把希望澆滅了。

我突然想起母親臨走時,和我說過的話。

「小鳴,不要怪任何人,特別是家人。」

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我還有個舅舅,結合後來的事,我以為是讓我不要怪舅舅……這麽多年對我們母子不管不顧。

我心裏的某些東西,好像裂開了一樣。

很疼,很疼。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家的,渾渾噩噩間,我已經走到了家門口,這個我生活了八年的「家」,讓我有種發自內心的抗拒。

但我還是開門了。

開啟門,見到的是我意想不到的身影——許樹。

他難道不知道邦盛集團的人,正在到處找他嗎?

現在還敢回來,瘋了不成?

見我欲言又止的摸樣,許樹罷了罷手,「沒事,來吃飯,快涼了。」

我麻木地上桌,做的都是我喜歡的菜,可我卻沒有一點胃口。

「來,涼了就不好吃了。」許樹給我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我死死盯著他,「你會死的。」

「八年前我就該死了,在那場我本應獻上生命的戰爭裏。」

許樹很平靜,「小鳴,知道為什麽我要把第十一份蛋糕留下嗎?」

我搖頭。

他笑容溫柔,「那是你媽媽留給我的。」

父母死的那年,哥哥十一歲,妹妹七歲,突遭變故,讓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也是那一年,哥哥第一次吃上了生日蛋糕,以前父母在的時候都舍不得買。

蛋糕是妹妹送的,她告訴哥哥運氣好,本來甜品店每天只做十個芒果蛋糕,今天材料多了點沒用完,做了個小些的。

最後小的沒賣出去,甜品店快關門的時候,老板把蛋糕送給她了。

第十一份蛋糕,哥哥剛好十一歲,蛋糕雖然小,但味道還是一樣的嘞!

可哥哥哪裏會不知道,所有巧合都是努力後的結果。

前一個月,妹妹每天放學後,都會來甜品店充當服務員的角色,為甜品店增色不少,久而久之,老板過意不去,便說請她吃甜品。

她笑著拒絕了,說余著,她想給哥哥攢一個生日蛋糕。

妹妹怕哥哥擔心,故意不說。

那是哥哥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蛋糕。

這就是第十一份蛋糕的故事。

吃完飯,許樹拿出做好的芒果蛋糕,自顧自吃了起來,「小鳴,冰箱裏還有十份蛋糕,明天記得帶去店裏,剛做的明天不會壞。」

我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等他吃完蛋糕。

門被開啟了,十幾個大漢沖了進來,把許樹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不到幾分鐘的功夫,刺耳的警笛響起,警察沖了進來。

是我報的警。

不知我是怕他被邦盛集團的人打死,還是想讓他接受正義的審判。

許樹被捕了,對於周茜的死,他供認不諱,也承認了自己「黑桃」首領,「小醜」這一身份。

不出意外很快就會結案,他將會被判處死刑。

我好似神遊般地從警局走出,在小區電梯正好碰到幾個警察,看樣子是從家裏搜了不少東西,他們拿了許多東西,就連許樹的電腦,都被帶走了。

帶頭的警察見過我,和我點頭致意。

我點點頭,如行屍走肉般錯身,就在我們越走越遠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回頭,問:「李隊,是不是結案了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李隊一楞,自信地點頭,「放心,我們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我嘴角擠出一個微笑,突然說道:「李隊,我回來的時候,看見警局信箱好像有信。」

那是我之前拷貝的那份資料。

「行,謝謝提醒。」

李隊笑著點頭。

結案的速度很快,許樹被判處死刑,七天後執行。

我還在等一個訊息,可另一個訊息卻提前到來。

許樹即將執行死刑,最後的要求是能夠見我一面。

他現在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頭發油膩,皮膚浮腫,眼下是兩片烏青眼袋。

「小鳴,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許樹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眼角擠起了褶子,很難想象他是個職業殺手。

多年後,我才明白,他是在以長輩的身份,和我對話。

我回憶起他的另一面,那暴戾冰冷的面孔,讓我心中的溫情漸漸冷了下去。

「不記得了。」我說。

他笑道:「那時你剃著小平頭,背著有你半個人高的柯曼書包,像背著烏龜殼一樣,大晚上的一個人去墓地,說要去找媽媽。」

「那會兒我剛從墓地回來,說明天帶你去,你小子還不樂意,說我是人販子,不跟我走,最後還是去派出所核對才認賬」

我面無表情,「後悔嗎?」

「後悔?」許樹一楞,隨後扯了扯嘴角,「我的人生早就沒有後悔兩個字了。」

我陷入了沈默。

「小鳴,你長大了。」許樹突然有些感慨。

我的心突然一顫,錯開他的目光,低聲道:「快結束了。」

並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結局,也有些故事,未完待續。

良久。

許樹嘴角輕顫,「終究是我害了她。」

說出這句話,像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刺眼的白熾燈照在他臉上,讓我有種歲月剝蝕的恍惚,就像風沙中屹立的石像,經歷幾多春秋,面上滿是斑駁。

這個男人滄桑了許多,仿佛就在一瞬間。

他要了一根煙,或許出於對生命的敬畏,畢竟古代也還有斷頭飯一說,李隊扔給他一根。

許樹還是像之前那樣抽著,把煙吞進肺裏,只滲出絲絲縷縷的煙氣,他忽然笑了。

他混社會早,很小就和那些大人們學會了抽煙,妹妹知道後給他臭罵了一頓,可那時候小,覺得抽煙酷爆了,就偷著抽,為了讓自己衣服上煙味小點,他就學了這麽個抽煙方法。

後來他做了殺手,也就沒抽煙了,一個殺手,身上不能有任何味道,後來妹妹走了,他又漸漸抽起了煙。

「我又抽煙了,你怎麽不來勸勸我啊。」

許樹輕聲呢喃,恍如夢囈。

我呼出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起身,「李隊,我可以離開了嗎?」

李隊一楞,「探視時間還有十分鐘,現在就走嗎?」

我點頭。

李隊我送到門口,我看了一眼天空,烏雲密布。

「李隊,終於真相大白了,辛苦你們了。」

李隊神色有些復雜,「執行正義……是一個警察該做的。」

我無聲而笑,再一次看見了周昌海和警局局長。

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周昌海似乎是要去見許樹,很快就被一個警察領了進去。

我平靜地走過去,輕飄飄地說了句,「張局,8應該是你的幸運數碼吧。」

張局有些疑惑。

我繼續說道:「八年前,你從隊長升為副局,八年後,你又破獲了這麽大的案子,我在這提前祝賀了。」

「我只是做了該做……」

張局笑呵呵的,我下一句話卻讓他臉僵住了。

「張局,不知道八年前我母親許謠失蹤案,有沒有新線索。」我面帶微笑,「現在這些年科技進步很快,刑偵技術也高了不少,以前發現不了的線索,或許現在……藏不住了。」

張局臉上肥肉一顫,眼神晦暗。

還沒等他說話,我直接轉身離開了。

距離許樹的死,已經過去一個月,日子似乎就這樣平靜了下來。

甜品店門面是以前就買下的,不用擔心租金問題,我常常會趁著休息的時間營業,雖然賺不到多少錢,但待在店裏,能讓我變得平靜。

我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我等不到想等的訊息了,之前網上那些關於周茜的傳聞,警方確認是許樹杜撰的謠言,已經澄清。

可我知道,那些事是真的,我曾去過警局,想去找李隊問問情況,得知他已經辭職了。

許多人都覺得故事已經結束,但我知道,故事才剛剛開始。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差點沒醒過來。

感覺像重活了一輩子。

醒來的時候渾身濕透了,但我格外輕松。

「陸老板,我又來照顧你生意了。」

許慧慧穿著緊身包臀裙,挎著名牌包包,妝容明媚艷麗。

我笑了笑,給了她一份芒果蛋糕,這是她每次來必買的,也是唯一買的東西。

她說被包養了,還不能吃點最貴最好吃的?吃的就是招牌!

在我面前,她毫不避諱被周昌海包養這件事。

她小口吃完蛋糕,輕輕擦了擦紅唇,「新聞上說小醜是個精神病,人格分裂,暴力傾向嚴重,怪不得當初周茜死得這麽慘。」

可能是避諱,他從來不在我面前說許樹為「你舅舅」,而是說著那個在殺手組織裏的代號「小醜」。

我一楞,「我怎麽沒聽說過?」

許慧慧將手機遞給我,叫我自己看新聞。

我一看新聞日期,還是上個月發的,不得不承認,許樹死後,我一直有意逃避著關於他的一切。

精神分裂麽……

怪不得之前我感覺他像是兩個人,一個溫和,一個暴戾。

「啰,不用找了。」

芒果蛋糕份量不大,許慧慧每次都會在店裏吃完,她將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十分豪氣。

看著許慧慧離開的背影,其實她外貌十分出眾,不然周昌海那樣的人也看不上她,可能是因為之前和周茜在一起,被那種自信高傲的氣質遮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華麗的衣袍下,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少虱子。

許慧慧幾乎每周都會來店裏一次,這天她吃完蛋糕後,沒有直接離開,還打算再買一份。

「你吃的是最後一份了,最後那份……」我幾乎脫口而出,可說到一半,便止住了。

我竟還在不知不覺中,遵守著那個古怪的規矩,這段時間老是睡眠不好,上一刻還在做事,下一刻就忘了改做什麽。

或許是因為逆反心理做祟,我直接將最後一份芒果蛋糕打包,「這份送你了。」

許慧慧用極為復雜的眼神看著我,將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櫃台。

當我還在思索她眼神含義時,她已經走遠了。

我正將錢拿起,突然感覺下面好像還夾著什麽,竟是一張撲克牌。

正面印著小醜像,最下面有一行小字。

「邙島,海筵山莊。」

「張局,你放心,我手上過的事出不了差錯。」

周昌海十分自信,揮了揮手。

許慧慧立馬將剪好的雪茄,遞了過去,蓮步輕移,搖曳生姿。

張元眼睛微瞇,不著痕跡地掃過許慧慧胸部,笑道:「周董做事我自然放心,那屍體弄幹凈總是好的。」

周昌海笑道:「我已經派人打撈了,能有什麽屍體,這麽多年骨頭估計都爛成渣了,更何況我們還剁成了好幾節。」

張元燦笑。

看到張元這般摸樣,周昌海心頭不屑,暗罵了句慫貨,不僅膽小,還貪婪,但也正因為這樣,才能讓他為自己做事。

要是人人都光明正義,邦盛集團還怎麽在落金市立足?

張元能力一般,四十幾歲能坐到這落金市警局局長位置,全靠他一手扶持,不僅花錢開路,還送了不少手下進去,都是送上門的功勞。

邦盛集團能有今天,少不了每個「張元」的功勞。

張元抿了一口紅酒,試探性問道:「周董,上次說的那件事?」

「別急。」

周昌海罷了罷手,「省廳的秦叔,和我家老爺子是老熟人了,過段時間我親自去拜訪他,你安心等著晉升吧。」

「好好,多謝周董!」周昌海胖臉擠在一起,都笑出了褶子。

周昌海道:「這兩天你不放心的話,就當在這邙島度幾天假,在這海筵山莊吃好玩好,等屍體處理完,你就該安心了。」

他不以為意,不過是個他以前玩過的女人罷了,性子還挺烈,被他一不小心玩死了,扔了就是。

這麽些年,他弄死的人,也不少。

死了這麽多年,張元神經敏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非要把當年拋在海裏的屍體撈起來,徹底毀屍滅跡才放心。

張元揉了揉眉心,可能真是自己太疑神疑鬼,那件事過了這麽久,能有個屁的線索,結果被那小子一句話就帶偏了,看來是「小醜」的案子,讓他神經繃太緊了。

他之前很器重的一個下屬,還竟然因為所謂的正義,和他翻臉,最後還辭職了,讓他有些氣悶。

「你帶張局下去,好好放松放松。」

周昌海拍了拍許慧慧屁股,還狠狠捏了一把。

許慧慧臉色發紅,笑容嫵媚,眼神像是能勾魂似的,張元心仿佛被勾了出來。

待到兩人離去,周昌海舉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眼神變得陰冷,他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撲克牌,小醜活靈活現。

「這是在張元包裏發現的?」

他身後,一個人走了出來,「老板,藏在夾層裏,連帶著還有一包毒藥。」

「頭子都死了,手下的狗還在亂叫。」張昌海眼神微瞇,「遲早要把『黑桃』給端了。」

身後那人道:「老板,張元那家夥不像殺手,有沒有可能是嫁禍?」

「無所謂了。」

周昌海搖了搖頭,罵道:「反正他也沒用了,老子把他在落金養得好好的,他媽的還想去省裏,真他媽活膩了,本來還想過段時間讓他發生『意外』,既然如此,那這個『意外』就提前到來吧。」

「老板,要不要給老爺子說一聲?」手下有些猶豫,「畢竟張元身份在那裏,萬一……」

「不用,老爺子最近在脾氣不好,別去招他。」

周昌海似想到了什麽頭疼的事,太陽穴青筋跳了跳,「省裏那些關系花錢打點了這麽多年,該用上了。」

「明白。」

夜漸深了。

許慧慧穿著性感絲綢睡衣,走出房間,來到另一個房間。

「用了兩倍的藥量,一時半會不會醒。」

周昌海滿意地點頭,將一把刀遞給許慧慧,「交給你了。」

許慧慧一楞。

「我這個人生性多疑。」周昌海淡淡開口:「你不殺個人,我不放心。」

「殺……殺人?」許慧慧臉色一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不行啊老板,我都是你的人了,還不相信我嗎?」

周昌海面無表情。

空氣仿佛凝固了。

「周昌海你他媽王八蛋,想過河拆橋!」一聲暴喝打破寧靜。

房間門被一腳踢開,張元面色猙獰,朝著周昌海就是兩槍,後者反應很快,躲過了致命一槍,但還是被打中了胳膊。

昂貴沙發被擊中,抱枕中的鵝絨亂飛。

「張元,你他媽瘋了?!」

周昌海翻身躲在沙發後,連忙從沙發底下暗格拿出手槍,看了眼手臂上的傷口,臉色鐵青。

回應他的是槍聲。

張元心頭怒極,就在他洗澡的時候,殺手竟然潛進房間,要不是他反應快,隨身帶著槍,說不定就掛了,那殺手見他有槍,二話不說就跑了。

整個邙島都是周昌海的地盤,殺手不是他派的,還能有誰?

「你說個數,我們朋友一場,別鬧太僵,好聚好散。」周昌海高呼道。

「老子命都沒了,還差這點錢?」

張元膽小歸膽小,但狗急了還跳墻,毫不給周昌海留余地。

周昌海根本沒時間處理傷口,血一直在流,臉色都白了不少,他咬牙道:「張元,我死了老爺子可還在呢?你就不想想你父母妻兒?」

聽到這話,張元頓時有些猶豫。

砰!

尖銳的轟鳴驟然響起,一顆子彈從張元心臟穿過,漸漸渙散的瞳孔,透露出難以置信。

「靠!」

周昌海啐了一口,將手槍丟在沙發上,朝著躲在角落裏的許慧慧大吼,「看什麽看,還不快過來給我包紮一下!」

許慧慧緩緩站了起來,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周昌海察覺到不對,朝著門外大吼:「人呢,其他人呢?還他媽不趕緊進來!」

「他們永遠不會進來了。」

我擦著手中染血的刀,緩緩走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

周昌海神色駭然,連忙撿起槍朝我瘋狂扣動扳機,沒有一顆子彈射出。

「你運氣真好,一顆子彈就把張元殺了。」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子彈,扔在地上,「他開了四槍,就打中你一槍,還沒打死,真廢物啊!」

周昌海瞬間明白了一切,「是你要搞我!」

我笑了笑,之前進入張元房間的殺手,自然是我。

周昌海挪了挪腳步,頓時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一柄短刃插在了他腿上,鮮血直流。

許慧慧摩挲著手上的另一把短刃,笑吟吟的,「別動哦。」

「賤人!」

周昌海破口大罵,事到如今,他哪裏還不明白,許慧慧就是他身邊的毒蛇。

「比你女兒差遠了」。許慧慧神色怨毒,目光冷得能滴出水來。

「這個地方,我找了好多年。」

我恍若無人地向前,將我背著的背包小心放下,然後一腳將周昌海踹倒,按住她的手臂,直接砍了下去。

血花四濺。

周昌海面色猙獰,「真後悔……當初怎麽沒把你個雜種……也剁碎!」

我面無表情,舉起刀,又是一刀砍了下去。

開始他嘴很硬,一直罵著我,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語。

他罵一句,我就砍他一刀。

後來他終於怕了,跪在地上開始求饒,鼻涕眼淚糊成一團,像一條狗一樣。

回應他的是我手裏的刀,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後悔對我母親做那些事,雖然後悔也沒用了。

這夜,慘叫不絕。

天快亮的時候,我把身體破碎的周昌海放進汽油桶裏,一把火燒了。

整座邙島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天空一片通紅。

我吃著許慧慧當初帶上島的芒果蛋糕,看著火越燒越烈,燃燒了一切。

兄妹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在哥哥過完十一歲生日後,他們有過一個約定,他不僅要陪妹妹過十一歲的生日,還要陪她過二十二歲,三十三歲……甚至九十九歲的生日。

可後來哥哥食言了,妹妹二十二歲的生日,他沒在妹妹身邊,只遠遠看著。

當妹妹要過三十三歲生日時,兒子都已經十一歲了,可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哥哥的訊息。

於是妹妹想到了一個姓周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多次示好,都被她拒絕了,但表現得很有氣度,說那就當交個朋友。

雖然妹妹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深處有些排斥他,但這個男人做事滴水不漏,沒有讓人拒絕的理由,善良的妹妹也不想撕破臉皮,弄得太難看。

本來妹妹打算不和周姓男人有過多接觸,但他哥哥又一直沒有訊息,想到周姓男人家族勢力強,人脈廣,不得已之下,她便硬著頭皮去請求他幫忙,打聽打聽哥哥的訊息。

這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周姓男人利用妹妹請她幫忙這一點,約她去了邙島私人山莊,在山莊將其強暴玩弄,滿足他的變態欲望。

殊不知,妹妹這時已經被診斷出精神病,正在接受治療,遭受如此刺激,妹妹精神崩潰,狂亂之下傷了周姓男人,周姓男人大怒,將其殺害,拋屍海底。

彼時的哥哥,已經成為了殺手組織的首領,從海外執行任務歸來後,發現妹妹失蹤,動用全部手段,終於查出最後與妹妹接觸的人是那周姓男人。

周姓男人作為地頭蛇,已經知道哥哥查到他身上,便故意放出妹妹訊息,引誘哥哥前往,想要趁機永絕後患。

可惜,讓哥哥逃了,周姓男人遭到殺手組織的瘋狂報復,但哥哥還是低估了周姓男人家族在落金市的勢力,對方聯合警方設局,幾乎將整個殺手組織一網打盡。

那以後,哥哥開始蟄伏,等待時機,等待一個找到妹妹和報仇的時機。

許多年後,他終於等到了那一刻,開始了計劃多年的布局,他不惜一切,哪怕以生命為餌。

海風吹拂,帶著鹹鹹的氣息。

我吃完最後一口芒果蛋糕,扯了扯嘴角, 「小醜?這可是王啊!」

撲克牌翻飛,飄飄搖搖,最後沈沒在深淵般的海底。

黎明的曙光之前,陸鳴已經死去,活著的,是「黑桃」的王。

一個黑暗中的殺手。

尾聲

「奇怪,你的精神分裂怎麽好了?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獨立人格,那個黑暗人格竟然消失了!」

醫生看著檢查報告,皺眉思索,「這種家族遺傳病,按理說很難治愈的。」

「醫生,這不是好事嗎?」我露出微笑。

醫生一楞,旋即笑道:「對,是好事好事。」

我走出醫院,將檢查報告扔進垃圾桶,笑了笑,無論是黑暗人格還是正常人格,任何一個不都是我嗎?

我想,或許沒有哪個人格消失,只是它們相互認同了,在某個漫長的夜晚。

其實我知道我還有個舅舅,並不是那一次我們在去墓地的路上偶遇後才知道的,而是在我十一歲的生日。

那時母親病了,家族遺傳的精神分裂,兩個人格纏結不休,都在搶奪身體的控制權,導致母親常常精神錯亂。

我記得那天她很平靜,笑容溫柔,向我講述了她和舅舅的故事,兄妹的故事。

故事講完,她接到一個電話,匆忙地出去了。

說好的晚上陪我過十一歲生日,給我買最愛吃的芒果蛋糕,她食言了,再也沒回來。

我買了包煙,靠在報刊亭,像那個男人一樣狠狠吸了一口,試圖把煙霧都吞進肺裏,我一吞進去,我就受不了了。

很嗆,嗆出了眼淚。

這場局,我一直都知道。

由許樹先手開盤,當周茜吃下第一口芒果蛋糕時,一切就開始了。

許慧慧是個曾被周茜迫害的可憐人,父母都是農民,後來有了機遇,老家開發景區,他哥哥帶著父母做起了農家樂牌,本以為日子會好起來,可就因為周茜,一切都毀了。

農村本來就蚊子多,被咬在所難免,可周茜被蚊子咬了一口,受不了氣,認為是店家問題,趁晚上一把火點燃了廚房柴火。

大火蔓延,遊客逃了出來,可她父母、哥哥永遠倒下了。

她因為在學校,逃過一劫。

可笑的是,因為邦盛集體運作,這件事被定性為商家消防意識缺失,連賠償都沒有,兇手逍遙法外。

她的人生一片灰敗。

這個時候,許樹出現了,將她吸納入「黑桃」,成為了一名殺手。

幾年後的某天晚上,是許樹帶著周茜報了仇,讓這事走入正軌,可到了中盤,他卻將棋手的位置讓給了我,一切由我決定。

那時的我,兩個人格對於這件事持相反意見,正常人格覺得應該交給警察,黑暗人格則覺得血債血償,一時間無法達成共識。

之前送給許樹的信,就是我那個黑暗人格幹的,急於表態。

之後的事,許樹用他的命,告訴我落金市沒有正義,只有更恐怖的黑暗深淵。

兩個人格終於達成共識,一直到殺死周昌海的夜晚,它們才真正成了我。

我將母親和父親合葬,埋在了老家的後山上,那裏青山綠水,鳥語花香。

舅舅孑然一身,一直都是一個人,我遵從他的意願,把他的骨灰撒在後山腳下的小溪裏,這樣可以像以前一樣,遠遠守護著妹妹。

我給他們每人上了一炷香,將店裏最後的「第十一份芒果蛋糕」,放在青山上,以後店裏就不會有那個古怪的規矩了。

第十一份芒果蛋糕是舅舅許樹的執念,也是我的執念,他以芒果蛋糕讓這件事開始,我以芒果蛋糕來結束。

死結,死解。

驟然風起,群山回響。

或許,那是家人在和我告別吧。

以後的路,該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