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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航有一種超能力

2024-08-29心靈

最新的脫口秀綜藝【喜劇之王單口季】,付航來了。這位在短影片平台擁有超過1200萬粉絲,總播放量超過70億次的脫口秀演員,參加了自己的第一檔脫口秀綜藝。在一個連續錄制十幾個小時導致現場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深夜,付航登場,幾分鐘後,場子沸騰了,這是他線上上綜藝裏的第一段表演,拿到了全場最高分。

盡管他與觀眾的線下互動影片早已火遍全網,他的演出門票一票難求,但對於透過線上綜藝了解脫口秀的廣大受眾,付航這個名字是第一次進入很多人的視野。其實,付航是個普通人。在他成為一個線下票房大賣的脫口秀演員前,他是個默默無聞的脫口秀演員。再往前,他是外語導遊,是客服接線員,是私人會所的前台。再往前一點,他是普通的大專生。他沒有特異功能。

文| 謝夢遙

編輯| 金石

圖| (除特殊標註外)受訪者提供

聖潔的白光

付航是瘋子。小劇場脫口秀演出,他就曾因演直升機太賣力,把胳膊給甩受傷。「當時叫瘋狗派。」常和他一起演出的李征說。第一次到大劇場商演,他上來就從舞台沖下去,一直沖到最後一排。「你的情緒頂到那了,你控制不了你自己了。」他說。後台演員紛紛說,付航真是體能型選手。他習慣在台上瘋狂地喊,勁兒給得特別足。為了熱場,他曾經拿雙截棍上去甩,還表演過鯉魚打挺。一個同場演員都懵了,「兄弟你是不是打過興奮劑,你精神好像有點問題。」他不以為意,「觀眾不笑的話,我才有問題。」

付航是煽動家。小時候挨打了,同伴在哭,他上來一頓煽動,直說得群情激昂,紛紛喊著要報仇——「完了之後下次打架還是不敢上。」他說。他成年之後結交的朋友梁彥增對他這種能力深有感觸,第一次見面,付航就展現出誇張的外向。「以後咱們就是過命的交情了,這類話術那時候讓我很震撼。」梁彥增說。一群脫口秀演員吃飯,他逐個說出每人「跟他單獨的一些過往淵源和羈絆」,帶著真情實感,差不多把人說哭。

付航是唬爛大師。「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小秘密沒有跟大家說,我的體脂跟李小龍是差不多的。真的就因為我自幼習武,還是有一定的戰鬥能力。」在他唯一錄過的一次播客裏,他一本正經地說。除了他三年級以前確實上過武術興趣班,其他都是開玩笑。我第二次與他見面,他上來就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今天看您,感覺跟我越來越像了,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連相了。(我)恍惚了。」這個對話發生得實在過於無厘頭,並且我確定我們五官毫不相似。 他的朋友劉仁鋮告訴我,他們完全不熟時,付航誇他像鹿晗。

付航是話癆。不需要提問,他源源不斷地講下去,在不同話題間跳躍。他本來在聊大專從旅遊英語轉到酒店管理專業,轉而談起他不錯的英語水平,源於愛看英文脫口秀和電影;又沿著電影,聊到他最愛周星馳;他一拍腿,「我要去見星爺了」,因為在最近脫口秀綜藝錄制裏他所在陣營勝出,作為獎勵可以去趟香港;繼而他聊起了這個名為【喜劇之王單口季】的節目。以上所有話題的無縫切換,發生在不到兩分鐘時間裏。無論聊任何話題,我們都像是同時聊著五個話題,平行推進。

如果說這些只是特征或者特質,1994年出生的付航真正的特異之處,是他的一種能力——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說的——經常有一些時刻,日常生活消失了,他感覺自己置身在電影的一幕裏。「我老把自己想象成一個角色。」他說。

這些時刻出現在少年時打架,「我就覺得自己是方世玉」,他進入到武俠片模式。這些時刻出現在他人生的低潮時刻,周星馳的電影被喚醒了。「每一個小角色可能是最開始被欺負,後來就慢慢地逆襲,他的電影肯定是這樣。大家都喜歡看,因為他能讓底層人民看完了之後套到自己身上。」他說,「我把自己幻想成周星馳電影裏邊的小人物。」

有時,會有一些超現實的畫面出現。那是令他永生難忘的一次搖滾演出——為了參與在校禮堂舉辦的女生節晚會,他放棄一門補考,導致大專延遲一年畢業,這有點熱血動漫的味道了,但這還不是重點——作為主唱的他,當著校領導和600多觀眾的面,在台上脫掉上衣。 當衣角撩起,蓋過他的眼睛,視線變得黑暗,又一瞬開啟時,他眼前竟然全部是聖潔的白光,其他什麽也看不見。歡呼聲有如山呼海嘯。

「一道雷就劈了,我什麽都感覺不到。就在那一個瞬間,我永遠記得。」他沐浴在白光裏,唱著Bon Jovi的【It’s My Life】,「我跟自己說,付航,這是你人生最快樂的那麽一個瞬間。」

互動信條

很多人是透過影片平台認識付航的,在抖音上他有超過1200萬粉絲,總播放量超過70億次。他發的影片很大一部份是他脫口秀表演正式內容開場前與觀眾的互動。互動不同於反復打磨過的段子,來自於與觀眾聊天中的即時出梗(「梗」即笑話鋪墊之後的底、包袱,英文是punchline)。不少演員擅於此道,但論及出圈程度和粉絲數,沒有人可以接近付航。

付航即興互動信條第一條:天賦。「即興是命運賜給你的,你沒天賦,你永遠都是0分,」付航說,「段子可以努力到及格。」

這種天賦,在他小時候是以另一種形式顯現的。他一向擅長聊天時逗人悶子。「你就不該上學,你該說相聲。」初中老師對他說。 他以前以為是老師諷刺他,現在他覺得,老師是真心那麽說的。

其實,他與觀眾互動時非常緊張,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與講段子完全不同。但他的緊張並不體現在語速變快或者肢體顫抖,外界根本無從發現。唯一的破綻是,上場前他會瘋狂地喝水、跑廁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有多麽驚慌。但這種掩飾,本身也構成一種天賦。「他的松弛感是任何演員都做不到的。」常給他做開場主持人的楊三金說。

一些演員的能量場是在演出過程裏循序漸進地開啟的,但付航總在登場的一刻,就把能量頂到滿。他喜歡一上場做一個把手探到耳邊聽觀眾掌聲的動作,那架勢分明就是一個搖滾明星或者一個UFC摔角手。「 互動前提是有一個心態,你絕對地自信和放松、忘我,你才足夠的專註,你給出來那個反饋才是最狠的。 」資深喜劇從業者馮子龍說。

互動信條第二條:新鮮感。

演員與觀眾聊天的話題無非那麽幾類:您是做什麽工作的?您是哪裏人?您和身邊這位男士是什麽關系?一個正當懷疑是,付航的自媒體平台發過幾百條互動影片,那麽他會陷入某種重復套路嗎?如果你看過那些影片,你會發現,新鮮感是層出不窮的。據付航說,每當觀眾說完話,他腦子裏會迅速浮現三四種接話方式,他會選一個最意外的、最特別的那種。這似乎過於神奇了。他又在瞎掰嗎?頗有個人互動風格的演員梁彥增告訴我,他通常只有一個直覺式的回答,在那瞬息之間,他更多考慮合不合適,若不合適就再想一個。

付航引領著新的互動玩法。其中一招是,上一個觀眾講完,他猝不及防地把話筒移向另一位觀眾的嘴邊,讓觀眾補充完整他講了半截的句子(比如他問:「你覺得剛才這位大哥很......」),往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一些互動的「原教旨主義者」(他們也是堅持把脫口秀叫做「單口喜劇」的一群人)認為,這樣做等於把出梗的任務交給了觀眾,有違演員本職,付航並不在意。

我看了一場付航的演出。楊三金作為主持人先出場,與前排觀眾進行了一輪大約20分鐘的互動。這似乎為隨後作為主角出場的付航繼續互動,設定了某種障礙,問題已經問過一輪,新鮮感喪失了。但恰恰相反,他上來就直奔那幾位回答過的觀眾而去,「剛才有個人說自己是總裁是吧?」楊三金像是給他做了基本的資訊梳理,這個基礎之上,他進一步更高效翻著包袱。「能接上更好了,省得我浪費時間。沒有的話也無所謂,現找這東西我太會了。」他告訴我,其他人表演時他都在後台認真聽。

通常來說,脫口秀互動最怕觀眾不真誠,自己帶梗,但在付航這裏,「總裁」是不是真總裁不重要,對方說得亂七八糟、毫無邏輯也不重要。他有能力讓對話變得好笑,而且越荒謬越容易出梗。他與「總裁」的對話引爆全場,還制造了「總裁」與其他觀眾的聯動。但幾天後付航與我見面,說他並不打算把那場片段剪輯放到網上。他感覺沒有達到他的標準。 在抖音贏得受眾註意力,他的對手不止其他脫口秀演員,還有熱舞影片。「我必須三秒就得有一個(爆)點。」他說。

互動信條第三條:提前預案。

即興並不意味著全然不做預判。他設想過各種突發狀態出現時,大致如何應對。不停插他話的,違規錄音錄像的,撒酒瘋的,觀眾之間打架的——現實中確實都發生過了。

如果有人往台上砸酒瓶子呢?

他不假思索地就演上了:「這大哥多有素質,太好了,這是祝我什麽?歲歲平安!」他繼而停下來解釋,平常語氣說「歲歲平安」,是得不到效果的,得逐字從嘴裏迸射,「祝我歲!歲!平!安!你得把那氣兒頂上去,你頂著觀眾一下,就鼓掌了!」

如果有人往台上扔錢呢?

「怎麽接?拿手接!大哥你要真扔,我拿臉接也行。」他不以為意地笑了,「扔酒瓶子這事咱想應對方案,你要扔錢,咱想怎麽加大力度!」

哪怕對方說自己出軌了,他都有若幹套應答方式。在Chris Rock在奧斯卡頒獎禮被掌摑事件後,他想過如果被打的是自己,該如何幽默化解。

除此之外,互動對話中他要預判走向,要想到兩到三步之後。他得帶著觀眾走,而不是反過來。如果他感到觀眾後面說的話會陷入尷尬或者帶來風險,「你就給他完全不一樣的一個話題去聊」。

互動信條第四條:服務意識。

脫口秀圈裏的一個共識是,帶有攻擊性的互動容易出梗,演員透過取笑、諷刺、否定某一個觀眾,贏得更大範圍觀眾的笑聲。早年付航也這麽幹過,但他認為自己過了這一關。他不想讓任何人感到被冒犯。

如果是和一對男女對話,付航舉例,「你不能讓那個男孩難過,你不能讓那個女孩難過,你不能讓在場的觀眾難過,你也不能讓看這個影片的網友難過,你不能觸碰的東西太多了。」在搞笑之前,他在大腦裏需要迅速做出判斷,這兩人關系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女孩到底喜不喜歡男孩。「你接不住了,等於把人一天都毀了,你接好了,等於是為人家助力。」

「我服務意識特嚴重,我覺得(觀眾)您來了是衣食父母,我就得服務。」付航說,為此他寧可把自己擺得很低。這些話他也常和團隊裏的人說。「你要時刻謹記,觀眾是上帝,你必須把他哄好。跟我們互動的人也得高興。」楊三金向我復述道。

線上下互動時,觀眾常掏出香蕉逗付航。他外型確有幾分像猴子,但這個橋段之所以變成名場面,也是他順應了這種玩鬧方式,並主動將其傳播效應放大。「脫口秀演員都認為自己是個文化人,我要這麽講段子,我高你一層,你覺得我牛。付航是反向操作邏輯,在絕對的好笑面前一切都是浮雲。他透過一些很抽象的東西,裝傻也好,扮傻也好,讓觀眾取得一種愉悅。」馮子龍說。

互動信條最後一條,也是他認為最重要的一條:真誠、善良。這聽起來像是在講一個普世的做人道理,而不是在聊一項語言藝術裏的細節技術?

「大道至簡。」他說。

生存哲學

讓我們先忘掉真誠、善良,在付航的青少年時期,他的字典裏只有一個詞:俠義。無論接觸到什麽媒介,他好像不由自主被推向同一套敘事框架,吸收的都是同一種養分。

看動畫片【黑貓警長】,「我就老感覺我得懲惡揚善。」看武俠小說,「我覺得人路見不平,就得是一聲吼的這種狀態。」看武俠電影,他念念不忘的也是一個俠客在得到村裏大娘施舍後說的話:「我會對得起你這碗米飯的。」他為這一幕眼淚都掉下來了。

回到具體的校園生活裏,這個北京長大的少年打了很多場架。他不霸淩別人。「看武俠電影怎麽可能欺負人呢?」他說。他經常卷入莫名其妙的「戰爭」,基本分為兩種:一種緣於他的面相,看著有點痞、混不吝、欠收拾,用北京話說,「掛相兒」,那些比他更大的壞小子就專找他麻煩。另一種是朋友需要他,他就得上。

這個世界不是按照他的想法運轉的。他在家裏把彈力球扔到墻上反彈砸自己,以練習躲避攻擊的反應速度。沒有什麽鬼用。兩幫孩子茬架,他想像大俠那樣,一對一單挑,結果對方一擁而上,就打他一個。對方的社會大哥想放他一碼,用手撥弄著他腦袋訓話,本來忍一忍就過去了,「我這性格就還必須得反擊,又給我一頓打,我鞋都打飛了。」課間他替朋友出頭,挨了打,朋友卻不記他的好。「你咋那麽高興?」他責怪道。朋友好像被說難過了。但是一放學,「我看丫還是特高興。」

中學時,他不是那種很酷的人。他愛給同學講笑話,但他承認,同學眼中他不過「是小醜那類的角色」。他小號考過業余十級,但吹小號對於女生沒有任何吸重力。到了高中,他在意起外在形象,「要行銷自己了」,但裝腔作勢輕易被現實撕破——還記得他經常打架嗎?說得實在點吧,挨打居多。「你要裝,完了別人把你的裝撕破,比那種純被霸淩可能更讓我難受一點。」他說。

很多年後,他可以輕描淡寫地說出挨打的經歷。挨打甚至成了身邊人與他的固定的一個梗,就像「北京孩子人人打過大張偉」的那個著名網梗一樣。「我小時候聽說過他,基本上人家孩子多多少少都知道的。」同在一個區裏長大的楊三金對我說,「他好伸張正義,挨打從來不是自己想打架,替人出頭。」不過問到付航時,他擺擺手:「他完全是放屁。他跟我根本以前一點都不認識,他說以前高中聽過我估計也就是瞎說。他愛捧我,但是其實我沒有他說的那種......」

在當年,挨打不好笑,更不酷,是疼痛青春裏的一部份。有次他在操場打籃球,「過來其他班的人咣咣揍我」。班裏同學都老實,沒人幫他。疼倒是其次,他覺得太丟人了。女生過來問他有沒有事,他死要面子,非說是鬧著玩。如果真被女生發現了什麽,「我可能就自殺了,我這麽要強的一個人」。這種鬥毆偶爾變得非常危險。他被打至嘔吐。腦袋曾被敲凹進去一塊。

但現在,付航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他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成年之後,他從沒有打過一場架,甚至連一次吵架都沒有。有次在地鐵,一個保安吐痰吐他身上了。「沒事,你給我拿張紙就行了。」他說。但那人不承認,也不給他拿紙。他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他把這事改編進段子。

一個叛逆期天天打架的人,為什麽長大後卻如此回避沖突?「因為吃過太多虧了。挨打的確疼。」他笑嘻嘻地說。深層次的原因是,他知道珍視的東西是什麽。家人。8歲時他聽說家人被欺負了,他便揣了「武器」在身上恨不得要攻擊,「我很小就有那種保護家庭那種感覺」。到了現在,保護好家人的前提是,保護好自己。

還有舞台。「我手裏捧了一個水晶,水晶就是我的那個舞台,我想用盡全力來保護我這個東西。我特珍惜這個舞台,我特珍惜那個麥克風。」他說。

所以他不錄播客。他害怕剖析自我、袒露內心,害怕一句話沒說好,給自己惹來麻煩——在接受【人物】訪談後,他請求版權方把自己唯一錄過的那期播客下架。他看似口無遮攔地開玩笑,但談及人際關系的話題時,非常含蓄,不願傷害任何人。在我們交談時,他不斷地提醒著,不要寫到這個人名或者那個話題。在我這些年接觸的所有脫口秀演員裏,毫無疑問,他是最為小心翼翼的人。這與他舞台上的瘋狂形成極大反差。

而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麽小時候遭受的暴力,似乎在他身上沒有留下創傷,也沒有影響他的人格塑造?

付航給我過不同的答案。「我自己也不對。」「互相的朋友可能也都認識,不是那種特別過分的,就很容易原諒。」挨打讓他交到了一些真正的朋友,「我吃了一些虧,他們就會跟我比較近,一直願意跟著我玩。」

還有,不要忘了,他有能力把自己的生活想象成電影。「 強勝弱這個世界太多了。電影它只拍弱勝強。 」所以,他只是暫時被壓著打的弱者,他相信電影啊。

我無法確認,哪個是真實的答案。付航是個喜劇演員,他的講述裏總夾雜著戲謔,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俠義只是現代世界的童話,成年的付航不再把這個詞掛在嘴上,但他有一套近似的價值觀。他早期合作的俱樂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仍代理他的演出,直到近年才結束,盡管中間他早有了單飛的機會,用他的話說,那是「給他第一碗飯吃」的人,他願意出讓一部份收益。而對犯了旁人看來完全難以原諒過錯的舊交,他也不願撕破臉。「他真的很在乎江湖義氣,這就是他的生存哲學。」朋友劉仁鋮說。

「他非常像晁蓋這種類別的角色,不像活在現代的人的感覺了。他是真心實意想跟兄弟們共富貴。」梁彥增說。付航團隊裏每一個人都是他的發小或者以前就認識的演員朋友。楊三金和付航在2020年錄綜藝節目時混熟了,後來和原經紀公司解約,沒活了,「他就說兄弟你來我這幹。」楊三金不會互動,問付航能不能模仿他。你隨便,付航說。

和他的團隊打交道,你會發現,好像傳染一樣,人人身上都有點付航的神經病氣質。李征剛割了雙眼皮,眼睛腫脹,敷著冰。我問他是否和付航發生過矛盾。他回答:「有次抓了個屁,丟到他嘴裏,他真生氣了。」看我楞住了,他把手放到臀部,又講了一遍。

每次演出結束,演員們會坐一輛車逃離人群,因為劇場太小了,如果觀眾擁堵恐怕導致安全事故。其他人早早就上車等,主持人楊三金需要在台上收場,所以最後一個走。我提前退場,剛好趕上他像百米沖刺一樣奔向出口,與我擦身而過,他頭也不回來了句再見。車就停在台階下,待他跳上去,一溜煙拐走了,趕在第一批觀眾邁出劇場門前,就像載著一夥瘋狂的劫匪。

回到那兩個詞,真誠、善良,這是付航現在希望在台上台下都能做到的。最近一次演出互動,觀眾對他說,付航,我好喜歡你。「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定住,我左腦要幽默,我右腦說你幹嘛,你可以真誠一點。」他回憶。對於觀眾的這句話,他決定不用刻意搞笑。

我也很喜歡你,他坦然地說。

普通人

其實,付航是個普通人。在他成為一個線下票房大賣的脫口秀演員前,他是個默默無聞的脫口秀演員。再往前,他是外語導遊,是客服接線員,是私人會所的前台。再往前一點,他是普通的大專生。他沒有特異功能。

他說自己原生家庭算得上完美——對於總是能夠挖掘負面情緒的脫口秀演員群體來說,他對原生家庭的看法絕對算是少數。他父母向來信任他,鼓勵他。「我們從不望子成龍。你看我這樣,我都不是龍,我怎麽可能教你是龍?」他父親從小對他說。「只要你能自食其力,以後出去當服務員你也餓不死。」他母親說。

父親一輩子都是個老老實實的文員,但在付航的認知裏,也有一個「俠義」時刻。高中時有次,幾個孩子逮住他打了一頓。他要回家報警,父親一下把電話摁住了。「你本來也是跟別人打來打去的。人沒報警,你要報警,你不是給人高考耽誤了?」父親說。

父親沒有站在兒子這一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能理解。他的思維方式各方面都會影響我,他說完我就理解了。」他說。

他感到,成績不好的孩子很容易被歧視、被調侃。他有次在公交車讓座被老師看見了,跟他說沒想到付航你人品還挺好。「我很詫異,差生也是有優點的。」他說。那種沮喪的感覺在大專一直延續。「我們每天都是在聽這些話,那種感覺好像是所有人都在說我們是垃圾,我們沒有什麽未來。」他說。

付航想找到自我實作的方式。在大專,他開始玩搖滾了。他在網吧裏認識了一個會打架子鼓的人。兩人一拍即合。付航沒學過唱歌,一唱高音就跑調,但貴在敢唱,就做了主唱。他們在學校旁邊農田租了個小房子排練。鼓手把舍友介紹給他,他有了貝斯手。貝斯手和鼓手又帶他一塊去見學校高年級的一個「大長頭發」,叫老胡,他成了主音吉他。一個一個湊,隊伍不斷壯大。

他們拎著音響到處演,學校中間隨便找個地就唱,反正沒人管。趕上招生活動就問,「這個需要吹拉彈唱嗎?」別管對方說什麽,他們都當成答應。付航沒有創作能力,全部是翻唱英文歌。他們還曾去過Mao Live House演出,是別的學校社團組織的,他們只是作為墊場唱了兩三首。他發揮極差,熱得差點休克過去。「再也不能穿秋褲上台了。」他總結。

但平庸的大專生活變得不一樣了。「從小第一次感受到站在台上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非常迷戀。」他說。

然後就來到了那場女生節的演出,那場有白光出現的演出。他在很多場合驕傲地談過那次演出。在播客裏,在之前采訪中,在與我交流時。但當我真正看到演出照片時,與想象截然不同,沒有流光溢彩的LED屏,沒有彌漫的煙霧與飛揚的金色紙屑。那只是一場常規的校園演出,小小的舞台,粗糙的背景板,台上的每個人都平凡無奇,沒有一個留著搖滾青年的長發——付航聲稱他是在這之後才留著長發的,而此時唯一留長發的老胡沒有被拍進這張照片。付航的確脫掉了上衣,但跟酷也沒什麽關系。他還向我透露了一個失真演出嚴肅性的細節:他身後的「吉他手」是臨時加入的,根本不會彈,吉他沒插電,就是上台裝裝樣子,玩一下。

最後他喊了口號,「搖滾不死」,就因為超時被轟下去了。「在樂隊裏邊,像我們這種屁都不算。」他後來說。

女生節的那次演出

那聖潔的白光是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是大腦裏面的,還是視線裏面的。也許是燈光太閃了,產生某種暫時的失明。也許根本沒有那片白光,重設的只是他的記憶。也許,他又進入了自己臆想的電影裏。

也許這就是付航的一種超能力,他有意願,也隨時準備著,把生活裏那些其實平凡、不起眼、並無太多光彩的瞬間,變成一個高光的片段。而這種能力,讓他穿越了許多灰暗的日子。

那是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場演出。他又回歸為那個平凡的付航。樂隊的故事走向一個草率的結局。因棄考而延遲畢業的那一年,大部份的樂隊成員都畢業了,留下的吉他手想自己當主唱,拉了幾個新生自己組隊。「我被架空了,再去的話我也去不了了,因為人家不歡迎我。」付航說。

進入社會的日子裏,他總會想起那場有白光出現的演出,「天天反復地在你大腦面前跟過電影似的」。日子平淡如水,他再也沒有當眾唱過歌。他做會所前台,總開錯房,被調去大堂值守,他從此調侃自己為「保安」。他做客服,不停地接著售後電話,他上來先報工號再報自己名字,而客戶上來基本就罵人,他沒做多久就辭職了。他做外語導遊,他特別愛講解,但是實在遇到不會的問題就瞎編,逗得老外哈哈大笑,直到外國老太太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說:「維基百科跟你說的不一樣啊。」這是野史,他說。

那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重組一個樂隊,每周六能免費給人演出。但組不起來,從前的朋友都上班了,心思不在這。他又想進說唱圈,嘗試自己做Beat,發現有技術壁壘,沒人帶,根本入不了門。「感覺我靈魂枯萎了,每天也沒精神頭。」他說。

畢業幾年後,有次他回學校宿舍找人玩,竟撞見了「大長頭發」老胡,樂隊當年的主音吉他。付航說,大哥你早就畢業了,你怎麽還住這兒呢。老胡說,這兒便宜。付航想起「大長頭發」以前總對其他人愛理不理,但一開口就特別愛聊「Metallica」,他彈Metallica、sum41以及槍花的【Don’t Cry】簡直一絕。他是那個草台班子樂隊裏無論形象還是技藝最搖滾的人,現在他蹭住在宿舍,教人畫畫為生。而學校上任搖滾社社長,一張口就是黑嗓,唱死亡金屬特別厲害,後來去當了電工。

倆人端起白酒喝,拿出不醉不罷休的架勢。但喝了兩口都喝不下去了,只覺得再喝下去百無聊賴。於是付航準備走了。

告別時,老胡問:「航子,其實你真的你現在在幹嘛呢?」

付航說:「哥,我幹保安了。」

「你還是得上台,我記得你當時那種激情,你那種激情其實是天賦,」老胡說,「你必須還是得上台。」

付航在【喜劇之王單口季】中的表演

脫口秀流浪漢

女朋友感受到付航不快樂,她不斷支持他做不同的嘗試。2018年前後,她給付航看了一些網上的脫口秀影片,鼓勵他登台。付航馬上就愛上這門藝術,感到自己為此而生,「發現我是個天才,我太厲害了」。過去埋下的所有種子都在發芽,他是個走音的搖滾主唱,但他不怯場,他是個也許算不上稱職的導遊,但他搞笑。

他瘋狂投入其中,「當時創作速度真的不是吹,一個星期寫15分鐘完全不一樣的內容,不好笑就是快。」他找到了玩樂隊時的那種感覺,不是為了名,不是為了錢——有時還要貼錢,下班晚了他打車去趕開放麥。「就這麽簡單,我喜歡舞台,我想分享快樂不源於任何人。」他說。

他在台上的激情就遠超其他演員,這其實也是一種策略選擇。他知道自己剛起步,整體表演不行,「你得拿狀態頂」。笑點不足但用力過猛,會顯得尷尬,但他的經驗是,「100分滿分,你頂到100分,觀眾也會覺得尷尬。但是你只要頂到120分,突然有一瞬間頂穿了,觀眾就會覺得這個人有點怪怪的好笑。」

可以想見,當時很多人並不能接受他的風格,2018年,行業標桿是周奇墨那類雲淡風輕講述自己生活觀察的演員。但付航的狀態不會受外界影響,不論別的演員如何議論他,不論台下坐的人有多少。「從最開始一直到現在我都是頂滿120%,不管是什麽場合。」他說。

他到處找演出機會。為了得到頭部俱樂部負責人的青睞,他去酒吧社交。嫌酒吧的酒太貴,他在外面買了啤酒,拿書包背著進去,塞給對方。有人把他當成怪人,對他愛搭不理。「一次都沒成功過,等於全失敗。」他說。

那段經歷會令他感覺卑微嗎?「 我的性格我只解決問題,我不把太多精力放在解決情緒上。 」他回憶。

「他這個人吧,雖然邪氣,他其實有一種漫畫的中二精神。」後來認識他的馮子龍說。

他結識了一些圈內朋友,其中就有梁彥增,一個熱愛詩歌、留著長馬尾的文藝青年。他們像是兩類人,如果不是因為脫口秀,他們或許根本沒有機會認識。兩人都是說了不到一年的新人。梁彥增視付航為自己最好的朋友,「他這個人能迅速地讓別人了解他,他有那種像人格魅力之類的東西。」他能感受到付航的某種市井狡黠。付航聊天時會參照【十日談】,但其實他沒有真正讀過那些名著。他讀壓縮版,「裏邊有什麽以後他能傳播或者是勸慰別人,他就保留下來。」

那時市場對脫口秀認知不高,最早固定去的那家俱樂部不久停辦了,他們自我調侃是脫口秀流浪漢,四處找機會。除了開放麥,一個月只有一兩次演出。有次演完效果平平,坐地鐵時,梁彥增感到難過,付航一路逗他,但無濟於事。快下車時,付航突然把手機開啟,拉著梁彥增錄影片。他們約定,以後能有千人劇場演出,就在大螢幕放這個影片。

「我是付航!」「我是梁彥增!」兩個「流浪漢」面對鏡頭旁若無人地喊。「我們只想說脫口秀!」

付航和梁彥增

一段時間後,梁彥增在某個廠牌得到固定演出機會,但付航還在四處碰壁。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2019年起,他不斷往B站傳錄好的段子,寄希望於在網上打響知名度,有了帶票能力後獲得演出邀約。

在當時的北京圈子,這樣做犯了行業忌諱。「說實話線下演員都不敢把東西發到線上,好不好笑是另一回事,挨不挨罵是另一回事,因為內容就十幾分鐘,如果我發到線上了,誰來看我線下?」李征說。梁彥增對付航表達過擔心,付航說,這樣能倒逼他寫更多新段子。但當付航往B站傳了一個很長的段子,那是他當時最好的一套段子,相當於把家底交付,很多人懷疑,他要就此退圈了。

同時期,梁彥增經常向所在廠牌負責排演出的員工劉仁鋮著力推薦付航。劉仁鋮也覺得這人不錯,但一直沒有找到說服老板和其他同事的機會。直到有天,公司斷電,無事可做,他便在自己手機上,播放付航的那段很長的表演影片給大家看。在付航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得到了一次完整展示。

從2019年3月起,付航進入該廠牌的拼盤商演名單,最初他只是被放在一個普通出場位次。隨著經驗增多,現場效果越來越炸,逐漸他後面沒人敢接。即便像汪德發這種線下炸場王,都要求不要跟在他後面出場。「後來就發現他只能放在最後。」排場次的劉仁鋮說。

他的互動是慢慢開發出來的。本來沒有這個環節——他又不是主持人——前面的人演涼了,他在意觀眾感受,講正式段子前要把場子重新攪熱,所以和觀眾聊上幾句。互動是為了氣氛服務的,段子才是目的,無論互動多久,他都要講完那十五分鐘的段子。他興頭上來,互動越來越長,個人演出總時長也達到三四十分鐘,拿的酬勞和大家一樣,他甘願如此。北京其他廠牌紛紛向他發來演出邀請,他試過幾次,最後只在最早接納他的那個廠牌演,只有那裏給他想演多久演多久的許可權。這對別人是個用不上的需求,但對付航是重要的。

他很早即養成習慣,把每一場演出錄制下來,回去看一遍,修正自己的口癖或者表演。有時請其他演員幫忙錄,錄一半「上廁所去了,手機都倒了,什麽都錄不下來」。

雖然付航一直強調互動主要靠天賦,但馮子龍告訴我,其實付航私下也練習,把朋友假裝當觀眾。「你哪裏人,他會每天那樣。所以他神經病嘛。」

隨時隨地,他記錄素材。一位演員說,早幾年一夥人去KTV玩,付航還在一邊寫段子。我也見證了這一點:他聊到高中時沒有手機,打架時把電話號碼抄手上,「我跟這兒撥電話,對面已經開始揍我了。我說你等會兒。」說到這,他停下來咂摸一下,「這挺好笑的,我記錄下來。」他開啟手機備忘錄就寫。

邪火

進入2020年,他進軍抖音了。為順應短影片平台的快節奏,他把完整的段子剪成一個個幾十秒的片段上傳。突然走紅是讓他始料不及的。經營了一年的B站,不過五六萬粉絲,但抖音發到第四個影片——那是一個東北話有關的段子——竟然引爆了網絡。那天他下班,在公交車上傳影片,就睡著了,到站醒來,手機炸了,朋友們紛紛發資訊說刷到了他的影片。那個影片的總播放量後來達到了3000萬次。

「最開始不理解短影片平台,怎麽展示完整的長影片。」付航說。但思維很快轉變,他研究起「怎麽剪怎麽發怎麽帶標簽,哪些話題比較有流量」。為了保持更新連續性,他不止發段子,還開始發互動影片。粉絲爆發式增長,「可能一個影片你就漲100萬粉絲。」

他有了第一次被陌生人認出來的經歷。在他的描述裏,那又是一個電影式的畫面。有天他走在路上,一個外賣員從他身邊經過,猛然一個掉頭。你是付航?外賣員問。對,我是付航,他說。我特別喜歡你,我看過你所有的影片,外賣員說。兄弟,這些影片你覺得有啥意思?付航問。不知道,看著好笑,外賣員說。他要拿披薩給付航吃。你不是送披薩嗎?付航說。他沒要,一起合了張影。外賣員往前騎去,突然一個回頭,沖他喊:「加油!」

「就跟動漫裏一樣,我當時都快死了。像我這種熱血青年,我哪受得了這個。我說真沒白幹。」他回憶。

在朋友劉仁鋮看來,這其中有偶然也有必然。那時正值疫情最嚴重時期,所有人困在家裏,短影片既是抵達外面世界的僅有渠道,也是逃離外面世界的僅有渠道。付航一直以來都有現場錄制,這讓他積累了一些素材,他硬著頭皮剪出來,所以別人看到的是,即便演出停了他竟然還在持續更新。付航勸過劉仁鋮,哪怕買塊幕布自己對著鏡頭講也行。「但我就是很懶的人,我就沒有這種意願去做這個事情。」劉仁鋮說,「他對這個事還一直耿耿於懷,他覺得我當時如果願意做的話,也能有個十幾二十萬粉絲。」

劉仁鋮 在【喜劇之王單口季】中的表演

在脫口秀圈裏,付航始終是個有爭議的存在。有次去外地演完,各路演員一起喝酒,有個演員對他說:「我特討厭你。看你演出,我3分鐘就走了。」他進而解釋,他認為付航不夠犀利,太懂「怎麽活下來」,從而失去了冒犯的精神。

「兄弟我感謝你,我覺得你特真,在沒有任何利益糾葛的情況下,你還敢跟我說這些話,你對藝術肯定也是有追求的。我以前講的內容我自己都不滿意,下一次寫了一些新內容,我邀請你來看一看。」付航說。

「沒想到你真人是這樣,我們其他人都覺得你是特狂那種。以後你的演出我買第一排。」那人說。

對話變得平糊,但他們沒有再進入觀點的討論。

另一些看法則源自不了解。不止一位演員在和我聊到付航時,都預設付航演出主要靠互動。其實,他有大量的段子儲備,早在2019年他就有了個人專場【聲名狼藉】。「說這種話的演員他都沒看過我演出,他只不過是互聯網上看一看。」付航說。

在付航看來,段子與互動就像長跑與短跑。「你說你長跑牛,你討厭短跑,這個我不懂。你可以只擅長一項,但你不能說另一項垃圾。」他說。

付航真的在乎那些外界聲音嗎?

「我覺得牛的人是在流言蜚語裏跳舞的人,並不是因為你們說一句就哭,然後誇一句就笑的那種。」付航說,「那不是我的人生。我就是得體驗一下按我自己這種狀態能不能玩,我看看能不能玩出來。」

瘋子、煽動家、唬爛大師、話癆。真正了解付航的人知道,那些只是他的一個殼。內在的他是一個話少的、沒有社交需求的人。梁彥增談起與付航很多時候的相處,只是兩個朋友待著,誰也不說話。「我覺得這個世界對付航的誤解還挺大的,但他自己不介意。」梁彥增說。

付航有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多年以來,他晚11點前睡覺,7點鐘起床,沒有抽煙喝酒的習慣。他起床就看電影,下午如果不在遊泳館,就是去爬山。他不去健身房,「攀比心太重了,而且一人多我就煩。」連著好幾年,他沒去外地演出,不跑開放麥,這導致他在脫口秀圈很難交到新朋友。「他處於一個極其穩定的親密關系中。他極其潔身自好。他一直強調說不要利用演員優勢加任何觀眾微信。」劉仁鋮說。

現在,付航是真正的線下之王,每周在600座的北京木偶劇院排兩場演出,開票就售罄。觀眾為了坐到能被互動的第一排,提前幾個小時來排隊。「他是在無數條道路之中不斷地做嘗試,不斷地失敗,不斷地重新開始,才有今天的一個結果。」梁彥增說。

付航認為,喜劇是不該被定義的。「其實沒必要,弄得大家分層分派,我是文本派,你是表演派,他是互動派,最後對行業發展特別不好,哪那麽多派?」他說,「喜劇是自由的。你就找到自己的受眾。」他動過念頭,或者幹脆把他的演出,叫做「付航秀」。

與付航交流有一種神奇的感受,他總是那麽積極,難以找到他的任何負面情緒。你難免會懷疑這其中的表演性,或者某些細節是否真實存在。他確實也給你打過預防針,他的生活隨時會進入一幕幕電影。下面,又是一個電影場景式的故事。

有次,他演出時,遇到一個觀眾,她罹患癌癥,他之前在微博轉發資訊祝福過她。他沒想到她有一天會出現在他面前。你精神狀態真好,他說。她回答,對,癌癥也不代表必須死,你現在很健康,也不代表你不出車禍。他們都笑了。

笑話擊碎禁忌,打敗恐懼。喜劇讓人們在一起。付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而幽默是一種超能力。

圖源綜藝【喜劇之王單口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