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網紅來，大表哥對後者更為上心。
南韓那可是愛美的女孩的好地方。大表哥去了首爾，他對路上那些南韓人的妝容特有印象：不管男的女的，一個個都像是從韓劇裏出來的一樣。
在南韓，「化妝」漸漸變成了所有女性的束縛，成了一種讓她們倍感壓力的社會需求
為了化個妝，每天得花上好幾個鐘頭；
出門可別戴框架眼鏡；
打小學的時候就著手學化妝了。
2018年快到年底的時候，南韓有個美妝博主上傳了一個叫「不漂亮也沒啥」的影片，這在南韓引發了一場叫「脫掉塑身衣」的女性素顏活動，好多女孩都跟著參與，把所有化妝品都給砸了，戴上了那種框架眼鏡，還把長頭發給剪了。
在中國，雖說對女性化妝沒那麽嚴格的規定，可你老是能聽到像「女生不化妝就是懶」、「素顏是不尊重別人」這樣的說法。
女孩有沒有素顏出門的權利呢？瞧瞧南韓正在發生的事兒吧。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啦？」
剛到南韓的詩雅，有一回睡過頭沒化妝就去上課了，結果在課堂上被女教授貼心地詢問了一下。
差不多每一個去南韓留學的中國姑娘，都會碰到差不多這樣的「文化沖擊」——
「有一天我沒抹口紅，老師就叫我趕快回家歇著。」
「每次蒸完桑拿，都到晚上十一點啦，我就素著個臉直接回家，可南韓姑娘得化好一個全套的妝才走呢。」
「就連出門扔個垃圾，都得化個妝。」
「連那掃地的大媽都比我更註重講究呢。」
一個南韓姑娘所擁有的一部份耳環
為了能跟當地的風俗相適應，詩雅開始常常化妝，就像刷牙洗臉那般平常。
基礎的有氣墊、眉筆、口紅、腮紅，要是想更隆重些，那就再把眼妝、高光和修容給加上。
「在南韓，打小起，女性就被教導化妝很重要。化妝是一種禮節，也是生活裏不能缺少的一部份。」
2018 年，南韓的化妝品行業達成了 130 億美元的銷售數額，進入了世界十大美容市場之列。
連韓媒都講：這個國家，一直在「外貌至上主義」這條道上，不停地猛沖，根本沒剎車。
南韓女團 IZ*ONE 上打歌節目了，這團裏的每個成員都長得又瘦又漂亮。
「打我 12 歲起，我天天都化妝」
「老師，您這口紅是啥色號呀？」
「我在四年級那會，就照著美妝影片學起化妝來了。」
在一個叫【對南韓人來說，多早化妝算早呢】的影片裏，才10歲的 Chaey，在鏡頭前很熟練地展示著化妝的本事。
她講，在小學五年級的女孩子眼裏，口紅跟氣墊那可是「必備品」。
「反正我覺著吧，大家最好等到五年級再化妝。不少三年級的小孩兒就已經抹口紅了，這可太早啦。」
Chaey在鏡頭跟前展現她的化妝本領。
要是在 Youtube 上用韓語搜「小學生化妝」，能蹦出來一萬四千多條影片呢。
實在擋不住小女孩對化妝的那股熱情勁兒，南韓政府就從「堵」改成了「疏」，出了本叫【關愛皮膚，正確使用化妝品】的宣傳冊子，給全國的小學、初中、高中都發了。
小學生用的化妝品指南
低年級都這樣了，那中學生就更不用說了。
車知媛回想起來，在中學那會兒不讓化妝，可班上每個女生都悄悄往臉上擦粉底。一等到下課鈴響，大家就會拿出口紅跟卷發棒，一股腦兒地往女廁所奔。
一個南韓初中學生用 vlog 把上學的一天給記錄下來了，在課余的時候，她跟朋友一起在洗手間化妝呢。
「學會化妝之後，我就對不化妝的樣子覺得不好意思了」，14 歲的熙珠（音譯）這樣說道。
就為這，熙珠每天都起得特早，好讓自己能帶著一臉完美的妝容走進學校大門。
實際上，女生一開始化妝，睡眠就難免會變少。
17 歲的姑娘裕貞（這是音譯的），在「get ready with me」的影片網誌裏，把從素面朝天到準備出門的那些繁雜過程給記錄下來了。
精華液、爽膚水乳液、隔離霜、眉筆、眼線筆、眼影盤、修容粉、腮紅粉、唇蜜……把臉畫好後，還得熨衣服並卷頭發。
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兩個小時，跟一場標準足球賽的時間差不多。
Before and After
對職員澀琪（音譯）來說，就算工作根本不用和人接觸，就是在辦公室對著電腦打字，她也得每天耗費一個多鐘頭化妝，把黑長直弄成大波浪。
每天對著電腦化妝呢。
一般來講，大家都覺得化妝是要出去社交時才做的事。可在南韓呢，不少很少出門的家庭主婦，還是小心翼翼地化著妝。
在知名的論壇 Naver Cafe 裏，出現了這樣一個提問——
全職家庭主婦需不需要化妝呢？
就兩條留言說「每天就只抹防曬，不化妝」，剩下的都說「要是當天得出門，那就化個妝」。
好多家庭婦女都說：「就算不出去，就為了漂亮，也得在家把整個妝都化好。」
有個主婦說，她坐月子的時候沒化妝，結果被婆婆說了：「你這毛孔這麽大，咋不塗個粉底啥的呢。」
打這往後，她鐵了心了，就算狀態不咋地，那也得化妝。
在韓劇【來自星星的你】裏，女主角千頌伊哪怕是得了闌尾炎，那也得先把妝化好了，然後才肯去看病。
把妝容維持得好好的，那是自律、聰慧、有本事的體現；要是做不到，就意味著懶散、愚蠢、沒能力。
類似的對外貌的偏見，也影響到了南韓男性。
搞研發的鄭浩英（音譯）抱怨說，他服兵役那會把皮膚曬傷了，從部隊出來後，老被朋友打趣，「你這臉色咋這麽不好呢，壓力肯定不小吧？」
被煩得不行的他，每天都開始擦 BB 霜了。
南韓門將趙賢祐，哪怕踢滿 90 分鐘，妝容照樣不花，發型也絲毫不亂。
「我不願再戴那隱形眼鏡啦」
流行語「顏資」這詞兒，是把「臉」和「資歷」湊一塊兒來的。說的是就業人員的「外貌」，跟學歷、經驗、成績啥的一樣，都被看成是職場上的一種本事。
據調查，有超過百分之六十的南韓HR，會對應聘者的外貌進行評估，以此來決定是否錄用這人。
釜山大學的金瑟祺（音）挺意外，就去參加個咖啡店打工面試，結果店長啥問題都沒問，直接就把她給拒了。
「咱這兒就招長得好看的，因為客人可不只是買杯咖啡就完事兒了，他們還會瞅瞅店員的模樣呢。」
這一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外貌標準，也讓那些外表出眾的職場女性深受其擾。
33 歲的林賢珠（音譯），是南韓文化廣播公司的主持人。老被假睫毛和隱形眼鏡折磨的她，下了個挺大膽的決心——直播新聞的時候戴眼鏡。
林賢珠戴著眼鏡播新聞這事，很快在韓網熱搜上出現了。
這事兒在網上鬧得可大了。觀眾一個接一個地投訴她，連節目編導都對她提出了批評。
「男主播在節目裏能隨便戴眼鏡，咋女主播就不行呢？」林賢珠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到了第二天新聞播報的時候，她照樣自顧自地把那圓框眼鏡給戴上了。
這一突破界限的小嘗試，獲得了不少職場女性的力挺，她們都跑到林賢珠的個人賬號那兒去留言——
「戴眼鏡照樣挺美。」
「咱看的是新聞，可不是主播的眼鏡啊。」
現在，林賢珠在錄制節目時會時不時地把眼鏡戴上。
「在南韓的街頭，很少有女生戴眼鏡。」
這可不是南韓人視力有多棒。實際上，在東亞的這個國家，20歲以下的年輕人裏，近視率達到了96%，比中國還高呢。
詩雅近視 250 度，去南韓留學後，每天出門前必得戴美瞳。就算是期末在咖啡館熬夜的時候，也照樣如此，非得等眼睛不舒服了才會摘掉。
畢竟，在南韓社會，「女生出門戴眼鏡」著實是件挺需要膽量的事兒。
在沈重壓力之下，有一些南韓女性展開了反抗行動。
打從七歲起，金智妍（音譯）就鐵了心要去整容。她把所有照片都給毀了，一直到20歲的時候，爸媽同意給她出做下顎整形手術的錢。
後來啊，金智妍對南韓社會加在女性身上的那些狹隘標準產生了懷疑，她還懷疑自己為了「變美」竟然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每天得花兩小時，每個月得花 20 萬韓元（差不多 1200 元人民幣）。
「在正式化妝前，我得先做好 12 項基礎護膚的事兒。」
終於，22歲的時候，她把頭發給剪短了，還把所有化妝品都給砸了。
現在金智妍的樣子。
不少南韓女性，開始學金智妍那樣，把化妝品砸了，假睫毛摘了，戴上眼鏡，再弄個蘑菇頭，接著把照片傳到網上。
她們把這種行為稱作「脫掉束身衣」，倡導女性大膽地做自己，別再沒完沒了地去迎合別人的審美標準。
這運動在網絡上得到了好多人的響應。
在 Instagram 上搜#escapethecorset，能看到一個跟大型化妝品被丟棄現場似的情景。
「要是這些化妝品輕易就能被弄碎，那它們對我來說就沒啥用了。」
一些膽子更大些的女孩，會幹脆曬出化妝前和化妝後的對比照片。
「我不過是把自己原本的模樣給找回來了。」
車至元把頭發剪短後，媽媽調侃她：「瞧瞧，我這會兒有個兒子啦。」
打 12 歲起，車誌元就跟其他南韓姑娘似的，一頭紮前進演化妝裏頭，天天看 Youtube 影片，練化妝本事，每個月花在買化妝品上的錢有 10 萬韓元呢（差不多 600 元人民幣）。
現在，她不再用化妝品了，每個月就花 4000 韓元（差不多 23 元人民幣），拿來做基礎保濕。
車至元化妝前後的對比情況。
「我感覺自己好像重活了一次似的」，車誌元說道。
「人每天的精力就那麽些，以前啊，我把這精力用在操心自己是不是好看上了，可如今呢，我能拿它來看書或者鍛煉身子了。」
車至元在Youtube上弄了個自己的頻道，用來記錄他在南韓不化妝的平常日子。
「我長得不俊，我沒啥可愧疚的」
好多參加「脫掉束身衣」行動的女孩覺得，這就是個小小的非暴力抗議，可她們卻因此承受了巨大的代價——被好多陌生人辱罵，甚至還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二十一歲的裴麗娜，以前是個美妝博主。和多數熱衷於鮮奶油肌或者裸妝的南韓美妝博主不一樣，裴麗娜是憑借大濃妝火起來的。
裴麗娜弄的那個「草莓妝」影片，播放量達到了120多萬。
好多對自己相貌不自信的女粉絲留言說：「多謝你讓我有了上學的膽量。」
裴麗娜心裏挺不是滋味兒。她明白，這些女孩能有勇氣，是因為有比她們還醜的女孩在鏡頭前亮相。
這樣一來，仍舊沒能擺脫「外貌至上主義」的束縛。
「我發覺，自己整錯事兒了。」
2018 年 6 月，裴麗娜弄了個叫【我不漂亮】的影片傳上去了。一開始呢，她跟平常一樣，把妝化得很濃艷。但是吧，在整個過程裏，她沒說自己化妝的步驟是啥，用的啥產品也沒講。
隨後，裴麗娜當著鏡頭把臉上的妝都給卸了，假睫毛和美瞳也都取了下來，轉而戴上了厚厚的全框眼鏡。
最後，裴麗娜沖著鏡頭綻放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別太在乎別人咋看你。你原本的模樣就挺特別，挺美的。」
裴麗娜給這支影片寫了好幾千字的簡介。
「那‘束身衣’是越來越緊啦。咱每次出門前，都得花上一兩個鐘頭來化妝。得忍著眼睛發酸，嘴唇發幹，更別提別人的評價給咱帶來的那股子自卑和難受勁兒了。」
「化妝應當是讓美好更上一層樓，而不該是硬性要求的裝扮。」
「我聲音或許不大，可我還是想幹點兒事。」
這影片有七百多萬的播放量呢，好多人都表示了感激與欽佩，可該來的還是來了。
惡評像潮水一樣湧來
「你這眼睛兩邊不太一樣。」
「胖女人化啥妝啊？」
「我要是長成你那樣，我就尋死了。」
就連是
「我得把你找著，再把你給幹掉。」
面對死亡警告，裴麗娜之前做的那些心理準備一下子就垮了。她把評論給關了，有一陣子因為害怕自己的生命有危險，連門都不敢出。
過了 12 天，她釋出了一個教大夥給貓咪刷牙的影片，整段影片裏她沒露臉。
著急的粉絲們在影片下面紛紛留言，進行安慰。
「Girl, you’re just right.」
後來啊，裴麗娜再次對著鏡頭時，她把頭發剪短了，而且沒化妝。她的影片主題，不再只是妝容分享了，還多了日常 vlog 以及美食分享。
裴麗娜好像是活下來了。
不過那傷害並未消散。在之後的 VLOG 裏，她還是會時不時地把評論給關掉。
潮水的流向沒變化，女孩們朝水裏丟了幾塊石頭，濺起了一些水花。
畢竟，「跟別的國家一比，在南韓，對那些偏離主流路線的人，人們的態度是相當殘酷的。」
就算是摘下眼鏡的女主播林賢珠，也不想被當成是「脫掉束身衣」運動的一份子。
「我受著（化妝）的限制，可這是我的活兒，也是現實情況的一部份。」
要是能隨自己心意的話，我會少化點兒妝。
首爾的地鐵站外邊，立著挺大個的廣告牌——
「天生就漂亮？那純粹是瞎扯！」
清晨的陽光灑在東亞半島上，這兒那兒的燈陸續亮了起來，人們對著鏡子收拾自己，隨後便進入到忙碌的狀態中。
湧動的人群中，是一個個瞧不分明的面龐。
此文本源自：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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