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今天不舒服，我特意請假回來陪你，結果就因為一個玩笑要跟我分手？李凱，你真的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楚桑寧皺著眉頭，一臉責備地看著我。
「是為了陪我，還是為了陪你同事的貓？」
我平靜地問，楚桑寧卻顯得有些心虛。
這只貓昨天被撿到時，據說渾身臟兮兮的，還拉肚子，體質也不好，寵物醫院特別交代要好好照顧。
楚桑寧不放心，所以一向工作狂的她特意請了假。
整個上午，我鼻塞、頭暈、發燒，整個人難受地蜷縮在床上，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直到貓在我的杯子裏便便了，她才端著咖啡進來，把我叫醒，說是喝點熱咖啡，出出汗，身體恢復得快。
我當時還有點小感動呢。
我們倆都喜歡喝咖啡，家裏早就有了咖啡機，做咖啡也不難。
但是結婚七年來，一直都是我做咖啡給她喝，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做給我。
真是出乎意料，原來只是為了逗樂。
我把這所謂的 「笑話」發給了她的助手秦子期，想一起笑一笑。
她預料到我不會對她有所戒備，考慮到我感冒了聞不到味道，卻偏偏忽略了我會不會感到受傷。
「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只小貓爭什麽風吃醋？子期還在實習期，沒那麽多精力照顧小貓，只是暫時寄養在我這裏。再說，小動物的排泄物能有多臟？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啊！」
楚桑寧硬著頭皮說，以前她開不合時宜的玩笑，只要這樣轉移話題，我就會壓下不快，甚至還會配合地笑一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真的感到疲憊了。
她的話並沒有換來我的好臉色，楚桑寧楞了一下。
沈默了一會兒，她不情願地說： 「那下次不開這種玩笑了，這種小事，就別計較了。」
「別計較小事」，這幾乎成了她對我說的口頭禪。
實際上，今天還是我們結婚七周年的紀念日，她卻忘記了。
在她看來，老夫老妻沒必要慶祝節日，這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但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這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在我心頭，我的心就是這樣慢慢冷卻的。
看到我依然冷漠不語，楚桑寧盯著我看了很久，胸口起伏，臉上露出不耐煩的怒色。
「我都哄你了，你還擺出這副臭臉給誰看！一點玩笑都開不起，跟你相處真的好累！」
第二章
原來在楚桑寧眼裏，哪怕她讓我吃了苦頭，只要她隨便哄一下，我就應該感激涕零，否則就是不領情。
她甚至不知道，我臉色不好，主要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婚姻已經失衡到了這種地步。
最後一片雪花終於落下，徹底凍結了我的心。
從這一刻起，我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
我們終究沒能熬過七年之癢。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心裏一陣劇痛，喉嚨裏仿佛還有黏糊糊的異味，頭也越發昏沈。
「怎麽了，還不舒服嗎？」
楚桑寧終於想起我還生著病。
她嘆了口氣： 「算了，不說了，你先休息，我給你煮點粥，一會兒你起來吃。」
正說著，她的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楚桑寧的表情立刻變得生動起來。
「子期，小貓今天挺好的，能吃能拉，電話先掛了，我打影片給你看。」
楚桑寧嘴角含笑，快步走出臥室。
她在外面和秦子期影片聊天了很久，時不時發出愉快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於安靜下來，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我醒來，天已經黑了，楚桑寧和小貓都不見了。
廚房裏亂七八糟，滿是廚余垃圾，鍋裏卻沒有做好的菜。
我看了眼地上的碗，裏面有雞胸肉，有魚肉，有豬肝。
原來是給小貓做飯了，看起來還很豐盛。
我饑腸轆轆地開啟電飯煲，準備盛碗粥，卻發現，裏面只有淘好的生米。
楚桑寧忘了按煮粥的開關。
她一直挺粗心，有時候答應我的事，不是不想做，而是忘了做。
本來我已經習慣了，但看到她精心搭配營養，給小貓做的飯，她甚至細心地剔除了魚骨頭。
我突然覺得諷刺和悲哀。
也許她不是粗心，只是對我不上心罷了。
很早很早以前，她也曾經很在意我，我的大事小事，她都不會忘記。
就像現在，關於她助理秦子期的一切，她都會用心對待。
等我煮好粥，正要吃，楚桑寧心情很好地哼著歌回來了。
「子期好有愛心，他怕你為難小貓，決定自己照顧了，你看，貓都送走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她走過來，隨口問： 「我煮的粥好喝嗎？」
「你沒按開關，我剛煮好。」
「是嗎？」楚桑寧有些尷尬地說，「可能我之前一直在照顧小貓，給忙忘了。」
她現在口中，不是秦子期，就是他的貓。
過去的我，會在意，會內耗。
但現在，我卻只是懶得再聽下去。
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沒事兒，都是些小事兒。」
她如釋重負地回應： 「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接著，她帶著一絲戲謔的語氣說： 「你剛才是不是燒糊塗了？竟然說要和我離婚，這種玩笑以後可別亂開，小心我下次真的答應了。」
第三章
「行，你答應吧，我沒開玩笑。」
我擡頭直視她。
「畢竟對你來說，和秦子琪有關的才是大事兒，和我離婚不過是小菜一碟，應該很簡單。」
她的笑意瞬間消失，驚訝地看著我，嘴巴微張，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不是吧李凱，你捕風捉影也得有個度！子期只是我的助手，我可以發誓，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你這樣不僅是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動不動就提離婚，你想嚇唬誰？誰離不開誰，你心裏沒點數嗎？行，我們現在就分居！」
楚桑寧氣沖沖地走進臥室，抱著被子去了另一個房間。
「砰」的一聲，門重重地關上，卻沒有上鎖。
平時我早就去哄她了，但現在，我只是默默地喝著粥。
一天沒吃東西，我餓極了。
半小時後，楚桑寧板著臉走出來。
「空調好像有問題，你去看看吧。」
我去看了一圈，什麽問題都沒有。
而楚桑寧，則咬著嘴唇，帶著一絲委屈和倔強，用余光瞥向我。
我明白了，空調只是個借口，她是想讓我主動求和。
我卻裝作沒看見。
「既然沒問題，你休息吧。」
楚桑寧氣得鎖上門，在房間裏弄出乒乒乓乓的聲音，表達著她的不滿，繼續吸引我的註意。
但我裝作沒聽見。
我也關上門，隔絕了所有聲音。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我並沒有什麽睡意。
今晚烏雲密布，連月亮都看不見，房間一片漆黑。
我聽著窗外樹葉的沙沙聲，突然想起當年向楚桑寧表白的情景。
那是和今天完全不同的一天，白天晴空萬裏，晚上的月光格外明亮。
我在校園的榕樹下，臉紅心跳地指了指天空。
「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月色真美」是一種含蓄的表達愛意的方式，我想說的是「我喜歡你」，只是我還沒勇氣直接說出來。
楚桑寧立刻就明白了，她雖然害羞，卻擡起頭，笑著說： 「我也喜歡你。」
她的勇敢，她的真誠，還有她在月光下的柔美輪廓，深深打動了我。
我們或許不是最耀眼的兩個人，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轟轟烈烈地相愛。
就這樣，從校園到婚紗，我曾以為我們會一直手牽手走下去。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激情被磨平，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真誠又勇敢的楚桑寧，變得越來越不在乎我，越來越敷衍我。
尤其是在秦子期成為她的實習助理後，她開始在意和他有關的一切，他喜歡開玩笑，她也跟著迎合。
一次次地，我成了他們增進感情的工具。
而我和楚桑寧的感情，也因此消耗殆盡。
沒有月亮的深夜，我知道，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心理上已經做了了斷，剩下的只是手續問題。
早上起來，我退燒了，整個人輕松了許多，仿佛卸下了沈重的包袱。
我走出臥室，發現楚桑寧還沒去上班。
「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蛋餅，趁熱吃吧。」
她系著圍裙，帶著笑容招呼我，好像昨天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
第四章
楚桑寧難得主動示好。
但依然不走心。
就像現在，蛋餅上全是她喜歡的蔥花和辣醬。
但我不喜歡。
過去，她都這樣放低姿態了，我會給她面子，忍著不舒服也要吃下去。
然後我們就會順理成章地和好。
但現在，我直接說： 「我不吃蔥不吃辣，這蛋餅你自己吃吧。」
聽到我的拒絕，楚桑寧驚訝地看過來。
如果平時我這麽不識好歹，她一定會爆發，但看到我平靜又冷淡的樣子，她反而變得更有耐心。
「那我重新做一份。」
「不用了，時間來不及了。」
「來得及，今天我送你上班。」
楚桑寧不容分說地將我按在椅子上，再次走進廚房。
很快，沒有蔥也沒有辣醬的蛋餅做好了。
結婚七年，我終於吃到了符合我口味的蛋餅。
吃過早飯，我們一起出門。
平時都是楚桑寧開車上班，哪怕她的公司一部地鐵，半小時就能到。
我卻要轉乘幾次，出來後再騎二十分鐘共享單車才能到。
我開啟副駕的車門，剛要坐下，看到椅背上貼了個標簽。
【老王八和狗不許入座】。
第五章
「子期這家夥愛逗樂，你心裏有數，上次他調侃，是喊你姐夫，還是喊老李，最後說還是喊老李。結果手一滑，打成了老王八，太搞笑了，把我們笑翻了。」
楚桑寧邊笑邊解釋，但一看到我的眼神，立刻變得嚴肅。
「這種玩笑確實有點過火，以後我會提醒子期，不再亂開玩笑。」
又是玩笑。
從貓屎咖啡到老王八，原來在他們眼中，我這麽可笑，這麽不值一提。
我平靜地下了車，關上車門： 「我還是自己走吧。」
楚桑寧開著車，一路跟著我，勸我上車。
早高峰時段，她這樣擋道，後面的喇叭聲和抱怨聲此起彼伏。
她只能無奈地開車離開。
這麽一鬧，我遲到了。
但無所謂，能早點看清這份感情，也是好事。
下班前，楚桑寧打電話來說晚上訂了餐廳。
「那家餐廳要提前一個月預約，我還是托朋友才訂到的。」
她語氣輕快地說。
「吃完飯我們再去看電影，最近上了很多新片，挑你喜歡的，然後我前段時間買了件新睡衣，還沒穿給你看過，今晚你好好欣賞一下。」
說起來，我們現在夫妻生活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她這麽主動，更是難得。
但我提不起興趣： 「別費心了，我有點累。」
剛生了一場病，我只想下班後回家躺著。
「我不管，必須去，我們都好久沒一起出去約會了。地址發給你，不見不散。」
我只好強忍疲憊去赴約。
這家餐廳果然生意興隆，座無虛席，菜也很有特色。
本來沒什麽胃口的我，都有點想吃了。
但楚桑寧老是看手機，回復資訊，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突然就吃不下了。
楚桑寧發完訊息，笑著擡頭，發現我靜靜地坐著，覺得奇怪： 「你怎麽不吃？我好不容易才訂到位置，你這樣多掃興啊。」
我冷笑： 「你也沒吃，到底是誰掃興呢？」
楚桑寧尷尬地收起手機。
「好，我們都不掃興，都專心吃飯。」
她不再回復，手機卻一直震動，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索性調了靜音。
楚桑寧開始和我一起品嘗每一道菜，和我聊起過去的種種，一切似乎變得很溫馨。
仿佛回到了很早以前，我們還相愛的時候。
這時，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好友請求。
那個頭像，我見過類似的，是楚桑寧在用。
原來是情侶頭像。
這人是誰，不言而喻。
第六章
我點選了透過，對方急不可耐地發來訊息。
【桑寧姐和你在一起嗎？你能讓她看手機嗎，她一直沒回我訊息。】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讓我無語。
我直接回了個【你是？】
結果對方一下子就慌了。
【你會不知道我是誰嗎？要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幫你回憶一下，貓屎咖啡好喝嗎？】
楚桑寧見我一直看著手機，不高興了。
「還說我呢，你自己也在玩手機！」
我把螢幕推到她面前。
楚桑寧有些慌亂地解釋： 「子期年輕不懂事，又心直口快，你別跟他計較，回頭我說他。」
見我還是冷著臉，她沒忍住皺起眉頭。
「他是口無遮攔，但也沒對你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為什麽你總是要因為這種小事生氣？」
可能太久沒回復，那邊來了新訊息。
【裝傻有趣嗎？瞧瞧這個，還打算繼續躲藏嗎？】
秦子期直接甩給我一張他和楚桑寧的親昵照片。
他們緊緊相擁，發絲緊貼，顯然剛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的運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