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圓磊
今年初，有遊客在社交媒體發文，在洛陽高鐵站收到文旅部門贈送的鉆石，洛陽文旅用「鉆石寵粉」，引起大量網友圍觀。
隨後不久，洛陽文旅工作人員證實，贈送遊客的鉆石是真鉆石，系人造的培育鉆石，在兩周內累計發放了100顆鉆石。
在大部份人印象中，鉆石是極其昂貴的商品，一顆普通鉆石也要數萬元，那麽，洛陽文旅豪擲重金送鉆石，這背後反映了什麽？
事實上，如今，鉆石已不再是稀缺的「寶貝」，隨著人造培育鉆石的興起， 鉆石已如「白菜價」 ，進入了尋常百姓家。
在培育鉆石興起的背後，是一群河南人的持續攻關。近年來，河南湧現出一大批培育鉆石企業，透過研發一系列品質好、價格低的培育鉆石，硬是把鉆石打成了「白菜價」。
2023年以來，鉆石價格暴跌等相關話題，多次沖上微博熱搜，在社交媒體平台發酵。
值得疑問的是，鉆石價格為何會暴跌？年輕人為何不愛鉆石了？河南人又是怎樣把鉆石打成「白菜價」的？
01 鉆石價格崩了
上市公司股價是反映市場熱度的指標之一，如今， 「鉆石股」正在集體暴跌 。
截至7月15開盤，2024年以來，力量鉆石的股價下跌了15.73%，中兵紅箭股價下跌9.90%，黃河旋風下跌48.93%，惠豐鉆石下跌49.81%。
把時間線拉長，若以2022年高點來看，至今力量鉆石的股價跌幅高達80.04%，中兵紅箭股價跌幅達65.80%，黃河旋風跌幅84.62%。惠豐鉆石在2021年上市後，在當年9月底創下歷史性新高，至今跌幅已高達81.12%。
要知道，這幾家企業在兩年前是妥妥的「明星股」，尤其是力量鉆石曾備受資本市場的追捧。
以力量鉆石來看，自2021年9月上市後股價震蕩上漲，到2022年8月底達到歷史高點，報收136.39元/股，較發行價20.62元/股，漲幅高達84.89%。
股價是業績的「晴雨表」，暴跌的背後是 經營業績的下滑 。去年以來，多家培育鉆石企業經營壓力上升，營收和凈利潤出現不同程度的下滑。
2023年，力量鉆石營收為7.52億元，同比下滑17.03%，凈利潤為3.64億元，同比下滑20.97%。中兵紅箭營收為61.16億元，同比下滑8.90%，凈利潤略增1.08%，為8.28億元。
相比之下，黃河旋風的業績更為慘淡，2023年營收為15.75億元，同比下降振幅高達34.67%，凈利潤虧損7.98億元，同比下滑2690.91%。
此外，惠豐鉆石、迪阿股份、萊紳通靈等上下遊企業及鉆石品牌， 均遇到了不同程度的經營壓力 。知名品牌企業迪阿股份去年凈利潤僅為6896萬元，同比下滑了90.54%。
頭部企業遭遇業績與股價「雙殺」的背後，是鉆石價格持續下跌，以及消費市場的日益低迷。
在當前經濟環境下，消費者對未來經濟預期的不確定性因素上升，謹慎消費、消費降級成為主流，對鉆石的需求大幅下降。
也就是說， 經濟環境 成為影響鉆石行業調整的重要因素。要知道，在過去半個世紀中，鉆石行業曾出現了6次價格下調，其中有一半是因為全球經濟衰退，消費者收入下滑、消費降級引起的。
此外，受益於2021年前後市場對培育鉆石的狂熱情緒，各大頭部企業紛紛擴大產能，導致市場供需失衡，明顯供大於求。
根據專業機構預測，到2025年，中國培育鉆石毛坯鉆市場規模年復合增速高達25.24%。這種結果，必然導致鉆石價格持續下跌。
過去三年，培育鉆石的價格降幅超過50%，DEX線上鉆石價格指數顯示，鉆石價格指數在2022年3月攀升至158.39高點後，便開始了震蕩下跌行情。
7月12日，據鉆石觀察綜合報道，根據RAPAPORT釋出的價格評述分析，天然鉆石的價格也出現了近年來最大振幅的單周下跌。
瘋狂與淪陷往往只有一步之遙，反觀如今鉆石行業的現狀，不禁讓人想起兩年前培育鉆石市場的狂熱情緒。
02 「高光」曇花一現
培育鉆石市場的高光時刻，是由鉆石股引爆的。一個典型案例便是力量鉆石的上市。
2021年9月24日，力量鉆石登陸深交所，高開800%後再度拉升，盤中漲超10倍，一度觸發臨時停牌，到午間收盤時漲幅高達1175%。
力量鉆石上市後在二級市場引爆鉆石概念，粗略計算，若投資者中上一簽，首日收益便高達10萬元以上。
在消費市場上，「鉆石」同樣受到了電商們的追捧，尤其是在各大直播間， 鉆石一度遭到搶購 ，2021年下半年，有關鉆石的話題頻繁沖上熱搜，引起了大量圍觀。
值得註意的是，培育鉆石也正是在此刻走進了大眾視野。
培育鉆石是透過人工模擬天然鉆石生長環境合成的真鉆石，與天然鉆石相比，兩者具有完全一樣的特性。從消費者角度看，很難明確分辨兩者的區別。
培育鉆石的最大優勢在於，擁有極低的制造成本。據貝恩咨詢數據，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1克拉培育鉆石的成本已降低至約300美元。
極低的制造成本，直接導致了較低的終端售價。在京東平台，以迪阿鉆石品牌為例，鉆石價格通常在5000元以下。如果鉆石的大小、成色、級別、凈度等稍微，價格也會有所降低。
值得一提的是，在培育鉆石產業中，河南的地位不容小覷，河南是全球最大的培育鉆石生產基地，為培育鉆石市場貢獻了80%以上的產能。
當然，在培育鉆石走向市場的過程中，也曾遭到以戴比爾斯為首的企業的抗拒，但最終在貨真價實、價格更低、產量更大等顯著優勢下，不得不承認培育鉆石的市場地位。
憑借眾多顯著優勢，過去兩年，培育鉆石廣受年輕人的追捧。也恰恰因此，頭部企業紛紛擴產。
比如，2022年時力量鉆石曾募資40億用來擴產，沃爾德也擬投資建設「年產20萬克拉CVD技術培育鉆石及金剛石功能材料」專案。
但可惜的是， 培育鉆石市場的火熱終究是曇花一現 ，如今短短兩年後，就連天然鉆石的價格也在下跌。
曾經被視為珍寶的鉆石，受到培育鉆石的無情沖擊，也走到了「白菜價」的邊緣。
縱觀中國培育鉆石市場格局，大多數企業均來自於河南，黃河旋風、力量鉆石、惠豐鉆石、鄭州華晶等頭部企業，貢獻了中國培育鉆石市場80%以上的產能。
若從價格的角度來看，的確可以稱之為「河南人用培育鉆石，革了全球天然鉆石的命。」
03 一座小城，成為「鉆石之都」
全球鉆石看中國，中國鉆石看河南 。
據貝恩咨詢數據，全球培育鉆石產能大約為720萬克拉，中國產能約為300萬克拉，占比超過40%。其中，河南省培育鉆石產量約占全國產量的80%。
過去數十年間，在河南鄭州、許昌、商丘等地，形成了集研發、生產和銷售於一體的人造金剛石產業集群，相繼湧現出了黃河旋風、力量鉆石、惠豐鉆石、鄭州華晶等一大批金剛石上下遊企業。
值得一提的是，在眾多區域中，柘城縣可謂一枝獨秀，雖然僅是 一座普通縣城 ，但卻因匯聚了大批人造金剛石頭部企業，金剛石年產量冠絕全國，而被譽為了「 中國鉆石之都 」。
在柘城縣產業集聚區，100多家人造金剛石上下遊企業錯落分布，其中，上市企業2家，規上企業約49家，高新技術企業約15家。
從原材料、單晶合成、微粉加工、制品生產到培育鉆石，柘城已形成全鏈條發展的產業格局。
具體產量有多大？據柘城官方數據及公開資訊，柘城年產單晶約25億克拉、年產金剛石微粉58億克拉、年產培育毛坯及裸鉆400萬克拉、年產金剛石及立方氮化硼3000萬件（套）。
就全國來看，其大顆粒單晶產量占全國市場份額的60%，金剛石微粉年產量占全國的70%、出口量占全國的50%。
有意思的是，柘城僅是一座普通縣城，這不能不讓人疑問，柘城是如何成為「鉆石之都」的？
據了解，近年來柘城不斷加大技術研發，堅持走產學研合作道路，尤其重視技術創新，全縣人造金剛石專利總量達到了605件。
在這方面，其總體思路是「政府搭台、企業唱戲，政府服務、企業發展」，目前，柘城建立起十余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和工程實驗室。
此外，柘城 成立了金剛石產業集聚區 ，重點推動集群化發展。這也是成為「鉆石之都」的一大「法寶」。依托產業集群優勢，催生了力量鉆石等一批頭部企業，人造金剛石產業鏈日益完善。
目前，柘城產業集聚區已形成以金剛石超硬材料、醫藥制造產業為主導，以服裝、電子和農副產品加工為輔助的工業體系，吸納就業人員接近10萬人。
當然，企業要發展壯大還離不開資本的助力，柘城先後成立了多支新材料產業投資基金，主要用於搭建新材料產業整合平台，為新材料產業升級、企業智能化改造提供金融支持。
從發力技術創新、到產業集群化、再到金融助力，基於這種發展思路，柘城創造性地走出了一條極具地方特色的轉型發展之路，從一個落後的農業縣城，一躍成為了先進的「中國鉆石之都」。
柘城只是河南金剛石產業基地的一個縮影，也正是由於諸多「不起眼」的小城市的支撐，河南在人造金剛石產業上才得以大放異彩，並最終把鉆石打成了「白菜價」。
04 年輕人不愛了
價格圍繞價值浮動，這是普遍性規律。
此次鉆石價格下降，除經濟環境、市場供需失衡等原因以外，也在於其 價值遭到了消費者的質疑 。
這並不難理解，天然鉆石在購買時極其昂貴，動輒數萬元才能買1克拉，然而，在賣出時卻只能賣幾百元，與購買時價格相比大打折扣。
一言以蔽之， 大幅貶值——是鉆石的致命性缺點 。
在微博、小紅書等社交平台，「鉆石貶值」等相關話題的討論熱度居高不下。換句話說，鉆石貶值太快，買時幾萬元，賣時幾百元，這種巨大的落差是影響消費者對鉆石態度的核心變量。
眾所周知，物以稀為貴，黃金、古董字畫概莫如是。而反觀鉆石，卻並非稀缺之物。
19世紀下半葉，在南非發現了巨大的鉆石礦，年產能以「噸」計算，後來戴比爾斯買下南非鉆石礦後，幾乎壟斷了全球80%的鉆石市場。
有意思的是，盡管鉆石儲備量並不稀缺，但戴比爾斯每年依然定量產出，為市場造成供不應求的假象。
圖源|戴比爾斯官網
再者，戴比爾斯透過行銷手段，推出了聞名全球的廣告語「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將鉆石與愛情牢牢繫結，一舉奠定了在全球鉆石市場的霸主地位，也創造出了結婚要買「鴿子蛋」的消費習慣。
但時至今日，年輕人正在越來越清醒，相比於掏空錢包買天然鉆石，都逐漸轉向了培育鉆石，
從本質上，鉆石的主要成分是「碳」，培育鉆石由模擬天然鉆石的生長環境而合成。對於消費者來說，兩者不僅特性完全一樣，甚至培育鉆石比天然的品質更好。
這兩年無論是天然鉆石，還是人造培育鉆石，價格都在下降。如前文所述，也和價值遭到質疑有關。在經濟下行時期， 鉆石無法實作保值 ，和黃金相比，鉆石的保值性相差甚遠。
反觀黃金價格，在過去半個世紀裏，黃金價格漲幅超過了5倍，完美承擔了經濟下行周期的避險工具。
當然，無論是黃金價格的上漲，還是鉆石價格的下跌，其實 都是價值回歸的過程 ，長期來看，價格終究會圍繞價值浮動。
過去，鉆石被視為尊貴的象征，而如今隨著培育鉆石技術的不斷進步，河南人一舉打破了鉆石神話，培育鉆石已實作「按斤賣」，早已進入尋常百姓家。 （本文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
參考資料：
1.為什麽年輕人結婚不買鉆戒了？書單SHUDAN.
2.鉆石價格暴跌四成：人們仍相信愛，但不相信鉆石了.知危.
3.黃金狂飆，鉆石崩了.斑馬消費.
4.鉆石價格暴跌40%，真是被河南人打下來的？觀網財經.
5.世界鉆石河南造？華商韜略.
6.力量鉆石2019-2023年度報告.力量鉆石.
7.惠豐鉆石.黃河旋風.中兵紅箭.2023年度報告.
8.鉆石價格下跌嚴重，供求關系依然危機重重.鉆石觀察.
（本文作者系未來產業創新主筆、億歐高級作者，專註產業研究、商業分析和創投服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