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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中國古代神話中很少有貓的故事?

2015-10-24寵物

在那些自太古傳下,比較為人所熟知的中國主流神話裏,的確鮮見貓的形象。但當我們把視角放回民間,卻很能發現些與貓相關的傳說。其實說到底,中國主流神話大多起源於太古巫祝,因此,能參與進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動物,必然是在當時頗具有神聖性的動物,如鳥兒、龜等等,反之連牛、羊其實都罕見。而那時家貓可能還未傳入中國,或者即便傳入,也可能恰巧沒被視為神聖的動物,未能進入太古中國的神話敘事之中。而後世的貓傳說、貓神話全出自民間,要麽是出自民間對貓特點的偏好,要麽是崇拜虎的大傳統在一定情況下流變而成(如廣州珠村有「拜貓」習俗,崇拜「貓老爺」,認為貓老爺是趙公明元帥的大將,而香客們常相信拜貓就是拜白虎;雲南有鎮宅辟邪、吉祥納福脊獸「瓦貓」,其原型是無疑的老虎;淮陽當地方言貓虎不辨,淮陽泥泥狗之「貓拉猴」造型,實為「虎拉人」),即是例證。

廣州珠村「貓神」
雲南「瓦貓」
淮陽泥泥狗「貓拉猴」造型

在杭州城北,民間一直有「半山泥貓」的傳說。在杭州半山有個叫倪家門的村子,在北宋末年,誕生了位裔出倪氏的娘娘。倪氏自幼聰慧,飼貓護蠶,蠶花興旺,家業安康。後來金軍南侵,「相傳為宋烈女避兵於此(半山)。值夜他婦皆投宿村舍,女獨不去,為毒蛇嚙死。」倪氏娘娘捐軀守節,逝世後也屢顯聖跡。當年還是康王的趙構南逃時,兩軍決戰前夜,就夢見了這位倪氏娘娘,次日「娘娘神靈助陣,忽狂風大作,向北揚沙,金兵目盡瞀,宋兵鼓勇前擊,俘斬無數,兀術北遁。宋中興實肇於此。」趙構登基後,為倪氏立了廟,封其為「撒沙護國顯應半山娘娘」,遂有杭州半山娘娘廟。民間傳說,半山娘娘廟內塑像座前,常出現黑、白、黃等七彩神貓。倪氏的後人於是自制雙面泥貓,出售給前來進香的人們,是為「半山泥貓」。【杭俗遺風】即載:「半山出產泥貓,大小塑畫如生,凡若去者,無不遍載泥貓而回,亦一時之勝會也 。」【臨平汜再讀】亦載:「半山廟售泥貓,養蠶之家多買之,謂可辟鼠。」

杭州半山雙面泥貓

在河北邢台的廣宗縣東北部,北邊的是大平台鄉的劉家莊,南邊的是廣宗鎮的夏家莊,兩個村莊相隔不足三裏地,幾百年間卻老死不相往來。這裏一直流傳著「黑狗白貓」的傳說:劉家莊修了崇拜白貓的「白貓神廟」,得名「白貓劉家莊」,而白貓神廟廟門對沖的夏家莊自此則屢屢發生怪事,請來風水先生一看,才知道是劉家莊廟內的白貓日久成精所為,需要破解。於是,夏家莊就修了個坐南朝北,正好與白劉莊的白貓神廟廟門相對的廟宇,廟中供奉送子觀音、二郎神及一條通體漆黑的哮天犬。夏家莊因而得名「黑狗夏家莊」。

在夏家莊修好廟,自己轉危為安後,劉家莊又屢屢發生怪事了。兩家村莊不斷地明爭暗鬥,如破壞對方供奉的白貓黑狗、派人在自家廟宇站崗巡夜、交涉拆毀對方神像又各不答應雲雲。兩村冤冤相報而不能終結,還是最後劉家莊經高人指點,將本村廟裏的白貓改成白馬,供奉起身騎白馬彎弓搭箭,馬蹄下一只黑狗流血慘死的張天師,得名「白馬劉家莊」。沒了死對頭貓與狗,又加後來時代發展,兩家局勢才有所緩和,也再沒有鬧出什麽詭異之事。2006年,兩家重修廟宇,劉家莊那慘死馬蹄之下的黑狗影像都不見了,這冀南一隅,廟門對廟門的「隔空鬥法」自此才徹底宣告終結。

張天師射天狗

探究這件事的本來情況,還得回到劉家莊本身。關於劉家莊與白貓的聯系,在修廟崇拜之外,有另一種說法:過去,當地超過 80 歲的老人被稱為「老白毛」,劉家莊因長壽之人極多,就外號「老白毛劉家莊」,後來又由諧音訛稱為「白貓劉家莊」。劉家莊裏本來有兩位「老白毛」修建過菩薩小廟,後來為紀念二人,又加村子外號之訛,就供奉了白貓。從地理環境上看,兩村處於沙丘地帶,耕作環境惡劣,因資源爭奪而發生沖突理所當然,因之又視彼此為仇讎亦順理成章。或許正是在這種村際關系下,劉家莊與夏家莊才會出於巫術思維,將本村的苦難歸因對方,並將對方村落的魔力源頭抽象為對方所崇拜的神明,用自己的神聖符號來攻擊對手的神明符號,以此禳解巫術危機。白貓崇拜催生了對立的黑狗崇拜,這兩個對立符號成為共享的集體記憶,在以虛構的形式反映了歷史上兩村之間的沖突後,又加強、固化了村際關系之敵對,最後誕生出「白貓黑狗」之民間傳說。

在多民族雜居青海河湟地區,還有「貓鬼(蠱)神」崇拜現象。當地人相信,透過對死貓與活貓進行不同的特定供奉儀式,可以將其轉化為貓鬼神。貓鬼神神通廣大,能聽從主人吩咐,實作主人願望,一如泰國的「古曼童」。類貓鬼神巫術其實歷史相當悠久,北齊的高家人就有祭祀,隋朝楊廣還用來鏟除政敵,其實確是種漢族巫蠱之術。在甘肅青海地區流傳的民間貓鬼神,相比於威脅生命作亂,其能力更多還是在為供奉者攬財與守財上。祂能為主人偷取一些小東西、懲罰偷取主人財物或借而不還的人並拿回財物。民眾對貓鬼神感情復雜,敬而遠之,歧視養貓鬼神的人,也會使用一些針對貓鬼神的防範巫術。不過,若供奉貓鬼神的家族把貓鬼神傳承下去,這尊貓鬼神還可能從家神演變為家族神,乃至於最後演變為負擔起保佑整個村落的責任的村神、區域神。

在少數民族神話中,與貓相關的故事就比較多見了。

彜族有類似後羿射日的神話【三女找太陽】,傳說古時候天上有七個太陽,莊稼一年收七次,牛羊一年懷七胎,人們生活非常幸福。後來有只夜貓精因喜歡黑夜,用身上的羽毛一連射落了六個太陽,嚇得第七個太陽藏了起來,天地陷入黑暗。各個民族的能人出面尋找太陽,但是都失敗了。最後,三個彜族姑娘用巧計除掉了夜貓精,克服萬難找回太陽。

侗族祖先傳說【松桑與松恩】中,龜婆孵蛋,孵出了侗族的女性祖先松桑與難性祖先松恩。松桑與松恩結合,生下了龍、虎、蛇、雷、熊、貓、狐、豬、 鴨、雞、丈良、丈美十二個孩子。這十二個孩子只有丈良與丈美是人。他們因為爭當老大而展開比賽,依據各自的生理特點,施展自己的本領。丈良與丈美沒有什麽生理本領,於是哄騙動物們上當,放火燒山。動物們後來決定報復丈良、丈美,讓雷婆出馬,但又被二人擒獲。僥幸逃跑後,雷婆回到天上大發洪水,丈良丈美又乘坐葫蘆舟(雷公發洪水報復人類,人類靠葫蘆來逃生,是西南地區許多民族的神話母題),在小動物們的幫助下懾服雷婆,強迫雷婆造出七個太陽把洪水烤幹。最終,他們請長腰蜂上天去幫他們砍掉五個 太陽,留一個繼續當太陽,又讓一個當月亮。世界安穩後,丈良和丈美為了延續人類,只好結為了夫妻。這裏的十二個孩子,或許是侗族裏崇拜各動物的部落,而其中一支侗族崇拜了貓,貓作為圖騰祖先、神聖動物,出現在了侗族神話敘事裏。

景頗族神話【駕馭太陽的母親】中,造物主能貫娃在創世之先的混沌裏造天造地,又用泥巴捏出萬物,其中就包括貓。

彜族民間傳說中,貓是佛祖用自己的汗膩捏成的,專捕老鼠,為民除害,可以與人同床睡覺同桌吃飯,賣貓為生的人最為缺德。彜族【祖訓】更是直言:「不要踩他人的頭,不要賣貓為生。」

海南保亭、通什和瓊中地區的黎族相信自己祖先與貓有良好情誼,禁忌捕殺貓,在貓死後還會將其埋葬,沿途哀悼。海南合畝制地區的黎族一直保留貓圖騰崇拜的遺俗,毛道地區的黎族視貓為自己的祖先,稱雄貓為祖父,雌貓為祖母,貓是神聖的,任何人不得傷害和食用。還會在貓死後給貓立墓山。該地區部份黎族認為貓死後有鬼魂,如果傷害貓、吃貓肉,說「貓死了」之類的話,觸犯禁忌,死去的貓祖先之鬼魂就會作祟,使人生病。

在西南地區的一些谷種起源神話中,人類誕生之初或大洪水過後 , 人類無谷種 ,只能由動物自天上、水裏、 大海或遠處取回。有的谷種起源神話中,狗與貓一起去偷取谷種,谷種沾滿了它們全身。但是在過河時,只有狗豎起尾巴,在尾巴上保留了沒被水沖掉的谷種。所以每年要作新米飯祭祀並餵狗,平時也要先餵狗再餵貓(景頗族傳統相反,也許是因為復合了他們一些把狗塑造為毛躁懶惰,貓則穩重靠譜的民間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