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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看到一絲不掛的你, 都會想些啥?

2023-03-04寵物

這個問題我們讓超級無敵 福瑞控·語言哲學家·德裏達 老師來回答。

「像動物一樣全身赤裸」是什麽意思?嚴格說來,我們是否可以說動物是赤裸的?我們是否可以說動物處於裸露之中?如果我們假定動物不具備對赤身裸體的理解(德裏達還不至於作此假設),那麽為何當我們在動物註視下赤身裸體時會產生一種羞恥感呢?
德裏達指出,人們普遍認為只有人類才能夠赤身裸體,或者說只有人類才能夠以赤身裸體的形式存在,因為只有人類才具備對裸體的理解。我們知道,人類有諸多專有的「特征」或內容,這些特有的品質將人類與動物區別開來。而此處,穿衣服成為人類的一個基本「特征」。人們通常認為,穿衣服是人類的專有特征,因為只有人類在面對自己的裸體時才會感到羞恥。「穿衣服」這一特征與人類的其他專屬特征(如理性、說話、死亡意識、倫理、綻出等)一道形成了一個結構。動物日益侵犯著人類的獨特性,而這個結構明晰地將人類與動物嚴格劃分開來。

德裏達:【我所是的動物】

我經常問自己,為了看看我是誰——我是(/跟隨)誰,當我被動物沈默的目光,比如說一只貓的眼睛所看到自己的赤身裸體時,我難以,是的,一個麻煩的時刻(j’ai du mal),去克服我的窘迫。為什麽會有這種麻煩(/可惡:mal)?我有麻煩(mal)壓制這種羞愧(/靦腆:pudeur)的運動。麻煩在於自身保持沈默,反對猥褻。

反對失禮的擔心,這種非禮來自於發現自己赤裸,自己的性暴露,完全赤裸在一只貓面前,它一動不動的看著你,只是看著。一種動物赤裸著在另一種動物前的失禮(malséance),從這點上人們可以稱之為一種動物場景:一個本源的經驗,一個而且是不可比較的可惡場景,出現在赤裸的真實之中,在動物持續的註視面前,一種善意的或無情的,驚奇的或熟知的註視面前。

一個預言家、夢想家或超出-光明的盲人的註視。因此,似乎我為在這只貓面前赤身裸體而感到羞恥(honte),並且為羞恥感到羞恥。一種反觀自照的羞恥,恥於自身的羞恥的反映,一種同時也是反射反思的、不合理的且無法明言的羞恥。

在這種反射的光學中心,會出現這種東西——在我看來是這種無與倫比的體驗的焦點——這被稱為是裸體(nudité)。並且人們相信它是人所專有的,也就是對動物是陌生的,動物是赤裸的,或者被看成是赤裸的,但對此,動物們卻並沒有哪怕是最細微的意識。

對什麽的羞恥呢?在誰面前裸體?為什麽讓自己克服羞恥?為什麽因為感到羞恥而羞恥?

特別是,我應該解釋一下,如果貓發現我當面(de face)裸體,面對面的,如果我赤裸著被貓從頭看到腳,就是要看見,毫不猶豫的將其視線集中到——為了看見——生殖器的方向。

為了看見(pour voir),沒有打算看見,沒有觸摸,沒有咬,盡管這種威脅仍存在於它的唇邊或者舌尖。某種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在那裏發生了——就像事事都最終會發生,失誤、墮落、失敗、過錯、征兆(征兆[symptôme]正如大家所知,也表示「墮落」:事例,不幸的事件,意外事故,墮落所應得的[échéance],災禍)。

這似乎正是在這一時刻,我說過或打算說到禁止——這種不該說的東西。似乎一個征兆不能被明言的,並且,正如人們所說,否則我就要腐蝕語言了。對什麽的羞恥,在誰面前羞恥?因為如同動物(bête)那樣赤裸而羞恥。

廣泛認為,盡管我打算考察的哲學家裏沒有一個人確切地提到過 ,動物的獨特性以及在最後的分析中將他們與人相區分的,正是它們赤裸而不自知。因此也就不是赤裸的了,不知道它們的赤裸的知識的知識,簡而言之,就是沒有善與惡的意識。

從那時起,赤裸而不自知,動物們,實際上,就不是赤裸的了。

他們並不會因為他們是赤裸的而赤裸。原則上,除了人以外,沒有動物會想著為自己穿衣。衣服對人來說是專有的,乃是人的一種「專有特性(propres)」。穿衣本身是與人所專有的所有其它形像不可分的,即使人們討論它少於語言或理性、邏各斯、歷史、笑、哀悼、墳墓、天賦,等等。

(以上列舉的人的專有特性從最初那一刻都總會構成一種共有的形像。為此,這種列舉永不會限制在一種簡單的特性中,並且永不會終止;在結構上說,它能吸收無數的其他概念,從概念的概念開始。)

因此,動物並不因其為赤裸的而赤裸。它並不曾覺察到自己的赤裸。「在自然本性上(dans la nature)」,並沒有赤裸。只有情感,感動,(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裸體中的生存(exister)的經驗。因為它是(est)赤裸著,卻沒有在赤裸中生存(exister),動物既不能感受到也不能看到自身裸體。因此它並不就是赤裸的。

至少人們都如此這般認為。對人來說,情形則相反,衣服來源於技術。因此我們必須將羞愧和技術一起認為是同樣的「主題」。以及罪惡和歷史,以及勞動,以及其它很多一起的東西,當作同樣的主題。人是唯一發明衣服來遮蓋其生殖器的存在。他只是在他能成為赤裸的,知道羞愧,知道自己因不再赤裸而羞愧的意義上,才是人。

而且,知道自身,這是知道自身的羞愧。另一方面,因為動物是赤裸的,並且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赤裸,人們就相信,羞愧(/羞恥)就如不羞愧(不知羞恥)一樣對動物保持為陌生的。而且在這裏相關的是自身知識(savoir de soi)的問題。如果人們只能透過保持不羞愧(/不知羞恥)而羞愧,並且反之亦然的話,那麽什麽是羞愧(pudeur)呢。

人們永不會重回裸體,因為他有了赤裸的意識,也就是說羞愧(pudeur)或羞恥(honte)的意識。動物因為它是裸體的而處於非赤裸中,而人在其不再裸體的意義上處於赤裸中。在此我們遭遇到兩種沒有赤裸的赤裸之間的一種差異、適宜或尷尬。

這種尷尬在善與惡(mal)的科學的領域中,只不過才開始給我們帶來麻煩(mal)。在貓看著我裸體之前,我會如同(comme)不再有赤裸的意識的動物那樣感到羞恥嗎?或者相反,如同一個保持著其赤裸的意識的人那樣?這樣我是誰?我存在(/跟隨)的是誰?如果不是他者的話,應該要求誰?或許是貓它本身?我必須首先澄清,我所談論的貓是一只真正的貓,相信我,真的,一只小貓。

它不是一只貓的形像(figure)。它不會像地球上所有貓的寓言,沈默地進入房間,穿過神話和宗教,文學和寓言中的貓。有著許多這樣的貓。我所談論的貓不屬於卡夫卡的廣泛的動物詩,它無限地而且本源地有震蕩激動人的優點。也不是看著我的那只貓,並且我似乎——但是不依賴於此——正在致力於一種否定的動物神學,霍夫曼的或Kofman的貓Murr,雖然與我一起利用這種機會向Sarah Kofman 的偉大的、不倦的著作致禮,也就是她的Autobiogriffures(自身-生命的-把握),這個標題與這次會議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這本書將在這次會議上警戒著並且頻繁被參照或重讀。一個動物看著我。我應該如何思考這個語段?看到我裸體的貓,那確實是一只小貓,這個我所談論的貓,是一只雌貓,她不是蒙田的貓,在他的【為Raymond Sebond辯解】 中,他稱為「我的貓」(ma chatte)的那只。

你將承認其是前笛卡爾或反笛卡爾關於動物最偉大的文本之一。以後我們將註意從蒙田到笛卡爾的某種特定的演化,一種模糊的並且很難指定一個日期,甚至難以在兩種結構之間加以辨識的事件,對這些結構這些專名是轉喻。蒙田取笑當人主張指派或拒絕動物的某些才能的時候,人所表現出來的「假設」和「想象」的「人對於動物的輕視」 (A, pp. 331, 330)。

與此相反,他認為有必要承認動物在構造字母和音節中的一種「才能」。這種才能,蒙田自信的向我們保證,「證實了他們有一種內在的理效能力,使得他們如此可教並且會學習」 (A, p. 340)。給人分派任務「與其夥伴和同伴的動物分享,且在其中分配其認為合適的比例的才能和權力」,他問道,這個問題在此所指的不是動物而是人的天真的斷言:

「透過他的聰明才智,他何以知道動物的隱密的內心活動?透過他們和我們之間的什麽樣的比較,他推斷出他認為是他們所屬的愚蠢?

當我與我的貓一起玩時,誰知道我不是她的消譴更甚於她是我的消譴?……」

1595年版加入:「我們用相互的嬉戲互娛對方。如果我有機會開始或拒絕,她有同樣有。」 [A, p. 331]看著我裸體的這只貓,她在那裏而且不是其他的貓,我在此談論的那一只,盡管我正變得激昂起來,也不屬於波特萊爾的貓的家族 ,或者里爾克的 ,或者布伯的 。至少從字面上說,這些詩人和哲學家的貓不能說話。

「我的」貓(但從不是一只屬於誰的貓)甚至並不是在漫遊仙境中所談論的那一只。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堅持懷疑我反常——總是一個可能性——你有自由理解或接受我剛才對「確實一只小貓」所強調的重點作為從【愛麗絲漫遊奇境記】中第11章所參照的,所轉譯的而來。名為「醒著的」,這個倒數第二章所包含的只是一個短語:「——畢竟它真的是一只小貓(and it really was a kitten after all)」;或者一個法語的轉譯為:「畢竟,它真的是一只小黑貓(et, finalement, c'était bel et bien une petite chatte noire)」。

時間不允許,否則我當然願意將我的全部講話都放在對卡洛爾的解讀上。事實上你不能確定我並不是在這樣做,不論好壞,沈默的、無意識的,或者不為你所知的。你不能確定我沒有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已經這樣做了,那天我讓一只小刺猬,一只乳刺猬說話或透過,或許,在「什麽是詩 」這個問題之前。

因為思考關於動物,如果有這樣一種來源於詩的東西的話。在此你有一種假設:它是哲學從本質上必須使自己喪失的東西。是哲學的知識和詩的思考之間的差異。「什麽是詩?」的刺猬不僅繼承了我名字的一部份,而且它還用其自己的方式,回應了愛麗絲對刺猬的呼叫。記住「球是活的刺猬」的槌球場(「王後的槌球場」)。

愛麗絲想要用她抱在胳膊下的紅鶴的頭給刺猬一棒,並且「它會扭過自己並擡頭看著她的臉(look up in her face)」直到她大笑 。一只動物如何當面(en face)看著你?那將是我們所關註的問題之一。愛麗絲接下來註意到「刺猬已經展開身體爬走了。此外,把刺猬球打過去的路上總有一些土坎或小溝。」 (AW, p. 90)這是一片地,在地上「玩家不等待輪換都一起玩,總是在為刺猬爭吵或打架。」 (AW, p. 91)我們將更沈默的被吸引到【鏡子的另一邊】的沈默,我們將追蹤那個【鏡中的場景】——並且問關於它的某個問題,確切的說是從動物的角度來問。

但是如果我那只真正的貓並不是愛麗絲的小貓(某種轉譯將「小貓」譯成le petit chat,或者une petite chatte noire),當然不是因為我打算匆忙醒來作出推論,就像愛麗絲所做的那樣,認為人們不能與一只貓進行交談,借口是它不能回應或它總是回應同一件事。因為任何我打算透露給你們的毫無疑問回到了要求你們對我回應,你,對我,對我回答關於回應(/回答:répondre )的是什麽。只要你能。上述的動物的上述問題總體上歸結為,並非了解動物是否說話,而是人們能否了解回應表示什麽。以及如何區分回應與反應(réaction)。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必須記住愛麗絲在結尾中非常笛卡爾式的陳述:「貓的最令人不便的習性就是(愛麗絲曾經評論過),不管你對他們說什麽,他們總是嗚嗚叫。‘如果他們只是對‘是’嗚嗚,對‘否’說喵,或者其它此類的規則,’她曾說,‘這樣一來人們就能進行對話了!但是如果有人總是說同樣的東西,你怎麽跟他們交談呢?’」「在這種情形中,貓只是嗚嗚叫:不可能猜測它到底意思是‘是’還是‘否’。」你能跟一個動物說話,對前面所說的真正的貓說話,因為它是一只動物,但是它不回答,不真正的回答,從來如此,這就是愛麗絲所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