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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魄台灣老農赴粵,中組部嚴肅調查:恢復黨籍,享離休幹部待遇

2024-10-05新聞

1987年10月15日,台省當局宣布開放居民到大陸探親。次日,大陸方面也出台了相關接待辦法。兩岸打破了長達38年的隔絕,許多少小離家的人,再次踏上魂牽夢繞的故土已經是滿頭白發。

雖然歲月蹉跎,但他們無不滿懷激動,畢竟余生夙願終歸實作,比起那些早已過世的人,他們還算幸運。據台灣方面資料統計,開放探親的當年,申請回大陸探親的人就超過了10人。

1988年底,一位白發蒼蒼的台籍農民,手持「葉依奎」的身份證向當局送出了探親申請,並順利回到老家廣東省豐順縣。這位老人孑然一身,衣著樸素,步履蹣跚,臉上盡是滄桑,看得出來他過得有些落魄。

他回到老家找到親人後,便不再回台灣。當地把他當成「貧困台胞」照顧,每個月給他發放120元生活補助費。那年筆者還沒出生,查了一下歷史資料,120元要比一個普通職工的薪金高很多。說明當地政府對他非常照顧。

後來,老人回鄉的訊息被反映到中組部。該部非常重視,派出一位司級幹部,赴廣東多個部門查詢檔案,並聽取了一些當地老幹部的意見。最終於1994年秋天,發文通知廣東省委:恢復此人黨籍,並讓其享受離休幹部待遇。

離休與現在的退休並不是一個概念。離休人員是在1949年9月30日之前就參加黨領導的革命軍隊或者地下工作人員。離休人員根據級別不同,除了能享受優厚的政治經濟待遇外,在住房、醫療等方面還有特別照顧。

中組部為何會給予一位在台灣數十年的農民如此高的待遇,他有著怎樣的經歷?

這位手持「葉依奎」證件的老人,真實姓名叫謝漢光,1919年出生於廣東省豐順縣埔寨鎮。曾在廣西大學農學院就讀森林系,畢業後沒多久,他便憑著自己的能力,當上了黔桂鐵路柳州農場的主任。

那時日軍全面侵華,北方大片土地淪陷,愛國誌士和達官貴人們紛紛遷往廣西、雲南、四川等地躲避戰亂。潮州、汕頭的一些中共黨員和進步人士也疏散到廣西隱蔽。

廣西一度出現前所未有的文化和經濟繁榮。當時桂林是省府所在地,柳州是第四戰區司令部所在地,進入廣西的人員大多在這兩個城市落腳。但桂林和柳州都是小城,大量人員湧入吃住就成了問題。

謝漢光的農場有較大的空間,加上廣東人在外非常團結,他管理的農場接納過許多潮汕籍黨員,甚至成為地下工作者的聯系點。謝漢光與他們的交往中,也慢慢被進步思想感染。他經常參加抗日救亡活動,學習革命理論,希望有一天也能加入這個光榮的集體。

1944年,為了拯救在東南亞的孤軍,日軍制定了「一號作戰計劃」,發動豫湘桂戰役,企圖打通從陸地與東南亞的聯系。盡管當時的日軍已是強弩之末,但老蔣和各路軍閥各懷鬼胎,都想憑借日軍的力量消耗彼此,正面戰場還是一路潰敗。

11月初,桂林、柳州相繼淪陷。原先遷入桂林避難的人員再次向西遷移。擔任農場主任的謝漢光不願為日本人工作,也隨著難民逃到四川。他剛工作不久,一點積蓄早已在路上花光,一切從頭開始,幸好肚子裏還有知識,靠在高縣和邛崍等地教書謀生。

抗戰勝利後,謝漢光回到了老家。戰後的中國,滿目瘡痍,人們都希望有一個安寧的環境,可以幸福地生活,但戰爭卻沒有要停止的跡象。謝漢光意識到,作為一個知識青年,有責任為革命、為人民的幸福出一份力。

他毅然赴港,找到了中共香港華南分局的負責人方方和蘇慧,透過他們的考察加入了組織。那時謝漢光利用粵語優勢,化裝成商人,往返港粵之間,為組織傳遞了不少情報。

這一年,他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與一個心愛的姑娘結了婚。限於客觀條件婚禮辦得很簡單,但他情真意切地向姑娘承諾,將來要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然而剛剛結婚9天,還沈浸在新婚甜蜜中的謝漢光接到組織的重要任務——赴台灣進行地下工作。

抗戰勝利後,此前由日共直接領導的「日本共產黨台灣民族支部」轉而由中共領導。曾參加過長征、擔任過八路軍政工幹部的台籍黨員蔡孝乾被派去組建台省工委。當地形勢的發展,需要一批有信仰、有能力的幹部,謝漢光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被派往台省。

棄小家,成大家,這是對每個革命者的基本要求。謝漢光只能忍痛辭別妻子,妻子知道他這次任務比平時更加兇險,孤島之上,退無可退,一旦暴露便有生命危險。但她也不願阻擋丈夫去追尋自己的理想,只是默默地流淚。謝漢光安慰她:「等解放了我就回來,這一天不會很久的。」

在組織的安排下,謝漢光赴台後憑借自己的專業進入省林業試驗所蓮花池分所工作,後來還當上所長。他不但利用這個身份掩護開展地下工作,還為組織從大陸派來的人員安排工作。

1947年,廣東普寧籍黨員張伯哲被組織派往台省,謝漢光把他安排自己任職的林業試驗所擔任科長。後來張伯哲擔任了中共台中工委書記,是謝漢光的直接領導人。此後梁錚卿、陳仲豪等粵籍黨員也被組織派往台省,謝漢光也分別給他們安排了合適的工作。

1948年底到1949年夏,是台省地下工作最為激烈的階段。當時領導台省工委的上海局被撤銷,其工作並入華東局。華東局正在積極籌備解放台省,對情報工作非常重視。

台省工委書記蔡孝乾曾派聯絡員聯系華東局,要求提供資金、武器和船只,準備在島內開展武裝鬥爭。但華東局認為,台省解放已是水到渠成,沒必要讓同誌們白白犧牲。當前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大家安全,使組織不被破壞,同時收集敵人情報。

那時國內形勢一片大好,解放軍百萬雄獅渡過長江,蔣軍退守西南一隅,全國解放指日可待,地下工作者無不歡欣鼓舞,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台省組織發展勢頭也非常好。地下黨員達1300人,同情黨並參加地下活動的群眾還有2000人,如果再加上可以動員的普通群眾,可以掌握的群眾將達5萬人。建立了鹿窟村、台中縣鴨潭山、白毛山等武裝根據地,其中鹿窟根據地已有300多人,100多條槍。

3月份,台大和台師大學生聯合發動大規模學潮,學生們上街遊行,高唱【跟著共產黨走】和一些解放區的歌曲,高呼大陸學生們喊過的口號「反內戰、反饑餓、反迫害」,聲勢浩大。

張伯哲領導台中支部積極收集有關軍事配備的情報,策反海軍艦長,準備迎接解放軍到來。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台省解放已成定局,地下工作者甚至已經開始半公開活動。勝利的喜悅讓他們忘記了危險,他們忽略了一個事實,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黑暗的時刻。

10月份,金門戰役失利,台省解放工作被迫延後,蔣軍得以茍延殘喘,島內形勢大變。

台省地下組織原先有一份內部秘密刊物叫【光明報】,一開始印發量非常少,只有幾十份。內容由省工委委員林英傑秘密收聽大陸的廣播後編輯,再送到陳仲豪任職的基隆中學後山的山洞內秘密排版印刷。

隨著解放形勢的大好以及當地組織的快速發展,大家都放松了警惕,這份報紙印發量大增,轉為半公開。由地下工作者在街上貼上、發放和郵寄。一時間,台省各處公共場合均出現了【光明報】和各種各樣的革命標語。

特務將一份【光明報】交給了「省主席」兼警備司令陳誠,轉而交到了老蔣手裏。老蔣雷霆大怒,在陽明山觀邸召開會議,當著眾人的面痛斥保密局(前身為軍統局)局長毛人鳳,要求限期破案。

老蔣一敗再敗,這是他最後的棲身之地,不容許再出差錯。這次會議掀起了島內的腥風血雨,也是白色恐怖的開端。保密局不久便循著報紙的來源,找到基隆中學的秘密印刷點,並陸續抓捕了44個地下工作者。陳仲豪在謝漢光等人的幫助下,安全撤回了大陸。

保密局並對被捕人員嚴刑逼供,有的人經受不住便叛變供出了更多線索。島內形勢不斷惡化,台中工委書記張伯哲和省工委書記蔡孝乾先後被捕。

張伯哲任憑敵人怎麽拷打都未供出任何資訊,最後被殺害。而蔡孝乾被捕不久後就叛變,供出了潛伏在「國防部」擔任參謀次長的吳石和其他大量黨員,使台省地下組織遭到淪陷性打擊。

按照台當局的說法,從1949年8月到1950年3月,保密局一共破獲了80多件「中共間諜案」。僅僅因為蔡孝乾叛變,就有1800多人受到牽連。

這個沒有氣節的叛徒,就連當時擔任保密局偵防組長的谷正文都對他非常鄙視,他在晚年的回憶錄中寫道:「蔡孝乾的人品最令我不滿,每天只拼命照我給他的自白書大綱寫,這些手稿竟堆了有半人高。」

那段時間,島內每天都在抓人,很快謝漢光的身份也暴露,卷入了了所謂「匪華東局潛台組織梁錚卿等叛亂案」。謝漢光聽到梁錚卿被捕的訊息後,不得不放棄工作,暫時躲避。

大街小巷都是特務和軍警,每個與組織有關聯的家庭都被搜查了一遍,謝漢光無處可去。還好他是學森林專業,又長期在林業試驗所工作,對森林的狀況無比熟悉,他躲進了深山老林中。

特務們找不到謝漢光,只能在檔案中寫下:「謝匪漢光,迄未獲案,希各有關單位註意追查。」

謝漢光憑自身攜帶的一點幹糧和森林裏的野果充饑,從台中逃到台東。路過一個高山族村莊時,實在走不動了,癱倒在路邊,好心的村民收留了他。休養一段時間後,謝漢光為去處發愁,在台灣舉目無親,組織被破壞,特務又正在大肆搜捕,出山無異於自投羅網。

當地村民看著謝漢光文質彬彬,像是很有知識的人,而且他還教給了村民一些林木養護知識。大家都希望他能留下來,村長發現有一個叫葉依奎的人長期失蹤,便讓謝漢光頂替他的戶口。

從此謝漢光改名葉依奎紮根在深山農村中,靠種樹為生。村民們看他孤身一人,想要給他介紹一門婚事,但都被婉拒。謝漢光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解放軍的到來,屆時,他就回到老家與妻子團聚,過幸福的日子。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便是38年。

直到1987年,兩岸開放探親,他才終於迎來回鄉的機會。當他站在自己家門口時,家鄉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迎接他的老太婆,就是當年自己向她許下承諾的愛妻。謝漢光離家後,她苦等42年,兩人抱頭痛哭,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此時家中還有三個孩子圍著謝漢光叫爺爺,原來謝漢光離開後,妻子懷孕生下一子。時光匆匆,這個孩子也已經長大養育了三個孩子。

謝漢光能領到120元每月的「貧困台胞」已非常滿足,他沒再向組織再提任何要求。因為躲避在山林中的他,眼看著頭發一天天花白,曾擔心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故鄉。現在願望已經實作,其它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曾經在台省與他一起戰鬥過的陳仲豪,為在台省犧牲的張伯哲等人爭取烈士待遇時,隨便提到了謝漢光的情況。中組部收到材料後,嚴肅地進行了調查,並作出了文章開頭那個結論。

遺憾的是,僅僅2年之後,謝漢光便離世。

謝漢光坎坷的一生,正是當年革命誌士們的真實寫照。還有更多在隱蔽戰線奮戰甚至獻出寶貴生命的人,他們連名字也沒有留下。正是這些革命先烈,以舍小家,成大家的革命精神,換來了今天幸福的生活。正如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上所刻一段碑文「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勛永垂不朽」,他們的貢獻國家不會忘記,人民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