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醒來的時候,頭很痛。有一個男人站在對面俯視著我。
是我的父親。
我看到父親穿著一件白色的塑膠服。
像這種只能在科幻電影裏出現的東西,為什麽會在我父親的身上?
疑惑重重。
父親走過來告訴我,他說外面的世界已經壞掉了,連陽光都被汙染了。我回顧四周,發現屋裏所有的窗戶都被釘死了。
他叫我在家裏面待35天,35天之後,他會回來。這之間,我不能給任何人開門,而我所需要的水和食物都儲備在書房裏。
說完這些話,他就出去了。
現在是淩晨01:25分,門外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這次開門也是醒來後,我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02
第三次世界大戰?
核泄露?
細菌汙染?
還是超越我常識的超自然事件?
外面的世界到底怎麽了?
我坐到沙發上,喝了點水,嗓子舒服一些了。
我開始思索這件事。父親說時認真嚴肅,我絲毫沒有懷疑他會騙我。但只是假設,假設他確實在和我開玩笑呢?可能我出門後,會有一大群朋友站在外面,嘲笑我信以為真,那麽久才出來。
會麽?
轉頭看看四周窗戶上的木板,我的家人沒有必要費如此大的力氣來和我開這樣一個玩笑。還有就是父親臉上的傷疤和皺紋,那些都不是靠化妝可以做到的。這麽想來,外面確實是被汙染了吧。
是汙染麽?
我再次反問自己,問題又回到了最初。
外面的世界怎麽了?
距離父親離開,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這期間我什麽都沒做。手中的玻璃杯轉了一圈又一圈。
心神不寧,不知道該幹嘛。醒來被告知這些事,讓我渾身焦躁。
起身走到門的位置。
我明白只要擰開門閥,就可以知道外面變成怎麽樣了。只要開啟它,我就不會為腦袋裏的疑惑焦躁了。
回想了一下父親說的,他之所以把窗戶上面釘上木板就是為了不讓陽光透進房間,這說明光確實被汙染了。
但現在是晚上,外面並沒有光線,父親開啟門的一刻,我確實在場,能見的只有黑暗。
這麽想來,現在開門是不必擔心的。
我突然有一個想法,用家裏的光源照一下外面,看看到底怎麽了。我不必出門,只要開一條縫隙,然後用手電筒照一下就可以了。
確定這個想法後,我找來了手電筒。
雖然父親是穿著特殊服裝出門的,但開一條縫隙應該影響不大吧。
走近時,天邊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好像什麽東西裂開了一樣。雖然是外面的事,但耳朵卻感覺,有什麽東西要拼命鉆進來似得。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見了。我跪在地上,身體和器官像四散的鏈珠。
03
再次醒來,地板濕了,是我失禁了。
眼睛裏面還有淚水。
我並不感到難過,怎麽就流眼淚了?
外面爆炸了麽?
從小到大的學識和經驗告訴自己,那是一種什麽東西裂開的聲音。
我躲在客廳飯桌底下,一直發抖,一直發抖。
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客廳上方的鐘,早上9點。
旁邊的行事曆顯示,今天是3月16日。
【第一天 3月16日 9:23】
拿著牙刷和牙膏去衛生間洗漱,正前方有扇窗,本可以看到外邊街道的。
拿出麪包和牛奶墊了下,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但即使這樣,我也知道不能什麽事都不做。該利用身邊的資訊來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第一個想法是能不能找到報紙之類的。
因為沒有光,房間的亮度全都來自頭頂的白熾燈,讓人感到不適。
結果那天只是在客廳草草尋覓一番。
什麽都沒發現。
【第二天 3月17日 14:40】
昨晚我睡在父母的房間裏。
那張床比我房間的大多了。以前爸媽不在時,我總睡在上面。
因為太無聊了,我居然想到了玩捉迷藏。但是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人會來找我。於是我幻想了一個人陪我一起玩。我躲在自己房間的衣櫃裏,幻想那個人在廚房裏找我。在那之前,我故意把浴室的簾子拉上。這樣的話,就可以讓他以為我躲在簾子後面。
後來從衣櫃出來,走到了浴室裏,那個簾子果然還拉著。
哎......
我嘆了口氣。
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很無聊。
【第四天 3月19日 19:14】
為了多尋覓一些可供躲藏的地方,我特意畫了房間的平面圖。我的家是99個平方。由客廳、三間房間、一間衛生間、一間廚房和一個陽台組成。
這次我藏在床底下,閉上眼睛,幻想著那個人在陽台上找我,他的步伐應該很緩,不然這個遊戲很快就會結束。他把洗衣機拖了出來,因為後面有一定的空間可以藏人。我不在裏面,於是他失望地將洗衣機搬回原處,走的時候還開啟了滾筒,只是隨便看看,我當然不在裏面,裏面只能勉強裝下一個孩子。
我在床底下模擬那個人的思維,幻想著他現在應該走到了廚房。他在裏面轉了一圈,覺得沒有可以裝得下我的地方。他撇撇嘴倒也不急,慢慢開啟了微波爐,看了看,沒有我。
為什麽他會認為這麽小的地方會有我呢?
04
「已經躲好咯......」
第二次躲床底下時,我對著空蕩的房間喊道。
為了最大限度地挖掘遊戲的可玩性,我幾乎探索了每一個角落。這也是我第一次那麽仔細地打量自己的家。
在這樣一個密閉空間裏,捉迷藏顯然不是適合一個人玩的遊戲,而且一個人很快就膩了。但決定不再玩這個遊戲不是因為我玩膩了,而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小事。
閉上眼睛,我繼續幻想那個不存在的人。他現在應該在書房裏找吧,書房裏面有張床,我在被子裏放了一個大人偶。
那個人掀開被子的一瞬間,他一定又失望了吧。他左搖右晃地走著,開啟書房裏的大櫃子,裏面有儲備的罐頭和礦泉水,還有一些床單。我自然不在裏面。
對方出了書房,來到客廳,東張西望後,搖搖頭朝我走來。
此時此刻,我正躺在床底下。我模擬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向著自己的位置走來。因為模擬得太認真,趴在地上的身體也不自覺動了起來。
他來了,腳步近了,地板因為重量的施壓而發出吱吱聲。
沈溺幻想時,我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寂靜的房間裏。是轉門的聲音。我立刻睜開眼睛,從床底看去,門口出現了一條縫。我呆住了,在確信自己是清醒的之後,立刻爬出床。
這門從外面被人開啟了,就在我躲藏的時候。
我立刻沖到了書房。發現床單被掀開,大人偶已經掉在了地上。
我的手在顫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衛生間洗臉,卻看到身後的浴缸前,簾子被拉開了一角。
之前應該全部拉上了才對!
剛玩這遊戲時,為了騙房間裏幻想出來的人,才事先把簾子拉上。現在卻被拉開了一個角。
這是怎麽回事,我自己有碰過簾子嗎?
質疑一旦產生,就會越來越多,如同河道裏入侵的清道夫,最終會把我僅剩的,代表冷靜和理智的魚類,一點一點蠶食幹凈。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去證明。
我找到一張紙,小心翼翼地撕碎它,捏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紙片,隨手灑在浴缸裏。我裝作漫不經心,其實暗暗記下了所有紙片的位置,然後就到床底下睡覺了。
等到我醒來,已經過去了16個小時,我吞咽了一下口水。
像一頭受傷的狼,緩慢而矯健地走到浴室。
紙片沒有一點點的變化。
是他/她還沒出現,還是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我疑惑了。
【第七天 3月22日 10:00】
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捉迷藏遊戲。
對於之前的事,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不過自從在浴室做了記號之後,那個不存在的人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突然發現,自己在這狹小的空間已經呆上一周。
因為水電煤都有,我能維持近乎正常的生活,只是有時受不了頭頂的白熾燈,沒有陽光,眼前只有慘白的光線。一周前沒覺得什麽,現在強烈的不適感終於出現了,沈悶,壓抑,還有白熾燈特有的聲音。
吱吱吱
......
我經常會在白天把燈關掉。關了之後,整個屋子就成了晚上的樣子。有時我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處白天還是夜晚。
其實我所認為的白天,也只是客廳唯一的時鐘顯示的。
我不知道窗外的世界怎麽樣了。
11點過後,來到了窗邊,我看著上面的木頭,確實很嚴實。
我用手摸了摸,陳舊的感覺。
我就坐在地板上,這樣的姿勢不知保持了多久。起身去浴室洗澡時,似乎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點聲音。
耳朵貼著那些木頭仔細聽。
嘀嗒
嘀嗒
嘀嗒
......
很輕,又很遠的感覺。聽了很久才確定下來。
外面的世界。
下雨了。
05
【第十天 3月25日 14:06】
第二周,我發現自己看不進任何書籍了。
上周的空余時間,我會看一些小時候的童話書,但那些書都被我翻完了。很奇怪是,房間裏除了小時看過的書,其他年齡段的都沒有。少年時光應該也買過不少書,為什麽現在房間裏都沒有了呢。
我感到好奇,四下尋找。
記憶中的書櫃塞滿了骯臟的被子和棉絮。就算翻遍所有角落也沒有發現什麽書,卻在床邊的小抽屜裏找到了一台收音機。
可惜不能發聲,家中所有的電子產品都幾乎報廢了。
父親走後的第一天,我就試著開啟客廳的電視,只有雪花。這也可以想象,外面的世界已經壞掉了,訊號之類的東西自然不會存在。
我本來想把收音機放到它原來的地方,手指無意碰了一下,居然出現了沙沙聲。
沙沙沙
......
既然已經出現了聲音,我便試著扭動按鈕。
還是嘈雜的沙沙聲,與預期的一樣。我突然覺得這聲音和外面的世界很像,荒蕪,一無所有,閉上眼,就是淩亂無序的圖案。
次次次
......
有那麽一瞬間出現了什麽。
很微小,模糊的聲音。
手指放慢節奏,很慢很慢地扭動旋鈕。聲音清晰一點了,但還是聽不清。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激動,這是十天裏第一次聽到聲音。
我把耳朵緊貼發聲口,調至最高的音量,發現那確實是人的聲音。手腕因為激動有些脫力,收音機差點掉在地上。
在說什麽?
我仔細分辨聲音的內容,很遙遠,聽了很久也聽不清。
能聽見的只有這樣一句話。
「一定要關好你的門,不要相信,不要......」
剩下的便又是沙沙沙的聲音。
【第十三天 3月28號 20:00】
前兩天一直守在收音機旁。
經過了兩天的摸索,我漸漸掌握了電台的規律,它只會在晚上八點到八點半的時間段裏出現人聲。
現在,我期待著聲音再次出現。
「不好意思啊各位,遲到了五分鐘,今天我回來的晚了點。現在我的房間已經越來越脆弱了,大家千萬不要出去。如果有敲門聲,你一定不能開門。如果還有生還者,請一定要註意,千萬不能開啟自己的門!這裏是樹屋電台,我是主持人AK,前幾天還在一起的同伴大笨熊,他已經和我走失了。」
我聽著他的話,才知道之前那個聲源的主人不是現在的。
之前那個的聲音更尖一點。
我感受到了他瑟瑟發抖的聲音,眼前又出現了畫面感。那個男人抱著自己的身體,正發抖。
感覺對方很冷......
「房間裏確實還有兩套防護服,我們的食物已經不多了,所以,我和大笨熊想一起出去尋找食物,可是......現在我,就剩我一個人了。」
他停頓了一會兒。
「如果大家現在開啟一切收聽器材,聽到了以下這個聲音,那麽這裏就是樹屋電台,我是你們DJ的AK。就在昨天,你們熟悉的老朋友大笨熊,他已經走丟了。我不確定世界上是不是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如果有幸存者......操他媽的...還他媽有沒有人活著啊......」
之後是男人哭泣的聲音。
「呵呵,我在說些什麽啊,人都死光了......這個世界壞掉了,還做什麽節目。」
抽泣的聲音...他持續了20分鐘左右才平復下來。
我完全震驚了,原來世界已經變得如此絕望。父親出門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是發生了大規模汙染,像我這樣的幸存者一定還有很多,但是現在看來......
二十分鐘後,那個聲音又回來了。
「大家好,AK在這裏失態了。我相信這個世界還是有人的,我也相信我絕不會是世界上的最後一個。下面我為大家來點播一首歌,一首鄉村民謠,希望你們會喜歡。我會在屋子裏等著大笨熊回來的,說不定,他已經找到食物了,在路上。
那麽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了,希望大家都能夠重新見到陽光......和希望。」
【第十四天 3月29日 8:00】
這次醒來,第一個感覺是不自然。
首先,為什麽我對於這場災難一點印象都沒有。對於只出現了一會兒的父親,也覺得陌生。
好像不是睡了一覺那麽簡單,在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無意間在陽台的花盆底下找到了一疊報紙,不是很多,大概有三份。
我一字一句讀出來。用了近一天的時間把那些沒用的資訊都剔除掉了,把所有對我有用的寫在一張白紙上。
最後得出的結論令我大吃一驚吃,出乎意料的不是其他,而是日期。
2016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年應該是2015年的。
我沖到了書房,拿起一瓶水,檢視生產日期。
2015年!
沒有錯,我的記憶沒有錯,那麽為什麽花盆下的報紙顯示的時間是往前推進了一年呢?
為什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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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再推薦一下自己寫過的最絕望的故事。
一個大二女生,非說自己懷孕了,卻沒有絲毫懷孕的跡象。
我們都以為她是有精神病,卻不想詭異的事情接連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