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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裏布朗】影評:程式為孰正義?

2021-05-10知識

你陷在阿根廷酒吧的扶椅中,面前是一盤無法下完的棋。你年事已高,不久前才痛失摯愛;而昨天,唯一陪伴你的老友萊昂也被謀殺了。你和鄰居已經被街區盤踞的小混混騷擾了很久,因為他們你不敢在與愛妻離別的夜晚走過公路下的地下通道而被迫繞遠路;警笛飛馳,啤酒滴落,明知青年兇手仍在街區遊蕩,那群廢物卻因為程式正義而無所作為。你回憶起自己曾告訴萊昂可以相信警察,現在, 你決定自己動手

【哈裏布朗】講述的是一個悲傷而無奈的故事。影如其名,主角哈裏布朗平靜的老年生活因愛妻和老友的離世而劇變。作為前皇家海軍陸戰隊上尉,他本以為可將一切過往隱藏;未曾想街區的混混卻輕而易舉的將他逼到了絕境。老朋友是被謀殺的,警察卻因為證據不足而甚至無法拘留兇手。放下花束,哈裏痛苦的在懸崖邊徘徊;終於,一次半夜搶劫,給了他回到北愛爾蘭的勇氣。哈裏開啟了過往的魔盒,買槍,上膛,復仇。雖然弗蘭普頓警督一直懷疑,但年事已高成為了他最好的偽裝工具。最後,在鎮壓暴亂的夜晚,哈裏,兇手和警察走進了同一間酒吧;雖然救下了受傷的警官,逼出了殺友兇手,歲月的磨礪卻使哈裏因肺氣腫和意外倒下——相處多年的酒吧老板竟然就是兇手的親叔叔。所幸警方支援及時,千鈞一發之際,哈裏用最後一把手槍射殺了兇手,狙擊手也同時開火,將對準哈裏的老板擊斃……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哈裏終於可以不用繞道了。

本片是在一片陰暗中展開的;陰郁的白天,黑暗的地下通道,昏暗的路燈,光芒無法照進哈裏殘破的生活。同樣殘破的還有這群少年犯,面對警察訊問,「無可奉告」成為了對程式正義最大的嘲笑。「用最正確的程式來維護實體正義,如果程式和實體只能選擇其一,那麽程式優先」本著這樣的想法,本片中代表部份英美法系的警察只能在拘留、訊問與釋放中無果的迴圈,甚至還要被嫌疑人用言語下流的嘲弄。沒有足夠證據——這是程式正義最大底線,也是最大的漏洞。片中若非哈裏逼迫混混交出了謀殺萊昂的影片證據,恐怕老友的死也永遠無法昭雪。其實最大的問題既不是哈裏追求的結果正義也並非被程式正義束縛住的警察公權力本身,而是對「無法還原事實行為」認識的不足——「無法還原事實行為」≠「無法還原大部份事實行為」。當哈裏目睹被迫吸毒女孩的慘狀後,當哈裏對準毒蟲開槍時,他希望得到的是代表人民群眾樸素在允許難以避免的冤假錯案基礎上盡量的正義。猶如辛普森案警察僅僅因為栽贓的微小可能不參照關鍵證據無法形成證據鏈而疑罪從無,猶如在程式正義的香港橫行卻在踏入大陸後批捕被斃的張子強,盡管知道永遠無法達成真正的「正義」,但人類依然可以盡可能地接近正義。於是,哈裏才能毫無憐憫的開火,並看著脾臟破裂血流不止的毒蟲冰冷的說出「你這個傷我在愛爾蘭見過,有時該死的人會為此嚎上十分鐘仍不死」的金玉良言。丹尼爾·巴伯導演顯然也在為此反思;在電影最後,明知哈利與暴亂和死亡脫不開幹系的警察局長依舊選擇用「與昨晚的事無關」的說辭略過老人,而代表著堅守「正義」的女警督弗蘭普頓只能黯然離席:她的背影與哈裏在陽光下的停駐,似乎是對程式正義中非人性部份的反思。時至今日,輕程式正義、重實體正義,也成為了當今世界法系的主流;而弗蘭普頓警督在哈裏家中的無言與躊躇,也預示著對制度和程式迷信的破碎。

又可以關註一些有趣的細節。真正給我對哈裏過往驚鴻一瞥始於他開啟服役時的木箱釋放「潘朵拉」之時。我看見了一把匕首,一把被小牛皮和鐵帽緊緊包裹住的突擊隊匕首。唯有SAS空勤團和英國傘兵裝備這種只適合刺殺的銳器,而匕首下的黑色貝雷帽則證明了他的份——英國傘兵是紅色貝雷帽;結合他稍後告訴毒蟲的經歷,不難推斷出他的服役經歷:一名曾經駐紮在愛爾蘭前線對抗IRA(愛爾蘭共和軍)的老兵,滿身勛章,心狠手辣。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面對半夜閃出的攔路毒蟲他縱使驚恐,肌肉反應也能忠實的透過反關節將彈簧刀刺進劫匪的胸膛。除去刀具,撇不開的是槍械。當他以「打樓頂鴿子」的名義進入毒窩購買槍支時,導演對這位老兵過往的暗示其實才正式展開:面對毒蟲擺開的格洛克17,西格P226和史密斯威森.38左輪時,哈裏不露聲色的在轉眼間將子彈壓滿了槍膛以至於被毒販焦慮的警告(沒付錢+威脅巨大);稍後哈裏就透過電視機轉移註意力和匕首紮手配合擊斃了兩名毒蟲——軀幹一槍頭部一槍,專業而有效。此處的亮點在於在沙發上的毒蟲因毒癮發作無法自控開槍爾後又大刺刺的用槍管繼續吸毒;導演給他準備的是一把華瑟P38手槍,曾大規模裝備於納粹德國,配合毒蟲周身的倒六芒星紋身,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邪惡感。之後的劇情中哈裏也先後使用了這兩把半自動手槍,而名不見經傳的左輪在最後一刻才有戲份——原來哈裏把它藏在腳踝襪中,當做最後的救命武器。怪不得最開始買槍之時哈裏詢問的就是此槍的價格。

影片中視聽語言運用著墨不多。比較典型的是人物刻畫。在所有黑暗場景中,哈裏總有一多半的臉被光芒照耀,這是對他代表的正義的肯定。老友萊昂則從來都被充足光源照射——他是無辜的,從頭到尾。更多的暗示是透過紅光來表達的:買槍的昏暗室內偏偏有暖調的取暖器材、鎮壓暴亂前與局長談話的弗蘭普頓臉上總被警笛紅光閃爍、瀕臨窒息前的弗蘭普頓更是在窗外路燈下「滿面紅光」……影片對時間的處理也十分模糊,除了僅有的幾次畫外新聞,最顯眼的只有哈裏為亡妻墓碑換花的鏡頭展現——也許在如此苦悶的環境和心態下,哈裏和我們一樣難以體會到時間的流逝吧。最後要提一下本片中哈裏的扮演者邁克爾·肯恩,這位出生倫敦南郊寒門的優秀演員在本片中幾乎本色出演了他曾經生活的惡劣環境。早在【暗黑騎士】和【王牌特工】中就見證過他精湛的演技,希望有朝一日當我們真正老去時,可以不必在孰為「正義」的漩渦中被逼絕境——畢竟,不是誰都有一段足夠打動觀眾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