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進入治愈階段的中後期,經常會遇到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 如何與家人中的NPD相處? 「外面的」NPD可以透過斷聯的方式,慢慢渡過整個治愈過程,生活恢復正軌。但是家裏這個人,卻要朝夕相對。甚至——
畢竟,我們之間有過感情,有過溫馨平靜的時光,這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不管為了這份溫馨平靜,我曾付出過多麽巨大的努力,而這些努力並未被看到。
他/她愛過我,雖然他/她愛的方式,也摻雜著抱怨、忽視、扭曲、責備、幹涉,讓我痛苦——但是在他/她心目中,他們已經做出巨大的努力。那是他們在感覺自己安全、完整的情況下,所能做到的最好。
因為,他們時時刻刻,被兒時未被滿足的關註、承認、贊許所苦,他們的內心是緊張的、糾結的、懷疑的。為了對抗漫無邊際的空虛、恐懼,他們不得不長期處於高防禦的狀態,警惕意外的否定、質疑、攻擊。並隨時予以回擊,確保自身的安全。
他們心底裏,只是一個渴望關註、承認、贊許、滿足的小孩,只能在感覺足夠安全的情況下,才能放松戒備,表現出友善的一面。他們需要別人幫他們對映出更好的自己:能幹、慷慨、仗義,照顧家人,「自我犧牲」,「付出了一切」。
而一旦基本的安全感無法得到滿足——基於他們本身的性格特點,他們對於安全感的需求超出我們的想象,他們就會進入防禦狀態——「拿起刀槍,準備戰鬥」。所以——
他們真的、真的、真的無法給出你想要的「對等的溝通」「真心的回應」「情感支持」「無條件的愛」。他們只能按照他們心目中的想象與你互動。
因為,你想要的只是安慰,而他們面對的是自我破碎的風險,是生存危機。
多麽痛的領悟,然而這卻是我們之間關系的真相: 如果他們不治愈,就永遠無法像我們愛他們那樣來愛我們。我們之間的親密,註定是不平等的。
然而,他們要產生治愈自己的動機,必須在承受到足夠多的痛苦,功能損傷達到生活無法繼續的程度,才會發生質的變化。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自己承受的痛苦、打擊、傷害,可能比他們還要多。
所以,這就需要一個權衡——
1.漸行漸遠,拒絕被無視,遠離未來可能的傷害;
2.嘗試改變:忍受反擊,繼續纏結、競爭,兩敗俱傷;
3.接受現實,做他們心目中的好父母。滿足他們,讓他們感到溫暖、安全,忍耐他們對你自以為是的解讀(同時保留內心的清醒),接受他們有條件的友善(然而是他們能給出的最好)。
任何情形下,都不止有一種可供選擇的解決方案。
和一個帶著自身問題掙紮求生的家人相處,你不得不變得更堅強、更柔韌、更成熟,更具彈性。
這就是我對與自戀家人相處兩難困境的最新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