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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托舉的夫君 在高中狀元之後 讓我自貶為妾 我趁機離開狀元府

2024-12-17心靈

【托舉夫君】

全力托舉的夫君,在高中狀元之後,讓我自貶為妾。

我趁機離開狀元府,當起了他鄙夷的女商人。

他惱羞成怒,用計陷我入大牢,讓我伏低認錯。

然而我為今日,已謀劃多年。

既不讓我好過,我便將成全你的全部手段,都用在毀了你上。

1

成親十年,我迎來了有生以來,最值得人稱羨的一天。

我的夫君高中狀元。

捷報傳來之後,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眾官員登門道賀,各路賀禮堆滿了院子,拜帖雪花般飛來。

商女出身的我,成了狀元娘子,也將成日後的官夫人。

擱別人身上,足以死而無憾。

院裏,一套珍寶閣送來的嵌寶石金頭面,被幾個丫鬟一字排開托著,在沈牧示意下送到我面前。

沈牧紅光滿面,拿過一支金簪往我頭上戴。

我退後一步,避了開去。

他不以為意,把簪子往我懷裏一扔,笑道:

「怎的,往日不是最喜歡這些黃白俗物?今兒倒嫌它們配不起你了?」

我沒搭話,只讓丫鬟把東西收入私庫中。

只留下了這只金簪子,上面一個不起眼之處刻了極小的「雲」字。

他忘了,這套頭面曾是我的嫁妝。

在對他棄婚的前未婚妻董嬌大婚前夕,他硬奪了我這套頭面去為她添妝。

後來董嬌的夫家敗落,變賣了這套頭面。

陰差陽錯,竟又回到了我手上,以一種嘉獎的方式。

「臟了。」我把簪子往桌上一扔。

他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金簪子插進我的發髻中。

「收了吧,這是為夫給你自貶為妾的補償。」

我疑心自己沒聽清,困惑地看著他。

他清俊的相貌一如當年,眼神中的清冷摻著寒意。

「如今我乃當朝狀元,不日將入翰林院。你商女出身,身份低微,若為翰林夫人,我定被同僚取笑,有礙我的仕途。

「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風輕雲淡的聲音,仿佛從極地而至的雪,連人心都能封凍起來。

多年相伴,我知他薄情,知他狡詐。

以為足夠看低他的下限,不知他還能無恥至此。

我咬牙道:「我若定要當這翰林夫人呢?」

他依舊笑得和煦,一掌握住我的左手,一點點用力收緊。

「你一介商女,當了我十年的夫人,已是福份。再多,便要招禍了。

「莫不是又想為夫給你上拶夾了。」

五指被緊捏的痛感,讓那噩夢般的記憶復蘇。

拶刑。

我的手指筋骨就是被拶刑夾壞的。

是身邊的狀元公,我一手托舉的夫君,親自給我上的刑。

2

三年前,他一頂小轎,悄悄將董嬌擡進府裏。

我一掌扇去,換來手指斷筋錯骨。

「知有淩霄清節在,不須錯認董嬌嬈。」

無論昌城老家還是江都新宅,總是種了連片的柳葉桃,竹之蕭疏,桃之妖嬈,周年不絕。

成親不久在沈牧書房裏看到他特意謄寫的詩詞,才知道為何他獨愛柳葉桃。

那青梅竹馬卻無緣結親的未婚妻董嬌,是他放不下的執念。

董嬌與沈牧自小定親,董家卻在沈父蒙冤而死後上門退親,讓董嬌跟劉知縣公子成親。

誰知誣陷沈父的正是劉知縣,真相大白之後,劉知縣下獄抄家,劉家淒風苦雨。

沈牧竟愧疚連累了董嬌,動了解救她的心思。

若非沈母以死相逼,董嬌早擡進了沈府。

原本,沈牧這樣的雲中月,是不會娶我這樣的商女。

我雲氏一族在昌城世代經營綢緞莊。

縱使腰纏萬貫,商人也只能列入市籍,比庶民還不如,不得衣絲乘車,不得為官。

可笑我爹娘,半輩子跟綾羅綢緞打交道,卻不能在人前穿著光鮮。

士之子恒為士,商之子恒為商。

十年前,沈牧父親卷入官場鬥爭而死,沈氏一族為撇清關系,將沈牧母子二人驅逐,落得人人可欺的境地。

若非如此,又豈能讓我撿了便宜。

別具慧眼、手段過人,這是世人加諸我身上的標簽。

沈母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學習如何掌家、打理內宅,有的是手段。

我與沈牧成親之初,她還能感念我救他們母子於困頓。

得知沈牧被知府大人賞識,有意將嫡女嫁給沈牧之後,沈母便換了一副嘴臉,後宅的陰私手段竟往我身上來了,在沈牧的裝聾作啞中,一日復一日地磋磨我。

最後,他終於給予了我最深重的傷害。

那時候,沈牧鄉試中舉,回昌城祭祖,新寡的董嬌一身孝服,俏生生出現在他面前。

沈牧看迷了眼,安排人將她帶回了江都。

人擡進了府,我還被蒙在鼓裏,如何能忍。

踹開藏嬌的院門,我揪起董嬌一陣數落。

董嬌卻不以為意,輕柔的聲音掩飾不住的鄙夷:

「沈郎高中舉人,前途無量,區區低賤商女,也配當官夫人?」

跟沈母如出一轍的姿態,讓人生厭。

掌摑了董嬌,並不重的力道,她卻發出痛呼,踉蹌幾步撲入水池中。

沈牧不早不晚,恰好目睹。

我拒不道歉,換來他狠厲下令:「上家法!哪只手打人,哪只手毀了!」

五指連心,痛徹心扉。

痛號中,給我施拶刑的嬤嬤忍不住松了力道。

他踹開嬤嬤,親自上手,在我愈加淒厲的慘叫中逐漸施加力道。

「下跪認錯!」

我終是忍不住劇痛,聲淚俱下道:「我小氣善妒,冒犯董小姐之處還望見諒。」

董嬌身形微顫,梨花帶雨。

「妾身投奔沈郎確有不妥,夫人說妾身不知廉恥,貪慕虛榮,妾身無話可說。」

沈牧大怒,手下力道又重了幾成。

俯視的眼神,如同他曾當縣丞的父親看待罪民的冷漠和輕賤。

六歲的兒子沈霄撲倒在我身上。

「爹爹快饒了娘親,莫讓霄兒恨你!」

我終於暈死過去。

後來遠在昌城的沈母得知董嬌進門的訊息,氣得吐血,沈牧才將董嬌送走。

沈霄被送到太傅府的族學中讀書,被勒令不得靠近我半步。

從小捧在懷裏的孩兒,自此與我漸漸疏遠。

我恨沈牧入骨。

可我無處可去。

被休棄又背負汙名的女子,在這個世道沒有活路。

只能生生忍了一年又一年,當一個乖順賢淑的舉人娘子。

隱忍數年,只等今日。

3

「既然如此,幹脆和離。」

我冷靜地掰開他的手。

「貶妻為妾,夫君也不想落個嫌棄糟糠妻的名聲吧。不如給我一封和離書,我自請下堂。」

他微瞇眼睛:「離開我?別妄想了!」

我笑了,幫他理理衣裳:「夫君大好的前程,我怎舍得離開。

「不過一封和離書,左右要我讓出正妻之位,只一套頭面可不夠,讓我一點,也能早點遂了你的意。」

他頸項間有幾道紅痕,聽說被榜下捉婿,在丞相府上過了一夜。

「家有糟糠妻,富貴不可棄。」

他以此為由婉拒了丞相聯姻的好意,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名頭。

但是丞相送上的美婢,他卻欣然笑納。

爛透了。

跟沈牧一番拉鋸,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和離之後,對外宣稱家鄉昌城的沈母生病,我孝順婆母,趕回去侍疾。

過些日子,待我被人淡忘,他便稱我急病而亡。

再然後,他會因思念發妻,納一模樣「酷似」我的女子為妾,我便又能回到沈府,繼續為他一家及新娶的續弦做牛做馬。

沈牧自詡謙謙君子、朗朗俊才,卻把所有陰詭狡詐,都用在了我身上。

【……立此休書,任其改婚,永無爭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

最後一筆落紙,他簽字畫押,板著臉將和離書扔我身上。

「我知你心中怨懟,才鬧這一出。日後你是侍妾,還是收著性子好。

「看在多年情分上,我仍會待你如初,別不惜福。」

我心中冷笑。

是讓我五指斷筋錯骨的「如初」嗎?是多年跟娘家斷絕往來的「福」嗎?

「謝夫君成全。」

我小心捧著那紙和離書,快步出了院子。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沈牧,不是你放我走。

是我千方百計,也要離你而去。

深吸一口氣,早春的氣息冷冽中透著暖意,寒冬已逝而春已至。

4

耐著性子接待了幾日上門道賀的賓客之後,我收拾好東西,讓陪嫁的丫鬟嬤嬤把殘余的嫁妝盡數擡走。

那套頭面雖然膈應,也不會留下便宜了沈牧。

一個丫鬟到我跟前,悄聲道:「側門進了一頂軟轎。」

「知道了。」

片刻都等不及了,這對狗男女倒稱得上癡情。

離府之時,兒子沈霄在遊廊下一手執書卷,一手背於身後,才九歲的年紀便儀態端方得老氣橫秋。

他已經長及我的肩膀,稍稍擡頭與我對視,目光波瀾不興。

我們母子一起走了,從後院到府門這短短一路。

出了府,他只淡淡說了一句:「娘,保重。」

便踏上了去書院的馬車,與我分道揚鑣。

望著兒子的馬車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心中厚重如陰霾一樣的積郁在幾個呼吸間消散。

我帶不走兒子的,無論用什麽方法。

世道不允許,沈家不允許,我也沒那個打算。

就連兒子自己也不願意。

我們只能背道而馳。

莊子在江都郊外山腳,我待不到一天,就離開了。

城北霽月閣的女掌櫃燕秋把我擁了滿懷,又見我只隨身一個小包裹,恨恨道:

「為了擡個身份,送上門叫人欺淩,蠢蛋!」

我無奈一笑。

除了曾經的沈牧,沒人相信,我是喜歡沈牧才主動求嫁的。

那一年我爹娘的生意遭同行嫉恨,被人汙蔑用了有毒染料,上門鬧事。

在爹娘百口莫辯之際,沈牧撥開人群,聲音清亮,幾句便把誣人者繞了進去,不打自招。

那天他穿的儒袍長衫,舉手投足皆風華,解圍後不待我爹娘道謝便瀟灑離去,長衫翻飛間,把我的一縷魂魄也勾走了。

到後來他和母親流落街頭,我豁出臉面,也要將他們收留在鋪子裏。

滿城皆知如意繡坊的小姐雲秀巧救了落難公子沈牧。

到沈父的冤案洗白,落難公子苦盡甘來,便娶了繡坊小姐,如話本般圓滿。

那時候,沈牧大抵是喜歡我的。

他院試第一為案首,知府大人露了口風,有意將嫡女嫁給他。

我心裏涼了半截,一句「祝你前程似錦良人相伴」,讓他紅了眼眶。

「若日後不是巧兒相伴,這前程不要也罷。」

一介商女,何德何能,讓一個案首才子寧願舍棄前程也要與她相好。

死心塌地都不足以形容那時候我對他的癡戀。

爹爹教了我商場如戰場,沒有教我人心如鬼蜮。

等我在沈府後宅身陷囹圄,已經求救無門。

好歹,都過去了。

沈牧以為已經把我榨取幹凈了,所以肆無忌憚地驅使我、輕視我。

還妄想我感恩戴德。

可惜,他算錯了一件事。

江都商賈雲集,冠蓋絡繹,居民殷阜,商人眼中宛如聚寶盆。

他把我帶來這裏,就有了我翻身的機會。

5

戴著帷帽,我拜訪了國公府二公子的少夫人。

「昨兒聽說你回昌城給婆母伺疾了,怎的又這模樣來了?」

二少夫人袁黛是武將之女,比之一般貴女多了份豁達,不會在瑣碎事情上多加纏結。

「伺疾是假,嫌棄是真。我到莊子躲清閑。」

沒說和離一事,畢竟狀元夫人的身份,更能讓我在貴婦圈中遊刃有余。

物盡其用,不寒磣。

袁黛噌怨了幾句男子天性涼薄之類的,便直接說:

「六王府的春日宴,我要壓世子妃一頭。」

江都貴女們爭奇鬥艷已經成了日常,已為人婦的將門之女也不例外。

當舉人夫人這些年,我穿梭於各府後宅,從被嫌棄到被接納,無非就兩個手段。

一是我爹爹天南地北,跑船走馬所見所聞的奇聞軼事,二是我的眼光。

當初袁黛就是憑著我給她配的一身蘇繡海棠月華裙搭飛仙髻,才入了國公府二公子的眼。

此後她每到重要時日,都要請我來「品鑒」一番。

除了她,還有榮國府世子妃、林將軍嫡妹、太師府千金……我在江都的根,就這樣紮下來。

這些,沈牧大略聽聞,卻不屑一顧。

「若不是看在為夫份上,你連那些府邸的角門都進不去。」

我把嫁妝中的紅珊瑚佛珠送給太傅夫人,換來太傅府的茶會簡帖,給了他在江都的達官貴人前嶄露頭角的機會,依舊只能換來他的嘲諷。

「太傅大人知曉我才名,茶會必邀我入席。讓你多事,平白叫人看低了我。

「工商雜色之流,假令術逾儕類。得妻如此,吾之不幸。」

本以為是我做得還不夠,心想只要盡力托舉,讓他站到高位,如願以償,就能感念我的好。

直到拶刑加身,我才知道,原是我不配!

6

給袁黛搭配了赴宴的一身華貴裝束,我輕輕嘆氣。

「春日宴我是不去了,我那狀元夫君正是得意之時,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不知他帶的什麽狐媚子去。」

袁黛了然一笑:「除了你,旁的我可不認。」

果不其然,春日宴後,聽到了狀元公帶外室赴宴有失體統的傳聞。

那外室還沒進到六王府就被攔在門房中,受盡奚落,羞憤欲死。

董嬌雖然三年前離開了沈府,但沈牧一直將她養在別處,宣稱表妹,實為外室。

就沈牧急著將她扶正的勁兒,春日宴是一定帶董嬌去露臉的。

那就讓他們的臉不知往哪兒放。

我又回了莊子,趕在沈牧的馬車入莊門之前。

他略顯疲倦,從眼角流露的睥睨失了幾分成色:「還是你得力。」

我不加掩飾,翻個白眼。

他微楞之後,假意安撫道:「早知府裏離了你就亂套,我就……」

「就讓我繼續當正頭娘子嗎?」我接過話。

他支吾幾下,換了話題:「府上錢銀有些緊……」

我嗤笑:「大人還惦記下堂妻的嫁妝……」

他到底還剩一點讀書人的臉面沒舍得丟幹凈,悻悻離去。

「夫人,老爺走遠了。」莊子上的嬤嬤來通報。

「麻煩王嬤嬤了。」我賞了她銀子。

王嬤無兒無女在沈府當個粗使婆子,因為心疼我松了拶夾,被沈牧踹斷了肋骨,幹不得重活兒。

按例不中用的下人應該發賣或打發出去,我將她遣來莊子養老,她對我感恩戴德。

莊子上所有奴仆,連同沈府的下人,都受過我恩惠。

如今,這些就是我的眼線。

小來大往,操奇計贏。

些許經商手段而已。

7

靠著流竄江都各府後宅,我又賺到了一筆銀子。

霽月閣開了新號,置辦了新織機,找了更手巧的繡娘。

也終究讓沈牧發現了我在外經營。

是董嬌到店裏來撞見的。

「好你個……」她環顧左右,沒敢說出我身份來,依然端起了勝者姿態。

「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只知道拋頭露面,蠅營狗茍,丟盡沈郎臉面。」

我撥著算盤,眼也不擡。

「聽聞沈府近日用度吃緊,你手邊那匹紅雲錦,即便買得起,也得看你一個外室配不配得上?」

店裏還有其他女客,聞言打量了她幾下,嗤笑道:

「外室配紅?誰家養的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好不懂規矩!」

「瞧著像那天堵在六王府門房進不去的那個……」

董嬌氣紅了眼,恨恨地離去。

當晚快打烊的時候,沈牧掐著時辰來了。

如我所料。

他踱著四方步繞了店鋪一圈。

「這個營生不錯,早知你是個懂事的。

「嬌兒在你這兒受了委屈,她看中的那匹雲錦,明兒送到府裏給她賠罪。

「再把春風苑、豐樂樓、珍寶閣的賬結了。」

最後繞回了我跟前:「先給我一百兩。」

連手都不伸,等著我捧出銀票奉上。

一如既往的桀驁自負、貪婪無恥、自以為是。

我置若罔聞:「我一個小小掌櫃,監守自盜的事可不敢做,你白走這一趟了。」

他楞了一下:「不是你的?」

我扯扯嘴角:「盤下這家店要白銀萬兩,府上能出得起這個數嗎?」

他臉上掠過一抹惱羞成怒,眼神瞟往貨架,直接抱起那匹價值不菲的紅雲錦。

我急道:「那是貴人定下的,不能拿!」

他冷哼一聲,徑直走了。

也不管我遺失珍貨會有什麽後果。

多年來皆是如此,我陷入泥沼的痛苦掙紮,從來進不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心。

燕秋從後室走出,往沈牧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

我撥動算盤珠子,噠噠作響。

「別惱,看戲就成。」

8

不久,一年一度在曲江池邊上的賞春宴就出了一樁鬧劇。

一個女子穿著曳地八幅湘裙,沿著池邊漫步,來了個艷壓群芳。

太傅夫人卻擲杯而起,命人揪住那名女子。

「霽雲閣前些日子來報,老身定下給二姑娘做嫁衣的紅雲錦,遭賊人竊走了。捉賊拿贓,這女賊敢把贓物穿身上了。來人,送官!」

在壯婢扣押下,女子掙紮不已,辯稱自己是新科狀元表妹,推攘間竟落入了曲江池中。

沈狀元此刻才姍姍來遲,大呼救人,好歹將人救了上來。

「師祖娘見諒,此女確為學生表妹。至於紅雲錦乃府上管家采買回來,學生亦不知實情。不如學生讓人喚來管家說個明白。」

狀元為天子門生,太傅為天子師,太傅夫人擔得起他一句師祖娘。

管家匆忙趕至,沈狀元搶先厲喝:「劉管家,董小姐身上的紅雲錦是你所采買,究竟是從何處采買而來?」

「這,這……」

劉管家跪倒在地,哆嗦著回應:「老爺恕罪!小的得了您吩咐去采買綢緞。

「在坊市遇到一蒙臉人稱有上好貨色,只消半價。

「小的想昧下那一半錢銀,便不問來由,買、買下了。老爺恕罪!」

沈牧大怒,一腳踹翻了管家。

「學生治家不嚴,出了此等買贓貪墨的不肖奴。學生不日登門賠罪,萬望師祖娘見諒。」

太傅夫人用眼尾掃了那女子一眼。「表妹?你養在外頭的腌臜貨吧,這般招搖,何止治家不嚴。

「聽說你夫人回鄉伺疾去了,依老身看,還是快些讓她回來,替你好好管管這些個不懂規矩的。」

連敲帶打的一番話讓沈狀元臊個沒臉。

次日沈狀元備了厚禮上門賠罪,卻連太傅府的門房都進不去。

數日之後,吏部銓選授官,這批觀政進士有了安排,榜眼、探花授予了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其他進士也有了官職。

唯獨本屆狀元公,不僅慣例的從六品翰林院編纂沒有,連一個去處也無,吏部傳話還須繼續觀政再實授官職。

9

沈牧再次到莊子上時,意氣風發不再,一臉陰郁。

一見我,大掌扇來。

我身形一偏躲了過去。

他一掌落空,怒不可遏。「你故意為之,對不對!」

我冷道:「可笑,我是押著董嬌到店裏來,還是逼著你拿走紅雲錦?

「我說那是貴人定下的拿不得,大人一意孤行,倒怨起我來了!」

沈牧臉色鐵青,憤恨地瞪了我一眼,又覆上頹色。

「我未得授官,成了朝中笑柄。嬌兒也小產了,在府裏鬧個不休。」

「是嗎?」我驚訝地捂著嘴,掩住上挑的唇角。

「那真是可……惜。」

可喜。

春水還涼,董嬌身子本就嬌弱,落水著了風寒,又氣悶郁結,小產是必然的。

霄哥兒即便與我生疏了,也是我孩兒,沈府僅此一個子嗣就夠了。

至於授官——若讓你掌權,我的路豈不是更難行了。

沈牧握住了我的手,放軟聲調的嗓音帶著蠱惑:「我的好娘子,師祖娘惦記著你,此番需要你到師祖娘那兒替為夫美言兩句。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可我們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況還有霄哥兒……」

為夫?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我們已和離。

見我一語不發,神色冷淡,他停頓片刻,下了什麽決心似的。

「我仔細想過了,你是霄哥兒生母,能掌家理財,也熟絡各府夫人……」

仿若恩賜般的口吻:

「若能助為夫謀得一個好官職,沈家主母仍由你來當。」

我差點忍不住給他一記耳光。

諸般緣由,都只歸到一處——對他有利。

商人重利,可比起我來,他更像一個唯利是圖的奸商。

那個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寧可放棄前程的案首才子,不是早死了,就是壓根不曾存在過。

所謂的情深義重,如今再想,未必不是看在我的嫁妝上,不然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何來?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又何來?

我抽回手,掏出絲帕擦拭被他摸過的地方。

在他不悅的神色中,含睇淺笑。

「好。」

你就睜大眼睛看著,我能「幫」你到什麽的程度吧。

10

翌日,太傅府。

「聽聞小姐婚期在即,小婦人給小姐添妝。」

我遞上的一把合歡扇,一面繡花春意濃,一面繡雨送紅。

二姑娘轉動著扇柄,驚喜地彎起了唇角。

太傅夫人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老身這姑娘心思重,聽聞繡嫁衣的紅雲錦遭竊,總疑心婚事不順,茶飯不思,今兒可真多虧了你。」

她忍不住多看了那把雙面合歡扇幾眼。

「老身從宮裏的貴人那看到過異色雙面繡,不承想你還有這稀罕玩意兒。」

我靦腆一笑:「這是妾身幾年前繡的,夫人和小姐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