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扶著住院的竹馬去上廁所,卻在門口碰到了五年沒見的前男友。
他微微低頭,半擁著一個孕婦,姿態親昵。
我隱約聽見孕婦喊他「老公」。
分手五年,我無數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卻從來不敢想,他已經結婚了。
1
我媽再三叮囑我,顧湛剛動完手術,這幾天需要人陪床照顧。
而這個重擔,自然就落在了剛辭職的我頭上。
出門之前,我媽看出我的不情願,語氣頗為恨鐵不成鋼,
「阿湛是個好孩子,也是媽從小看到大的,他哪裏比那個江降差,你怎麽就那麽死心眼......」
「媽!」我幾乎是厲聲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從沒想過,就算已經過了五年,光是聽到這個名字,鼻腔便會酸得厲害,心臟依然有種深深的刺痛感。
「你們就瞎撮合吧,反正顧湛也不喜歡我。」
我竭力控制著呼吸,硬邦邦丟下一句話,拿著保溫罐離開了。
來到病房,顧湛正拿著手機,目光專註,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來回跳動。
妹子嬌滴滴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一聽就是顧湛喜歡的款。
「你哪裏有一點病人的樣子?」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漫不經心,「吃醋了?」
我懶得理他,自顧自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半小時後,顧湛突然攥住我的胳膊。
「說。」我頭也不擡。
他沈默了一會兒,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我要上廁所。」
我動作一頓,仰起頭,正好看見顧湛微微偏過去的側臉和泛紅的耳尖。
扶著一個一米九的成年人,著實有些吃力。
他很虛弱,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我身上,走到廁所我差點沒累暈過去。
好不容易等他解決完,這廝還算有點良心,自己靠在墻上,讓我多休息一會兒。
擡手擦汗,整理狼狽的時候,就這樣看見了穿著白大褂的江降。
他似乎在等人。
偏暗的光線裏,男人棱角分明,挺鼻薄唇,清冷的眉眼微微低垂,和記憶力那個幹凈淡漠的少年逐漸重合。
所有理智、克制隱忍都被通通打碎,我幾乎就要沖上去。
如果他身邊沒有出現一個孕婦的話。
他微微低頭,半擁著那個孕婦,姿態親昵。
更讓我心涼的是,我隱約聽見孕婦喊他:
「老公」。
2
「何璐,你魂丟了?」
我驀地回過神,手裏的輸液瓶差點拿不穩。
顧湛眼尾挑起笑,「是不是背著我想野男人?嗯?」
也不知這廝是不是故意,說這句話時整個人又貼了上來不說,聲音還挺大的。
濕熱的氣息撲簌簌落在耳畔,讓我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剛想推開他,忽然感覺有一道視線掃了過來。
我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不遠處的江降。
四目相對。
五年前的江降要是看到,一定會冷著臉走過來,牢牢地摟住我的腰,咬牙切齒地宣示主權。
到了晚上,無論我怎麽身體力行地哄,他都不依不撓,甚至到最後他還委屈上了,「你不準喜歡上別人。」
這樣小氣的江降,這樣愛我的江降……
如今卻只是平靜地、毫無波瀾地看著我。
然後微垂眼瞼,對身旁的孕婦淡淡說道,「走吧。」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大塊。
分手五年,我無數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卻從來不敢想,他已經結婚了。
我咬緊嘴唇,試圖舒緩內心那股酸澀的情緒,但它仍舊不停地在心口發酵,擴散。
有那麽一刻,我很想不顧一切地沖過去質問他,卻發現自己好像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畢竟,當年是我先提到分手。
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那時幾乎用盡了一切方式,放下了所有自尊來挽留我。
他已經給了我最赤誠、最熱烈的愛,是我承受不住壓力,放棄了他。
「我幫你問過了,他現在還是單身。」顧湛一句話便成功讓我把眼淚憋了回去。
「啊?」
顧湛笑瞇瞇地看著我,「他是我的主治醫生,巧吧?」
我楞了一下,心裏又升起一點點希冀,「你親口問的他?」
「那倒不是。」顧湛摸摸下巴,「我聽那些護士說的。」
顧湛異性緣一向很好,他從那些護士口中得知,江降一個月前突然從北京調過來,入職時送出過資料,填的是未婚。
我胸口還是悶悶的,「可剛才那個孕婦......」
我了解江降,他不屑於撒謊,也不會委屈自己。
如果不是事實,在那個孕婦喊他老公的那一刻,他一定會否認。
可他沒有。
顧湛看著我,沒說話。
他思考了會兒,提出了一種可能性,「說不定是未婚先孕呢?」
晚上,江降來查房的時候,我的眼睛已經哭腫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江降似乎微微楞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收回視線,大步流星地走到顧湛身邊,開始例行檢查。
先是公事公辦地詢問了顧湛的傷勢,又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整個過程沒有再看我一眼。
我口袋裏的手攥了攥,一顆心猶如被酸水浸泡。
「今天吃了什麽東西?頭疼的頻率增加了還是減少了?」江降問。
顧湛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今天吃了璐璐親手給我做的粥,聽她媽說她在家熬了三個小時,處理螃蟹的時候差點弄傷手指,連她前男友都沒這待遇呢!」
「說來也奇怪,喝完璐璐的粥,我的頭好像也不疼了,嘖。」
江降手上動作這才頓了頓,偏過頭,不鹹不淡地看了我一眼。
3
明明沒做錯什麽,我卻莫名有些心虛,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過去江降太寵我了,明明長著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在一起時卻都是他下廚,幾乎不用我操心什麽。
可以說,我的身,心,胃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也就是最近幾年,我才學會做飯。
想到這裏,眼眶又有點發酸。
然後就聽見顧湛在下逐客令,「既然沒什麽問題,江醫生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直勾勾盯著江降,懶慢地說,「你再待下去也不方便。」
我回過神,略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卻被直接無視。
剛要開口,耳邊響起江降沒什麽情緒的聲音,「哦?」
我楞住,心忽然跳得有些快。
顧湛偏頭,極快地對我挑了挑眉,然後又把目光轉回江降身上,「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
他笑了笑,慢條斯理而又意味深長,「好幾天沒洗澡,璐璐說要給我擦身體。」
聽到這句話,江降明顯一頓。
就在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甚至做些什麽的時候,他直接站了起來,拿起病歷,走得幹脆利落。
我站在原地發呆。
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江降似乎,真的已經不在乎我了......
「何璐?」
「我沒事。」我死死盯著地板,手微微有些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遞來一張紙巾。
是顧湛,我擡起頭,正好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好像快五年了吧,就那麽放不下?」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絲毫猶豫,「放不下。」
顧湛沈默了片刻,還是笑著說,「當初你也給我送過情書,怎麽就那麽快放下了?」
那段糗事被突然提起,我微微一怔。
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再說當時你不是拒絕我了嗎,還說只把我當妹妹。」
顧湛看著我,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
4
或許是氣氛變得有些奇怪,我拿著熱水壺,借口離開了病房。
關上門就收到了我媽的微信,好幾條長語音。
話裏話外,軟硬兼施。
大概意思是要我照顧好顧湛,好好把握機會,最後還威脅道,她只能接受顧湛做她的女婿。
我無力地背靠著病房外冰冷的墻壁,有些發楞。
自從跟我爸離婚後,我媽就變了。
她很少笑,變得強勢、易怒,對我有著強烈的控制欲,總是怕我像我爸一樣離開她。
我甚至從小到大沒有出過省,除了上大學。
至於顧湛......
從幼稚園到高中,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從小就跟在他身後跑,怎麽可能不心動。
可是他不喜歡我啊。
畢業那年,我鼓起勇氣遞給顧湛一封情書。
他沈默著把信一字一句看完,很認真,很坦誠地對我說,「何璐,我只把你當妹妹。」
顧湛生來就長著一張招桃花的臉,他一直是輕佻的,慵懶的,隨意的。
拒絕我的告白,是他對我做過最認真的事。
後來,顧湛告訴了我,他有一個很喜歡的女生,物理競賽的時候認識的,他打算追隨她一起去國外讀書。
我那時是什麽樣的感受呢?
記不清了。
只記得顧湛走之前給我發了一條短訊,
「我知道你想去北京念醫科大學,璐璐,永遠不要辜負自己的人生。」
然後我就背著我媽改了誌願,去了北京。
也因此認識了江降。
當我無數次不經意地在大洋彼岸的顧湛面前提起江降的名字,不止是顧湛,我也意識到了什麽。
那段時間顧湛失聯了很久,再次給我發訊息的時候,我已經和江降在一起了。
5
那是我和江降同居的第一個晚上,我恰逢生理期。
江降抱著我坐在腿上,修長的手指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輕緩、溫柔地揉按著我的小腹。
等到疼痛減輕了些,他端來一碗熱粥。
我卻起了壞心,用小拇指勾勾他的,「沒有獎勵我不吃。」
江降不為所動,但還是耐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大掌箍住我的後腦勺,給了我一個很勾魂,很要命的吻。
點到為止。
最後,他扶正眸色含春、癱軟在他懷裏壞笑的我,面上淡淡的,嗓音卻啞透了,「粥要涼了,快喝吧。」
大概是因為當初是我先追的江降,他那時對我又總是冷冰冰的緣故,在一起後我很喜歡逗他,撩撥他。
他越是淡漠,我越喜歡看他失控的樣子。
直到後來真的開了葷,江降開始食髓知味,主動、不懂節制的人變成了他......
顧湛的訊息,就是在那個時候發過來。
他說,「璐璐,我要回來了。」
面對江降晦澀、略顯探究的眼眸,我坦坦蕩蕩,
「他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哥哥,認識二十幾年了。」
江降勉強信了我,但每次顧湛發訊息過來,他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想要裝無所謂,卻又裝不像,實在可愛。
諸多因素,漸漸地,我也不跟顧湛聯系了。
那時我和江降約定好,畢業就領證。
可誰知,一畢業,我家就出事了。
親戚打電話給我,說我媽生了重病,等我買好機票趕過去,才發現他們聯合起來騙我。
我媽從來沒有原諒我擅自篡改高考誌願,她恨我,恨我忤逆她,恨我脫離她的掌控。
甚至,她打心底就沒有接受江降。
「璐璐,你想學醫,明明可以在家裏這邊的大學。你想結婚,阿湛這孩子就很好。」
「媽為你安排的這一切,才是最合適你的啊!」
那段時間,我媽把我關在家裏,沒收了我的手機,不準我跟江降聯系。
甚至,還用我手機,以我的口吻給江降發一些羞辱他的話: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嫁給一個父親爛賭成性,母親殘疾的家庭呢?」
「你真以為顧湛只是我哥哥嗎?你不過是我大學無聊生活的調劑品罷了。」
等我發現這一切,不管不顧地要去找江降跟他解釋,我媽卻徹底爆發了。
她站上陽台,握著欄桿的手因為用力,青筋暴起。
那時她情緒已經失控,哭喊著威脅我,要是不跟江降分手,她就立馬從十二樓跳下去。
那一刻,我退縮了。
我再怎麽愛江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媽去死。
那天晚上,江降站在我樓下,整個人蒼白,消瘦了很多。
他像是什麽驕傲也不要了,明明收到了那些傷人的短訊,明明以為我愛的是別人,卻還是幾乎以一種卑微的姿態,小心翼翼地祈求復合。
然而面對我媽的威脅,我卻連下樓見他一面都做不到。
6
病房外的墻太冷了,靠得久了,背越發涼。
我媽又發來了一條微信,我才從錯雜紛亂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她這次發的是文字:「你又遇到江降了?」
不發語音,足以證明她的憤怒。
有些煩躁地關掉螢幕,擡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眉目清冷的江降。
他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手裏還拿著病例,臉上依舊無波無瀾。
我驚訝極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他一直沒走?是在特意等我出來?
江降掃了眼我手中的熱水壺,語氣淡淡的,莫名有些冷:「去給他打熱水?」
我怔了一瞬,可還沒等我說話,他就轉身離開了。
反應過來,我已經跟他進了電梯。
面對他冷淡的眼神,故作鎮定地解釋,「有個護士剛才告訴我,這一層樓的開水器故障了,大概明天才能維修好,讓我去三樓接水。」
那個護士還說,江降的辦公室也在三樓。
逼仄的空間,安靜如夜晚般詭異。
視線裏,江降雙手插兜,平靜地望著正前方,周身散發著隱隱約約的淩厲。
我貼著冰涼的墻壁,近乎出神地望著他的側臉。
他比五年前更沈穩了,也更好看了。
察覺到我的視線,江降輕輕掃了我一眼。
他唇角掛著分明的嘲弄,眼神亦是,毫不掩飾。
猶豫再三,還是開口。
「江降,能再次見面,其實我挺意外的,也挺高——」
「興」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道冷沈的聲音打斷,「我並不想見到你。」
我身體頓時有些僵硬,胸腔酸脹難忍。
電梯門開了,江降毫不留戀地大步離開。
我咬了咬唇,也出了電梯。
其實我有點看不透現在的江降。
因為他說並不想看見我,卻沒有刻意走得很快,反而有些等我的意思,甚至進入辦公室後,沒有關門。
我只思考了幾秒,就進去了。
「把門鎖上。」
聽到這句話,我楞了楞,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
江降正好脫下白大褂,和我對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我垂下眼皮,剛鎖好門,腰倏然一緊,身體就被抵在了墻壁上。
很重的力道,震得我後脊背直打顫,不由得皺眉哼了一聲。
但還沒發出聲,唇就被堵上,熟悉的清冽氣息密不透風地將我包圍。
他吻的又兇又狠,幾乎要把我拆吃入腹。
之前那麽多次,從來沒那麽野蠻地被對待過。
我的舌尖又麻又痛,委屈極了。
忍不住掙紮,卻被他更為強硬地擠在了墻上。
江降稍稍離開我的唇,那雙漆黑的眸子此時染著欲,卻仍是冷冰冰的。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輕哼一聲,近乎嘲諷般的冷笑,「你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我楞住了,卻也給了某人得寸進尺的機會。
在他的手伸向我後背的拉鏈時,江降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下意識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楚楚
心頓時漏了一拍。
楚楚,是那個孕婦的名字嗎?
恍惚間,手已經被江降松開,他向前走了幾步,很快就接了電話。
那邊似乎很著急,帶著些哭腔。
我看著江降輕輕皺了皺眉,邊穿衣服邊往外面走,語氣也柔和了些,「我馬上過來。」
我呆呆地走出辦公室,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悵然若失。
一回頭,拄著拐杖,勉強站立的顧湛正直直地盯著我,眸色微沈。
7
打好熱水回到病房,顧湛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彼此沈默不語。
腦海裏一直浮現著剛才那個電話打過來後,江降急切的神情,各種猜想在心裏生了根。
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下去,我轉身去了洗手間,把毛巾用熱水潤濕後遞給顧湛,
「不是說很不舒服嗎,擦擦吧。」
顧湛沒接,輕輕看了我一眼,「你讓我一個病人自己擦?」
我楞了一下。
和顧湛認識那麽多年,我當然能聽出他話裏微含怒意。
可是,為什麽?
剛想說話,顧湛淡淡開口道,
「剛才看你太久沒回來,手機也沒帶,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找遍整個樓層,才在三樓看到你。」
他對著我微微笑了一下,「璐璐,我現在真的很累,沒力氣了。」
有一會兒的安靜和沈默。
我看著他略顯疲倦的眉眼,到底是心軟了。
走到床前,顧湛已經自覺地脫了上衣,露出線條勻稱的胸膛,以及緊實有力的小腹。
我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深吸口氣,把濕毛巾輕輕罩在他身上。
小心地挪動著手,心無旁騖地仔細擦拭著顧湛的後背、胳膊、手臂。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肌膚,我隱隱聽到他的呼吸沈了沈。
擦到小腹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
拿著濕毛巾的手也停頓在了上方。
「害羞了?」顧湛似乎笑了一下。
「沒有。」我回答得很快。
顧湛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你現在的反應,讓我合理懷疑上次你媽幫你報名的遊泳課,你一節也沒去上。」
我沈默了。
那時我剛被迫和江降分手,很抵觸我媽給我安排的一切,確實沒去上遊泳課。
「你該不會是,第一次看男人的身體吧?」顧湛突然說。
我立刻反駁,「怎麽可能!你明知道我以前和江降——」
話語戛然而止。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我的臉紅透了,連耳根都是發燙的,「我......」
這下沈默的人變成了顧湛。
許久,他才輕聲回了一句,「對哦。」
「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我松了口氣,把毛巾交給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顧湛變得格外沈默。
閑著沒事,我開始整理東西。
感覺有些出汗了,就從手腕上摘下一根皮筋,把頭發綁了起來。
「現在的天氣有蚊子嗎?」我聽到顧湛有些遙遠的聲音。
我隨口答,「這幾天降溫了,應該沒有吧。」
見他不說話了,我疑惑地擡頭看過去,發現他正眼神復雜地盯著我的脖頸看。
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那裏仿佛還有隱隱的麻酥感,頓時了然。
剛想說些什麽,顧湛又恢復了一貫漫不經心的模樣,含著笑調侃,
「看來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放不下嘛。」
他側身撐著下巴,微瞇著眼睛,「挺激烈的。」
我盯著他的表情,總覺得怪怪的。
雖然他是笑著在說,卻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覺得自己需要證實一些事。
想了想,試探地開口,
「前幾天你說,你那個白月光想和你復合,讓你過去找她,是真的嗎?」
顧湛似乎有些蒙,「啊?」
看他這個反應,我哪裏不明白,臉色當即沈了下來。
自從五年前我媽鬧自殺後,我就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這幾年也一直服用藥物治療。
這五年來,我一直不談戀愛,無聲抗議我媽,潛移默化地給她做思想工作。
現在她聽到江降的名字,除了不高興,情緒並沒有太激動。
就連前幾天,我辭去她給我安排好的眼科醫生的鐵飯碗,她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反應激烈。
但那時顧湛卻找到我,問我辭職是不是因為想去找江降。
我沒否認,而且我的確更想去北京發展。
當時顧湛沈默了很久,才笑著把他又要出國找那個女生的訊息告訴我,說他會跟我媽解釋清楚,讓我放心去。
沒想到,他卻意外受傷住院了。
更沒想到的是,他的主治醫生是江降。
想到這裏,我盯著那雙漆黑沈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顧湛,你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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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這句話之前,我想過顧湛的各種反應。
否認、掩飾、逃避,亦或是坦白承認。
唯獨沒想過他會笑。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倏爾低頭悶笑出聲。
然後趕緊握拳抵著下唇,卻還是沒忍住,於是笑得越來越放肆,停不下來的樣子。
清晰地向我傳達出一種我在自作多情的訊號。
我的臉一點一點熱起來。
也是,顧湛怎麽可能會喜歡我。
這幾年他雖說身邊桃花不斷,但實際又挑剔又專情,認定了一個人,眼裏就不會再有其他人。
上次去他家,他正出神地盯著一張照片看,連我站在他身後都沒發現。
照片裏的女生笑容明艷,一頭褐色的卷發披散開來,儼然就是他前女友。
那時我才明白,五年過去,正如我放不下江降,顧湛心裏也自始至終都放不下他前女友。
半晌,等他笑夠了,我硬著頭皮辯解,「這不能怪我誤會,誰讓你剛才表現得那麽......」
「哦,我怎麽了?」感覺他又想笑了。
「就是——」我低下頭,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怎麽說。
突然顧湛叫了我一聲,我下意識偏頭,剛好看到他俯身過來。
潮氣濕熱的呼吸灑在我臉上,他此時靠得很近,定定地看著我,眼裏的情緒明明滅滅。
但沒等我有所反應,兩秒不到,他就直起身子退開了。
垂著眸子看我,表情看不出認真還是開玩笑,「你剛才對我有心動的感覺嗎?」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很誠實地答道,「當然沒有。」
他沈默了很久,輕輕笑了一下,「好巧,我也沒有。」
我確定自己被戲弄了,剛準備發作,就聽見他低聲問,
「璐璐,喜歡,只有雙向的奔赴才有意義,對嗎?」
我楞了一下,擡眼看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顧湛說想睡了,我幫他收拾好一切,熄好燈,也躺在了旁邊的陪護床上。
盯著微信置頂發呆。
其實江降早就換了手機號碼和微信,我因為舍不得所以一直沒刪。
突然,顧湛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是一個人的微信名片。
直覺告訴我是江降。
「跟那些護士幫你要的。」黑暗中,顧湛的聲音含著濃濃倦意,聽起來有點啞。
我眼眶頓時有些熱,「顧湛,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別給我畫餅,先叫聲情哥哥來聽聽。」他這麽困了還貧嘴。
我看了眼背對著我的顧湛,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感謝禮物,
「這樣吧,等我和江降結婚那天,你就不用交份子錢了。」
顧湛沒再說話,呼吸淺淺,應該是睡著了。
收回視線,點開名片,驗證訊息裏輸入「是我」,顫抖地發了好友請求過去。
本以為這個點江降應該睡了,結果竟然很快透過了。
我點進輸入框,想問他剛才為什麽要吻我,又想問那個孕婦的事。
結果刪刪改改,一個字都沒發出去。
那邊卻先發來一句:「剛才在辦公室的事,抱歉。」
我很意外他會對我道歉,思考了片刻,「你是不是從來沒忘記我?」
但發完我就後悔了。
猶豫要不要撤回的時候,那邊很冷淡地回了句,「何璐,我們不可能了。」
我盯著那個「不可能」看了足足一分鐘,艱難打字問道,「是因為那個孕婦?她是你女朋友?」
他似乎頓了頓,回了兩個字:「不是。」
一陣酸熱湧上眼眶,我籲下好長一口氣,竟然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隨即想到什麽,「可她為什麽叫你老公」還沒打完,江降卻換了話題:
「晚上顧湛的情況怎麽樣?」
我楞了幾秒,屬實沒想到他這個時候還能跟我聊工作,還是認真地打字報告,
「他沒什麽異常,給他擦身體的時候受傷位置也沒碰到水,現在在我身邊睡過去了。」
那邊突然陷入了沈默。
終於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訊息已經撤不回了。
幾分鐘後,我試探地發了個乖巧的表情包。
迎面而來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
望著手機螢幕,我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江降沒有來查房,護士說他家裏有事,請了半天假,下午才能來上班。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我剝著柳橙,時不時地瞥一眼門口,但那個期待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你們昨晚聊什麽了?把他氣的都不來上班了。」顧湛擡手接過我遞的半個柳橙,慢悠悠地問。
想起昨晚幹的蠢事,我滿臉灰敗,默默垂下了頭,「他好像又誤會我們了。」
「誤會,哪裏有誤會?」顧湛卻突然提高了音量。
他那雙桃花眼微微一彎,頗有幾分深情的味道,
「我喜歡你,正在追求你,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怎麽能說是誤會呢?」
我懵逼地看著他。
「論長相,我不比他差。」
「論身高,我一米九。」
「論體力......」
他突然笑了一下,「昨晚你也看到了。」
趁我發楞的功夫,顧湛俯身湊過來,「璐璐,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說的很輕,姿態放低,帶著溫柔的誘哄。
正要說話,忽然傳來一道驚呼,「江醫生,你站在門口多久了,怎麽不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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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偏頭看過去。
江降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們。
背脊瞬間繃直,頭皮一陣發麻。
強大的求生欲讓我頂著駭人壓迫感走到了門口,去拉江降的手,跟他表忠心,「江降,我心裏只有你。」
手被毫不留情地躲開。
江降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連步伐都滲透著寒氣。
「笨蛋,還不追?」
顧湛的提醒拉回了我的思緒,趕忙追了過去。
本以為江降會去辦公室,沒想到他直接下樓梯到負一樓的停車場,拉開車門上了車。
見車子遲遲不動,我試探地去拉後座的車門。
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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