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後——
男友仿佛換了個人。
我們之間的愛消失了。
為了白月光,他對我說分手。
我拼盡全力去挽留。
直至後來,意外得知他是A型血。
可我的男友是B型血。
我的愛人,早已死在了六年前。
從一開始,我就找錯了人。
1
我的男友,長得很好看。
深邃的眉骨,優越的山根……
每一處都無比合我心意。
追他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
他心裏有人。
可以為她丟掉性命的那種。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只要可以見到他,一顆心就幸福得像水裏的魚吐泡泡。
我們一起種花,一起夜爬看日出。
他不信神佛,卻願意拋下手裏事務,陪我遠赴一千五百裏外的佛寺祈禱。
我以為一輩子會這樣過去。
他的白月光,卻回來了。
他說分手。
2
「分手。」
短短兩個字。
語意明確,幹脆利落。
見著她,我才恍然男友為何無緣無故提分手。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如今卻不是夢,而是故人久別重逢。
他的白月光,李蔓啊。
擁有他整個青春的女人。
我到的不是時候,一圈人圍著兩位主角起哄。
男人俊臉上掛著咄咄逼人的笑,指尖捏著根pocky巧克力棒。
「怎麽,玩不起?」
「願賭服輸啊,都離婚了還想為前夫哥避嫌呢?」
「別忘了是誰騎著薛老大嘴對嘴餵酒!」
她紅著臉,眼裏閃著異樣的光。
兩人分別咬著pocky棒,越來越近。
我推門進屋。
眾人視線齊刷刷掃過來,聲音瞬間消失殆盡,安靜得像是墓地。
他的笑漸漸褪去,不緊不慢撤開身。
「你來幹什麽?」
李蔓看看他,又看看我,挑釁地沖我笑笑。
自然地吃掉剩下的、一截中指長的巧克力棒。
我咬咬唇,掏出一段錄音:
……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就一年。一年之後,還不能讓我喜歡上你,就滾的遠遠的……
他冷冷盯著我,不說話。
他的眉眼那樣生動鮮活,我看癡了:「說好了一年的,你不可以和別人在一起。」
「我艹,林窈你要不要臉,要不是你像個精神病似的纏著老大,鬼才搭理你!」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酒液傾瀉而下。
澆了我滿頭。
眾人哄堂大笑。
模糊視野中,聽見他說我就是個精神病。
他說我是惡心的控制狂。
跟蒼蠅似的二十四小時盯著人不放。
我望著他流淚。
對不起,我可能真的有病。
但見不到你,我真的好害怕。
六年前的車禍只差一點,就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了。
你流了那麽多的血,怎麽都堵不上。
有時我甚至覺得,你已經死在了六年前。
現在的一切,包括站在面前的你,都只是一場夢。
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
唯有時刻看著你,觸摸你溫熱的皮膚,有力的心跳。
我才能告訴自己——
你還活著。
「我會好好看病……可、可不可以不要放棄我?」
我哭的眼睛發腫,震驚眾人。
「不是,她腦子真有問題吧?」
有人捏住我的下頜,是他。
他的目光很可怕,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獸。
而我,是獵物。
「又是這樣的眼神,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他輕聲說,我的下巴被捏的生痛。
「再把我當成別人,就挖了你的眼睛!」
我愛你啊。
從來只愛你啊。
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無人可以回答。
我痛苦地想挽留他,抓了個空。
他摟著那個她從容離開。
3
這天起,他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我有144小時沒有見到他了。
午夜夢回,無休止的噩夢纏結著我。
鮮血、汽油、大雨、翻倒的白色小車。
滿臉鮮血的他,與摟著別人的他。
哪個才是真實的?
我想,自己快瘋了。
所以我拎著保溫盒,去公司樓下等他。
今天是個雨天。
手指溫度涼的像冰塊,期待的那個人沒有來。
李蔓撐著傘,掃了我一眼。
「你是狗皮膏藥嗎,怎麽都甩不掉?」
她嫌惡地捏了捏鼻子:
「不要臉的纏了承熙兩年,便宜你了。」
飯菜被她砸掉,跟雨水混合在一起,泛起淺淡油光。
「清湯寡水的爛菜葉子,豬看了都倒胃口。」
我對她笑:「他胃不好,不可以吃刺激的食物。也難怪你不知道,你結婚了,是要避嫌的。」
李蔓臉色一變,咬牙切齒:「你這個賤 人,跟我炫耀什麽?」
她惡毒地用雨傘一角戳我的頭。
我腦子嗡嗡的,反手奪過傘,她一個不慎跌進綠化帶裏。
還沒動作,手腕驟然被鉗住。
「動她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男友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
我僵住,下意識扔掉傘,把手背到身後。
「不是這樣的……」
我驚惶地望著對方嚶嚶哭著躲進他懷裏。
「我只是想勸林小姐離開,沒想到她就動手打人!」
她眼淚汪汪地抱著男友胳膊。
他輕聲細語安慰她,摸了摸她的頭。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你的性格太軟,遇到這種情況,要學會反抗。」
男友耐心握著她的手,一根根撫平纖細手指,然後對準我。
啪——
因為慣性,我的頭下意識偏過去。
左臉火辣辣的痛。
「學會了嗎,以後就這樣。」
他放下手,緩緩道。
「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我捂著臉,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4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紅了眼眶。
「……不要這樣,求求你。」
你會給我種花,會給我做飯,打雷的時候會把我抱在懷裏哄。
你連廚房都不讓我進,生怕廚房的刀具劃到我的手。
……我們窈窈,將來要當大畫家的,雙手可得好好保護起來……
我沒好好當畫家,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所以才變得這樣陌生?
他面上湧現出森然戾氣,額角青筋暴起。
「這麽忘不了從前,為什麽不去死?」
「你費盡心思,像條狗一樣,去追尋那個男人的影子。」
他譏誚地看著我,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因為他已經死了,是嗎?」
我無力哭著搖頭,揚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不要胡說八道!」
「你活的好好的,不許你詛咒自己!」
「看來我說對了。」
他輕輕笑起來,卻讓人脊背瞬間發涼。
李蔓害怕地後退幾步。
我緩緩蹲下,哭得喘不過氣。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詛咒自己?」
雨越來越大,雨水和淚水混著落下。
又鹹又苦。
5
「別以為別人跟你一樣都是傻子。」
他也蹲下來,強行把我的腦袋掰向李蔓。
「不覺得熟悉嗎?」
我看著她。
我們的眼睛有點像。
「看仔細了,把老子當替身。」
「你也不過是她的替代品,我愛的人從來只有她。」
他快意地笑。
「之前陪你玩,只不過是消遣而已。」
「她回來了,老子沒空陪你過家家,懂了嗎?」
6
我不懂。
你明明說過,全世界最愛我了。
還記得小時候,父母意外去世。
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在各個親戚家轉手。
睡過雜物間,吃過發酸的米飯,也被藤條狠狠抽過。
那會兒我的性子自卑怯懦。
學校裏人人都欺負。
你的母親與我母親本是大學好友,畢業以後天南海北各奔東西,聯系就少了。
父母去世後的某天,她匆匆來看我。
第一眼就落了淚。
後來排除萬難把我帶回家。
與你成為同班同學。
你是班長,很照顧我。
發現別人用沸水潑我,當著全班的面把人肋骨踹斷了兩根。
「有我在,誰都欺負不了你。」
你牽著我的手,一個一個幫我報復回去。
我才是占據了你整個少年時期的人。
李蔓、李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她算什麽東西?
你說愛她。
那我呢?
你說要陪我一輩子。
不作數了嗎?
7
我撕心裂肺地哭著,然後沈默下去。
磅礴雨聲中,聽見他說:
「看在你找了這些樂子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說這個周末,靜安路壹號。
「收拾精神點,別像個瘋婆子似的,我丟不起這個人。」
8
李蔓加了我的微信。
白天,我神經質地刷她的朋友圈。
腦子裏都是他陪她吃飯,送她禮物的文案。
晚上,我頻繁地做夢。
可怕的噩夢。
反反復復重現多年前的那場車禍。
暴雨幾乎遮蔽了視線,卻澆不滅吞噬車身的火蛇。
汽油味、鐵銹味,還有一股燒焦的肉味。
好惡心,好想吐。
胸腔裏卻像有一塊沈甸甸的石頭堵著,摁死了所有宣泄的出口。
有人在說話。
「你要活著,好好活下去。」
「別怕,我愛你……」
我倏然驚醒,面上濕漉漉的。
一股燒烤味不知從哪飄了進來。
和記憶裏讓人頭皮發麻的味道像極了。
我沖進衛生間,抱著馬桶瘋狂嘔吐,幾乎把膽汁吐出來。
現在是淩晨4點,我又一次失眠了。
害怕得身體不斷發抖,撥號足足用了兩分鐘。
無人接聽。
又過好久,電話通了,卻是李蔓的聲音。
「誰啊?」
連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很冷靜地掛斷電話,接著睜眼到天明。
我去了醫院。
醫生是個年輕男人,見到我有些意外。
他的樣子有點眼熟,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但是對方探究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所以我只問,假如很討厭某種東西,應該怎麽克服它。
我不想使用「害怕」這個詞,直覺用了就在對方手裏留下把柄。
「比如?」
他問。
「比如……肉。」
「肉?」
對方投來耐人尋味的眼神。
我點頭。
對的,肉類。
煎、炒、烹、炸以及……烤的。
「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它。」
醫生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我起先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直到周末那天,我踏入靜安路壹號深處的莊園。
一群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擼著袖子辦烤肉派對。
9
濃濃的調料汁和辣椒味,也掩蓋不了肉類本身散發的……腥。
我瞬間想起那個味道,讓靈魂發出尖銳鳴叫的焦肉味。
胃部開始不適,我幾乎是狼狽地轉身想跑,卻被攔住去路。
一群人嘻嘻哈哈圍著我。
「去哪?」
他似笑非笑地說。
「多虧沈旭,我都不知道你還有挑食的毛病。」
我看到了醫生。
對方風度翩翩地接話:「挑食可不是個好習慣。」
「看你瘦的,就得多吃肉補補。」
「薛老大都為了你,把原來的泳池派對改成烤肉排隊咯。」
「人家感動得要哭了哈哈哈。」
他們圍著我笑,每個人臉上掛著友善的表情。
吃啊。
快吃啊。
這可是雪花牛肉誒。
你還沒吃過這種好東西吧?
鋪天蓋地的肉味襲來,胃裏翻江倒海。
我抿緊嘴唇,拼命搖頭,想跑卻跑不了。
他把我牢牢卡在懷裏,錮住雙手。
我眼睜睜地望著李蔓端著一盤肉過來。
「能嘗到我的手藝,算是便宜你了。」
殷紅的丹蔻掐著我的下頜,硬生生塞了塊肉進嘴。
我無聲地流淚,她嫌棄撒手。
眾人哈哈大笑。
為了不讓我吐出來,他用一只手就輕而易舉地鉗住我。
空出的右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唇,強迫我咽下去才松手。
強烈的氣味前所未有地沖擊著五感。
它的味道簡直就像,就像……
我再也忍不住,瘋狂嘔吐起來。
吐到後來,嘴裏已經發苦,那股讓人抓狂的味道卻揮之不去。
腦子裏一遍又一遍記起那些可怖畫面。
巨大恐懼讓我忍不住伸手用力摳挖喉嚨。
有人嗤笑:「不就是塊肉,至於嗎?」
「裝模作樣給誰看啊?」
他抓住我,聲音不耐:
「肉裏沒放毒,你差不多得了。」
我開始神誌不清,大口大口嘔血,然後昏死過去。
10
意識昏昏沈沈。
我夢見了從前的男友。
晚飯是他做的。
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胡蘿蔔。
偷偷摸摸把剁碎的胡蘿蔔摻進餃子餡裏。
他是醫學生,被我戳穿了,理直氣壯地科普胡蘿蔔對身體的好處。
我也不說話,看著他就開始哭。
他一開始繃著臉,沒兩分鐘就堅持不住了。
「好了好了,我錯了。」
「別哭了,眼睛都要哭腫了。」
從小到大,這招特別好用。
我一哭,他就沒轍了。
經過一番鬥爭,胡蘿蔔最終在我們家的餐桌上被判處死刑。
那時他對我很好很好。
我不喜歡的事情總歸不會強迫我的。
可現在——
一切都變了。
醫生說我是胃出血。
再晚來一點就沒命了。
我醒來,病房裏空空蕩蕩的。
什麽都沒有。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都在醫院度過。
有時候睡得迷迷糊糊,總感覺身邊有人。
醒來卻還是一個人。
我問護士,她們都搖搖頭,表示沒有人來看我。
看得出來,她們隱瞞了什麽。
但我無力去探究。
醫院的病號餐清淡營養,不沾半點葷腥。
我有些奇怪,問送餐的人。
對方說是上面特意吩咐的。
我想到了他,情緒平靜的可怕,冷靜的不像自己。
11
出院那天,他來了。
身後跟著幾個人。
「沒想到你真不吃肉啊。」
「對不住啊,不過你反應也太大了吧。」
李蔓親親熱熱地拉著我的手說:
「開個玩笑而已,別往心裏去。」
我默不作聲地抽回手,整理好隨身物品就往外走。
他突然攥著我的胳膊:
「這次是他們過分了,想要什麽補償就說出來。」
想你回到從前。
但是我很累,身體很累,心理更疲憊。
我說不出話來,搖搖頭。
手臂掙了掙,沒掙脫。
他的表情開始不耐,夾著不明顯的焦躁。
「別太矯情,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怔怔地望著他,說不清是什麽感受。
然後我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臉。
「景江,我想去景江。」
你表白的地方。
12
我說了,只想要自己和他兩個人去。
出發的時候,還是看到了李蔓。
「景江下面的小鎮那麽有名,我還沒去過呢。」
她說。
「你差點丟了命許的願望,我撒撒嬌他就妥協了。」
「你在他心裏,連我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事實如此。
我說想去情侶步道。
李蔓說肚子疼,他便在民宿陪了一下午。
我說想遊湖。
李蔓說沒胃口,他忙著在小城裏找她想吃的蟹黃湯包。
我說想嘗嘗巷子裏的酒釀圓子。
李蔓嫌店面老破小,他敷衍地讓我自己去。
她贏了。
我輸得徹底。
小鎮中心有棵百年古樹,枝幹上系滿了紅繩。
當年我和他系的兩根紅繩已經淹沒在紅色的海洋裏。
我拿著兩根紅繩,踮腳系上去。
我只有你了。
忘了沒關系,變了也沒關系。
我會把你找回來的。
13
地震來臨時,李蔓把我堵在她房間裏放狠話。
「你這麽賤呢,他心列根本沒你。」
「識相的自己滾,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
劇烈的晃動響起,我反應比她快,立刻往外跑。
就在觸及實木門的剎那,李蔓突然扯了我一把。
我摔倒在地。
她奔向門外,慌裏慌張地撲進他懷裏。
「我好害怕嗚嗚嗚。」
「馬上離開。」
「林——」
「不用你管。」
砰——
門關上了。
14
救援隊發現了我。
幸運的是,我竟然沒受什麽傷。
李蔓也沒事。
令人意外的是,他進了ICU搶救。
「他竟然回去,我還是小看了你。」
她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怨毒地對我說。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他要死了?
他又要死了嗎?
那我呢,我該怎麽辦?
我只有他了。
我捂著頭,幾乎喘不過氣。
等了很久,等來的訊息卻是術中大出血。
我沖上去:「我、我是B型血,抽我的!」
「你看著就虛,不行!」
「而且病人是A型血,血型不匹配。」
我楞在原地。
A型血……
可我記得,他明明和我一樣是B型血。
怎麽會這樣?
記憶出錯了嗎?
可我絕不會記錯。
我好像意識到什麽,渾身發抖。
手術持續七個小時。
他被推進重癥監護室。
一對中年男女匆匆趕過來。
「我兒子情況怎麽樣?」
男人問。
我如遭雷劈,腦子裏瞬間閃過駕駛座血肉模糊的照片。
他們不是,死了嗎?
車禍當場死亡,身體都被燒得蜷曲起來。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跟醫生進了辦公室,無意識抓住旁邊的人。
「那是誰?」
我的聲音抖的不成樣子。
「神 經病啊,那是承熙的爸媽。」
「承熙?」
「連承熙的名字都忘了,嚇瘋了吧你?」
可我的男友,明明叫程載陽。
15
那一剎,所有的事情,都疏通了。
病房裏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我的程載陽。
所以他不愛我。
這些年,都只是我給自己編織的一場美夢。
我不停欺騙自己他還活著。
可他早就已經死了。
他沒有從那場車禍裏活下來。
我寧願自己跟著他和叔叔阿姨一起死了。
也比只剩下我一個人強。
我不想醒,可夢終究會醒的。
一周後,薛承熙轉到了普通病房。
薛父待了幾天走了,薛母留下來,李蔓每天都跟她一起過來。
她們很熟。
「你是承熙的?」
薛母很漂亮,薛承熙和她長的像。
我的載陽,眼睛更像她。
「朋友……」
我勉強笑了笑。
李蔓詫異地看我一眼。
進了病房,薛承熙沒醒。
她們輕聲說話。
薛母對李蔓很滿意。
「回來了好,你和承熙當年多可惜啊。」
「阿姨還是希望你可以和承熙走到一起。」
臨走前,李蔓趾高氣揚地瞥了我一眼。
16
我矗立在病床前,腦中閃過這人與李蔓的種種。
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和我的載陽長得好像好像,卻要和別人結婚生子。
她會親吻他的額頭、眼睛以及嘴唇。
他們會做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
光是想象一點,心臟就難受的快死了。
你和載陽長的那麽相似。
眼光卻差的要死。
李蔓不是好人。
為什麽要喜歡她?
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
頭痛欲裂,我不假思索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用力刺下去——
砰!
「你想對病人幹什麽?」
一雙大手突然鉗住我的手腕。
低沈的嗓音蘊含著怒氣。
他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
後面還有人,但我眼裏已經容不下別人了。
我怔怔地著他,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是你。
是你對不對?
你舍不得我,所以從彼岸爬回來了。
17
我哭得昏厥過去,醒來發現自己死死抱著一件白大褂。
病房裏人不少。
李蔓表情興奮,薛母臉色難看。
還有兩個警察。
唯獨沒有我想見的那個人。
「她醒了!快把她抓走了!!」
「她想害我男朋友,照片都拍到了!」
「他呢?」
我緊緊抓著白大褂,上面染著淡淡的雪松香。
警察我涉嫌故意傷人,讓我跟他們走一趟。
我不去。
我要等他。
明明看見他了!
又是一場夢嗎?
我抓著警察喊他的名字,說什麽都聽不進,神經質地重復著程載陽三個字。
整個病房充斥著絕望的哭聲。
「別哭了。」
有人無奈地說。
眼淚朦朧中,青年站在面前。
他換了件白大褂,依舊戴著口罩。
可我不會認錯。
我瞬間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哭的更慘。
我摘了他的口罩,一遍又一遍地摸他的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死,你還活著。」
我哭的聲音都沙啞了。
場面一度混亂。
我抱著他不撒手,警察做了些記錄無奈離開。
聽見薛母顫抖地問他的耳垂下是不是有顆小紅痣。
我更用力抱緊了他。
「您怎麽知道?」
我早該想到。
薛承熙和他長得這麽像。
有血緣關系,不足為奇。
18
他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叔叔阿姨的親生兒子。
面對激動的薛家父母,載陽表現得十分淡定。
唯有看著我時,才會流露出些許疑惑。
——他忘了我。
在他的記憶裏,六年前與父母自駕遊遇到車禍。
他身受重傷,醫院聯系到十多年沒見的姑姑,後來被接到國外照顧,自然而然留在國外完成學業。
景江人民醫院高薪聘請他回國,入職手續都沒來得及辦理。
「很抱歉,以前的事,我記不清了。」
他用一種疏離而陌生的眼神對我說。
「這樣,會反感嗎?」
我流著淚,碰了碰他的臉。
「不會。」
程載陽有潔癖,平生沒與人這樣接觸過。
但他並不反感,看著她紅透了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胸悶。
我哭著笑了。
只要你還活著,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
時光無情分離了我們,卻又讓我們再度重逢。
我不會再跟你走散了。
19
我變成了他身後的一根小尾巴。
盡管他已經不記得我,有些事情做起來卻跟從前沒什麽兩樣。
比如辦公室裏的這些小零食。
我以前很喜歡這個牌子的巧克力曲奇和小蛋糕。
「不喜歡嗎,那我換別的。」
他斟酌著問。
「不是,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楞了很久才問。
「直覺。」
他溫和地笑笑:
「第一眼見到就覺得你會喜歡。」
稍後有一台手術,他放下東西匆匆離去。
我的眼睛酸澀不已。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他已經忘了我,卻仍然愛著我。
我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才能遇見他。
抹了把眼淚,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
20
「真是無情啊,有了新歡,就不記得我這個舊愛了。」
在醫院躺了將近一個月,男人臉色仍然很蒼白。
襯得那張臉上如刀鋒般的戾氣,都削弱了幾分,顯得虛張聲勢起來。
那副表情好像丈夫抓到妻子出軌的證據一樣。
可我們的關系與前者相差甚遠。
一個是識人不清的瘋子,一個是紈絝惡劣的浪蕩子。
「我們過去的關系,更像主人和寵物吧。」
我冷淡地說。
因為他太像載陽,因為腦子神誌不清。
所以我忍受了他與狐朋狗友的羞辱。
可我醒來了,那就到此為止。
「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你把我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動動嘴皮子就想撇清幹系?」
薛承熙冷笑幾聲,咬牙切齒說:「你做夢!」
真的很可笑,搞得他好像是這場關系唯一的受害者似的。
「不然呢,等著被你再次逼得胃出血嗎?」
想起那天的事,再看見他,就產生一股生理反胃。
為什麽會覺得他和我的載陽像呢?
明明面相差太多了。
「誰知道你他媽跟紙糊的一樣?」
薛承熙嗤笑:
「正主回來了,就迫不及待想把我甩了?」
「一個纏了弟弟兩年,又跟哥哥曖昧的女人。」
「你能踏進薛家的門,老子給你下跪道歉!」
我笑了。
你以為薛家有皇位繼承,人人都上趕著認祖歸宗?
「載陽姓程,永遠都只會姓程。」
如果叔叔阿姨沒有去世,或許他會回到薛家。
但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用不著進你薛家的門。」
薛承熙氣極,拳頭嘎吱作響,胸腔劇烈起伏。
「婊 子無情,說的真是對極了。」
我冷冷看著他,男人一字一字說:
「我們走著瞧!」
21
薛承熙敢威脅我,自己要先跌個跟頭。
如他所說,薛家瞧不上我,十分不滿我與長子纏結。
薛父說了,只要他與我撇清關系,就可以獲得公司15%的股份。
約等於變相否認薛承熙唯一繼任者的身份。
薛承熙臉色驟變,差點跟薛父吵起來。
載陽眉頭一皺,拒絕的話起了個頭,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叔叔放心,我原本就配不上他,以後不會再纏著他。」
我逼著自己掉了幾滴淚,悄悄安撫臉色瞬間沈下來的載陽。
然後無人在意的角落,對薛承熙莞爾一笑。
從前那兩年,瘋狂追著你,著實給你帶來不少困擾。
可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既然你不想放過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22
從景江回到桐城,過去了不少日子。
薛家走失二十年的長子回來了,掌權者為其舉行了盛大的接風宴。
圈子裏好多人都聽說,這人不僅沒廢,還成為了一名醫生。
名校畢業,師從世界權威專家,一時風頭無倆。
相比起來,小兒子為初戀還清將近八百萬的賭債,哪裏都帶著她,風評每日俱下,處境一度非常糟糕。
輿論是我引導的。
以上的爆料,都是我找人查出來的。
說實話,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小小驚訝了一下。
看不出來李蔓是這樣的人。
似乎回國,也是因為她嗜賭成性,差點把前夫的家產揮霍一空,才被掃地出門。
聽說薛承熙不肯放棄她,被家裏狠狠收拾了一頓。
都一個周沒去公司了。
想著他被打得下不了床的模樣,我就高興得笑出聲。
但沒想到他會找到這裏來。
男人面色很差,眼裏布滿血絲,整個人顯得疲憊極了。
只有那張臉勉強能看。
載陽走了沒多久,我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見。
但接下來的對話讓我知道,他對此一無所知。
「幾天不見,成落水狗啦?」
我嘲諷他。
「別高興的太早。」
薛承熙的表情煥然一新,像個即將得勝的士兵:
「三天後,是你寶貝男友和錢家女兒的訂婚典禮。」
他掏出一張婚帖,新人是錢妍和……程載陽。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載陽從沒提過。
「他沒請你去觀禮嗎?」
薛承熙微微一笑:
「沒關系,我這裏有多余的貼文,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死命掐了掐自己,才能保持冷靜。
「就算它是真的,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大鬧現場,方便給你繼承公司鋪路嗎?」
「是真是假,你親自去看一看,不就清楚了嗎?」
23
我來了。
在偏僻的角落裏,看完全程。
他笑的很溫柔。
我太了解他了。
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也許沒有人逼迫他。
錢妍很漂亮,笑起來臉上有一對小酒窩。
我看見她,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散場的時候,他看見了我。
「載陽,這位是?」
錢妍挽著他問。
「……一個朋友。」
他歉意地看著我,眼裏還有防備。
是怕我鬧起來嗎?
可我沒鬧。
「對不起。」
後來他對我說。
「從前的事情,我實在記不清了。」
「我對你很愧疚,但兩個人之間只靠著愧疚是走不下去的。」
「我愛上了她。」
最後他叫了我的名字。
「窈窈,我們都應該向前看。」
我沒說話,想起之前偶然聽到他和薛父的談話。
……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不會放棄她。」
「樓下那是個精神病,還追過你弟弟,你想讓整個圈子看我們家的笑話嗎?」
「我有責任照顧她。」
原來是我錯了。
是我誤解了你的意思。
原來我的男友,的的確確死在了六年前。
為什麽,偏偏把我留在過去呢?
24
「聽到了嗎?他根本就不愛你。」
薛承熙對我冷嘲熱諷。
「你的眼光也不怎麽樣。」
「他很好,比不上你的初戀,有能耐欠下八百萬的賭債。」
我啞著嗓音懟他。
「她小時候救過我的命,再多的錢都必須還。」
薛承熙說。
父母一門心思撲在走丟的哥哥身上。
有天帶著他去方明山的佛寺上香,發瘋似的追著個像兄長的小孩。
他從白天等到晚上,都沒有人來接。
自己一個人摸著黑下山,摔進坑裏,要不是李蔓救他,已經死了。
「你難道就不想報復他嗎?」
「我幫你,讓他身敗名裂。」
「薛承熙,你是一個爛人。」
我說。
「但我不是。」
他很好,真的很好。
只是不再愛我。
我眼睛紅了,卻沒有流淚。
25
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不外如是。
載陽聯系我,說買了套房。
在景江市中心。
「你之前去那裏旅遊,應該很喜歡那裏。」
「不是逼你搬離桐城,但我希望你將來再回那裏,可以不用住酒店。」
我見了他一次。
「為什麽會愛上錢妍?」
我問他。
「感情這種事,哪裏能說清楚的。」
「她笑起來的樣子,眼裏好像有星星。」
我忍不住哭了。
從前,你對我也說過這樣的話啊。
這漫長的六年,究竟算什麽啊?
「我知道了。」
「那些年,多謝你的照顧。」
從今往後,就當你已經死了。
「以後……就不要再見了。」
不然,我擔心自己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26
媒體曝光了我流淚望著他的照片。
雖然很快被壓下去,但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至少聽說薛承熙重新回到公司任職。
這些天不斷地有人找來,我基本上出不了門。
他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沒有接。
風頭過去一些,我就收拾了東西,離開桐城。
但沒走成。
——有人綁架了我。
是李蔓。
她是真的特別、特別恨我。
不惜搭上自己的下半生,也要毀了我。
我被綁在椅子上,眼睜睜看著她用我的手機撥出他的號碼。
漫長的提示音過後,無人接聽。
李蔓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電話。
我也一遍又一遍地,從起初的期待到滿懷失望,最後是平靜。
「你在程載陽心裏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他不要你了哈哈哈!」
她笑起來,像個瘋子。
「賤 人活該!要不你,承熙怎麽會不管我!」
她瘋瘋癲癲的:「只要把股份搶回來,承熙一定會理我……他不管我了,那些追債的會撕了我的!」
她死命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去死。
胸腔裏的空氣逐漸稀薄,瀕死的窒息感充斥著大腦。
思緒在那一瞬卻放空了。
什麽都慢悠悠的,痛苦、悲傷、失望……所有的情緒都在慢慢抽離。
我好像回到了幼時,父親和母親還活著的時候。
黃昏時分,一家人在公園裏散步。
我追著貓,他們追著我。
暌違已久的幸福。
時光凝滯在這一刻多好。
他們就不會死。
也許我就不會遇到程載陽。
不會愛上他,不必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也不會與薛承熙產生交集。
又一次,我快死了。
又一次,沒死成。
恨著的人,此時成了救世主。
薛承熙。
他救了我,自己死了。
27
李蔓已經瘋了。
不知她是什麽時候瘋的。
薛承熙替我擋下她捅過來的那一刀。
來之前他就報了警,警察帶著救護車很快趕過來。
李蔓連著一群打手被控制住。
她會被判死刑。
但是已經晚了。
死去的人回不來。
我抱著他,用力捂著他腹部汩汩流血的窟窿,卻挽救不了他漸漸冰涼的體溫。
程載陽也來了,攥著手機,一臉愧疚與心痛。
他小心翼翼蹲下來,想摸我的頭。
我避開了。
「你說,這叫什麽事啊?」
我笑著問他,眼中不知不覺蓄滿淚水。
愛的人活著,恨的人死了。
故事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這樣的情節,俗套得讓人憤怒。
28
祭奠的路上碰到了載陽。
他仍然姓程。
婚禮卻糊了。
他望向我的目光充滿了痛苦。
因為已經恢復了記憶。
聽他哽咽說:「可不可以留下你的新聯系方式」。
喪事後,我更換新的號碼,離開桐城,每年清明才會回來。
我說都過去了,然後與他擦肩而過。
程載陽分明伸出了手,卻不敢挽留。
我一步步走下台階。
身後的目光頑固又偏執。
終有一天,對方也將釋然。
29
今年的清明節,依舊陰雨綿綿,天空灰蒙蒙的,襯得一座座墓碑更加黯淡無光。
薛承熙的碑銘最新,墓前的鮮花卻也寥寥無幾。
想來是因為生前沒有幾個真心朋友,死後也什麽人會記掛他。
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永遠有人記掛他。
「地震那天,老子回去找你了。」
他用沾滿鮮血的手摸我的臉。
「可惜沒找著。」
「你記住,是老子救了你,這輩子都不能忘!」
夜深人靜時,我總是會想起他。
這幾句句話反反復復在耳畔回蕩。
他成功了。
我記著他。
每年的清明,我都來掃墓,送一束花。
有人說,當你被全世界遺忘的時候,才意味著真正的死亡。
薛承熙死了,但我記得他。
他不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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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虛構,不要帶入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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