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衛視和芒果TV前段時間熱播的【小巷人家】，讓很少追劇的我也每晚被吸引到電視機前。查了百度才知道，該劇改編自同名小說，由張開宙執導，侯鴻亮任制片人，全劇主要圍繞上世紀70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同住在蘇州棉紡廠家屬區一條小巷裏的莊、林兩個家庭展開。兩家人在社會變遷中互相牽掛，用鄰裏互相溫暖書寫出煙火小巷的笑淚人生。那個時候，蘇州小巷裏的煙火人家大都騎單車上班、孩子放學回家生煤爐、剝毛豆、為老人祝壽、結婚、用黃魚車搬家、過年鄰裏互相拜年、憑票購買糧油副食品……都是我小時候經歷過的生活真實場景。小巷人家安在？用電視劇中林武峰（李光潔扮演）和宋瑩（蔣欣扮演）的兒子林棟哲的話說，我家住的小巷是在蘇州滄浪亭附近！小橋流水、梧桐樹下，雖有人作宛如天開的蘇式園林、煙火味道濃厚的蘇式生活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首先吸引我的是裏面經常有蘇州話（吳語方言）蹦出來，比如宋瑩為分房子在廠裏與領導爭吵，說了一句蘇州俗語：我們也不做軟腳蟹。這句話很蘇州！在蘇州，金秋十月大閘蟹成熟季，民間有「九雌十雄」的說法，就是農歷九月雌蟹膏黃最好吃，十月雄蟹成熟，脂膏最滿，入口肥香。而在之前蟹要脫殼才能成長，螃蟹在其生長過程中會多次換殼，螃蟹換殼次數大約在 5 到 10 次左右。每次換殼都是螃蟹生長發育重要階段，新殼在舊殼下已形成，舊殼破裂後螃蟹從中脫出，此時新殼還是軟殼，後來會隨著成長逐漸變硬，所以有「軟腳蟹」的說法，今中華蟹以「大閘蟹」「太湖蟹」最有名，產自陽澄湖和太湖中。
從古至今蘇州人吃螃蟹是認真的，多以清蒸或水煮為主，配以醋、姜、糖等調料蘸食，為何放糖？老蘇州會告訴你，糖可以綜合掉些醋的酸味和姜的辣味。為了吃蟹蘇州人也是很拼的，很聰明的，發明了刀、鉗三件來對付蟹之硬殼，後來逐漸發展到八件，稱「蟹八件」，後來發展為十件、十二件，最多竟達六十四件，食蟹工具一般用銅制作，考究的則用銀制作，舊時還是蘇州、吳縣一帶姑娘必備的陪嫁之一。
「月華濃處是蘇州」，喜歡蘇州的理由很多，但陽澄湖大閘蟹、太湖蟹的美味肯定是理由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正如國學大師章太炎夫人湯國梨所吟：「不是陽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蘇州」。或許喜歡一個地方，美食也是不可或缺的理由。所以電視劇裏一句普通的蘇州俗語它背書的人文還是很豐厚的啊！
【小巷人家】印象深刻的還有一場，同為蘇州棉紡織廠職工的黃玲（閆妮扮演）和宋瑩分房子被分到了一個院子，兩家人家互相幫忙，顯示著蘇州人家濃濃的鄰裏情誼，蘇州人稱金相鄰，銀親眷，就是相鄰為重，親眷為輕。有一場說到「36條腿」，隔壁的老吳再婚，布置新房、祝賀婚禮的時候同事兼鄰居都說，老吳為了結婚天天加班掙下36條腿。「36條腿」那個時代的煙火語言，70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才有的。上世紀60年代，物質供應緊張，日用品、煤球、糧油、副食品都需憑票供應，蘇州當時新人結婚憑證才能適量供應一切「開夥倉」生活必需品，結婚簡單經濟，同事鄰居送的也是實用品如熱水瓶、鍋子、搪瓷盆等。上世紀70年代末社會上流行結婚「36條腿」「72腿」「三轉一響」說法。所謂「36條腿」「72腿」即以大床、衣櫃、衣櫥、床頭櫃、寫字台、梳妝台、方桌及四只椅子的腳為計算而形成。「三轉一響」指的是單車、縫紉機、手表（三轉）、收音機（一響）。若有九英寸電視機那就更可說是豪華了。宋瑩家買的就是九英寸的電視機，蘇州有孔雀牌電視機廠，也要托關系搞到票才能買，所以從貴州回來莊超英的外甥鵬飛到林棟哲家看電視很晚不肯離開，等他終於走了，宋瑩睡眼惺忪嘟囔說：「我算是知道了啥叫人小屁股大了。」因為她的兒子到小巷一戶人家看電視也不肯走，被人家這樣說過。那個時候看九英寸電視往往幾家大人小孩擠在有電視的人家一起看，鄰裏關系和諧相樂可見一斑。
【小巷人家】印象深刻的還有小林棟哲攢牙膏皮換錢、去小書攤一分錢看一本小人書、莊老師夫妻、宋瑩夫妻用搪瓷盆泡腳、第一次高考閱卷老師穿中山裝別著鋼筆的合影、小巷裏的女孩條皮筋、盛夏梧桐樹下拖著木箱賣鮮奶油棒冰的小販、孩子們暑假集體在莊老師家補課，宋瑩、林武峰一起繞毛線，莊超英的妹妹莊樺林的知青回城悲歡離合，宋瑩黃玲去寒山寺燒新年香，去西園寺燒香求棟哲和筱婷考上第一中學等等也都是很有時代特征的。特別是宋瑩、黃玲兩家人家在院子裏砌房子，宋瑩高興地唱起了蘇州小調【紫竹調】：「一根紫竹直苗苗 ，送與哥哥做管簫，簫兒對著口，口兒對著簫，簫中吹出鮮花調。問哥哥呀這管簫兒好不好？問哥哥呀這管簫兒好不好？」蘇州小調屬於吳歌範疇，吳歌在2006年成功申報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專案。電視劇取名【小巷人家】，濃厚的蘇州人文和煙火氣讓人印象深刻，更點燃了六七十歲人的回憶滿滿。正如片尾曲所唱：往事在未來的夢中……識途，天外有天，只話笑語……我心安處煙火的人間。
作者 沈建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