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語和韓語合成一種克里奧爾語，它可能會是什麽樣的？

2021-08-08心靈

東京外國語大學的趙義成教授，是從小在日本長大的南韓人。他在主頁上寫過如下兩篇文章：

第一篇文章介紹的是居住在日本的北韓/南韓人使用的北韓語（稱為「在日北韓語」）的特點；第二篇文章介紹的是趙教授（小時候）自己家裏使用的語言的特點。這兩篇文章寫於1999年，可以說是很老了，不過仍有參考價值。我在這裏轉述一下文章的主要內容。

一、在日北韓語的特點

1.1 發音方面

在發音方面，在日北韓語的音系大大地向日語靠攏。具體表現有：

八個單元音合並成了五個；

塞音、塞擦音不再分松音、緊音、送氣音，而是分成清音和濁音；

三個塞音韻尾合並成促音，三個鼻音韻尾合並成撥音。

1.2 語法方面

在語法方面，在日北韓語的特點有如下幾條：

許多助詞會按日語的習慣選用。例如「乘車」不說 차 를 타다，而是說 차 에 타다，這是受了日語「車に乗る」的影響。

人稱代詞 나, 저 直接接主格助詞 가，說成 나가, 저가，而不變成 내가, 제가。這可能是受了全羅道方言的影響。（PS. 我的一個大邱的南韓哥們兒喜歡說 너가，感覺有相似之處）

一些語法結構會受日語影響。比如北韓語區分 하고 있다（動作的持續）與 해 있다（動作結果的存續），而日語中二者都說成している。於是在日北韓語也把二者都說成 하고 있다，而廢棄了 해 있다 的用法。

如果說上面這些發音和語法特點，都只是讓在日北韓語看起來像是「日本人沒學好的北韓語」，那麽下面這些就讓它看起來像是「克里奧爾語」了：

在日北韓語舍棄了北韓語復雜的階稱體系，只使用 합니다, 합니까, 한다, 하는가 四種形式，分別表達敬體陳述、敬體疑問、簡體陳述、簡體疑問。

它也舍棄了北韓語中豐富的表達語氣的詞尾，而是在上述詞尾後面接ね、よ等日語中用來表達語氣的詞尾。

甚至，有時動詞的詞幹會直接使用日語形式，在後面附上 입니다, 입니까 表達敬體陳述和疑問；而否定和過去則直接在日語動詞上進行變形。

舉例如下表。其中 입니다 有的寫成了 임미다，有的寫成了 임니다，這也是在日北韓人對北韓語音系進行簡化的結果，寫法不統一可能是作者的筆誤。

二、「趙家北韓語」的特點

趙義成教授的家裏主要使用日語，但會有若幹類別的詞匯使用北韓語。趙教授的父親來自忠清道，母親來自慶尚道，但因為母親這邊的親戚較多，所以夾雜的北韓語中有不少是慶尚道方言。

具體來說，使用北韓語的詞匯有如下幾種：

親屬稱呼，比如：

姥姥稱為ハンメ（慶尚道方言 할매，對應標準語 할머니）；

舅舅稱為アジェ（慶尚道方言 아재，對應標準語 아저씨）；

舅媽稱為アジメ（慶尚道方言 아지매，對應標準語 아주머니）。

在趙教授的一些朋友家裏，還有如下的稱呼：

爺爺稱為ハルベ（慶尚道方言 할배，對應標準語 할아버지）；

伯伯稱為クナブジ（慶尚道方言 큰아부지，對應標準語 큰아버지）；

伯母稱為クヌメ（慶尚道方言 큰어매，對應標準語 큰어머니）。

2. （向長輩）問好稱為「 인사 する」。인사 不說成日語あいさつ，是因為趙教授小時候向長輩問好使用的都是北韓語。在並不很懂北韓語的趙教授看來，這些問候語是一種「咒語」般的存在。

3. 與屎尿屁相關的詞匯會使用北韓語。比如跟媽媽搶廁所的時候，會說「 똥 したいから早く 변소 から出てよ」（我要拉屎，你快從廁所出來）。

4. 與烹飪相關的動詞、形容詞，會使用「第III語基+する」的形式，比如「炒」說成「 볶아 する」，「酸」說成「 시 する」。慶尚道方言中許多動詞、形容詞的第III語基與語幹同形，而並不多加一個 아/어，前面的「 시 する」就是一例。另外，無論是動詞還是形容詞，都一律使用「する」這個詞尾，這體現了北韓語動詞、形容詞活用相同的特點。

5. 罵人的詞匯會使用北韓語。比如「傻瓜」會說「 바보축구 」（直譯：傻瓜足球），小時候父親訓斥自己時會說「 이놈 자식 」（這小崽子）。趙教授小時候並不知道這些詞匯的具體含義，只知道一聽到父親說 이놈 자식，就沒有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