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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在葬禮中一定要悲傷甚至哭泣?這種行為是怎麽留下來的?

2014-11-23心靈

大學時跟三個舍友兒子們騎車從鄭州去開封,不長不短的八十來公裏路從開頭就有倆人哼哼唧唧,三步一歇五步一停,見到樹蔭就想休息,看到台階就想坐下,氣的我恨不得手裏長出一條鞭子狠狠的抽這幫懶狗豬玀。

所幸,天公作美,在中間很長的一段路上驕陽似火萬裏無雲,沒有給人停車歇腳的地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蹬,為了給他們鼓勁,我操起我人間難遇的歌喉在後面給他們唱【愛的供養】,兒子們紛紛表示唱的真好下次別唱了,再唱翻臉。

日頭比較毒,水比預計的消耗快的多,可黃泉路上無客棧,鄭開大道也沒小賣鋪,一群人渾身上下都在出水就嗓子眼幹的像抹了石灰,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正在辛勤工作的綠化帶自動灌溉花噴頭,全都跑上去沖涼,一個安徽的矯情兒子明顯見多識廣,深情的告誡我們,這種綠化用水有可能是中水,喝了會中毒,聽他說的好有道理,嚇得我們往他嘴裏灌了好幾口。

最後我們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飆車,明明最強壯的我莫名其妙落到了最後面,在自信自己肯定不會這麽廢柴以後我說肯定是他嗎的車有問題,一群人笑我拉不出屎怪地球沒重力,意氣風發的貴州兒子豪邁的跟我換了車,說來來來,騎我這輛看看怎麽虐你,我笑著表示用不著。然後騎走了悶騷山西兒子的死飛。

然後接下來的十多公裏我快的把兒子們都甩丟了,怎麽等都等不來,最後回頭去找發現他們在追不上我以後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路邊打牌。

這裏面這麽多事其實說白了也就發生在一天時間裏,但卻成為了我們宿舍充斥著英雄聯盟使命召喚的日常中最經常提起來的回憶,哪怕這麽多年了,裏面的梗被翻來覆去的咀嚼了上百遍,可不管誰一說出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共同回憶那段時光。

但這樣的快樂只能維持在我們四個人中,沒有感同身受的體驗,給其他人敘述的再怎麽詳細有趣,也只會有一種騎個破車戲真多的既視感,如果再反復多次不停的說,說完還自己哈哈哈哈像個傻毴一樣笑個不停,別人只會覺得自己運氣不濟遇見個外向版本的祥林嫂。

如果有一天,我不幸黑發人送了胎毛未退的兒子們(呸呸呸,有口無心),這份大學裏非常值得回憶的快樂便成為了無源之水無根之萍,不會再有任何人能像他們三個那樣理解那樣快樂,我心底裏最快樂的事情都成了別人眼裏無足輕重的神經病。

這還只是一天的回憶。

如果真的有一位跟你相伴日久的人突然永遠的離你而去,你們的一切回憶從此只能存在於你的內心你的腦海裏,根本無法分享無法抒發,你不會覺得憋悶嗎?你不會覺得這人世間的歡樂又少了一分嗎?你就真的不會有一點悲從心來嗎?

照顧過你的長輩,陪伴過你的友人,思念過的戀人……任何一個親密人群的離世都意味著你在這個人生中的一段片段成為了沒有拷貝的孤本,再也得不到回應,再也沒有共鳴,從今往後你都只能把它從腦子裏憋到心裏,永遠不會再從嘴巴出來。當你人生中大部份回憶都成了這樣的時候,那就意味著你的也快了,將心比心,你的內心就真的沒有一點觸景傷情?

每一個真心與逝者親近的人在葬禮和祭奠時的悲傷與沈默,都是在內心最後一次嘗試讓回憶獲得共鳴,對他們而言,那墳頭每一個草埋葬的都是自己人生歡樂的回憶,多一個墳頭就少一份快樂,少一分快樂就多一份難過,如此難過之下,我情不能自已,悲傷哭泣,不是自然而然天經地義的嗎?人可以沒腦子,但不可以沒心肺。

問出這種問題,還是太過年輕,像我這種黃土都埋了半截腳趾甲的人,每一天都在敬畏著生死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