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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虐男主的追妻火葬場小說?

2020-10-09心靈

「已完結」 就在剛才,我被他一個耳光扇的頭暈眼花 ,腦袋嗡嗡一片。

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會打我,臉上火辣辣的一片,我的眼淚在此刻不爭氣的悉數湧了出來,不知是疼得還是氣的 。

我們在一起三年,相處的日日夜夜 ,都被這個耳光打進了塵埃裏。

周圍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驚嘆,還有的人試圖打圓場,鬧哄哄的一片。

瞧著江晟對著那個女孩悄悄的說話,像是怕嚇到她一樣,眼裏除了疼惜還是疼惜。

看著這二人,我心底的情緒愈積愈大,似乎快要頂出喉嚨沖到腦子裏 !

此刻的我只有一個目的,

撓花江晟的臉 !!!

他沒站穩,被我一個虎撲摁倒在地上,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女孩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我不顧他的撲騰,照著那張臉就是一個耳光 ,掌心扇得發疼,咬在他肩膀的牙齒麻得合都合不攏 ,在江晟掀翻我之際,快速站起身,擡起腦袋阻止快要流出眼眶的淚水,我決絕開口,「江晟,我們分手。」

江晟的脖子被我撓出幾道血印子,他氣得眼眶發紅,「分 ! 再找你我特麽跟你的姓 !」

我喜歡了江晟十二年,這個數碼連我自己都嚇到了,我居然堅持了那麽久。和他在一起的三年中,所有人都勸我江晟不是良人,他愛玩兒,註定不會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當時的我居然還會賤賤的想自己是那個例外,因為江晟說他跟我在一起的日子裏是最放松的。

現在想想還真是好笑。

房間裏的東西我收拾的一樣不落,我們兩個共同的東西被我砸了個稀巴爛。臨出門前我對著那條馬路發誓,如果再回頭就被車撞死 !

好在和他分手以後的日子過得十分平淡,可我還是會在某個深夜裏驚醒抹掉臉上的淚漬固執的躺下強迫自己入睡。

我從來不都肯告訴別人我為什麽那麽喜歡江晟。不是因為他那張臉,不是因為他開朗討女孩子開心的性格。

以前的江晟 ,

他是救我於水火的大英雄 。

直到現在,我的腦海裏還能回想起那個男人惡心的嘴臉,他告訴小小的我,只是和我玩個遊戲罷了。

因為他是老師,我必須要聽老師的話。

只是一個小小的遊戲就會讓我惡心到恨不得將自己剝皮拆骨 ! 他以為我不懂,他說這是喜歡我的表現,是愛我。

記得最後一次是在午後的辦公室裏,陽光沒那麽刺眼,空氣中還有細微的浮塵。他藏在角落裏抱著我,咬著我的耳朵說一些作嘔的葷話,聽著他沈重的呼吸聲,我幾乎要當場嘔吐出來。

江晟就是在那個時候進來的,沒有半分猶豫,像一只狼崽子似得沖上來,一拳就把那個男人打的鼻血橫飛, 我縮在他的懷裏,腦袋頂是他的呼吸聲,沒有讓我厭惡的感覺,我只想哭……

事情還是曝光了,有我的出面作證,那個男人被學校開除後就沒了蹤影。

罵我的人不少,他們一副為了我好的模樣,義正言辭的教訓我為什麽一開始不懂得反抗,為什麽不勇敢大聲的去制止他的行為 !

可媽媽從小就教育我,能忍則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家庭沒有能力去為我擺平任何一件事。

還有的人罵我是禍害,丟了自家的臉面不說丟了貞潔,罵我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只想著勾引別人。

可明明該討伐的不是那個欺負我的人嗎?為什麽他們都在罵我?

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用什麽去勾引別人呢?

後來,很多人都疏遠了我,我也不敢和他們走在一起,我甚至不敢擡頭,不敢笑,什麽情緒都不敢顯露出來,我努力讓自己變成班級裏最不起眼的那個人。

只有江晟,他依舊如常,笑瞇瞇的和我搭話,完全當沒發生過,他還叫我多笑笑,他說我笑起來特別好看。

在我童年的所有時光裏,只剩下了江晟。隨著我們的年齡漸大,這件事藏在了我的記憶深處,絲毫不提及。

本以為我再也遇不到江晟了,沒成想領導今天要我安排的飯局就是和江晟的,領導說江晟的女朋友愛吃火鍋,叫我選私密的個大包間。

江晟要帶女朋友過來,領導說也要帶個女伴去,絕不碰酒。他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直男皺眉,「你這什麽裝扮?」

我笑著仰著臉,「這是辣妹風哦。」

「你不行,江晟女朋友長的溫溫柔柔的你去了搶人家風頭。」

呵呵,我說了要跟你去嗎?

「對呀對呀,您再看看別人吧!」

領導站起身,瞇著眼睛朝外頭掃視了一番,「包間訂好了就出去吧,叫林愷馨進來。

領導領著愷馨走的時候還沖我來了幾個wink,我向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他一走我應該直接下班了。

夜越深,正要入睡的我接到了領導的電話,我知道這麽晚打電話一定沒什麽好事,奈何我假裝不接他就一直在打,微信電話甚至連QQ都要連番轟炸!

我咬牙切齒的接起電話聽他絮叨了半天居然是叫我開公司的車去過接他……

我冷不丁的頂了他一句,「你自己不會打車?」

他欣然答應我,只要過去接他就給我五百塊錢。

我立刻套了外套打車去公司開車。

直到到了火鍋店,我看見了領導癱在人江晟身上死活不松開,一旁女孩尷尬又無助。幾次三番想推開領導,像是礙於他的身份沒敢用力。

「岑溪過來快過來!」

「快點快點快點 !」

「來啦來啦~」你特麽催命呢?

領導一瞅見我像是見到了媽媽般雙眼發光,搖搖晃晃的就要往我懷裏撲,真不敢相信一個88年的老男人整這一出是想幹啥 !

不過他沒如願,江晟死扒著他,擡頭看我,「你開車過來了?」

本來還不想跟他搭話呢,畢竟我有點理虧,氣急了把家給拆了。

我點點頭,當是回應。

「我幫你擡進去吧,他很重。」

江晟今天穿了件褐色風衣,更是襯得他人高腿長,比我領導看起來都成熟。

我不情不願道了聲謝,快速在前面領路,「請你把他放在副駕駛吧,我領導暈車,不能坐後邊。」

把領導塞進車裏我又是不停地說謝謝,估計他是聽煩了,神色有些勉強,「岑溪,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我沒回他,轉過身捂住領導的嘴,「吐不出來就別yue了,我帶你吹吹風。」他握著我的手傻樂,告訴我說 今天這一單算是談成了,為了多給我們賺點獎金差點喝死過去。

「岑溪啊,你一會給李愷馨打個電話,問問老張把她安全送到家了沒?」領導閉著眼,嘟嘟囔囔,我只聽清楚了這幾句。

我啟動汽車,側頭看了他一眼,「先管好你自己吧。」

聽著他綿長的呼吸聲,窗外一閃而過的廣告燈牌顏色絢麗,微涼的夜風輕撫著我的面龐,似乎有一點點愜意……

我第一次覺得,是不是該放下江晟,放下我那段不堪的往事,同時放下對他十二年的愛戀,好好過一回自己的生活。

從前的我懦弱無比,成長到今天,我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增加護盾,即使我心裏害怕的要死,面上還是裝的一片穩重。

8.8更

領導為了感謝我能抽出寶貴的時間去接他,特意邀請我和他去豪華遊輪談專案,也是為了散散心中的郁悶。

可到了現場我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陰魂不散。領導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中的江晟,他著急忙慌的就要捂我的眼,「別看,別看,千萬不要看!!!」

他正在和懷裏的美女旁若無人的接吻。

我扒拉開他的手,「我沒事。」

領導瞥了我一眼,「可別想著舊情復燃了,他都能做到無縫銜接,你一個正眼也別撩他給。」

海風吹散了我的頭發,我隨手捋到而後耳後,陽光有些刺眼,我有點看不清領導此刻的面容,「那是當然,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

領導拉著我坐在吧台邊,小心翼翼的看著我,「女孩子就別喝那麽多酒了,很不安全的。」

他奪過我的酒杯,邊喝邊搖頭,像是嘆息,「我也不知道江晟到底哪好,你居然能喜歡他那麽多年,你半輩子的青春啊。」

我的臉頰發燙,腦袋也跟著有些暈乎乎的,撐著下巴才能聚焦視線,我朝他搖搖手指,「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多年了,我真是很想逃出來。」

當初我自己以為保護的及其隱蔽的小心思怕是早就被人發現了吧,因為江晟把我從黑暗中拉了出來,我對他的親近感異於常人,我會心疼他不吃早飯還要被罰站那麽久,憐惜他因為一件什麽事見義勇為而滿臉掛青, 其實這個期間,我們幾乎形成一種近幾乎變態的情感,他做什麽我都會原諒他,無底線的包容他,甚至在他剛經歷上一段失敗的感情賭氣和我說在一起時我能眼睛一眨不眨的答應。

實在是暈的厲害,我站起身想回去休息會,猛地一個趔趄差點砸到領導 。

「沈總也來了?」背後傳來一道男聲,嗓音裏帶著莫名笑意,「這是女朋友?」

他明明知道我是誰 。

領導搖了搖頭,「這是我朋友。」

「不是微信拉黑電話罵我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掌心發熱,試圖將我的身體掰過去,「怎麽還來瑤瑤是生日會呢?」

我尋思這人也是賤,非要微信對我狂轟亂炸告訴我啥東西忘記帶走了他不知道怎麽處理,跟他說扔了就沒訊息了。居然直接給我甩過來一個電話 ,我就是親切友好的委婉的告訴他那些東西我一件都不想要,扔了就行,要不然就等他死了燒給自己就當我送給他的禮物。

奈何江晟態度十分強硬,我必須親自看過了他才決定是扔還是不扔。

我咬牙切齒的看向表情懵懵的領導,他有些委屈,悄咪咪的俯下身湊近我,「哪知道是他女朋友生日哎!」

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我無情的按下領導想抓住我的手,「那就不打擾你們聚啦,領導再見。」

我現在就想離江晟遠遠的,最下半輩子都不見的那種。

臨走時,我不小心對上了江晟含笑的眼睛,他隨意倚靠在吧台上,向我舉了舉杯。

其實我挺討厭他這副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的,打他的是我,摔壞東西的是我,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還是我,好像都是我一個人在掙紮,在裝模作樣,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該做什麽做什麽,好像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樣,賤的不止一星半點。

我沒再理他們,獨自回了房間休息。

入了夜,領導叫我到甲板上看星星,他手邊放著一個藍色的保溫杯,笑呵呵的招呼我坐過去,「岑溪,過來清醒清醒。」

晚風習習,吹得人著實舒服。我同他坐在椅子上閑聊,領導平時看起來就很好相處,面容上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有時覺得他還挺憨。不過聽同事說,越是領導這樣的人內心越是難走進。

「領導,你這保溫杯裏都是啥呀?」

他側過頭,眼睛裏亮晶晶的,「你猜。」說著,他把杯子舉到我面前,示意我聞聞……

冰 紅 茶 。。

我想問,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只能叉開話題問他談女朋友沒。

領導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膽大包天的問出這種問題,嘴巴半張了好一會,靜得我都覺得時間停止了。

他嘆息一聲,擡頭望向天空, 「忘不了前女友。」

我立即點點頭,識眼色閉嘴。

十點一過,作息規律的領導要準時回去睡覺了,我今天睡得多,絲毫沒有睡意。

送走領導之後我一個人坐在那,一種莫名的無力感從四面八方引過來,幾乎纏得我窒息。

「你是岑溪嗎?」

冷不丁一聲,我擡頭看過去,面前坐了個恬靜的女孩子,「我是於瑤瑤。」

她看我的眼神溫柔,似乎怕嚇到我,「你怎麽還不去睡啊?」

「我還不困。」

她想說些什麽,朝著我的臉看了又看,像是不好開口。

我一點也不想聽,禮貌道別就想離開這裏。小腹傳來若隱若現的疼痛讓我有些不安。

「岑溪。」她站起身,「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有坐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其實我很心疼你。」於瑤瑤眼眶發紅,伸手過來拉住了我,「你遭遇的那些讓我身為一個女孩子感同身受。」

我的腦子裏轟然的一聲 !

一股電流從腳底直竄天靈蓋,我只能看見她張張合合的嘴唇 。

她是怎麽知道的? !

「可岑溪啊,你不能一直牽絆江晟,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救了你。」於瑤瑤落下淚來「他不應該一直活在對你責任中啊。」

我的腦袋發暈,頭皮上的發絲一根根豎了起來,我想讓自己保持清醒,掐著自己的肉一字一句的問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

她哭得鼻頭紅紅,吞吞吐吐的告訴我,「江晟真的很痛苦才……」

我閉了閉眼,從喉嚨處湧上來的嘔吐頂得我呼吸困難,我告訴她,「我和江晟已經分手了,他怎麽痛苦都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他這麽犯病,你倆為什麽不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呢?」

腹中如刀絞般的疼痛幾乎讓我走不動路,於瑤瑤還想拉我,口中說是為了我好,讓我放過江晟也放過自己。

他們先前那麽隱蔽的撩騷都沒攪和到一起,一和我分手火速官宣,甚至還讓於瑤瑤這麽心疼他。

突然覺得,其實也沒有必要要再躲著他了,以前的我無論表面有多陽光,私下的我永遠覺得自己像是只自卑的老鼠,只配活在陰暗的地下室。

我自卑 ,懦弱 ,我覺得自己配不上那麽耀眼的江晟,甚至連他的幾次撩騷,多次和各色女孩玩鬧到半夜才回家,都沒有勇氣去制止他。

我垂下腦袋,突覺得於瑤瑤的話很對,我為什麽要讓江晟牽絆住自己呢, 為什麽要讓自己陷入無盡的自我懷疑和否定當中呢 ?

於瑤瑤還在苦口婆心的勸我放過江晟,我半個字也聽不進去,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往我身上推是什麽道理 。

她竟然直接扯著我讓我發誓不再接近江晟 ?!

「行啊。」我笑瞇瞇的答應她,嘴裏吐出來的話過分惡毒,「我發誓 ,江晟如果再敢纏結我,第二天就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於瑤瑤嘴巴張成了一個「哦」型,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她說她沒想到我居然是這麽惡毒的一個人。

「岑溪,虧我還可憐你呢,你他媽的真是活該,你活該被折磨!!」

「瑤瑤 !」身後傳來男人帶著怒意的聲音,江晟跑過來拉開丁瑤瑤,擋在她身前低頭看我,「她喝醉了,不好意思。」

我後退一步隔開距離,抱著雙臂冷哼一聲,「喝醉了就可以嘴賤了嗎?」

「我向你道歉。」江晟低下了頭,擡手攔住身後欲出來的於瑤瑤,沈聲道,「對不起岑溪,原諒她吧。」

「真的對不起。」他高大的身型將於瑤瑤遮的嚴嚴實實,似乎是怕我暴起打人。

夜風吹亂我的頭發,遮住淚濕的雙眼,我嗤笑一聲,「你給我跪下,我就原諒她。」

「你別太過分了!」於瑤瑤自他身後探出頭,滿是憤懣,「你的遭遇和江晟沒關系,他憑什麽要豁出自己的時間賠給你?」

江晟側頭訓斥她,「於瑤瑤,你閉嘴。」兩人的手卻是緊緊的牽在一起。

我的胸膛起伏,臉脹得發燙,「你們還真是會避重就輕 !」洶湧的躁怒自腳底攀爬至我的周身,我掐著自己手心,強行讓自己保持理智,「江晟,你不是因為我的遭遇才劈腿,是因為你本身是個管不住自己的賤人!」

腹部的疼痛越發明顯,我沒再看他們,轉身步履加快,眼睛模糊的看不清四周,不知是疼得還是眼淚。

恍恍惚惚走了很久, 開門之際,一只手順著我的腰部伸過,拉上了開啟的門。

「岑溪,我們談談。」

8.9更

我沒想到他居然跟了過來,周身纏繞著他身上的香氣,我跨步閃到一旁,「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江晟的胸膛起伏,他似乎有些委屈,「難道分手了就要做仇人嗎?」

「我們為什麽不能像以前那樣相處呢?」

我聽的想笑,奈何腹部的抽疼攪的我直不起腰,說話也失了氣勢,「不然呢,分手我還要親親熱熱抱著你叫你大寶貝嗎?」

他逼近一步,遮住了頭頂的燈光,神色認真,「我是說,就算做不了情侶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我想捅他一刀。

疼痛愈來愈強烈,像是裏頭的電鉆子要沖出肚皮,我靠著墻壁,雙腿軟的站不起來。

「岑溪你怎麽了?」他喊了一聲,我擡起頭看他 ,仿佛隔了層磨砂的厚玻璃,只能模糊的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

江晟的手伸過來環住我,他的身體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氣,我跌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任由他的手摸上我的汗濕的臉。

憑著莫名的力氣,我從他的懷裏滾了出來,蹲坐在門口喘氣,我感覺我已經神誌不清了。

「你不要碰我。」

「都什麽時候了岑溪?」江晟的眉毛皺起,恨鐵不成鋼的扶住我軟倒的身體 ,「命重要還是耍性子重要?」

我拭去唇邊的淚漬,雙手合住抵住眉心,近幾乎哀求,「你不要碰我……」

他擡起雙手連連點頭,眼眶發紅 「我不碰我不碰 ,我只是想幫你開門。」

只聽「滴」一聲,我扶著門框站起來,墜痛感絲毫沒有減弱。

我沒力氣趕他了,我現在走路都是借著感覺走的,他徑直上前攙住我 ,聲音軟了下來,「先別較勁了,我怕你疼暈過去。」

開啟衛生間的門 ,他突然擋住了我,「姨媽巾在裏邊不?」

我沒力氣罵他,打算錯過他走進去。

「小褲子呢?」

看著我楞住的表情,江晟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來,嘆息一聲。 他擡起頭環顧四周,走到床頭拎起我的小熊布包晃了晃,「在裏邊?」

我劈手奪過小熊布包關上了門。

當我顫顫巍巍的從廁所出來時,江晟坐在椅子上沖我揚眉揮手,「肚子還疼嗎?」

我不想看見他,「你能滾出去嗎?」

他像是聽不見一樣,站起身,小心的捧起一個裝滿水玻璃瓶,「你每次第一天都會疼的要死要活,布洛芬我放在你的床頭櫃了。」

「空調我給你稍微調的低了些,你抱著這個也不至於太熱。」

我揉了揉臉,叫住了他。

江晟端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你說。」

我指了指墻上的掛表,「時間很晚了,你滾吧。」

他後仰身體,靠在椅子上上,又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也不可以嗎?」

「我並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好像比剛分手那會兒更討厭我了。」

「什麽原因呢?」江晟動了動脖子 ,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我 ,「是因為吃醋嗎?」

我抿嘴……

真的,要不是我身體虛弱,我很想拎起瓶子把他腦袋砸的稀巴爛,「你說什麽?」

江晟挺起胸膛深呼吸了一番,鄭重道,「是我對不起你。」

我看著他沒有言語,想聽聽他接下來說些什麽惡心人的話。

他的手得寸進尺撫上我的臉頰,一雙水靈靈的黑眸盈盈,「岑溪,你有沒有……」

要不然把他這雙狗眼戳瞎掉算了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江晟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收回手望向門口,癡楞楞的眨了眨眼。

江晟也呆住了,他側頭用眼神詢問我。

門口站著西裝革履的領導,他脊背挺得很直,還騷氣的抹了發膠。

大半夜的打扮成這樣幹啥啊?

「您快進來 !」我一個健步沖向門口迎接領導,「跟我客氣啥啊領導!」

一進門他就把手裏的罐子遞給我了,「這能抑制肚子疼,你喝點。」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我捧著的罐子看著領導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

還是領導厲害,三言兩語就堵住了江晟的話頭,讓他不得不離開。

房間內只剩我二人,他依舊緊繃著背,坐在我的椅子上同我大眼瞪小眼。

這是穿了背背佳嗎?

確實領導是有幾分姿色,雖說是八零後卻依舊走在時尚的最前端。發型每天都變了花樣的換。

他長得白白凈凈,身材也是寬肩膀 窄腰臀,看著就十分平易近人 。

「岑溪,我先回去了,你有什麽不舒服打電話給我。」

領導終於起身了,他走一步看我三眼,最後實在忍不住了,神色認真的對我說,

「你不舒服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我點點頭,「謝謝您。」

他這才放心的走了,還提醒我早點起,明天是最後一天了。

8.10更

今天的領導看起來更加乖順了,往日梳起來的頭發今天卻順著額頭垂了下來。他穿了件白T,清清爽爽。

「客戶放我鴿子了,咱們今天就好好的高興一天。」他舒筋展骨,側頭看著我,「肚子不疼了吧?」

被放鴿子還這麽高興呢?

以前每次例假第一天我都像是死了一回,昨天喝了領導送過來的湯汁,居然奇跡般地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晚上 。

他有些小驕傲的哼了一聲,揚了揚下巴,「那可是我的獨門秘方 !」

話說這人這怎麽隨身帶這東西?

我二人商量了好一會玩什麽,意見總是達不到一致,我哪敢和領導意見不一致啊,他提出想玩什麽的時候立馬想到了我目前什麽狀況,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專案被劃掉,最後只剩下看風景和吃飯了。

吃飯期間,愷馨不停地給我發微信,先是和我暗戳戳的炫耀領導給她發了獎金,話題立馬轉移到我和領導之間是不是有事兒。

不得不說,領導是一個好上司,生活中也是標準的好人吧,說話溫柔得體,考慮周全,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你看我幹什麽?」他吃的正歡快。

我楞了下,快速眨巴著眼,「我不小心斜兒眼了,剛別過來。」

他傾身壓了過來,緊盯著我,「現在沒事了嗎?」

「沒事了沒事了,謝謝您關心!」我低頭快速扒飯,連在外頭保持的得體形象都忘了維持。

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叮鈴咣啷一陣亂響,愷馨甩過來一堆連結:

老男人的魅力

我直接地鐵老人手機……

如何讓成熟男人愛上自己

擊透老男人堅固的心需要幾步

我越看越迷惑,直接扣字懟她,手指愈點愈快,戳到哪個鍵也沒註意。

發出去的不久 ,我的微信就炸了,就連昔日裏不怎麽聯系的同事也也是紅點點一直閃個不停。

「岑溪發錯群了快撤回!!」外放聲音過大 ,成功吸引了數道視線。

我發的是公司總群,裏邊還有高級領導和董事 ……

我想尖叫!我想以頭搶地!我更想開啟至尊寶的月光寶盒回到發訊息的前一秒!

撤是撤回了 ,我相信大部份同事都已經看到了,他們也沒想到我能有這麽猛吧。

果然,有人開始發問了,他問我發了一大串什麽東西就撤回了? 對面的領導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摁著我的胳膊哈哈哈了好一陣子才回復,「是我讓她寫的日報,發錯群了。」

領導的領導開始在群裏碎叨,我抱著手機看著顯示器上長達六十秒的語音一點點開的欲望都沒有 。

轉頭註意到領導的頭像仿佛中年男人的標配 : 一輪初升的太陽。

也不知道他發不發朋友圈。

[我拍了拍「策劃部-沈括」說「你的腦殼兒沒我的亮。]

我驚得現在嘴巴能塞下一個籃球,盡管飛速撤回 ,還是有不少人私聊笑話我,尤其是面前的沈括,也不知道笑得小聲一點,身為下屬的標桿榜樣 就知道哈哈哈 !

他看我一副哭唧唧的模樣止住了笑,大手一揮就承諾多給我發點年終獎。

我是有點開心了。

不過單子也沒談成,玩也不怎麽舒心,是我單方面不舒心。我二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陸地上,還得轉程搭飛機回市裏。

這沒成想,在飛機上遇到了領導的老熟人。當時的領導臉色都煞白了,緊抓著我的手汗漬漬的,美女倒是沒什麽反應,見到他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坐在過道另一邊。

「談女朋友啦?」

領導點點頭,抓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也是,都這麽久了,也該談女朋友了。」說著,她半個身子都湊了過來 ,沖著我說,「你別看他表面看起來老老實實 ,實際上,就屬他心眼多 ,他最壞! 」

領導的眉頭蹙了起來,隱約有點不耐,「我女朋友相信我就行。」

「對~」我應了一聲,腦袋直蹭領導的肩窩,「我們家小沈說什麽我都信 !」

他緊繃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背。

才下飛機就又和美女打了個照面。

美女上下打量了我二人幾眼 ,「看你們也剛談不久,我都快結婚了!」

我明顯感覺到領導攥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他明明看著她,眼神卻有些空洞。

她邀請我們去參加她的婚禮,領導手背上的青筋跳動,我琢磨這一會得往哪躲。

「好呀。」我聽到他說。

他們互相留了聯系方式,說是結婚了要通知對方交份子錢。我在一邊哈欠連天,眼皮壓得我只能勉強睜開一只眼睛。

美女瞧了我一眼,故意和領導挨的近了點「你女朋友都不吃你醋啊。」

怎麽還有我的戲份呢?

「我相信他…」我有氣無力的擡起領導抓著我的手。他和我並排站著,聞言更是連連點頭,「我們很幸福。」

美女笑出聲來,「你倆在這站軍姿呢?」

她想必早就看出來我二人不是情侶了 。

8.11更

估計領導還覺得自己演挺好,全程對我噓寒問暖擺明是做給美女看。奈何人美女全程盯著手機劈裏啪啦的打字,都很少看他。

「一會我老公來,一起吃個飯吧?」

我二人僵著身子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裏的拒絕。

「不了吧。」領導伸手攬住我的腰,手指顫顫巍巍猶豫好一會也不敢貼上來,瞧著美女疑惑的眼神,我摁住他的手,「我倆都挺累的了……」

美女也是個熱情的,「吃個飯能有多累啊? 要不直接選你們家樓下?我倆都行 !」

「不會吧沈括,你難道還忘不了我啊?飯都不敢跟我們一起吃。」這話驚得領導猛搖頭,呆毛都翹了起來,他低頭看向我 ,可憐巴巴的模樣,「可以嗎寶寶?」

我被他叫得脊背發麻 ,有點怪惡心的……

「哈 哈 哈 當然可以拉。」我幹笑幾聲。

我家樓下只有麻辣燙可以吃 ,本來還打算回家洗個澡點一份美美的吃一頓呢。

領導選了個我家附近比較高級的餐廳,我一般是不去的。奈何今天他請客,還讓我愛吃什麽點什麽。

我隨意瞅了兩眼就把選單遞給美女了 。

我這人不挑,啥都愛吃。

美女老公一來,飯桌上的氣氛立馬微妙起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就是劈裏啪啦的火光,我顧不得吃飯,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們吃瓜。

你一言我一語的隨意交談,外人聽起來只是隨意的寒暄,可對於一個專業的吃瓜人來說,話裏話外可都是暗戳戳的針對。

還好領導不戀戰,周身壓迫人的氣場散了不少,上廁所也得拉著我,說是怕我一個人留在那尷尬。

我倆蹲在廁所想了好一會對策,才最終敲定一個,對好台詞後一前一後的走出廁所門。

聽完我倆的說辭 ,美女似乎不怎麽信 ,還是她老公勸她,「人家剛談戀愛的小情侶 肯定需要私密空間 , 你就讓人家走吧。」

「可這不是天還沒黑呢嘛,你倆很急嗎?」

眼瞧著她松口些,我想著趕緊抓住機會 ,生怕她反悔,「很急 !」

領導拉住我,側身擋在我面前,挺直的脊背遮住些許光亮 ,他說,「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吃的開心。」

美女噗嗤一聲笑出來,「快走吧快走吧,這給你急的。」

今天的領導有點不一樣,從他結賬之後就開始這樣了 ,完全不像之前那麽話多,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從來沒覺得這麽漫長過。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 才到我家小區門口。

我到了謝,等他的車開走 之後,一頭就鉆進了隔壁的麻辣燙門店 ,坐在門口的大風扇旁邊 ,配上一份熱乎乎的麻辣燙 ,還得配一瓶三塊半的青梅綠茶。

真是享受般的生活。

手機裏播放的近期爆火懸疑殺人案,我不停地推動進度條 ,這電視劇一句話聽不清楚就看不懂了。店裏吵吵鬧鬧的 ,一時間好像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轉頭, 玻璃門上貼了張臉 ,眼珠子骨碌碌的轉 ,在看到我之後都發亮了。

「呀,領導您咋回來了啊?」 我起身給他撩起門簾 ,笑瞇瞇的給他拉開椅子。 他揉了揉肚子,「剛才沒吃飽 想著好久沒吃麻辣燙了,這不一進門兒就遇見你了。 」

我和領導頭頂頭吸溜著麻辣燙裏最讓人著迷的粉絲,他戳了戳我的胳膊 ,眨巴著眼,「一起看唄!」

我把手機固定好 移動到中間的位置 ,貼心的把進度條拉倒開頭,正好再看一遍。

看到一半他就要捂手機了,愁眉苦臉的吐了吐舌頭,「岑溪,你是怎麽做到邊吃飯邊看這種變態殺人案的啊?」

我立馬給領導換了我剛緩存的【極限】端到他面前。

出來時天都黑透了,領導送我回家 。他說女性獨自一人走夜路即使是到了小區裏也不要放松警惕,得看到我的人走進家門他才覺得安全。

果然,真的有「鬼」。

樓門口蹲著的男人除了江晟還能是誰呢? 他眼神疲憊,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出聲就是質問,「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你有什麽事嗎?」

他低下頭看我,眼底含著淚光,嗓音顫抖,「外婆生病了,她想見你。」

外婆是江晟的外婆,我倆還在一起時,她老是用生病的理由騙我和江晟去她家吃飯。老人家笑呵呵的搖著葉子扇,招呼我們多吃一點。

我印象裏的外婆身體十分硬朗。

「岑溪……」江晟猛然抓起我的手,抵在他心口,「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不是人 !」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傷害了你。」

「但是…… 」他哽咽了起來,大滴大滴眼淚順著他臉龐滾落下來,「你能不能回去看她一眼,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

我將手抽出來,「江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他說 ,「我發誓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就這一次好不好?」

他發過的誓言太多,我都快記不清了。

「你還在怪我是不是?」江晟胡亂的伸手抹了把臉,抓住我的手往自己臉上拍,「你打我吧 ,只要你肯消氣!」

「你幹什麽!」領導猛地上前扯開江晟的手,「沒看到她被你嚇哭了嗎?」

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指著領導問我,暴怒額像是一只瘋狗,「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男人? !」

「和他沒關系 。」我抹了抹眼睛,努力壓住自己的哭腔,「你滾吧 。」

江晟看向我的眼神失望至極,「你現在真的讓我好陌生。」

8.15更

「難道外婆見你一面就這麽難嗎?」他氣得胸膛起伏,眼淚流了滿臉,咄咄逼人,「非要因為我們之間的事情影響到別人嗎?」

「你哭什麽啊岑溪?」江晟捏著我的肩,「我沒欺負你吧 ,你這麽委屈給誰看?」

「從認識你開始,我的噩夢就開始了,只要是我們之間有矛盾永遠都是我的錯,所有人都訓斥我,他們讓我對你好一輩子,說你難,說你苦說你不容易 !」

他摁住自己的心臟,哽咽起來,「可我呢岑溪,我有多委屈多難過從來沒人知道,他們只看到你,只在乎你的情緒 !我在他們眼裏就...就好像是你的一個陪玩 你知道嗎?」

「如果可以,我寧願當時沒進去救你。」

我看著江晟歇斯底裏的控訴這些年對他的不公,明明還是我熟悉的模樣,和當年簡直就是等比例放大,可我的心裏一片死寂,毫無波瀾, 明明是戳人心窩子的話,除了心口憋的喘不上氣,竟也沒有太難受。

剛才鼻子酸澀在此刻想來,還真是挺好笑的。喜歡了十二年的人,放在心裏惦念那麽久的人,原來只拿我當負擔,那麽我在之前所有的可笑的所作所為,在他眼裏都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嘆息一聲,想要緩解胸膛沈悶的疼痛,「江晟,對於外婆生病這件事,去和不去都在於我,跟你什麽關系都沒有。」

本來不想對他外露我的情緒,奈何他真的太氣人,我恨不得罵他是十萬字不打草稿 ! !

「我看不看關你什麽事,我去怎麽樣不去又怎麽樣?你憑什麽理直氣壯的讓我去?」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像不像一個瘋子,頭發淩亂,潑婦一般的朝他吼,眼眶脹得發酸,「我想那樣嗎江晟? 發生那樣的事是我想的嗎? 我想讓別人可憐嗎? !」

猛然間,我似乎回到了當年,除了謾罵的人,還有很多對我「好」的人。他們以我的名義進行募捐,未經同意釋出我的照片激起網絡上的人好奇心,幾乎是所有見到我的人,皆是搖搖頭,說一句可憐,道一句我的人生都毀了。

可是那明明我自己的人生啊,憑什麽被別人隨意評價貶低?

後來有各式各樣的媒體大肆報道我的事情,捏造新聞,一個又一個的版本流傳在學校。

我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著他無措的神情,「所謂的朋友,是不是你爸媽教你做的?」

江晟一下抿住了嘴,不言語了。

也是,江晟當時救了我受了多少人的嘉獎,他風光無限的上電視台采訪,成了人人羨慕的小英雄。

跟我在一起時,他是家裏親戚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甚至還有平台專門為他出了個故事,寫大多專情多偉大。 現在分手了,他還是想和我扯關系來維持他好人的形象。

「你真讓我惡心 !」

江晟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麽。我止住他的話頭,「我哭是為了我不值得,我難過是怪我自己懦弱無能。我痛恨我自己為什麽不早點離開你。」

從此刻起,我算是和江晟再無絲毫情誼了。縱使我對他有滔天的愛意,也被磨平了。

江晟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背影孤寂,好似全世界都拋棄了他。

我理了理頭發,在領導註視下,揚起笑容告訴他我沒啥事兒。 他伸手指了指,「你哭得妝都花了...」

「我就是為了讓他快點走,真討厭死他了 !」我裝作生氣哼了一聲別開頭,垂下的發絲遮住臉,不敢擡頭,「領導我就不送您啦,拜拜。」

我背對著他,手指擦拭這手機螢幕上的淚珠子,嘟囔道,「都快沒電了。」

「岑溪,其實除了是你的領導之外,我還可以是你的朋友。」

他走到我面前,腦袋是仰著的 ,喉結一上一下的動,「你不想讓人看出來傷心吧? 我不看,你擦擦淚。」

他的手裏疊著一張紙巾。

「你不用把自己藏起來的,該釋放就釋放,長期憋在心裏身體會垮的。」

在我接過了紙巾之後,領導緊張的問他可不可以看我了。

就這麽一下,我被他搞破防了,鼻涕泡差點笑噴出來。

「你情緒收放都這麽自如嗎?」他呆呆的看著我,而後嘴角彎起,「挺好,挺好。這樣挺好的。」

.........

他並沒有問我和江晟之間的事情,只和我講了當年剛入行的糗事,明明他一本正經的說,我總是想笑,前仰後合的都忘了這是領導。

第二天領導還特地把我叫到辦公室讓我把那些事都爛到肚子裏,我自然是舉著手發誓一定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出了門愷馨就纏了上來,「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搖搖頭,「絕對沒有。」

「那他是不是喜歡你?」

雖然我不受控制的這麽想過 ,但是領導都表明忘不了前女友了我就不自作多情了。

「絕對不會。」

一連兩個絕對搞得愷馨很疑惑,纏著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逼問。她叫我把握住機會,「你看那沈括雖然比你大點,但人家完全看不出來老啊,你看那白凈的,跟我家元寶一樣。」

元寶是愷馨家的薩摩耶,黏黏糊糊的一大只。

大家私底下都叫領導沈括,愷馨一直元寶元寶的叫,搞得我差點當面叫他元寶!

直到回了工位,我倆才安靜下來各自工作。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螢幕上跳躍著一串我沒見過的號碼,我有些疑惑,拿著手機走進茶水間接聽。

「 是溪溪嗎?」對面傳來一聲熟悉的方言,伴隨著沈重的呼吸聲,「我是外婆呀。」

記憶中的外婆永遠穿著潔白的小布衫,一條黑色長褲,她老說腿疼腿疼,可還是會走很長的路給我買凍柿子吃。

我應她一聲,莫名想哭,「唉,外婆最近身體咋樣啊?」

「我挺好,有點想你啦...」電話裏傳來微弱的電流聲,接著是她強忍哭腔的聲音,「你啥時候來看看外婆呀?」

「我明天就去看您好不好?」

外婆年紀大了聽不清我說話,自己講話也是一陣一陣的,我又說了一遍,她笑出聲來,滿是笑意,「好好好,外婆明天給你殺雞吃 !」

「外婆,您怎麽換手機號啦?」

「江晟小子給我換了大屏手機,聲兒可響啦,還能看影片嘞 ! 」外婆驕傲的很,她心愛的外孫出人頭地,拿出來都是被人誇的好榜樣。

和外婆聊完之後我就拿好假條去請假了 站在門口好一通心裏建設也不好意思進去,我感覺心裏的兩個小人兒都快打起來了。

「岑溪? 你站這幹什麽?」拉開門正要出去的領導顯然是被我嚇了一跳,看著我眼巴巴的,他不自在的眨了眨眼,「你有什麽事嗎?」

我舉起手中的假條 ,「領導,我外婆生病了 ,我想回去看看她。」

「請幾天?」他抱臂靠著門上,公司一般這種假期是七天 ,不過沒人敢請七天。 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指頭,「...三天。」

領導點點頭,示意我進去,「準假了。」

看著低頭簽字的人說實話我心裏有點慌,這剛出完差就請假的人在公司我還是第一人。我真是怕回來了公司就沒了我的位置了。

「你想說什麽?」領導遞給我假條 ,「你外婆重病需要預支薪金?」

我搖搖頭,認真的看著領導,湊近他,「我回來了公司還要我嗎?」

他似乎沒想到我這麽問,笑聲直往我耳朵裏鉆,「想什麽呢你?」

……

和領導請過假之後我便連夜收拾東西回了家鄉,外婆說在大城市的醫院住不慣,說什麽都要回家。江晟沒辦法請了個私人醫生一起來到了小宅子住著。

剛到外婆家,院子裏鬧哄哄的一片,外婆坐在輪椅上,銀白的短發梳得整整齊齊,她正指揮著殺雞。

院子裏追著雞跑到年輕人一身墨綠色衛衣,搭配一條深色牛仔褲,顯得人朝氣蓬勃。

8.17更

外婆招呼我過去,瞧見我緊盯著那個背影有些難為情,「溪溪啊,是我叫江晟回來的,你別怪他啊。」

我搖搖頭,撲進外婆的懷裏,「我這次回來是陪您的,跟他沒關系。」

撇清和江晟的關系是我必須要做的,外婆以為我倆只是單純的吵架,保準會撮合。

先前我媽就問了我和江晟的事,一知道我倆分手她開心的直拍大腿,「江晟花心,身邊的小姑娘多,咱才不去湊他熱鬧 !」

「今晚吃完飯我跟外婆坦白吧。」

和外婆聊了好一會兒,我有些口幹舌燥。身後插過來只端著水杯的手 ,江晟的頭冒了出來,看著我柔聲道, 「溪溪,喝點水。」

外婆雙手捂嘴,眼睛眨啊眨,一副磕cp的樣子。

「謝謝,不用了。」我假笑一聲 ,徑直站起身錯開他邁進廚房。

水聲嘩嘩,淌在手上冰涼舒暢,我媽在一旁指揮我洗菜擇菜, 自門外走進一人。他站在門口好一會才張口,「姨,我想和溪溪談談。」

我媽沒理他,甩了甩手就出去了。

廚房外屋只余我二人大眼瞪小眼。他不開口我就當他是個透明的,自顧自的做事。

「溪...岑溪,我們能不能先和平共處?」 江晟雙手交叉緊握著,額頭汗珠遍布。他像根木頭的似得堵住了門,一動不動。

我反手將水漬擦在圍裙上,用行動表明了我的回答。

跨上窗台跳出去無視他。

臨近晚飯時期,院兒裏頭擱了張大圓桌 ,眾人圍坐在周圍說說笑笑,外婆說什麽都要我倆挨著她坐。

還未等我有所反應,江晟一把扯住我的手緊挨著外婆坐了下來,「溪溪,咱就坐這兒吧。」

他抓的緊,面上的笑容十分自然,時不時的面向我,卻帶著莫名的挑釁之意。

我用膝蓋抵住他的手腕都抽不出來我自己的手,氣得我頭昏腦脹。

「江晟,快給溪溪夾個腸卷兒。」 外婆自是最喜歡這樣的氣氛,面色紅潤了許多。在我的微笑註視下,江晟顫顫巍巍的夾起一塊瘦肉放到我碗裏,「溪溪一個女孩子,不好吃太油膩的腸卷兒,吃這個。」

「你再抓著我我就要餓死了!」我趁著他不註意猛地從桌下擡起了他抓著我的狗爪子,江晟像是燙到般飛速甩開我的手低頭扒飯。

我深呼吸,默默挪開了椅子,現在聞著他的味兒我都想扇他 ! 我媽給我往碗裏夾了幾個腸卷兒安慰我,眼神示意我千萬不要忘了正事。

晚飯結束後,我爸端上來紅彤彤的西瓜招呼大家吃,江晟最會討人歡心,忙前忙後的遞西瓜,嘴甜的不行不行。

「給,溪溪拿著。」他臉上的笑意未散,看著我的樣子仿佛是當年的少年模樣。

我吃驚的捂住嘴巴,雙手捧著接過西瓜,幾乎要落下淚來,柔柔叫他,「江晟哥,你給我夾菜又給我西瓜,你女朋友知道了不會吃醋吧?」

四周靜默了,江晟的笑意僵在臉上,幹巴巴的扭動脖子,「不會,她沒那麽小氣。」

我點點頭,小碎步移到他身側,揚起臉,小心翼翼的問 ,「你和我一起回來這兒,你女朋友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還未等他說話,外婆就拍桌而起,指著江晟,怒目圓睜,「你和溪溪分手了?!」

「對 呀 ! 外婆 ! !」我猛地一聲蓋過了江晟嚅囁著想說話的音兒。

外婆摟著嚶嚶哭泣得我一通哄,我順便還把他劈腿給我一耳光的事「泄露」出去了,說完我就捂住嘴不敢看江晟黑透的臉,縮在外婆懷裏哭的生氣不接下氣。

江晟爹也怒了,揪著他的衣領就要上手揍...

他眼眶猩紅掙紮著往我身邊沖,「溪溪,不是那樣的,我沒有劈腿 ,我可以解釋的,你聽我說 !」

最後的結局以江晟被我媽他們押走審問我陪著外婆躺在涼席上吹風扇結束。

外婆是放棄了撮合我倆的機會,她拉著我的手,混濁的眼睛落下淚來,她怕我找不到能夠托付終身的人,那樣的話即使自己死了也不會閉上眼睛。

外婆一哭我就忍不住,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哽咽著抱她,「您一定會長命百歲 。」

我沒告訴外婆我一個人也可以,一輩子就那麽點時間我一個人照樣可以活的很好。我只是抱著她,騙她 ,騙她我會成家立業,結婚生子……

翌日, 毒辣的太陽幾乎要給地皮曬出一道裂隙來,

頂著熱辣辣的太陽,我被我媽派去打生牛奶,左手抱著玻璃瓶,右撐著小花傘,身上還穿著外婆的碎花襯衫,哼哧哼哧的走在路上。

周身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般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媽還不讓我騎單車,我以為她是怕我摔著,結果她直接告訴我摔了牛奶揍死我。

「岑溪!」

有些 熟悉的叫聲,我疑惑的轉頭看過去,頓時噔噔噔的飛速竄過去舉起傘,驚得語無倫次,「天吶我居然能在這兒看見您 !」

他擡手抹了把臉,告訴我他那個前女友跟未婚夫鬧掰了,給他打了個電話就跑到這兒了,他來找了,結果迷路了。

「她為啥跑到這兒啊?」腦子裏嗡聲一片,我真的是搞不懂。 看著他曬得短袖下的皮膚都發了紅 ,我連忙將人領到小賣鋪的涼棚 ,跟老板借了大風扇懟著他吹。

他大概是熱迷糊了,說話都不利索,東一句西一句聽的我直撓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傻的。」他手裏拿著小布丁,腦袋垂了下來,頭上翹起的呆毛像是耷拉的耳朵,別說還真挺像元寶。

是挺傻的,我搖搖頭。

「哪能呢?」我大著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只有一次啊,跟隨自己的心啊。」

「心嗎?」他定定的看著我,眸光下移了些,聲音都是軟的,「其實挺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我貼心的遞上紙巾,「您擦汗。」

「我很開心。」他說。

我隨意的別開頭,心道這天實在是熱,我的臉都快燙熟了。

8.18更

領導之所以追到這裏是因為他的前女友給他發了張山上的圖片,透過定位尋找才找到了這裏就迷路了。

「我記得她的老家好像也是這裏。但剛和老公吵完架一個人上山總歸不安全。」

領導瞥了我一眼,一連串嘆息,「總是這麽任性。」

我盯著那張圖片,擡頭看他,「我帶您去吧。」

那個地方我認識,也不咋遠,就是路有些難走。 領導抓著我的手簡直要激動的眼睛發亮,「謝謝你岑溪 !」

我笑著點點頭告訴他等太陽不那麽曬了再出發。

我發現我有些不正常的情緒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領導跟在我身後,步伐歡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

不得不說他的話是真多,一路上碎碎叨叨恨不得把銀行卡密碼也抖落出來!

我狀似無意的問他,「您這回是來追回真愛的嗎?」

他楞了下,「什麽真愛?」

隨即偏頭笑了開來,「也算是吧。」

這人還真是奇怪,我有點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了。

天氣漸漸的暗了下來,烏雲遮住了日光,是快要下雨了,天邊悶雷陣陣。 剛才還神采奕奕的領導此刻正緊跟在我身後,幾乎是我才後腳跟剛離開他就沿著我的腳印踩了過來。

「您不熱嗎?」我走快幾步離開他。

他再度跟上我的腳步,低著頭認真回答,「有點。」

猛然間我似乎想到了什麽,故意湊近盯著他的躲閃的眼睛,嗓音帶笑,「您怕雷啊?」

領導一把摁住我的肩,耳朵以肉眼可見到速度紅成一片的,還嘴硬道,「哪能啊,我是怕你怕。」

我抱著手臂笑得不行,「這有啥啊,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小秘密唄。」

他側著身沒動,耳朵明顯豎了起來。

我用手掌撐著嘴巴,踮腳貼近他悄咪咪的告訴他,我怕鳥 。

果然,領導眼珠子一轉,亮晶晶的眨巴眨巴,「你居然怕鳥 !」

突然轟隆一聲,驚得我二人跳的半米高 !

他胡亂抹了把臉,眼睛閉了閉,捲動著喉結似乎做了什麽決定。

掌心傳來溫熱微潮的觸感 ,起些只是掌心相貼,接著手指也跟著按了下來,抓著我。

「我能握著你的手走嗎?」 他都已經握住了,還問我這種問題。

「我只是有一點點怕。」

我感覺領導的手都在抖了 ,強裝鎮定的扯著我往前走,「快走快走,找到她咱就回家。」

路上我都在和他講我是如何對可愛的小鳥產生心理陰影的,我講的很到位,領導笑聲清脆,傳了老遠。

我倆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坐在涼亭裏的白月光,領導松了一口氣 ,擡手揉了揉額角,「總算是找到了。」

擡頭看了看天空 ,還是灰蒙蒙一片,雷聲已經沒了。 我動了動那只被他緊抓的手,卻被他用力握了回去,交纏更緊,「我害...」

「已經不打雷了。」

領導像是才反應一樣過來松開我的手,不自在的撓了撓頭,「我去跟她說兩句話,你嫩稍微等我一下嗎?」

我點頭,「你去吧。」

他臨走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參雜的東西多 ,我看不明白。 我只看得到遠處涼亭的一坐一站的人。

只是一會兒 ,領導就小跑了過來,盯著我的臉好一會,「我怎麽感覺你不開心?」

我立刻揉了揉臉恢復狀態,「沒有的事。」

「她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我回頭看著還在亭子裏坐著的人,轉頭問他。

「李婧她老公馬上就到了,咱也快回家吧。」領導走在我前面 ,時不時的說些過時的梗逗我,他說他雖然解決不了我的不開心的根源 ,但能做到讓我暫時忘掉它。

「等到你過幾天再想這個事 ,它或許沒那麽讓你煩心了 !」

我點點頭,「李小姐的老公知道她在這裏嗎?」

領導不甚在意的點頭,「當然知道啊,她老公還是你老鄉呢。」

這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著實是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鄰裏街坊就傳遍了我談戀愛的訊息。

一堆人圍在我們身邊像是盤查戶口般把領導問的祖墳在哪都知道了。

「就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而已,怕不是你去KTV上班領回來的吧,」 不知道是哪來的男人滿不屑,手裏一把瓜子「嘎嘣嘎嘣」磕,一邊嚼一邊擠眉弄眼的朝著我笑,「你們這些小姑娘凈喜歡一些軟趴趴的娘炮。」

我抱著手臂冷笑, 「你在那上班啊看誰都是同行? 他一拳能把你的雀兒頭打爛你信嗎?」

那個男人瞬間扔了瓜子齜牙咧嘴的就要上來教訓我,嘴裏喊著要撕爛我的嘴。

我擼起袖子,打算把他的那張臭嘴扯到耳朵根!

領導沖過來一手攔下我,脖頸上的青筋暴起,下顎緊繃,咬牙切齒的盯著他,「你動她一下試試。」

男人不敢輕舉妄動,在沈括的註視下一句臟話都不敢說灰溜溜的離開了。

這個人看我是一個姑娘覺得我沒什麽戰鬥力,就敢隨意造謠調笑我,一但看到我身邊有力氣的男人屁都不敢放一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

看來我得隨身帶一把刀子了,我閉了閉眼,心裏忍下這股翻滾的氣,面上裝的一片平靜。

三姨忙扯著我的胳膊示意我帶著領導回家避開這些人,「你們別跟這些人起沖突,快領著男朋友回家給你媽看看 !」

「三姨,這位真是我上司。」我握著她的手 ,一本正經的解釋。

她敷衍的點點頭隨即便問我兩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領導拽著我逃離了戰場 ,天兒也晚了,回不去市裏。他只能在我家借宿了。

8.20更

李婧發來訊息說是坐上了車回去了,讓領導別擔心,自己個兒也回去吧。

我暗戳戳的觀察著他的臉色,好在他面色如常……

牛奶也沒打回來,頂著我媽吃人的眼神,我邁進大門檻的腿都是抖的。

在我媽開口之際,我一把將門外的領導拽了進來,告訴她領導來家裏做客。 我媽立馬換了副模樣,笑呵呵的拉著領導坐。

領導剛才還和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語鬥得歡快,現在就拘謹的握手手,在我媽期待的目光下,編著我的如何如何能耐,如何解決他的大麻煩。

「謝謝領導您對岑溪多照顧,她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我媽覺得我真成長了,說什麽也要叫領導留下吃飯。

我嘿嘿一笑,告訴我媽領導還得在這裏留宿。

臨近吃飯之際,我媽拉著我擠到廚房一通逼問,我舉著雙手發誓 ,領導真的只是領導。

「我的意思是,你別大刺刺的答應他。」

我別開臉,隨手撥弄著串串門簾,「你想多了媽,我答應啥啊就是我一個公司的上司。」

她嘆了口氣,掰正我的肩膀,直視我的眼睛,「這人不像是表面看起來那樣,你別被他騙了。」

我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我爸呢?」

「去江晟外婆家喝酒了,等他死回來看我怎麽教訓他!」

她推開門,秒變另一副面孔,臉上的笑跟真的開心一樣,「小沈,吃飯啦 !」

領導的碗裏都快壘成一座小山了,我媽還是怕他吃不飽,就連我最愛的糖醋小排也沒撈到幾塊,大部份進了他的肚子。

我現在想想領他回來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溪溪 溪溪!」 自門外跑進來一中年男人,「外婆喊你呢 快帶你物件去看看她!」

我媽一甩筷子,我立即站起來,「爸你別急,我馬上去 ,喝口水吧你。」

我爸留下來哄我媽了,被稱之為物件的領導自覺的跟在我的屁股後頭小跑起來。

「待會怎麽辦?」他撞了撞的我的肩膀。

我原本是打算和外婆也說清楚的,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時,我突然開不了口了。 她握著領導的手一個勁兒的感嘆,說我找了個比江晟好的。

「外婆,其實這是我…」

「外婆,溪溪總跟我提起您,所以這次就想著回來看看您。」

領導矮下身子和外婆視線平視 ,神色認真。

外婆混濁的雙眼不住的淌淚 ,握著他的手都在打顫,「溪溪命苦,這些年,她其實一點都不曾痛快過啊……」

「 你要是喜歡她就不要辜負了她。」

他鄭重的點頭,笑意清淺,「我向您起誓,我一輩子都會對岑溪很好很好。」

眼波流轉,我不自覺的對上了他彎彎的眼睛,突然就有點聽不清周遭的聲響了,昏黃的燈光照下來,在他周身都度了一圈光。

我甚至看見了他在風中微微擺動的碎發以及臉頰上細小的絨毛……

外婆今天的精神頭好的出奇,我二人陪著她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困意襲來,先睡了過去。此時院子裏頭黑漆漆一片,

我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拉著著領導一前一後的往外走。

沒成想他突然一個趔趄壓上了我的背,溫熱的呼吸頓時灑到了我臉上。

我一個激靈嚇得幾乎要叫出來 !

他卻只是悶笑一聲,伸手接住我的手電筒,「我來照明吧,你來我身後。」

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我戳了戳他的脊背,哼了一聲,「讓你嚇我 !」

「別鬧啊!」他縮了縮脖子, 「好癢的。」

冷不丁的他停住了步子,我一頭撞了上去,鋪天蓋地的香攪的我有些暈,拔出腦袋便問,「咋了啊?」

領導眼神一撇我就註意到了橫在門口的江晟。

「外婆剛睡著你倆就迫不及待的想吵醒她嗎?」 他這一上來就懟人的勁兒我真受不了,領導摁住我的手 ,「不好意思,我們這就走。」

江晟冷哼一聲,「吵都吵醒了還說些沒用的。」

「那你說怎麽辦?」我一個健步擋在領導面前,擡起頭看著江晟,或許是他察覺到我目光不善,氣勢都弱了幾分,「你跟我出來。」

「我有話跟你說。」他不由分說的扯住我的胳膊就要往門外拉 ,還拍開了領導伸過來的的手,表情陰森森的,「別吵醒外婆。」

出了門,在我的掙紮之下他松開了我的手,依舊是氣的呼吸加重,盯著我一言不發。

我白他一眼,「到底幹什麽,不說我走了。」

「你真和沈括談了?」

「你要是閑的沒事就滾回去睡覺行嗎。」

見我準備走,他又要伸手拉我,俯身靠近 ,「你覺得沈括能看上你什麽?」

「看不上我看上你唄。」我多余話都不想說,他愛咋說就咋說吧。

江晟欲言又止,看著我的眼睛似是隱藏了什麽。我驀地後退半步遮住胸口,「幹啥,你不會是後悔了想挽回我吧?」

他氣笑了,「你多大臉啊,真會想!」

他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跟我發一通火。趁他不註意,我轉身鉆進門扯著領導就跑。

沈括跟在我身後笑得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我還以為你不回來找我了呢。」

我擺了擺手 ,拉他進了家門,順帶從冰箱拿出來冰好的西瓜,和他坐在小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我帶你去逛逛這裏吧。」

他的嘴唇被西瓜汁浸染的亮亮的 ,「好呀好呀。」

8.23更

第二天一早我的屋門就被拍得震天響,也不知道我媽用什麽敲的,我瞬間清醒,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換衣服。

「都八點了還不起,人小沈都在外邊等你了 !」

我更緊張了,一用力就拽斷了肩帶。落下胳膊還打翻了桌子上的眼影盤。

呯呤咣啷砸在地板上,暈出一道道色彩。我氣得可勁兒錘了自己幾下才罷休。

當我著急忙慌化好妝的時候,拿起手機一看,顯示的時間是八點整。

我又上我媽的當了,就這我從小沒少被她騙過。

拉開門出去就看到了坐在小椅子上背對著我的領導。他今天穿了件藍色短袖,襯得他膚色更白,怪不得說他是像元寶呢。

他轉過頭來看我,眉眼帶笑,「阿姨做的疙瘩湯太好喝了,我幹了兩碗了已經 !」

我媽拉著我悄咪咪的說別讓小沈吃太多,容易肚子疼。

我走過去端起他碗,「別吃了領導,留著肚子 ,我今天帶你吃好吃的。」

他的視線從我的腿上移到我的頭發,「你今天穿這些?」

我抖抖裙擺,「怎麽了?」

他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有點短。」

再不走太陽升起來就熱的走不動了,「不然呢,這麽熱的天我穿個長褲子嗎?」

「快走吧。」

他又夾了筷我媽秘制的鹹菜塞進嘴裏,「你不吃早飯的嗎?」

「我出去吃。」

我先是帶他逛了家鄉的景點,出了寺廟就帶他逛周圍的仿古鋪子。領導的興趣倒是很高,左看看右看看一點也沒看出累來。

在我糾結該不該三十塊錢買串手繩時,領導一把摁下我伸出去的手,「十塊錢。」

擺攤的老板當即讓我兩去別處看看,我急著回頭卻被他的手臂錮著肩膀動彈不得。

「別急嘛 」他悄悄壓在我耳邊說了一句,隨即裝作往前走的架勢,果然那小鋪老板出聲招呼我倆回來,「出去可別說在我這兒買的嗷 !」

正當我興沖沖的搖晃著手串時,領導若有所思來了句,「其實還可以再砍。」

「這可是你的家鄉啊,你都不知道寺廟周圍這種鋪子裏的東西價錢大部份不合理嗎?」

我不自在的撓撓頭,「我也很少來嘛。」

領導揚了揚眉毛,「接下來去哪?」

眼瞧著快到十二點,我帶他進了當地特色美食的餐廳。

期間熱心的老板是看著我長大的,贈送了免費的果子酒。

冰冰涼的果子酒下肚,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興奮的和領導討論電視劇。

果子酒後勁兒大,起先還不覺得,我瞅著領導越來越紅的臉,心道不好,「你為啥喝那麽多?」

大概是我兇了些,他縮縮脖子,臉蛋都是紅撲撲的,「有點好喝,我沒忍住。」

真是被他氣死了,下午的還有我們這裏的最著名景點,全泡湯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前頭沈默不語的走,領導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叫我,「其實我還是可以玩接下來的專案,我不暈的。」

「不行呀領導,您身上的酒味好重的。」

他茫然的看著我,「那怎麽辦?」

能怎麽辦 ? 我有點無語, 「脫了唄。」

「不可以。」他摁住衣角 ,眼尾稍稍泛紅,「你等我回去換個衣服,再跟你出來玩兒吧。」

信他就有鬼了,剛邁進院子他就急匆匆的回屋了 ,我打算說服自己相信他一次。

沒成想他這次還真出來了,板板正正的立在門口等我過去叫他。

「您真的沒事嗎?」我伸出手在他眼跟前晃了晃,「笑什麽呢?」

他嘴角弧度彎彎,「我沒笑啊。」

為了安全起見我到底沒帶他出去了,我倆窩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遊戲。

領導拿個輔助跌跌撞撞的跟在我身後,我一個射手被前後包抄,眼瞧著就要大殘殞命了,顧不得禮儀什麽的,我急的直拍他大腿,「快上我身!」

「快上啊!」

他別開臉,似乎有些遲鈍,「這不好吧。」

得, 照他這麽磨嘰,我已經在復活中了。

我在心中默念三遍領導,這是領導 !

「不好意思啊岑溪。」領導垂著頭,像是元寶犯了錯般垂著毛茸茸的耳朵,可憐巴巴的表情。

我笑瞇瞇的搖頭,「沒事沒事,領導您別放在心上哈。」

「我是說,咱家好像被對面偷掉了。」

於是我眼睜睜的在復活秒數中看著自家水晶爆炸 !

我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回了一句,「沒 事,多 大 點 事 啊。 」

我再沒和他打遊戲了,想著是最後一天便帶著領導去看外婆了,我媽也說江晟今天早晨就離開了。

不用見到他我不知道有多開心。領導和外婆也十分聊的來,直到夜幕降臨,我二人才離開了她家。

原本晚上是帶他去小吃街,奈何他從下午就哈欠連天 ,讓他休息還不去,執意要陪著外婆看京劇。

「早點睡吧,明天還出發呢。」我給他點好蚊香之後結束了屋子,他倚在門口看著我笑笑意盈盈的。

「笑什麽呢?」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揚起下巴,喉結捲動,「我就是很開心啊,忍不住想笑。」

開心成這樣呢,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感染了,我的心裏竟然也有那麽一絲絲的歡喜。

今夜是和我媽一起睡的,她雖說嘴上不說,眼淚啪嗒啪嗒掉個不停,摟住我哭了好一會兒。

第二天早晨,我和領導一起踏上了去市裏的車,我媽沒來送我,我知道她一個人躲在家裏掉眼淚呢。我爸將行李遞給我,眼眶泛紅,叫我好好工作,不要擔心家裏。

淚眼朦朧中,我朝著爸爸擺手「照顧好我媽,你少抽點煙行不行?」

我爸笑著拍了我一下,「管好你自己就行啦,錢不夠跟家裏說。」

「姑娘在外邊別逞強,有啥委屈記得跟爸說!」

我怕再待下去就走不了了,每次離開家裏我的心情都很沈重。

直到領導拉著我入了座位,我臉上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我很羨慕你有這麽多愛你的親人。」他遞過來一疊紙巾,仰頭靠在椅背上, 「我呢,從小都是在父母的責罵聲中長大的,他們總說我不如別人。」

他嘆息一聲,「其實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在他們眼裏,是個始終不如別人的廢物罷了。」

「不是的。」我斬釘截鐵的反駁他。

我顧不得擦眼淚,認真的看著他的臉,「您很優秀啊 ,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優秀 ,您待人溫和有禮,工作能力很強,大家都說你是一個好的領導的!」

領導面上的笑意漸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其實您做的已經很好了,雖然我不知道現在的您是不是您當初想變成的模樣,但我想說,您真的做的已經足夠好了。」

領導告訴了我自己先前的生活 ,沒日沒夜做出來的方案在會上被一票否決,馬上就要成功的合作被突然跳出來的人斬斷。

這樣類似的事情太多太多 ,多的他都忘記自己在黑夜中哭過多少回了。

「那麽岑溪你呢?」

「你的心裏是怎麽想我的呢?」

我別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大腦飛速運轉,想了又想,卻覺得說什麽也不合適。

他笑笑,緊繃的身體松懈開來,「算了,我不問了,你別緊張。」

我松了一口氣,直覺告訴我不應該回答他。

回到市裏已經差不多一周了,今天領導特意請吃飯,說是要彌補他喝醉沒跟我出去玩。

他靠在車上,見我出來便擡步迎了上來。

今天的我是花了些間打扮的,黑色絲絨長裙,搭配我新卷的棕發,還噴了斥巨資買的知性女人香 。

「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他由衷的感嘆道。

我面色平靜的嗯了一聲,心裏的某個地方盛開了一朵小小的花。

沈括特別選了家復古風的餐廳 ,我二人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並坐一排。他說是我這邊的風景好才坐一排。

我看著他的臉終於明白了他那天晚上說的話 ,真的會很開心 ,就忍不住想笑。

可和諧的氛圍還沒維持幾分鐘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我二人楞楞的看著眼前突然闖入的女人,她痛痛哭流涕的站在那裏,「沈括,你還愛我嗎 ?」

周圍已經騷動起來了,我握緊手中的筷子,看著李婧一言不發。

「你在說什麽 ?」領導面色微沈,「請你出去。」

「我問你還愛我嗎?!」她突然傾身在桌面亂掃一通 ,碗筷劈裏啪啦的砸了滿地。

領導不說話,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陰沈的表情 。李婧精致的妝容也花了 ,可她顧不得,一個勁兒的逼問他,「你說過你要娶我的 你都忘了嗎 ?」

領導側身站在我面前遮住了大部份的視線,

他的臉色鐵青,「我有新的生活 ,請你離開。」

「可她不是你用來氣我的嗎?」李婧委屈的幾欲落淚,她已經失去一個人了 ,不能再失去沈括了。

「難不成你是愛上她了嗎?」

沈括神色認真 ,一只手握緊了我的手,安撫似得捏了捏,隨即直盯著李婧的眼睛 ,「對。」

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笑倒在椅子上不停地錘打著桌面 ,「一個被強奸過的女人,你愛她什麽?!」

那 一刻,我放佛什麽都不聽不真切了 ,腦袋嗡嗡作響 ,自腳底激起寒意直竄天靈蓋!

我甚至感覺不到雙手的存在,像是一根緊繃的弦斷裂般,我只能不聽告訴我自己不要暈 不要暈不要暈 !

8.25更

腦袋裏似有針紮,一下下尖銳兒刺痛讓我有些頭暈目眩。 周圍鬧哄哄一片,可我卻什麽都聽不真切。

這下,我所維持正常的假面全部被撕碎了,所有的醜陋、汙穢、骯臟的內裏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了……

耳朵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我無比的焦灼惶恐 ,他們是不是也像之前那些人一樣,一遍遍提起我的經歷,來彰顯他們的善良,掉幾滴眼淚 ,說幾句我可憐。

下一次見到了還是會提起來,還是會用同情的目光問我忘沒忘以前的事情,甚至看到我的笑容會吐出一句「好了傷疤忘了疼。」

有他們這樣,我一輩子都要沈在爛泥裏了吧。

「別哭。」眼睛覆上來一只手掌,眼眶濕濕熱熱一片。我感覺到他將緊繃的我摁進了懷中,動作溫柔且堅定。

「這不是她的錯。」沈括的聲音冷靜無比,源源不斷的熱氣熨帖著我冰冷發抖的身體。

「說到底,只是我一個人的暗戀。」他嘆息一聲,「她是那樣的耀眼明亮,我在努力去配上她。」

李婧還想再說些什麽,搖搖晃晃的站立不穩,嘴裏碎碎念念。

「如果你再在大庭廣眾之下造謠生事的話,我只能報警了。」沈括本來溫文爾雅的面容,在此刻卻格外可怖,「你最好明白你在說什麽。」

她跌坐在椅子上,滿眼的不可置信,從沒想過沈括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威脅她!

李婧知道,沈括的愛很節制,相處得體,會給戀人相對的空間,從不過問很私密的事。李婧和他相處了兩年,從沒在他身上體會到熱烈的愛意。

有段時間她甚至以為他喜歡男人。所以才會認識了新的人,感受到從未體會的感覺。

是她主動提了分手,她知道那段時間沈括低谷期,她應該留下來陪他度過的,可人生只有那麽長,她憑什麽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她需要的是一段刻骨銘心至死方休的愛 !

「沈括,對不起...」 李婧哭得梨花帶雨,就連周圍的看客都忍不住了。

「姑娘都哭成這樣了,你們就和解了吧 !」

「她都知道錯了,你倆就別跟人家計較了,大家一起笑笑,這件事就過去了嘛。」

「對呀對呀,這麽多人看著呢,給個台階下呀 !」

沈括側開頭並不看她,「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接著,他小心翼翼的低聲問我,「走嗎?」

不知是誰說了句讓我頭皮幾乎炸裂的一句話,不就是原配找上門嗎,一個小三還委屈上了,靠個渣男裝白蓮花 ! 」

我的臉已經憤怒到了扭曲的狀態,我知道我此時一定像是一只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我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腦袋裏悸動的東西還壓著,就快要破裂了。

我控制不住我的身體,怒不可遏的暴起咆哮,「你再說一遍,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

「這不是急了嗎?看來板上釘釘的事兒了!」男人吐了口唾沫,眼神輕蔑 ,「別沖著我喊,不知全貌我不予置評還不行嗎?」

牙齒咬的發麻 ,我忍下一拳幹翻他的沖動,轉過身看向李婧,她還在抹眼淚,尋求沈括的原諒。

圍在這裏的人都可以說的上是滿懷善意,紛紛勸說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積德是給自己留後路...

我聽的有些想笑,眼眶發燙,「如果這些事發生在你們身上,那麽你們還會這麽大方嗎?」

沒有人,沒有一個人試圖,稍微,甚至是一點點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他們散發著莫大的善意。

可對於一個受害者說,這些真的是善良嗎?

「強奸怎麽了?」我深呼吸,胸膛憋的喘不過氣,「強奸是違背婦女的意願強行與其發生性關系 !」

「難不成被強奸過就一輩子擡不起頭嗎?」我一步步走向李婧,「憑什麽呢 !」

她跌坐在椅子上,惶恐的瞧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傷心了...」

我擡起頭,努力抑制住溢滿眼眶的淚液。

不是故意的,就一句簡簡單單不是故意的,

掀起了我壓在心裏最黑暗最骯臟的經歷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是我的整個童年啊。

「你被強奸過全世界都得讓著你唄! 那幹脆死了一了百了咯 ~」

還是那個人,我的拳頭咯吱作響,還未舉起來就被人搶先了, 我甚至看見了那人噴出來的鼻血。

沈括像是頭暴怒的獅子,眼眶紅的可怕,騎在那人身上一拳一拳的砸下去,看的人心驚不已。

眼瞧著地上那人失去意識,圍在身邊的人們尖叫不停。

「別打了 !別打了 !再打出人命啦!」

「殺人了!殺人了!」

我的意識回籠,奮力沖上前拉開他, 他擡起頭,狠戾的表情還沒收起來,額上淌了血,瞬間變的無措起來,「岑溪……」

我顧不得擦淚,只固執的擡手擦掉他臉上的血。

……

最後是我倆進橘子,李婧啥事沒有,做了筆錄就跟她老公回家了,留下我倆一遍又一遍錄口供。

事情私了,對方書面道歉,我們承擔相應的賠償。

夜風襲襲,沈括開車送我回家,沈默了一路的人終於開了口,「剛才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他側過身體看著我,神色認真,「岑溪,我和你說這件事,並不是要得到你的答復。」

「你不需要答復我的。」他慌忙說,「你不要有負擔啊。」

我想哭,鼻子酸澀的厲害,他喜歡我這樣的人幹什麽呢?

我有哪點值得人喜歡呢?

即便我說的再坦坦蕩蕩,我的心裏都萬分的厭棄自己,我的心裏一遍遍強調,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沒有辦法,真的沒有一點辦法,我已然渾身腥臭,如何都洗不幹凈。

夜空的星星零零碎碎的,看著灰蒙蒙的,一點也不好看。

沈括送到我進門,關門之際,他順手抵住了門,「你真的很好,你配的上世界上一的好。」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謝謝你。」

他道了句晚安,貼心的為我關上了門。

8.27更

為什麽不死了一了百了呢?

為什麽不死了一了百了呢?

我躺在床上,周身漆黑無比,外頭的月光透不進來,像是沈入了深海,鋪天蓋地的水湧上來,想覆滅我,吞噬我。

我的牙根發癢,胸膛起伏劇烈,我無法平復這種心情,我甚至感覺它要破膛而出! 我只能把胳膊塞進嘴裏去制止這種情緒,嘴裏彌漫的血腥味似乎沖淡了一絲躁意。

朦朧中,我感到那人粗重的呼吸聲離我越來越近,隨即而來的是他胡亂的吻,他一遍遍說著愛我,愛我,一面將手伸進我的衣服裏作亂。

他下巴上的胡子紮得我直冒眼淚,即便他說是愛我,可我不同意時他又會說會把我折成兩半,會告訴所有人我是個表子,甚至會殺掉我的全家。

「岑溪,你要聽老師的話知道嗎?」

突然一聲鈴驚醒了我,來電顯示是媽媽。

目前的我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個字,我動彈不得,一只又一只黝黑的大手撫上了我的身體,叫囂著聽話 聽話 聽話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的情緒歸於平靜,電話裏的媽媽又是絮絮叨叨和我說了爸爸是如何惹她生氣 ,我爸也是委屈的爭著和我說話,好不容易從我媽的手裏搶奪過了手機,「乖寶,在外面錢夠不夠呀?」

「夠啊,很夠 我每天還吃宵夜呢。」

爸爸嘖了一聲,「我岑若多的姑娘就是爭氣,現在這兒的人都羨慕的我不得了呢! 」

我媽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過來 ,滿是得意,「也不看看是誰生的姑娘 !」

我低頭瞧著手腕上的齒痕 ,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是他們的驕傲 是他們余生所有的期盼,為什麽要選擇死亡呢?

我不是沒想過了結生命, 我不是恬不知恥的還活在世界上 ,我早已死了千萬次,因為我的內心早就如爛掉發臭的花朵,毫無生氣。

這麽多年,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他們。

也有人勸我 ,他們也看不下去我蠟黃消瘦的臉龐。

「你呀,就是自尊心太強,天天折磨自己,你別去想這些事情開心一點不好嗎?」

在我好不容易露出一個笑容的時候 ,又會有人來說,「看你這麽開心,小時候被強奸的事兒都忘了吧?」

他盯著我僵住的臉龐還是笑,「你看 我就說小孩子忘性大 ,現在估計早就忘了吧。」

還有人勸我生活很長 ,要往前看,畢竟世界很美好 ,處處都是光亮。

可我活了半輩子,到底是沒見過多少光。

...

沈括給我放了假 ,每天他都會打來一個電話跟我說說今天遇到了什麽趣事兒,我並不是很想回應他。

不過他依舊熱情不減, 這天 ,他問我想吃什麽。

思來想去 ,我想在家裏頭搞頓火鍋。結果沈括二話不說驅車來到了我的樓下,叫我出來後 靦腆的問我可不可以蹭頓飯。

「那我不吃了。」我不想看到他楞住的表情,轉身欲走。 他伸手想拉住我 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

背對著他,我聽到了他落寞的聲音,「你討厭我嗎?」

我吸了一口氣 ,轉身對上他通紅的眼 ,「您是我領導 ,領導就只是領導。」

他身形微頓,了然的點頭,「我知道的,岑溪。」

「可我想陪陪你。」沈括的嗓音低低的,帶著哭腔,「我不想你一個人。」

我喘不上氣來,我覺得他聒噪! 更加厭惡心底隱隱升起的歡喜。

「你喜歡我什麽呢!」我逼近他 ,惡狠狠盯著他的眼 ,「喜歡我這副殘破的身體嗎?」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 ,我撩起了衣袖 ,上面密密麻麻的傷疤連我都忘了是在什麽時間劃的了。

我滿懷惡意的惡心沈括,讓他從此滾蛋。

他手指蜷縮顫動,像是不敢摸上去,腦袋低垂,我只聽得見他壓抑的哽咽。

滴滴淚珠毫無預兆的砸在手臂上,燙得我發懵,他哭什麽?

淚珠晶瑩 ,滾落在沈括胸前。

猛地,我眼前一黑 ,鋪天蓋地香湧進鼻腔,他渾身顫抖,垂首在我的肩窩,哽咽聲不停。

腰被人死死扣著,我想後退都沒轍。

曾經有朋友告訴我,會有人撥開重重黑暗堅定的走向你,他是你的救贖。

我何嘗不渴望被救贖呢?

但我本身已深陷淤泥,我怕把他也拉下來,沾上這些骯臟。

他越是堅定,我越是害怕,越是會想起來那段不堪入目的過去。

因為像我這樣的人 ,從來就沒有好好的體會過這些,他的喜歡明亮發燙到讓人心生向往,

而我也真的配不上。

沈括告訴我,他從小自卑敏感,父母的一句責罵都能讓他糾結到半夜自己到底錯在哪裏 。

只要是主動詢問父母的動向,免不了一通冷嘲熱諷。所以他自小活的十分小心翼翼,從不敢越界,也不敢打擾別人。

「我小時候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別人花十分鐘能解決的問題,我可能要花三十分鐘。我是爸媽眼中的廢物,是他們和親戚交談時用來貶低的話料。」

「其實...」他吸了吸鼻子,「可能你忘記了,你剛入職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女朋友跟我分手了,那些天我渾渾噩噩的坐在辦公室裏一呆就是一天,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麽,我甚至還想到了結這條命。」

「可那天你突然對我說了聲明天見。我還記得那天是你第一次做的方案被采納,高興的跟只兔子似得,走路都蹦蹦跳跳。」

沈括笑了聲,我都腦袋被他捂在他的胸膛上,感覺悶悶的。

「可能那天是你恰好高興吧,和自己那個總是黑臉的上司說了句明天見。」

「還有啊...你為了討好我,經常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來誇我,雖然不是很能聽懂 但是我很開心。」他還說了很多我不記得的事情,臉上帶著笑。

最後,他說 ,是我拯救了他。

9.5更

他的手溫暖幹燥,拂去我滿臉的淚光,緩慢而堅定的告訴我,「我不要你的什麽回復,我只是想拉你一把。」

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人說要拉我一把。爸媽盡可能的不在我面前提及那件事,他們是想我忘掉,想我跨過那個坎。

我也想,我比誰都想忘記從前的骯臟不堪,可也總不能當無事發生。 現在有人說要拉我一把,將我拽出泥潭。

昏黃的路光把他的臉修飾的更加立體好看,波光粼粼的眸中似是隱藏了莫大的深情。

瞧著沈括哭得鼻頭發紅,可憐兮兮的一副模樣,我的心裏好像是有點發軟,恨不得撲上去摸幾把他毛茸茸的腦袋。

可,我總歸不能是害了他。

我搖搖頭,撩起眼看他,「我自己能行,不用別人。」

...……

天氣逐漸變冷 ,我二人也默契的不說話,我依舊是他的下屬,樁樁件件安排的明明白白,盡量減少我倆的交流。只不過工位上每天都會莫名出現點小甜食,覆上一張寫了瑣事的便利貼。

我看他時,他又恰好探頭探腦的望著窗外瞧。

其實看著他的小紙條,我的心情好了些,也不像以前那樣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了,我也去醫院開了些藥,總算是穩定了好多。

生活啊,總是在你稍微好一點的時候給你迎頭一棒,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外婆不行了,她叫我快點回來看最後一眼。

和沈括請了假之後我就飛奔著回了家鄉,外婆家裏的人已經準備好後事了,就連她死後要穿的衣服也疊得整整齊齊擺出來了。

我從未見過,人可以被病痛折磨成那副模樣,外婆側躺在小墊子上,胸膛起伏的厲害,身邊的呼吸管被她撥到一邊。

明明上次見到還是圓潤的人,此刻如同一副幹枯老舊的骨架,動一下都是咯咯作響。

她眼珠子混濁的厲害,已經分不清眼珠和眼白了。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中飄著棉絮似的雪。

下雪了。

她眨了眨眼,表情懵懂,朝著我伸出了手,「是溪溪嗎 」

我接住她下滑的手掌,貼上我的臉朝著她笑,「外婆,是我。」

淚滴落在她腫大的手背上,她呼吸加重,吃力的擡手抹我的臉,「 乖寶別哭啊…..」

我媽捂著嘴沖出了門外,四周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

「江晟呢 」外婆摸著我的臉,眼神空洞,「江晟呢?」

她又問了一遍。

我掃視四周才發現,江晟居然不在場。急忙掏出手機,「我現在給他打電話 !」

一遍遍的忙音攪的我愈發恐慌,我發了瘋的給他打電話。

眼看著外婆的眼睛就要合上了,江晟的電話依舊打不通,江晟的爸爸一把奪過手機,哭得滿臉通紅,

「別給他打了,就當他死了 !」

外婆還是念著江晟,她怕江晟一個人在外邊過不好,她遺憾沒看到江晟成家立業,她想再見他最後一次。

在一遍遍的忙音中,她帶著那份遺憾,緩慢的閉上了眼。

在幾乎要沖破屋頂的哭喊聲中,她的離去像是雪落在地上一樣,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白帆揚起,嗩吶聲震耳。

眾人趴在棺材上哭得滿頭大汗,甚至癱倒在地。我站在一邊,心裏空落落的,好似什麽東西抽離,提不起一絲力氣。

他們哭夠了,三桌兩桌圍在一起吃飯。

在我媽的逼迫下,我勉強喝了點水。她給我遞了塊墊子,叫我坐著。

照片中的老太太穿的板板正正,嘴唇彎起露出一點點笑意。小時候的我受了委屈總往外婆家跑,放假回家也是往她家跑。

外婆家以前的小屋子總是暖烘烘的,玻璃擦的亮堂堂的,我倆總喜歡坐在炕頭瞧著外邊的人來人往。一會是住在隔壁的李太太,一會是清潔工張大爺。

現在,我終於知道我失去的是什麽了。

自門外風風火火的沖進來一個人。他噗通一聲跪在靈堂前,一下一下的抽自己的耳光。

我別開頭,並不想看到他。

他哭夠了,轉過頭看我,嗓音沙啞的厲害,「對不起,岑溪。」

江晟一副慘兮兮的模樣,淚珠還掛在臉上,倒像是誰都欺負了他。見我不說話,他竟是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於瑤瑤朋友過生日,她把我的手機拿走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解釋的語無倫次,眼淚掉個不停,「真的,岑溪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竭盡全力壓制住自己不甩他耳光,推得他一個趔趄,江晟倒在地上,手掌關節處凍的發紅,他支起手臂,又哭又笑。

送外婆那天,雪愈發的大,

江晟做那副樣子也不是是給誰看,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外衣,筆直的站在墓前,周圍哭聲震耳,好似只有我兩人與他們格格不入。

江晟爹問他怎麽不叫女朋友過來,他看了我一眼,回道,「她膽子小,不適合來這種場面。」

也是,只是女朋友而已,也沒義務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去了。我一人走在最後面。胸口沈悶像是壓了塊石頭,連呼吸都是針紮般的疼。

怎麽能不疼呢? 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永永遠遠的躺在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小的墳墓中。

正渾渾噩噩的走著,我媽突然折回來扯扯我的衣袖,擡頭間,我感覺我的呼吸都停頓了。

大門外站著身穿黑色長羽絨服的男人,他的額發梳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點都不像是個88年的老男人。

「你怎麽來了?」不自覺的,我開了口。

沈括擡步走過來,我站在原地,盯著他鞋尖上的雪。

「陪你。」說著 ,一陣衣服摩擦聲鉆進耳朵 ,他伸手環住我,鼻尖熱氣噴灑在我的頸側,「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我就是想陪陪你…」

推拒他的手突然間就沒了力氣,喉嚨堵得厲害 ,他身上的味道讓我安心。我甚至想不顧一切的大哭一場。

我媽了然 ,領著我倆進了門。我爸也收拾出以前的衣服讓他換上。雪這麽大,他居然說是開車過來的,聽得我媽心驚膽戰,路很滑,又有不少山路 ,他就那麽開了過來。

沈括腳上穿著我媽親手織的大棉拖 ,跟我並排坐在一起烤暖氣。

腦袋上覆上來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搓了搓,耳畔傳來他溫柔的嗓音,「哭一哭吧,好受些。」

我躲開他的手,側頭望進他的眼睛,正欲說些什麽,他另一只手撫上我的面頰,指腹下的皮膚濕潤一片,垂下眼睫之際,水珠砸在了胸前的毛絨花紋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可能是沈括長得好哭,我揪著他哭得昏天黑地,鼻涕眼淚全部蹭在他的肩膀上。

再次睜眼,已經是黃昏了,眼睛幹澀的睜不開 ,我媽端進來一杯溫水,「真有你的 哭得睡著了都不忘抓著人家。」

我咕嚕咕嚕灌完 ,楞楞的聽我媽說,我哭得睡著了之後抓著沈括的領口死活不松手,他就那麽蹲著讓我揪了好長時間。

「醒啦?」長身玉立的人站在門口 ,他換上了我爸的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聽說上一件已經被我哭濕透了。

沈括步步走向我,柔聲問,「出去走走嗎?」

外頭的雪已經停了,白茫茫一片。家裏是暖烘烘的 ,小廚房的案板上還有我媽剛洗完的菜。旁邊的小鍋正咕咚咕咚的冒著氣泡…

9.9更

在給沈括脖子上纏好大圍巾之後,挎上我的包一前一後的出門了, 靴子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的響。

「你聞到什麽味道沒有?」

我擡起臉四處嗅了嗅,「什麽味?」

他摁著我的肩膀坐到身後的長椅上,半張臉藏在圍巾下,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狗狗眼直勾勾盯著我 ,「你真聞不到烤腸的味道嗎?」

我記得那個烤腸攤還挺遠,這都能聞到。這下和元寶是真沒區別了。

「想吃嗎?」

我點點頭。

「你坐著,我去買。」

「你知道在哪嗎?」還沒等我起身,沈括已經跑出老遠了。

鼻腔還是時不時的酸澀,我提了提掖在下巴處的圍巾,將臉埋進去。

再提起頭時,身邊竟出現了一人,他應該是剛吃完晚飯出來散步,彎著腰笑得面善友好,「老遠就看見你了,剛才沒敢認呢還。」

我呆楞的看著他的笑臉,頭皮後知後覺酥麻一片 ,渾身的血液放佛在此刻都凍結了。

「岑溪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呀 !」說著,他竟伸手來摸我。

「上回見還是個小娃娃呢。」

我抖得厲害,身體僵硬的像是冰雕,周遭任何聲音都聽不見了。肚子裏的什麽東西攪活的厲害,一點一點往喉嚨頂。

我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見我不回答他也不惱,臉上笑意更深,「多年不見了,你過得怎麽樣?」

「我娶了老婆 ,還生了兩個小娃娃呢。」他說的輕松愉快,好似我倆真的是什麽多年不見的老友。

「你呢岑溪?」

眼見著他要伸手過來搭我,我「騰」地站起來,頭暈目眩,雙腳麻木的踩在地上無知無覺。

就是這個人 !

就是他 !

將我原本平淡的人生踩得一塌糊塗,讓我深陷淤泥讓我萬分厭棄自己 !

可現在的他衣衫熨燙平整,面色紅潤。有妻子,還有兒女,家庭和睦,幸福美滿。

可 我呢?作為受害者的我呢?

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是掉落大把大把的頭發,身體上大小不一的傷痕……

還有我這具讓人作嘔的身體。

我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一種可怕的念頭油然萌生。

「岑溪,以前的事,你就都忘了吧。」男人低下頭,「就當是我不對。」

看看,我的半個人生都浸泡在腥臭黑暗的淤泥中,越掙紮越束縛,為什麽兇手還這麽理所當然的叫我忘了?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向你道歉。」

我深呼吸,卻發現怎麽都提不起勁來,「我不接受。」

「你說什麽?」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當初你害我丟了工作還不夠嗎?」

「不夠 !」我這人真廢物,明明還沒說什麽,眼淚就已經落了滿臉,

我死死瞪著他,眼眶酸澀 ,聲音沙啞,「永遠都不夠,只要你不死就永遠不夠 !」我恨不得撲上去咬下他的耳朵嚼碎 !

「你的道歉有什麽用?」我笑了一聲。

「道歉了就能抹平我受的傷害了嗎 ?

道歉了你以為你自己就能洗幹凈嗎?」

「你有女兒是吧?」 我扯著嘴角,滿意的看著他拉下來的臉。

「你女兒要是知道她爸爸是個猥褻幼女的罪犯會怎麽想呢?」

「你敢?!」他面色陰沈,灰撲撲的小眼珠子死盯著我,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打我。

我擡起手抹去無用的淚水,「我有什麽不敢的,甚至還會找人和你女兒玩玩呢 !」

他嘴裏吐出來的臟話惡心的我都聽不懂 ,也不在意。

只是看著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宛如一只猴子上躥下跳就痛快的不行。

末了 他說,「我女兒只是一個孩子,你有什麽沖我來。」

這話我聽著幾乎要當場笑出聲來,我別開臉忍住溢位來哭腔,

轉過頭來 ,面色平靜,冷漠無比,「那我呢,我當初不是一個孩子嗎 ? 」

「你當初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裏面的時候有考慮到我是一個孩子嗎,你罵我最下流最惡心的話時有考慮到我是一個孩子嗎 ? 」

他面上絲毫沒有愧疚之情,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當初不構成犯罪,甚至在法庭上還要將惡行美化成是對孩子的過分的愛。這樣的人,為什麽還能安然無恙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我已經進去了,我已經把我的幾年時光全賠進去了,你還要怎樣?」

「要錢嗎?」他像是猛然想到一樣,拍了拍手掌,笑得低俗惡劣,「不就是想跟我要錢嗎,哭哭啼啼幹什麽呢?」

我搖搖頭,將手探進包裏,「錢算什麽?」

此刻的我完全沒有之前將近嘔吐的厭惡,相反 ,我的心跳加速,莫名興奮的感覺席卷全身。

「你笑什麽?」他站起身,後退幾步 ,「現在可是法治社會你想做什麽 ?!」

我嘆息一聲 ,狀似無奈,「我當然是無時無刻都想著讓你死呀。」

我緩步靠近他,藏在包裏的手在抖,環顧四周無人,我想我是真的可以捅死他。

想想他體內流動奔騰的熱血,眼中驚懼愈發濃烈,嘴巴半張著,挺著的肥碩的肚子還崩掉了一顆紐扣 …我興奮的渾身發抖,不知捅進去會不會噴到臉上呢?

「岑溪 !」他叫喊著,整顆頭都憋紅了,

「你不能這麽對我!」

奮力揚起的刀承著我十幾年的痛苦與憎恨,往事一樁樁一件直往我腦袋裏沖 ,恨不得擠破它 !

我想起以前蟄伏在陰暗角落的自己,像是條窺伺日光的臭蟲,一遍又一遍劃開愈合的傷口,心裏便快活好幾分。

只有這樣,我才能戴起虛偽做作的面具,給他們一副積極向上的模樣。

他撐著手錮住我的胳膊,如殺豬般的嚎叫不停,吵得我腦袋都疼。

刀尖下移,堪堪在他嘴上抵著,我將他壓在雪地裏,鬢角的汗滴順著臉淌下來,有的濡濕了睫毛,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這幾年沒少犯罪吧, 都虛成這樣了。」

「岑溪,岑溪我錯了,我有罪我該死求求你求求你…」他嘴上這樣說,手上還是用力找機會想著掀翻我,他真是小看我。

又下移一分,瞧著他脹如豬肝的臉爬滿淚痕,我朝他噓了一聲,「再吵就把你的舌頭拉出來割掉。」

「跟我說說 ,出來這幾年有沒有再做當年的事?」

他只是搖頭,什麽都不肯說。

我重新摁住他快要掙脫的手 ,一使力 ,刀尖沒入他的嘴中。

「我打算殺了你之後自首。」

「我已經打了電話,你就不想為自己多爭取點生還的時間嗎?」

此刻的我頭發亂蓬蓬一片,儼然一個瘋子。

手指僵硬,先前的蠻力快要消耗盡了,我咽了一口 ,繼續說,「或者,我現在就能用這把刀子紮穿你的喉嚨。」

他開始絮絮叨叨的勸我,讓我想著點他的好。

我點點頭,絲毫不顧及噴在面頰上的鮮血,彎起唇瓣 ,「那你就下地獄和閻羅王說吧!」

……

他告訴我只有一個 ,是他目前的老婆,只有十幾歲的年齡,卻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身下的人嘴角淌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死了她們怎麽辦啊求求你了求求你別殺我 !」

「岑溪!」

突然竄過來什麽黑色的東西,打掉了我手上的刀,我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夾著結束老遠。

面前的人撿起刀橫在我身前背對著我,他轉過頭來,「岑溪別怕,我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不遠處的雪地上散落一地的零食,花花綠綠的包裝袋一片。

地上的男人一動不動,沈括看了看我臉上未幹的血跡,嗓音顫抖,「他…死了?」

我擡手抹了抹 ,裝的無辜純良「我不知道。」

「沒死。」自身後傳來一聲,是江晟。他上前試了試地上那人的鼻息,擡腳踢他,「快滾。」

果然,男人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朝著我惡狠狠的啐了口便頭也不回的飛奔 。

「溪溪的力氣什麽時候這麽大了?」江晟當著沈括的面,表現的和我親昵無比。

沈括僵著身子,面上的恐懼還未散去。

我就那麽擡頭看著他,直到他的手攀上我的臉龐 ,指腹冰涼。

他不說話,我也一言不發。

「回去吧,外頭冷。」沈括的嗓音幹澀,像是很久都沒說話。他取下肩膀掛著的圍巾,仔細的纏繞在我的脖子上,眼尾泛紅,像是做錯事的狗子一樣低著頭,向我道歉,「如果不是跟我出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他沒有追著江晟詢問她的事或許他還可以回來的早一點,就可以站在她身前和那個男人對峙。

早在以前,我可能一丁點都不想搭理他,甚至還想壓著不告訴任何人。可現在,我滿腹委屈,眼淚珠子掉個不停,只想把剛才受欺負的事情全部發泄出來。

「我能抱抱你嗎?」

他眨巴著眼,似乎沒想到這居然是我提出來的。

沈括的體溫高,像是個小火爐,我的臉貼在他的胸膛,聽著「怦怦怦」的心跳,燙的厲害。 他低頭用下巴蹭著我的發頂,似乎在安慰我。

…………

外婆的喪事結束,我和沈括一同回了市裏,回歸了正常生活。

表面如此。

手機裏的錄音我聽了一遍又一遍,做了詳細的筆記,我不想放過任何細微末節。這次,我想再送他進去坐幾年。

我有愛我的父母,有溫暖的家,

還有…… 那個人吧。

我還沒傻到用自己的余生去換一個渣宰的命 。

生活一切正常,隱在水面下的漩渦也快浮出水面了……

倒是江晟,三番五次的就要約我出去。電話裏又說講不清楚,非得見面。

· 慣的他。

我順便拉黑他加我的第十個號碼。

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堵到我家樓下。

見到我,他居然緊張的像個孩子,笑得有些拘謹,「你回來啦?」

我點點頭,「你有事嗎?」

「…我就是想看看你。」江晟欲言又止。

我直接擡起臉湊近他,「看夠了嗎?」

他驀地側開頭低咳一聲,耳尖發紅。

「看夠了就走吧。」我錯開身等他離開,禮貌疏離。

「岑溪。」他吸了一口氣,莫名哽咽起來,「我要結婚了。」

「我不去。」

去了還得給份子錢。

「不是的。」他用力搖頭,上前幾步,似乎想握我的手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

「那祝你新婚快樂,我就不去吃席了。」我擺擺手,「我沒錢。」

他抿起嘴,笑得比哭還難看,一連說了幾個好。

「謝謝你的祝福。」

「於瑤瑤懷孕了,我爸因為外婆的事不同意她進門,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我爸聽你的話。」他頓了頓,抓住我的手,挺直的脊背彎了下來,我隱約瞧見他發間的白發。

「你幫幫我,岑溪。」

9.16更

天空飄起了薄薄的雪,江晟的手凍得通紅,他在說這話時也不敢低頭看我的眼睛。

「我為什麽要幫你?」

我後退一步,裹緊棉衣。看著他的面孔,突覺有些陌生,他也曾是肆意張揚的少年啊,怎麽的就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了?

江晟別開臉,「就當因為外婆吧。」他發絲淩亂,眼裏淚花閃爍,「我只能這樣了,岑溪 我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

「外婆的事情你就別提了,你不配。」

他一瞬間蒼白了臉,擡起的手也落回了原處。

「幫你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我讓江晟幫我把那人送進監獄。

我不在乎是不是我親手把他送進去,只要能有人把他送進去,怎麽樣都無所謂。因為我覺得這些懲罰對他來說太輕了,也不可能讓我做到釋懷 。

我知道,即便再怎麽痛恨他,也沒有辦法去殺了他。

江晟看著我,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嘴唇動了動,不受控制般傾身朝我壓過來。

我只來得及接住他軟倒的身體 !

醫生說是發燒快四十度又在外頭晃悠才暈倒的。

江晟迷迷糊糊的還不忘死抓著我的手,護士姐姐也沒辦法,摁著他另一只手上了點滴。

我一動他的兩只手就都上來扒拉我,走針了好幾回,手背的淤青一塊又一塊。

我沒敢動了,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幹裂的嘴唇發呆。

這張曾經讓我日思夜想的臉,在此刻看來 ,竟激不起半分漣漪。

可我原先是那樣的喜歡他,喜歡到遺失了本我,混在一團迷霧中還在沾沾自喜的欺騙自己。

以前以為 ,和江晟分手以後我可能活不下去,我覺得我能重獲新生也是因為江晟。不管我倆爆發了多少次爭吵,我想到的 都是他對我的好。

翻來覆去的想,直到最後騙得自己也信了。

我把別人想的太好了,以至於忘了這其中拼命掙紮反抗的自己才是核心。

所以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動了動,眼角又滑下淚來,嘴裏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你別走。」

他捏緊我的手,神色痛苦,似乎陷入了夢魘,「求求你 ,不要離開我。」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江晟?」

可能是我手勁兒大,他被我扇醒了,眼眶溢滿淚水,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盯著我,「是你?」

我白了他一眼,「放心吧你,醫院給於瑤瑤打電話了。」

「那你……」他艱難的撐起身子掃了我一眼。

這個眼神什麽意思,看得我真是不爽的很。

我用力抽出手,語氣不善,「誰讓你抓著我不放了?醫藥費快點打到我卡裏 !」

我真是多管閑事,真該把他丟到雪地裏凍死。

我拉開門正打算走,眼前一抹黃竄過,頂得我一個後仰,跌撞到了櫃子 !

我被撞得頭暈眼花,腰後面跟針紮似得疼,好一會才緩過來。

擡眼就看到了蹲下來的江晟,他神色緊張,嗓音啞的不像話,「你沒事吧?」

我借著他的力道站起來,忍不住罵了一句,「撞成這樣怎麽可能沒事?!」

他的一只手還在往外滋血,只得用另一只手扶我,眉頭緊蹙,「撞到哪了我看看?」

「江晟她碰瓷 !」女人一身嫩黃色的連體衣,紮了雙馬尾,此時正氣沖沖叉著腰瞪我。

「道歉 !」江晟的面色很不好看。

於瑤瑤頭硬的很,直接躺在了江晟的病床上。

他轉過身,和那次一樣,再次向我低下了頭,佝僂著背,「岑溪,我代她和你道歉,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沒應,掏出手機開啟微信轉賬二維碼遞給他,「你的醫療費和我的檢查費用。」

他怔了怔,最終嘆息一聲,「好,掃給你。」

於瑤瑤不是說我碰瓷嗎?

我就碰碰她老公。

………

江晟還是答應了我的條件,他比我人脈多得多,查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他收集的證據足以將那人再次送進監獄。

現在只剩下受害者的發聲了,我約了星期日見面,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不知怎的,這些事情我下意識的不想讓沈括發現。

正想著他,電話就來了。

剛一接通就傳來他略帶哭腔的聲音,想來受的委屈不小。

「我能不能來找你?」

天色剛晚,夜空中只有一瓣模糊的弦月,索性就叫他來家裏吃飯了。

在我將炒好的菜擱到餐桌上時門鈴準時響起。

拉開門之際,沈括站在外頭,肩上落了層雪 。我瞧見他手裏還提著兩大袋零食。

「好冷呀。」

我急忙扯著他進來,撣開他肩膀的雪,問道,「受什麽委屈了?」

他抽噎一聲 ,似乎想伸手抱我,滿身冷氣還未散幹凈,只能脫了外衣搓手手。

沈括帶來的零食裏還有啤酒 ,坐在椅子上,手掌攏著個玻璃杯,可憐巴巴的低著頭,「我爸媽來看我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

果然,他爸媽一進門就開始數落他了,從工作到婚姻,他幾乎被貶的一無是處。

明明是頂高興的事,就這麽不歡而散了。

「溪溪,我真的在努力了。」沈括擡頭看我,一雙眼睛水潤潤的,「可他們為什麽就不能肯定我一下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只是上前摸摸了他的頭發,他順從的將臉貼了過來,悶在我的胸膛處。後腰纏著他的手臂,越收越緊。

眼瞧著沈括把眼淚糊我一身,我一巴掌推開他的腦袋,「吃飯行不?」

沈括淚汪汪的幹了兩碗米飯,嘴硬說是我做的菜給他好吃哭了。

我也不知道沈括究竟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愛哭了。

吃完飯後我倆坐在沙發上看綜藝,順帶喝他帶來的啤酒。

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實在是個健談的人,完全不用我問什麽,就差小學一年級在幾班沒告訴我了。

我想他是喝醉了,臉頰被熱氣蒸散的紅撲撲的,長睫低垂,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我握著手機的手有點僵,「你笑什麽?」

他唇角彎彎,唇瓣亮亮的,「我沒笑啊。」

我的耳朵燙得不行,他就湊在我的耳朵處,熱氣噴灑,「這段我有點沒看懂,能給我講講嗎?」

我不敢擡頭 ,扒拉了下鬢角的碎發,「這段講的是何偵探根據線索給兇手投了一票。」

沈括的指尖伸了過來點了點,隨意撩開我臉上的發絲,癢的我直抖…

他又壓進一分,眼睛卻看著螢幕,聲音變了調,「那你覺得誰會是兇手?」

「我不知道。」我想著離他遠點,沒曾想早在不知不覺我已經被他擠到沙發角落裏了。

「溪溪啊。」他嘆息一聲 ,閉上了眼,喃喃道, 「都是騙人的。」

我心下一驚,怕他發現什麽。

再次睜眼,沈括的眼睛亮得嚇人,「網上說什麽對於喜歡的女人 ,男人都舍不得…」

「都是騙人的。」

還沒等我說些什麽 他就快步走進廁所了。

好一會他才出來,像是洗過了臉,湊近一聞就知道他偷用我洗面奶了。

他眼珠子骨碌碌轉,拘謹的只坐了個沙發的邊邊,磕磕巴巴的跟我搭話。

其實沈括的那種眼神,我好像見到過。

在那個男人身上 ,可是卻不一樣 。

那個男人的眼神像毒蛇般恐怖 ,欲望充斥著,更多的卻是「無畏」,是肆無忌憚,他當時肯定是篤定我不會告發他吧。

「沈括,你想睡我嗎?」我對上他的眼,說的平靜。

他驚得眉毛挑得老高,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毯上 ,慌得直擺手,「沒沒沒沒 ,完全沒有 !」

我點點頭,伸出手讓他拽著坐起來。

沈括握著我的手,兩只手合起來攏住我的手,神色認真了起來,多了幾分緊張,「是我神智不輕了,我該死,我該死。」

「我喜歡你,男人喜歡女人的那種喜歡。」他緊盯著我的眼睛,「或者說,岑溪,我愛你。」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呢?」除去他以前說的那些,我很困惑,為什麽沈括就偏偏喜歡我呢?

我一點都不好。

我小時候被侵犯過,還好面子裝堅強,虛偽做作,甚至可能得了某種精神病。

這樣殘缺的我,瘋了才會喜歡我吧。

他頓了頓,眸色深邃,「你真的要知道嗎?」

「如果我說,我對你早有預謀呢?」沈括的手一點點攀上我的手臂,拉近一分,我感覺到他的手心出了汗。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 都是為了接近你。」

9.19

「岑溪,你別生我的氣...」或許了借了幾分酒氣,沈括搖晃著我的手臂,仰著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他的眼睛生的漂亮,眼尾上挑,眸中濕潤,任看誰都是一副深情模樣。

他說那天心中的悸動也就一瞬間,但他記下我了 ,平常有事沒事就不自覺的看看我在做什麽。

我看著他沒動,「看我很解壓?這就是理由?」

他乖乖的臉把蹭了過來,「不是的。」

「不是解壓,是向往。」

「你勇敢,不怕輸。身上的韌勁強,看著就讓人心生佩服。起先我只是覺得你很吸引人。」

「後來,我也分不清了...」沈括伸手環住我,

「我迫切的想和你扯上關系,不管什麽理由。可我當時只是你的一個同事罷了。」

我努力扯起唇角,想笑一笑,「那怎麽辦,都是我裝的。」

他的手落在我的後腦上,輕輕的撫摸著,「可那都是你,我見過你的所有面,我愛你的所有面。」

去遊輪是故意的,他為了讓我遠離江晟,勢必要讓我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熱。說忘不了前女友也是怕我抗拒他。

我說那天晚上他怎麽穿戴整齊的出現在我的門口呢。

來我的家鄉也是故意的,是他利用了李婧。

我真是蠢,居然就傻乎乎的信了他的說辭。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沈括已經把我了解了個透徹。

我的心一點點沈了下去,聲音卻是冷靜無比, 「那件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楞了楞,小心翼翼道,「遊輪遇見江晟的下午。」

原來他早就知道。

我低頭盯著緊握的拳頭,指甲蓋已用力到泛白,嵌進肉裏一絲感覺都沒有。

那段時間,我還在他面前裝的積極向上,裝的像是個正常人。

他會不會在暗地裏看我的笑話呢?

沈括著急忙慌的掰開我的手,眼淚珠子直掉,他無措的抓著我的手,「你別傷害自己好不好?」

「怎麽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惡心?」我揚起臉,眼眶酸澀,我不想再哭了。

「不是的 !」他挺直脊背斬釘截鐵的反駁我,「那不是你的錯,那件事你完全沒有一丁點錯。」

「你是我向往傾慕的人。」

他的眼淚掉的更兇了,哽咽不停,「我知道你深受折磨,我知道你其實一點也不快樂。」

「岑溪,我有決心可以帶你跨過這道坎。」沈括胡亂的抹掉臉頰上的淚,豎起手指朝我發誓,「我有決心可以讓你幸福。」

夜深了,我也不想留他了。

沈括還是在我的註視下一步三回頭的走掉了,我替他叫了代駕。

我並不是一個果斷的人,理智不斷的告訴我要明確拒絕他,拒絕他伸過來的手。

我也是這樣的以為的,我甚至可以告訴他我還喜歡江晟,讓他離我遠點。

即便他心眼子多,騙我,可我還是有點點心疼他。

我不想讓他攪在我的一堆爛事裏 。

......

到了約定的見面日,我特地選了個包間,剛到沒多久,就看到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個體型微胖的婦人,牽著兩個小朋友。

我擡手點了下耳朵上掛著的耳機,想必江晟那邊也做好準備了。

她低頭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示意他們坐下。

「你確定要孩子在場嗎?」我傾身給她倒了一杯茶。 婦人點頭,這下才擡頭瞧著我,「我知道你找我來的意思。」

我沒想到,她的年齡比我還小,卻被摧殘成了這副模樣,她告訴我自己高中輟學跟他結了婚,因為家裏人到那個男人單位去鬧了。

她搓著手,「不嫁給他,我的後半輩子就完了。」

「那你知道他這是在犯罪嗎?難不成被他侵犯過的所有人都要嫁給他嗎?」她一句話就氣得我胸膛起伏。

「我知道啊。」她笑容慘淡,

「可我沒辦法,當時我已經懷孕了,我受不了別人的流言蜚語,我只能嫁給他!」

婦人給我看了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少女目光清澈,抿嘴笑得溫柔。

「這是我。」她的手指撫摸著照片,「可我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結婚後,家裏的剩飯剩菜全都是我吃,因為他們怕浪費。

生完孩子更是,我每天都大把大把的掉頭發,我每天都得打自己幾下才能保持清醒。」

「因為我還有孩子。」

兩個小孩兒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的目光,從盤子裏拔出腦袋瞅著她,「媽媽,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你阿姨請客。」她笑瞇瞇的,但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痛楚。

我難受的厲害,胸膛悶悶的,突然不忍心再讓她復述當年的事情了。

我們都是受害者。

我告訴了她我是如何被侵犯的,並且告訴她我是如何揭發他的惡行將他送進牢裏的。

她低下頭不看我,「我不如你,你有愛你的人 而我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爸當時居然要殺了我。」她的肩膀顫抖的厲害,眼淚爬了滿臉,「我一點也不想回憶過去,因為我覺得現在我這樣挺好的。」

真的是挺好嗎,我不知道。

如果我當時沒有堅決出面作證,那我會不會和她一樣?

「我不會告發他,因為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據我所知,他目前還在任教,他在一天,就會有像你我這樣的人受到侵犯。」

她猛地推開我的手,情緒激動,「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他們不能有一個罪犯父親 !」

說著,她竟然直直的朝我跪了下來,腦袋磕在地板上,一聲又一聲的求我放過他。

兩個孩子嚇壞了,怔怔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她就扯著其中一個摁著孩子的給我磕頭。

「快求求阿姨放過爸爸!」

包間哭喊聲震天,兩個孩子被她摁著跪在地上,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別哭了。」我腳下冰涼,鋪天蓋地都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來。

「我說別哭了 !」

屋裏的三人了即時噤了聲,婦人站起身,目光滿是希翼,「你是不是放過他了?」

我搖搖頭,嘴角彎彎,「我死了也會變成厲鬼纏結他一輩子 !」

她變了臉色,一言不發的盯著我。

「你說自己的孩子是無辜的,確實。」

「可當時的你自己不也是無辜的嗎 ? 其余被他侵犯的孩子同樣都是無辜的啊。」

她僵住了,好久才喃喃道,「原來我是無辜的啊...」

這麽多年來,父親母親的辱罵,周圍鄰居的貶低,讓她以為自己罪無可恕。

母親罵她不知廉恥勾引別人,父親罵她軟弱無能不懂得反抗。

他們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她一個人身上。只是一個單薄瘦弱的女孩而已,承受了無法想象的惡意。

我擡手抹去她頰上的淚,「你的人生還有那麽長,你不要毀在他身上。」

「我還有被拯救的機會嗎?」她的問題讓我的鼻腔發酸,我不由得將她攬進懷裏,緩慢而堅定的告訴她,「一定有。」

我有父母親的愛,就像我媽媽一直告訴我,家裏窮,沒能力幫我擺平任何一件事,這句話刻在我的腦子裏,在面對他的侵犯時,我不敢聲張,我努力的說服自己這是愛我的表現,可我終究是騙不了自己。

我的媽媽整天以淚洗面,只要我提起自己經歷她就捂著我的嘴阻止我說下去。我知道她愛我,很愛我。

......

她沒有當即給我答復,只說是回去考慮考慮,我沒有再說什麽。

江晟的婚期越來越近,不過他沒有邀請我。

江叔叔還打電話過來跟我道歉,說江晟那個家夥死活不願意我來,一點就炸的那種。

江晟發瘋我也攔不住,客套幾句就掛電話了。

我以為要等很長時間,沒成想,婦人同意了,說是可以答應作證。

「你找到那個可以拯救你的人了嗎?」電話裏,她的聲音輕快了不少。

我閉了閉眼,阻止腦子裏蹦出來的人,反問她,「你有什麽條件?」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走出來,你挺幸福的。」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就掛斷了。

臨開庭那天,沈括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騙我說是偶遇。

我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怕你一個人會害怕。」他低著頭看我,目光柔和。

我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沒聽到他跟上來的聲音。

回頭看見他小心翼翼的盯著我瞧。

「快到時間了。」我隨口胡謅一句,「你還來嗎?」

本來還低垂著的腦袋在此刻豎了起來,他快走幾步握住我的手,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嗎?」

我用力點頭。

10.6更

由於年代久遠,取證很困難,法官宣判之後。

他趾高氣揚的回瞥了我一眼,面上笑意更甚,甚至還哼著小曲兒,看,我死不了 。

我默默垂下頭,發狠似得揉了揉自己的臉,心中怒意滔天無處發泄 ,只有握緊拳頭,指甲刺入皮膚的疼痛才能讓我平靜些。

在心底沈積了十年的經歷再次被我拿在明面上攤開了鋪平了描述給所有人聽,余光亦能感受到身側人的眼神。
這些骯臟的落滿灰塵的過往,我好不容易才努力遺忘了些的經歷,必須一點點回想起來,仔仔細細描述。
時隔十幾年,我的仇恨或許會隨著時間淡忘。

我或許會慢慢選擇釋懷。
其實,我也是這麽求著自己的,每當我頭疼欲裂,一下一下撞著地板的時候,我求著自己忘,我逼著自己大度。

可額頭淌下來的猩紅血液告訴我,這是刻入骨髓的仇恨,是想和他同歸於盡的決絕 !

由我的帶頭,婦人也逐漸卸下心房,陳述男人罪行。對於此,那個男人說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你們沒拒絕不是嗎?

他的神情狀態,根本沒有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有一絲懺悔,到現在還在怨恨受害者為什麽沒拒絕。

受害者因自尊或者原生家庭的原因,羞於啟齒,在他心裏卻是認為沒有拒絕。

我難受的厲害,密密麻麻的疼痛自胸口襲來,世上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呢?

我擡起頭,眼中水蒙蒙一片,世上還有多少個我這樣的人是處於苦難之中卻無法言說呢?

他們處於少年時期,懵懵懂懂,因種種原因在痛苦之中翻滾掙紮,而那個劊子手,十惡不赦的無賴,甚至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絲毫錯誤,還在怪罪孩子為什麽不懂得反抗。

雖說這場官司打贏了,我絲毫沒覺得痛快,喉嚨裏像是堵了塊石頭,憋的很。


身側的人傾身過來,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捏了捏,「走吧,結束了。」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恍惚了下才發現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轉而對上沈括擔憂的眼神,他的掌心幹燥溫暖,如同冬日的暖陽,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我放佛凍住的血液,有了點流動的聲響。

......

沈括一言不發的開著車,目光沈沈,自從剛才接了個電話他就這樣了。明明是及其冷的天氣,他現在只穿了件貼身襯衫搭了件小馬甲,擱在方向盤上的手發了紅,指關節更甚。

我不自在的動了動,他立即像是換了張臉,側過頭笑得跟朵花兒似得,「餓了嗎?」

「吃麻辣燙嗎?」

他點點頭,調轉車頭,「早就想吃了,你家樓下那家店行嗎?」

當我二人點好菜坐在椅子上時,四周安靜的很,他像是有心事,蔫巴巴的,看著就可憐。
當代變臉大俠,剛剛還臭著臉,現在又是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小眼神還時不時瞥向我。

「你想說什麽?」他的眼神我實在的是受不住了,

他耷拉著腦袋瞬間擡了起來,又想抓我的手,
我擡手躲開,從包裏掏出一支護手霜遞給他,「抹抹吧。」
沈括聽話的擰開蓋子,擠了一大股在手上,抹了又抹手背上還是白白一層,「你也抹抹。」

我看著他順著我的手移動的眼睛,下意識想躲,還沒動作就被他精準的抓住了,兩只寬大的手攏著我的手,上上下下細致的抹開,嘴裏還嘟囔著,「不然多浪費呀。」
我想抽手他還不讓,有理的很 「抹開吸收快,可得仔細抹。」

「咱兩是什麽關系你就拉我的手?」

他的身體僵了一瞬,擡起頭看我 。

我認真的看著他的臉,「沒確定關系之前可以拉女孩子的手嗎?」

沈括蹭得一聲坐直身體 ,喉結上下捲動了下,嘴巴張了又張,「我害怕...」

我不解,「害怕什麽?」
他呼出一口氣,伸出兩根指頭捏起我的手腕放在他的心口處,閉上了眼,「你感受感受。」

隔著布料,手掌下的一顆心震得厲害,我手心發麻,熱度順著胳膊竄到我的腦門,我感覺腦袋都開始熱了起來。

我還是矜持的收回手,沈默的轉過身理了理頭發,順便掏出手機細致的補了個口紅。

再次回身面對他,我想,既然決定走出來,就不應該老是讓他向我邁步,「不用害怕,我來說......」

面上一片平靜,心中害怕的要死。我從未體會過談戀愛的感覺,以前覺得自己誰都配不上。

江晟一點示好讓我的一顆心都滾燙了,他對我好,那我就千倍萬倍的對他好,是不是他就能對我再好一點呢?
江晟的私生活我也從來不插手,從來不主動找他。

他不止一次的告訴我,他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喜歡別人打擾,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行。
不是我不想找他,我怎麽不想找他呢。

我忍著,不管多想他我都忍著,我怕江晟嫌我管的多,會厭棄我。

只有他有時間了,想起我了,才會跟我說兩句話。僅僅只是兩句話,我當時像是著了魔般認為江晟心裏還有我,只要我對他好,他心裏就一定有我。
我苦心經營的愛情,或許只是一片羽毛落下來都會支離破碎,可我明明心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我什麽都知道。

眼中濕霧聚攏,我逐漸看不清沈括的面容,卻依舊聽不到他的回答。

我的腿發了軟,額頭上濕漉漉的一片,大腦飛速旋轉,甚至想到了沈括拒絕的話,我該怎麽讓自己體面一點。
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撥開汗濕的發絲,我想躲他,「你幹嘛?」

沈括的情緒似乎是猛然爆發,桌椅響動,傾身壓過來的氣勢逼人。
他的手臂緊壓著我的脊背,腦袋擱在我的頸窩蹭了蹭,我聽到他的哽咽,「這種事,怎麽能讓你說呢。」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他吐出來的熱氣灑在我的脖頸上發燙。

我閉上眼,聞著他身的讓人安心的味道,任由眼淚肆意流淌,給了他一個堅定的回答。

......

我媽給我發了幾張江晟婚禮的照片,我雖然挺討厭那個於瑤瑤,但不得不說,江晟真的大手筆,我瞧著那婚禮都眼饞。

「叮咚」一聲,門鈴響動。

我從來沒覺得這個聲音有這麽悅耳過,飛速沖過去拉開門和來人抱了個滿懷。
「我身上涼,一會兒抱。」沈括提著東西進了門 。
他擱下提著的東西,邊脫衣服邊問我 ,「今天想吃什麽?」
沈括最近迷上了下廚 時不時的就要來給我展示一番,美名其曰讓我更加迷戀他。

「你怎麽就穿了這麽點,不冷嗎?」我皺起眉毛,很不理解。

他推了推眼鏡,「這不顯得年輕點嘛,出去也給你長臉。」

和他在一起這麽久以來,沈括對我及其好,這些好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可這些溫暖我真的能夠配的上嗎?

「你這些天...吃藥了沒?」他像是隨口問起般,我看見他系圍裙的手指停住了。

我說怎麽這些年就感覺不對勁呢,從原來的晚上發脾氣砸東西演變成了白天也開始發脾氣。

沈括哄騙我去了醫院,我這才知道了自己為什麽頭發越掉越多,為什麽老是忘事,為什麽老是想給自己一刀。

原來我生病了啊。

沈括依舊陪著我,可我怕我發病嚇到他,我揪頭發撞墻亂吼亂叫的時候那些小護士都害怕,可他還是固執的纏結我,怎麽都趕不走。
他的手臂被被我咬得全是口子。

我好心疼他的,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那樣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被我拖累了呢?

好不容易熬過了苦日子,這下又要跟我一起過苦日子了。

「別哭。」沈括的手覆上我的臉,嗓音依舊溫和,他低頭親了親我的發,「不想喝就算啦,怪苦的還。」

我原是不信世上真的有佛祖能佑人平安順遂。

我覺得我曾那般煎熬痛苦,把我害成那樣的人卻有兒有女,生活幸福,他那麽開心快樂,又怎麽能想到自己迫害過的小女孩正在經歷怎樣的磨難呢?

沈括脖子上的玉墜是我求來保他平安的。
起先他也是不信的,後來我親眼看著他雙手合十,指尖抵住眉心祈禱我能快些好起來。

或許,我應該為了不拖累他絕情的跟他分手,他以後能遇到更好的人,會幸福一生。

可人啊,像我這樣爛在泥潭的人啊,嘴上說著別靠近我,別靠近我。

心下卻是比誰都期待,誰能拉我一把,請救救我吧,我不想陷在這裏了。
這時,一束光撒了進來,把你整個人照暖和了,把你照活過來了,你還能割舍的掉嗎?

說真的,我舍不得他。

所以我想再努力一把,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

到這我就想完結了,想了好久不知道寫什麽,我想說其實小說中的好多he結局,只看到了男女主在一起,他們之後要面對的我們全然看不到。這篇也算得上的是he吧,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追妻火葬場,是一個人用他的真心捂熱了一個內心受到創傷卻還在努力生活的姑娘,我不期待世界上沈括這樣的人多一點,我只希望再不要有像岑溪這樣的姑娘了。

——江晟番外

我結婚了,說實話,我也沒想這麽快就成家立業,我甚至還沒從孩子身份過渡過來,就已經是一個丈夫,甚至一個爸爸了。
我沒叫我爸請她過來,他也沒問問什麽,只是一個勁兒的嘆氣,我心中莫名憋氣的很,為什麽要請前女友來參加我的婚禮,是不是想給我添堵?
我爸只說要打電話通知一下她,我沒拒絕,靠在他耳邊聽那邊的動靜。
果然,岑溪那個沒心肝的份子錢都不想隨,我氣得厲害,憑什麽要貼著臉還跟她說一聲,顯得我求著她似得。

我爸說好歹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我不該和她鬧得那樣難堪,這給我氣笑了,鬧成這樣是我想的嗎,是他嗎的岑溪一點都不愛我!
岑溪是我見過最無情的女人,她的心簡直比石頭還要冷。可笑我那幾年小心翼翼的表白在她看來就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吧。
不管我在外面玩兒到多久,她一個電話也不給我打,別的弟兄們的電話都快打爆了,就岑溪那根木頭,給她打回去就是她睡意朦朧的聲音,偏偏自己害怕嚇到她。不管加了多少女人的微信,岑溪大度的跟正宮皇後一樣,就差親自上手給我選了。
她那樣無趣的人,和我也沒有什麽共同話題,盡早甩了好談下一個。我是這麽對我爸說的。
於瑤瑤有趣嗎?
她比岑溪好太多了,她什麽都管著我動不動就要查崗,不比那個木頭樁子好嗎?
我低頭喝了口茶,茶香濃郁,我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潤,跟我爸說茶太燙了,吹吹再喝。

我爸十分不理解我和岑溪老死不相往來,他問我是不是真的那麽討厭她。

我應得十分爽快,我討厭死她了,我寧願跟她一輩子也不見,別讓她來婚禮礙我的眼!

婚禮如常,岑溪一家只有她爸爸來了,美名其曰來喝酒祝賀,我緊盯著他,我爸也是沒話找話,居然問起了岑溪的近況。
岑爸說她談了個成熟的男朋友,不在意她的過去,對岑溪蠻好的,說是今年年底來見父母。
狗屁的成熟,明明就是個老男人靠著耍心眼小手段迷惑了她,也就岑溪那樣的蠢貨會被騙。
到了敬酒環節,我也就沒聽下去,跟著於瑤瑤走了。

原以為我這一生都要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了,奈何世事無常,我和於瑤瑤的三觀愈發不和,她鬧得我頭疼,最終只能離婚收場,兒子她不要,拿了錢走得瀟灑。

時間久了, 我媽也張羅著給我相親,我總以兒子當借口推脫,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我抱著兒子去了相親場地。

才一轉頭,那小個子就不知道竄哪去了,我著急忙慌的逆著人流去找,忽的瞥見一邊的長椅旁,兒子正低著腦袋挨訓。
那女人背對著我,彎彎卷卷的發鋪了滿背,她堵著兒子的去路不讓他走,非得等家長來接才放人。

明明那天的陽光不算猛烈,我怎麽就在她身上看到了些光亮呢。
我猶豫著,叫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
她回頭看我,面露詫異,我向她解釋,這是我兒子。

兒子一看見我,眼淚汪汪的伸手就要抱,我眼神示意他乖乖來到我身邊站好。
於是,就成了我倆低著頭被她訓,我知道她也是擔心孩子。我太久太久沒見到她了,她身上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笑我見到她都啞巴了,以前不是討厭的要死嗎。
「是不是被我美到了?」

我別開臉,說了她句煩人,我是開心的。

她說既然家長都來了,她也就先走了。兒子這時候卻像是突然開了竅,說什麽都要加漂亮姐姐的微信。我被纏得沒法子,就勉為其難的加了她微信。

兒子問我為什麽這麽開心。
我板起臉,問他哪看出來我開心了?

閑暇之余,我也會點進她的微信翻一翻,大多是分享生活,也有點發牢騷的。我想笑,這人還真挺有意思的,能把生活過得這麽多姿多彩。
好像自從我倆分手之後,她對我就有莫名的敵意,我還沒怪她把家拆了呢,原以為只是跟我耍脾氣鬧矛盾,沒想到這姑娘真玩這麽大,我當年也是個放蕩不羈的少年,從不在一棵樹上吊死,下一個更好 !
我也逼著自己煩她,我就是要我倆走到兩看生厭的地步才好,憑什麽只有我一個人難受?
想著想著,我好像就開始真的開始討厭她了。要不是那次送我去醫院,我會更討厭她。
要不說想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偏要往跟前闖呢? 發燒到快四十度的我居然還做春夢呢,可笑吧。 我夢到和她do還一直在跟她道歉,她要走,我跟條狗似得求著她,

抱著人死活不撒手 ! 嚇得我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居然真的在我跟前,不是做夢!
我被她的眼神看的害怕,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講些什麽,幸好她也煩我,我倆正好誰也不想看見誰,多好?

螢幕上的水漬拉回了我的思緒,我眨了眨眼,又有幾滴落了上去。

我隨意抹掉,關掉微信開啟遊戲界面,螢幕上的水珠啪嗒啪嗒越來越多...

我好想她。

沈括番外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姑娘。

她在單位裏存在感也不是很高,業績也不算最好,可我就是莫名註意到了她。

她的方案被否定打回去時我還擔心她會想不開,想著是我下屬這層關系,我本來是想讓愷馨多開導開導她,沒成想這姑娘一個人坐在工位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忘往嘴裏塞飯 ,吃的腮幫子都是鼓鼓的,我甚至覺得她是把飯當成了我在泄憤。

我沒再管她,那段時間我的糟心事太多了,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開導她了。

只是才過了幾天,她就送出了一份新的上來,站在我的辦公桌前,站得筆直,臉上驕傲盡顯,我瞧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你快看你快看的眼神。

明明當時快下班了,我還是沒忍住開啟她的方案研究了起來。期間她一直沒說話,只眨巴著眼睛認真的看著我,呼吸快聽不真切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不是很記得了,記憶中只有她燦爛的笑臉,對我說了句明天見啦。

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句很普通的話,卻像是烙在我的腦子裏,再難以割舍掉。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的我早已準備好了安眠藥,將要跟這個世界永別了。

我其實一點也不快樂,工作的事情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的父母也不愛我,接通電話傳過來的永遠都是無休無止的謾罵和攀比。

小時候所有的病痛都是我一個人捱過來的,他們只會說我是垃圾,是廢物,是永遠也扶不上墻的爛泥。

沒有人愛我。

可如果明天見的話,我還能看到太陽,這冬天啊,太冷了太冷了,好像也只有太陽能讓我暖和一些,也只有太陽能愛我一點點吧。

那時的我就想,或許該對這名員工好一點。

她依舊是那樣,什麽傷心事都影響不了她的食欲,眼淚爬了滿臉還不忘照鏡子,對著鏡子流眼淚是什麽技能?

我有些想笑,怎麽會有這麽有意思的人啊。

團建的時候明明一百萬個不情願,在看到我的臉時居然還能一邊誇我一邊說自己體力好就愛團建這種話。

我當時特別想逗逗她,就說以後團建就帶著岑溪去。

看著她瞬間僵硬的臉我更想笑了,但還是怕她不開心,連忙跟她說是開玩笑。

我還發現她人緣挺好的,跟誰也聊的來,單位裏的哪個員工不開心也願意找她說,聽她這個情感大師開導解疑,就連愷馨的狗都喜歡她喜歡的緊。

我一直都知道她們私底下喊我元寶,我就是不理解我一個人怎麽能跟一只狗長的像呢。

觀察久了我才發現,她做什麽我都會笑,打個瞌睡會笑,跟我打個招呼我會笑半天,盡管我自己不這麽認為,有同事問我老是在笑什麽,直到那次她走之後我無意間瞥到了玻璃上的影子,看到我笑得跟什麽似得,才驚覺自己好像栽了。

冬日的太陽愛世人,憐眾生。

我要一顆獨屬我自己的太陽,我想,我真的找到了!

後來,我聽江晟說了她童年的遭遇。原來,她所有的開朗活潑都是硬撐出來的,她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過得苦,她從不曾真正開心過。

她這十幾年的光陰,都是在暗無邊日的痛苦中度過的,我更加堅決了帶走她的決心。

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接近她,為了不讓她起疑心,我不得已搬出了前女友這套說辭,說起來這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辦成了開導她給予她鼓勵的對她沒有一點非分之想的好同事,不知不覺的翹掉江晟在她心裏的位置,好讓自己填補進去。

我的計劃很成功,雖然期間挺坎坷的。

她這前半生過的太苦了,我不會讓任何東西再打擾到她現在的生活,她不用知道別的,只要能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好,愛不愛我都無所謂了。

只要不愛江晟,愛誰都可以。

江晟那樣的人,配不上她的喜歡配不上所有人的愛。可當我看見他捧著束花出現在我的婚禮時,不免有些可憐他,他將花送給她時居然落下淚來,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通,天底下所有的祝福詞都快被他說遍了這人依舊不甘心,還說要原諒岑溪。

我實在沒心情聽他鬼扯,拉著她就要走。

江晟說自己是她的娘家人,我只要敢欺負她就立刻帶走她,我告訴他永遠都不會有那麽一天 !

最近我發現她對我親近了好多,總抱著我不撒手,腦袋擱在我的肩膀上蹭啊蹭得我心都軟了,可我又不敢多碰她,不過沒關系,這樣也挺好的,我還有好長好長時間可以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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