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創業最前線

作者 | 吳曉薇

編輯 | 蛋總

美編 | 李雨霏

稽核 | 頌文

2024年過去一半有余，有著「水茅」之稱的農夫山泉經歷了多番考驗：輿論風波、重新開機純凈水、打價格戰、溴酸鹽事件，一件接一件地吸引著公眾的目光。

資本市場的反應更加強烈，自2月底以來，伴隨著上述事件發生，農夫山泉的股價有如坐上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

隨著香港消委會致歉，農夫山泉股價短暫拉升，但截至7月19日收盤價為33.75港元/股，較上一交易日下跌4.53%。

恰逢盛夏旺季，可農夫山泉卻似步入了多事之秋，涼意陣陣。

1、飲用天然水「蒙冤」

近期，剛完成「紅配綠」的農夫山泉風波不斷。

先說「紅瓶水」，即農夫山泉紅瓶裝的飲用天然水。

（圖 / 農夫山泉官方微博）

7月15日，香港消委會在最新的【選擇】月刊中，測試了30款瓶裝水樣本，其中包含了怡寶、冰露、百歲山、農夫山泉等，在消毒劑殘余及副產品測試中，發現百歲山及農夫山泉的溴酸鹽含量達歐盟上限。

香港消委會聲稱，攝取大量溴酸鹽，可引致惡心、腹痛、嘔吐及腹瀉，嚴重情況甚至會影響腎臟及神經系統。

香港消委會，是中國香港的法定機構之一，其職責是保障中國香港消費者的權益。該機構旗下【選擇】月刊，會定期刊登產品測試、服務調查及研究報告。

這一訊息迅速引發市場廣泛關註，農夫山泉方面回應稱，香港消委會所發表的文章有三大錯誤：適用標準錯誤、標準判斷錯誤、明顯主觀誤導。

農夫山泉認為，即使采用歐盟標準，被檢測樣本（農夫山泉飲用天然水）也應該按照飲用水安全標準（溴酸鹽含量不得超過10微克/L），而非香港消委會所說的天然礦泉水標準（溴酸鹽含量不得超過3微克/L）。

其次，任何標準只有：「合格」或「不合格」，香港消委會使用「達到上限」的字樣，有誤導消費者的嫌疑。

也就是說，農夫山泉認為旗下的飲用天然水產品並非礦泉水。

7月18日，香港消委會就瓶裝水測評釋出澄清公告提到，全部30款測試樣本的化學安全及微生物測試結果理想，沒發現有害物質超出相關準則值，均可安心飲用。

並稱，與農夫山泉的代表會面和作深入交流後，了解到有關產品既不是天然礦泉水，也不是純凈水，而是飲用天然水，而該公司采用的標準為內地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包裝飲用水】（GB19298-2014）。

就此，香港消委會將該樣本改列為一獨立類別「飲用天然水」並重新評分。

那麽，讓香港消委會都搞不清的農夫山泉飲用天然水，為何不是礦泉水？

「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查閱公司官網對該產品的介紹，其中寫道：「選取天然的優質水源，僅對原水做必要的處理，水中含有鉀、鈉、鈣、鎂、偏矽酸等人體所需礦物元素。」

（圖 / 農夫山泉官網）

這則介紹提及的「水中含有礦物元素」或許混淆了公眾的視線。

而在官網中「水健康知識」一欄中則提到了飲用水的四種分類，分別是天然水、天然礦泉水、飲用純凈水和其他飲用水。

其中，農夫山泉官網將「天然水」定義為源自於水井、山泉、水庫、湖泊、地下泉水或高山冰川等，而「天然礦泉水」為地下深處自然湧出或經鉆井采集，含有特定含量的礦物質或微量元素的水。

據了解，農夫山泉的十二個水源地分別來自於浙江千島湖、廣東萬綠湖、湖北丹江口、新疆天山瑪納斯、四川峨眉山、陜西太白山、吉林長白山、貴州武陵山、黑龍江大興安嶺、河北霧靈山、福建武夷山和廣西大明山。

從農夫山泉官網給出的定義中不難看到，這些水源地產出的水更符合天然水。值得探討的是，「地下泉水」與「地下深處自然湧出的水」，二者的差別在哪裏？

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曾表示，天然水的水源來自地表，如山泉、水庫、地下水等，經過自然過濾和礦化作用，含有一定的礦物質和微量元素。相比於純凈水，天然水更符合人體所需的礦物質成分。然而，相比於礦泉水，天然水的礦物質含量可能較低。

盡管香港消委會釋出了澄清說明，但在行銷專家路勝貞看來，溴酸鹽風波雖算不上負面，但農夫山泉的口碑不斷下行，一連串的輿論事件打破了農夫山泉此前「完美無缺」的品牌形象。

「溴酸鹽風波最大的破壞作用是讓消費者開始懷疑，也不自覺地用放大鏡去觀察農夫山泉的一切。」路勝貞對「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表示。

2、重新開機純凈水

另一邊，農夫山泉新推出的「綠瓶水」，即飲用純凈水也引發了廣泛關註。

4月，農夫山泉一則「綠瓶」純凈水的宣傳圖在網上流傳，宣稱來自千島湖、峨眉山、丹江口在內的十大水源地的天然水源。

值得玩味的是，就在農夫山泉推出綠瓶純凈水前不久，其多年來的「老對手」——國內第二大包裝飲用水企業怡寶，其母公司華潤飲料剛透過了中國證監會IPO備案，而怡寶多年來的主打產品瓶裝純凈水，包裝正是綠色。

面對農夫山泉「針尖對麥芒」式的進攻，怡寶默默改了包裝紙——將原來的綠顏色改為透明，僅留下一個怡寶綠色logo。

（圖 / 農夫山泉官網、怡寶京東官方旗艦店）

農夫山泉看似攻勢猛烈，但事實上，推出純凈水卻是在「打臉」。

且不提推出純凈水的前不久，農夫山泉創始人鐘睒睒發文【我與宗老二三事】提到：「時至今日，我仍然堅持認為，水中的礦物元素對人體健康是至關重要的，這也是我堅持生產天然水的原因。」

24年之前，鐘睒睒就曾「炮轟」純凈水，稱其不含礦物質，因此對人的健康無益，並宣布不再生產純凈水，轉而生產天然水。此後，國內的瓶裝水市場才出現了天然飲用水這一新的分類。

在「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看來，重新開機純凈水恐怕是農夫山泉的無奈之舉。

2023年，農夫山泉公司實作收入426.67億元，同比增長28.4%；歸母凈利潤120.79億元，同比增長42.2%。

在亮眼的成績背後，實則是茶飲產品的增長更為迅速，全年收入126.59億元，較2022年增長83.3%，就在2022年，這一收入還不到70億元。

而農夫山泉「老本行」——包裝飲用水業務收入僅為202.62億元，在總營收中占比中首次跌至50%以下，占比為47.5%。

一面是自家的飲用水業務正在走下坡路，另一面是勁敵怡寶母公司華潤飲料沖擊上市，如果其成功獲得募資，必然將展開戰略性擴張，向工廠和市場砸錢。

因此，農夫山泉不得不重新開機純凈水業務，一邊占位市場，一邊讓該業務成為新的增長點。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定）

眼下，純凈水是農夫山泉最好的選擇。 對手怡寶是國內純凈水市場龍頭，同時純凈水成本較低，既能適應低價策略，又能在正價銷售時獲取更多利潤。

「從生產角度來看，純凈水對水源沒有要求，只要安全即可，地下水、江水或湖水皆可。而礦泉水對水源地有要求，且需要采礦證和取水證，經費高達上千萬。光這一塊，礦泉水的成本已遠高出純凈水許多。」廣東省食品安全保障促進會副會長朱丹蓬對「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說。

路勝貞也提到，農夫山泉的上遊產業鏈因為牽扯水源地保護、采礦權成本、礦泉水資源補償費等，成本高於以自然水源或市政水源的純凈水生產鏈條，這不利於農夫山泉參與水市場終端價格下行競爭的需要。

「進入純凈水市場，或可以從底部鞏固農夫山泉在飲用水市場的根基，實作全品類、全價格線的市場壁壘構造，全方位、無死角阻擊潛在競爭對手。」路勝貞說。

3、發起價格戰「不講武德」？

從市場表現來看，起初，農夫山泉的「綠瓶」水和「紅瓶」定價都是2元，但此後「綠瓶」水快速降價搶市場。

根據農夫山泉披露的數據，5月31日-6月3日，新品綠瓶純凈水累計銷售突破100萬件。

「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在北京市部份商超、煙酒店及水站發現，「綠瓶水」鋪貨量較大，但老板們對「綠瓶水」評價不一。

有煙酒店老板表示，「綠瓶水」和「紅瓶水」零售價是一樣的，現在「綠瓶水」還沒賣出去過，所以進貨也比較少，暫時還沒放進冰櫃裏。

「24瓶裝一箱的‘紅瓶水’售價36元，‘綠瓶水’則為33元，最近綠瓶水比較好賣。」某水站老板對「界面新聞·創業最前線」說道。

（圖 / 界面圖庫）

而在多家商超及電商平台上，「綠瓶水」正在做促銷活動，12瓶裝僅需9.9元，單瓶價格約為0.83元左右。另外據媒體報道，有渠道甚至低至0.66元/瓶。

農夫山泉的低價策略引發了新一輪的瓶裝水價格戰。

在電商平台上，怡寶純凈水降價至每瓶約1.4元；景田12瓶560ml的純凈水價格為11.61元，每瓶約為0.96元。

另外，部份電商平台上娃哈哈規格為12瓶、每瓶596ml的純凈水，價格為10.9元/件，折算下來每瓶約為0.9元。

「不講武德」，朱丹蓬認為，農夫山泉是在攪局中國純凈水市場，本身整個行業已經相當內卷，在這個時候還要挑起價格戰，對於品牌方、經銷商、門店來說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雖然說消費者從中得益，但是我覺得這是不可持續的，而且也是違反整個商業邏輯的。」朱丹蓬說。

路勝貞則認為，價格戰對頭部品牌來講，今年能夠守住品牌影響力、穩住市場占有率，不要出現大的市場波動，就已經非常成功了。

事實上，包裝飲用水市場已經進入存量競爭階段。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定）

灼識咨詢報告顯示，包裝飲用水的市場規模預計2023年至2028年的復合年增長率為7.9%，是所有即飲軟飲品類中增長最快的品類。2023年，農夫山泉的市場份額為23.6%，怡寶為18.4%。

企查查數據顯示，飲用水製造相關企業現存1.87萬家，近十年相關企業註冊量呈上下波動態勢，2023年全年註冊1686家，截至目前，今年已註冊639家。

在超千家水企之中，除了娃哈哈、今麥郎、景田、康師傅等飲料巨頭外，還有一些地方性企業，如江西的潤田、陜西的龍王泉、廣西的巴馬麗瑯及四川倍特等，包裝水領域市場競爭不斷加劇。

「今年的水市場價格戰，是宏觀市場裹挾下的一種適應力調整，也是為了匹配現有消費條件下的市場變化趨勢。對行業來講既是積極的自救，也是帶有殘酷性質的激烈對抗，可能會淘汰一批產業鏈條不完全，規模效應不明顯的區域水品牌。」路勝貞說。

4、股價坐上過山車

在資本市場上，農夫山泉也過得「不太平」。

今年早些時候，農夫山泉因一系列事件而陷入了輿論風波。自3月1日起，農夫山泉股價連續三個交易日出現大幅下滑，公司市值累計蒸發約320億港元。

這之後，農夫山泉股價震蕩回升，於5月3日到達年內最高點47.924港元/股，但隨後一路下滑，在7月8日創下32.4港元的新低，在此區間公司累計跌幅近30%。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定）

截至7月9日收盤，股價報收33.75港元/股，總市值約為3796億港元，兩個月內蒸發近1700億港元。

值得註意的是，5月，正是農夫山泉發起價格戰的開始。

就在7月9日盤後，農夫山泉公告，公司控股股東養生堂計劃自7月9日起的約6個月內，在公開市場以其自有資金收購增持公司H股股份，預計總金額不超過20億港元。

公告提到，養生堂直接持有農夫山泉總股本的66.82%；鐘睒睒直接及透過養生堂間接持有農夫山泉總股本的83.98%。

與農夫山泉近3796億港元的市值（7月9日）相比，這筆20億港元的增持並不算多，但在資本市場上卻起到了明顯的作用。

7月10日，農夫山泉股價跳空上漲，漲幅達到4.44%。但好景不長，隨著香港消委會7月15日的測評釋出，公司股價又出現了明顯下跌。

7月18日香港消委會向農夫山泉致歉，並將產品重新評分，由4.5星調整至5星，農夫山泉方面也在微信公眾號發文稱，測試結果充分顯示農夫山泉產品全面符合相關標準，可以安全飲用。

截至7月18日收盤，農夫山泉股價漲超6%，領漲藍籌股，但7月19日再次下跌，當天收盤價為33.75港元/股，較上一個交易日下跌4.53%。

不難看到，資本市場的變化對於基本面的表現敏感而迅速，不到一年的時間，農夫山泉股價經歷多次起伏，均能從基本面上找到端倪。

面對激烈競爭的市場，農夫山泉後續表現又將如何？遭受重重打擊之後，股價何時能穩健回升？曾被譽為「水茅」的包裝水巨頭，能否恢復往日榮光尚待觀察。

「鏡子碎了，很難再完美如初。農夫山泉註定開始進入一個無神話時代。」路勝貞說。

*註：文中題圖來自界面圖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