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谈流浪猫狗是如何在城市中出现的,单说宠物产业的上游宠物繁育和活体售卖本身就充斥着血腥和黑暗:
宠物和人一样是具有情感的动物,而作为一种交易的商品,其本身就有特殊性。但近些年随着宠物经济的逐渐升温,经常爆出一些黑心商家在没有市场监管的黑市中非法售卖宠物,大量健康状况不佳的宠物犬猫被关在恶臭狭小的笼子里挤在一起,即没有干净的饮水也没有干净的食物,笼子里堆满了粪便,周围蚊蝇滋生,砂盆也是肮脏不堪,从未有清理打扫过的痕迹,甚至有些笼子里的犬猫死去,尸体也不曾清理,其场面触目惊心,常人难以想象。央视财经频道也曾曝光过江苏如皋的地下宠物黑市乱象,镜头中如地狱般的一幕幕让宠物爱好者们悲愤不已。在报道中,黑市中的宠物大多是从周边近百户的个人宠物繁育场收购来的,这些繁育场就是俗称的「后院繁殖场」,是对于家庭式宠物繁育场的泛称。「后院繁殖场」更核心的是对宠物的「繁殖」,而不是对宠物品种和血统的筛选和优化,更没有健康护理观念,导致大量血统杂乱、健康不佳,更有甚者让宠物近亲繁殖生产,这也是
「后院繁殖场」最不堪的地方。「后院繁殖场」里的犬猫只是无良商家用来赚钱的工具,平时连最基本的饮水和食物都没有保证,关养的笼子里平日堆满了屎、垃圾和毛,周边恶臭难闻。试想一下,犬猫都是有情感的动物,猫本身是非常爱干净的动物,让它们天天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光是精神上对它们来说就是极大的折磨,有些始终未被售出的犬猫会在痛苦中挣扎中度过一生。
而就在这种脏乱不堪环境中繁殖出来的小猫拿到市场上都能卖 500-1000 元,具体价格还要看品相而定,但这些犬猫大多都是不怎么不健康的,买回去后成活率也不高,俗称的「星期狗」、「星期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哺育出来的。在这些「后院养殖场」中甚者生病的犬猫也不会得到治疗,繁育商会直接让它们自生自灭,因为医疗费价格远高于它们将来会被出售的价格。有些母猫一生都在被打催产素不停催产生育,直到不能生育了就被带到花鸟市场大甩卖榨干最后一滴血,有些患病严重的犬猫直接被抛弃后死亡。这样的悲剧至今还在 「后院繁殖场」里不断上演着。
为了迎合消费者的猎奇心理,近两年出现的宠物盲盒事件,直击了人性道德沦丧的最黑暗面。【人民日报】评论的一篇有关宠物盲盒的报道引起了大众广泛关注。盲盒这种商业销售行为最早来源于日本,在相同的盒子里放置不同的商品,顾客购买该商品时有一定的概率会抽到自己心仪的商品,是一种引起购买欲望和刺激感的营销手段。而活体盲盒就是以销售猫、狗和仓鼠等常见动物博取眼球,标价从几元到几百元不等,买家不能挑品种品相和性别,由店家随机发货,不退不换。
法律明文规定活体动物是禁止普通邮寄运输的,宠物托运需要放置在专门的宠物航空箱中空运或铁路托运,运输要求也要比普通行李托运要严格的多。宠物航空箱内需要放置一次性尿垫、饮水器、铁丝网兜,托运前还需要开具宠物检疫合格证明,如此一来,托运成本价格高,手续也较繁琐。而普通邮寄一次只需要 10 元左右,直接把宠物放在纸盒里,宠物只能靠纸盒上的小洞来呼吸,拉撒都在盒子里,加上快递运输过程中的暴力分拣,缺氧、丢掷、挤压,这些宠物到了主人手里,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而这些犬猫等宠物大多也来源于血统杂乱的「后院繁殖场」,所以才能以如此低的价格进行网上销售。有些网购平台不良商家为了赚黑心钱,以 30 元一只的盲盒价格销售活体宠物,一个月就赚了 20 万。
——韩丽萍【中国宠物市场发展的问题与对策研究】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日本。
动物福利的话题,衍生了三个关键的次主题:西化、进步、无知。第一个主题是西化,涉及当前动物福利状况与西方之间的联系。我做志愿的收容所是外国人担任主管,工作人员则是日本的以及各种背景的,他们经常比较各国情况。比起英国、德国和美国的动物福利进行比较,日本总是落后的一方。这可能有董事们的影响(都是国外出生的),但文献也显示,动物福利作为一个概念是与西方联系在一起的(见前面的讨论)。一家日本动物救助非营利组织一份2010年冬季的通讯提供了广泛的主题:在日本,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变化,宠物行业蓬勃发展,动物育种变得非常猖獗;结婚的女性越来越少,她们寻求宠物作为伴侣;老年人在退休后身体健康,利用闲暇时间遛狗。现在,宠物的数量比16岁以下儿童的数量还要多。日本人是挥霍的消费者,他们购买品牌商品、流行热潮、包装精美的一切。他们喜欢可供选择的东西,比如根据颜色、样式、配件选购汽车,在选择狗时也是如此,根据品种、风格、颜色、形状、可爱程度,根本不管养狗是不是适合他们,是否应该买狗。
那么,他们到哪里去找狗呢?当然是在宠物商店。但这些人通常是第一次购买,很少有人会停下来思考面前玻璃笼子里的可爱小狗是从哪里来的。在宠物商店里,每一只以天价卖给受骗顾客的小狗,背后都有成千上万只狗在后院育种工厂和养殖工厂里被虐待至死或被处死。育种工厂隐藏在乡下,不为公众所见,密密麻麻的狗被关闭在笼里,实际上是育种机器。育种的成年狗不能呼吸新鲜空气,不能自由活动散步,得不到关爱,终日被迫在自己的尿液和粪堆上进食睡觉。它们过早地衰老,牙齿腐烂,骨骼脆弱,这就是无休止繁育后代的结果。它们尚在盛年就已经生命枯竭,然后被「处理掉」,往往是被扔到公共收容所(那里「只管接收,不问原因」)。宠物商店里的小狗被剥夺了玩具、玩伴和水,在密闭玻璃盒子里因高温而显得昏迷不醒。但是大多数顾客很少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是被眼前可爱的小狗迷住了。
教育公众是必要的,但必须有法律、法规和标准。英国1999年的【狗的育种和销售(福利)法】规定,有执照的育种者必须遵守以下条件:
不得使用12个月龄以下的小母狗交配;不得从一只母狗身上产下超过六只小狗;不得出售小于八周的小狗。当然,不是所有的育种者都是注册在案的,总有一些「业余」育种者或在威尔士或爱尔兰乡下的秘密地点经营小狗工厂的人在躲避这一制度。……目前,日本的育种者和宠物商店应该进行登记,并由地方当局进行检查,但指导方针很模糊,难以执行。而日本养犬俱乐部又在哪里呢?似乎他们所做的只是收取登记费,「只管接收,不问原因」。育种者还在竭力生产一种小到可装在茶杯里的迷你狗,或蓝色的吉娃娃,这类改造版本,以迎合满足公众的需求并赚钱。悲剧的是,数以千计的狗在这个过程中受苦和死亡。在日本,真正的育种者就像蓝色吉娃娃一样稀少。
——赛文·马特【日本的卡哇伊宠物和动物遗弃问题】
在日本的案例中,不少动物保护者怨恨其国内缺乏相应的标准和法律约束宠物市场,从而推崇西方国家。但是西方国家对纯种犬的培育对动物的伤害持续了上百年:
一、纯种犬遗传性疾病现状犬最早被人类驯化大约在 15000 年前的中石器时代,在与人类共同生活的漫长岁月中,因不同的需求逐渐演变成为各种类型的犬。有的犬帮人类打猎,有的看守住处,有的可以放牧牛羊,还有的帮人类拖运物品……虽然人们对犬品种的培育工作很早就开始了,但其飞速发展是近 200 年间的事。18 世纪60年代,由英国开始的工业革命创造了巨大的社会生产力,使西方国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使人们对休闲、娱乐的追求逐渐增多,对宠物犬的需求也空前旺盛。世界范围内不断成立的各种犬会和越来越多的犬展大大促进了纯种犬的繁殖,约 90%的犬品种是在这一阶段培育出来的。时至今日,犬的品种已有数百种之多,其中经FCI 注册登记的纯种犬就有 340 多种。但与以往培育工作犬不同,满足大众各式各样的审美情趣是繁育者首要考虑的问题,外貌成为纯种犬培育过程中的重要因素。为了在短时间内培育出特定外貌的犬只,近亲繁殖成为纯种犬培育的潜规则。而近亲繁殖会导致基因缺陷,给动物健康带来极大威胁,这也是导致目前纯种犬遗传疾病发病率迅速上升的重要因素。繁育者为了追求更大利益,一味考虑纯种犬的外貌,已忽略了狗狗的健康问题。随着纯种犬饲养数量的迅速增加和宠物犬生活水平、医疗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因基因缺陷导致的遗传性疾病在临床出现。目前,遗传病已成为影响犬类健康的一类主要疾病,受到越来越多兽医师和宠物主人的重视。
二、临床常见的纯种犬遗传性疾病
2.1 查理士王小猎犬(脊髓空洞症、心脏病)
脊髓空洞症病症为头盖骨太小而装不下大脑,造成神经性损伤。形象地说,就是一只 42 码的脚,硬生生塞进 38 码的鞋子里。早期症状表现为幼犬在被抚摸头颈部位时会退缩,疾病发展到后期任何轻微的接触,甚至是项圈都会对宠物犬造成巨大的痛苦。查理士王小猎犬另一种常见遗传疾病是遗传性心脏病。经调查,接近一半的查理士王猎犬会在5岁后出现心脏杂音,而10 岁之后几乎全部都会罹患心脏病。
2.2 斗牛犬(呼吸困难、难产、皮肤病、眼部疾病)
斗牛犬因其扁脸短鼻的特殊面部结构导致其软腭过长、喉部坍塌、鼻道狭窄从而很容易发生呼吸困难的现象,睡觉时会有明显的呼吸声甚至很大的呼噜声,而一旦其患有某些呼吸系统疾病或因手术等原因需要全身麻醉时,畸形的呼吸道可能会给它带来严重的生命危险。
另外,由于头部过大很难通过产道,斗牛犬需经过剖腹产手术生产。而且由于特殊的体型,斗牛犬很难完成自然交配,常需人工帮助。斗牛犬等一些纯种犬皮肤抵抗力也较弱,加上脸部的皮肤皱褶不易清理,极易患细菌性皮炎、脓皮病、真菌、螨虫等皮肤病。此外,眼部疾病尤其是第三眼睑增生在斗牛犬上的发病率也非常高。
2.3 金毛寻回猎犬(关节发育不良、眼部疾病)
关节发育不良是金毛犬最常见的遗传病,临床常见的是髋关节发育不良,也有肘关节或其他关节的病例。不仅金毛犬,很多大型犬都会受到该病的困扰,发病较轻时会引起关节疼痛,轻度跛行等症状,病情严重时犬起卧困难,严重影响运动,长时间疼痛给狗狗造成很大的痛苦。引起金毛犬关节问题的原因除品种、体型外,更重要的是基因缺陷。现在,人们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欧美一些国家已采取措施要求金毛犬繁育者在进行繁殖前需对种犬进行关节检测,如存在关节问题将不能作种用,从而控制遗传性关节发育不良的发病率。另外,金毛犬眼部疾病发病率也较高,常见的有眼睑内翻、眼睑外翻、倒睫等。
2.4 八哥犬(呼吸困难、脊柱弯曲、眼部疾病)
八哥犬是目前欧美很受欢迎的品种,但也是遗传病非常多的品种。英国目前八哥犬饲养数量约1万只,但它们很可能全部是由最初的 50 只八哥犬繁育而来的。由于近亲繁殖八哥犬有很多遗传病,最常见的是类似于斗牛犬等其他扁脸品种的呼吸道问题。另外,人们为了美观一味追求螺旋状的尾巴,使八哥犬的脊柱发生病理性弯曲的几率非常高,这对年长八哥犬的健康影响非常大。同时和其他扁脸品种一样,八哥犬极易发生眼睑内翻、倒睫毛等眼部疾病。
三、结语
除过以上列举的常见遗传病,目前通过基因组测序等技术的应用,已在纯种犬中找到 300 多种基因遗传缺陷。遗传性疾病发病率高,使患病犬只承受很大痛苦,动物主人也必须承受高昂的医疗费用。随着我国宠物行业的快速发展,纯种犬的饲养量不断增加,我们也将面临纯种犬遗传病高发的问题。作为兽医工作者,我们应宣传正确的养宠观念。每只宠物都是家庭的一份子,不应成为主人炫耀的工具,攀比宠物犬的血统纯正是可笑的,我们应鼓励领养代替购买,饲养混种犬。作为繁育者,应把犬只的健康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一味迎合人类畸形的审美观。纯种犬遗传缺陷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遗传缺陷和犬种紧密相关,去除这些缺陷也就等于摧毁了这一品种。对于这类缺陷,我们应停止该犬种的繁殖。如果一个犬种以基因缺陷或遗传病作为其主要特征,那它一定是一个畸形的物种,这是违反自然进化规律的。另一类遗传缺陷和犬种的主要性状没有太大关系,它们是在选育过程中无意中被选中,常常来自于某一只或几只特别受欢迎的公犬,基于遗传学的奠基者效应,而将此缺陷传遍整个群体。对于这类缺陷,如果将基因检测技术甚至基因修复技术和育种相结合,理论上我们有两全的方案,去除缺陷并保留犬种的主要特色。
——刘永强【临床常见纯种犬遗传性疾病探析】
从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中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宠物发展史简直就是对这些动物残害的历史,即使在今天宠物产业被在资本主义的文化再生产中的地位越发提高,也不能掩盖其身上的腥臭。
不少所谓动物保护者看不到问题的根源,但是流浪动物收容和捕杀也不能根治问题。宠物问题归根结底是人的问题。有的人爱动物甚过爱人,正是因为宠物是自己的所有物,是自我的感情投射,而远方的他人与之无关。公私的二分与对私有财产的崇拜构成了市侩自利的市民社会伦理的基石,但也构成了其危机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