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就如勃纳 ·卡特少将后来对他妻子说的那样:「这艘受伤的军舰只能以7节的速度打转转」。当时U 456号仍尾随着「爱丁堡」号。泰歇特上尉一面要求增援,另方面又想独自干掉巡洋舰,看来,担心和烦恼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斯特劳歇指挥的几艘潜艇已从挪威的纳尔维克出发了。
在被击伤的 「爱丁堡」号上,英国人正等着德国人选择时机再次攻击他们。就在这时出现了几个小插曲,似乎反映了「爱丁堡」号无法摆脱它的恶劣处境。艾伦·希金斯回忆起,在第一次爆炸后,军舰「好像被握在一只颤抖的手里,被使劲地往右扳过去。」他补充说:「油洒到涂有软木和亚麻油的地毯上,我记得我是站在皇家海军陆战队和通讯兵排列的最后一个,在滑腻的甲板上根本无法站稳。你可以想象,列队中的士兵一个紧挨着一个,被迫通过那狭小的舱口,是多么的慢呀!"
在油滑的软木和亚麻地毡上走动,就像置身在拥挤的溜冰场里一样。希金斯说当时发生了 「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伦敦的英国海军部曾发布过一道长期有效的命令,像「爱丁堡」号那样处在倾斜状态的军舰,应召集舰员站到倾斜的另一侧,以恢复军舰的平衡。因为舰身严重向右倾斜,人们尽快地跑向被毁船只的左舷。「我跑到贴水最近的那一侧,有人使劲劝我,尽快用我112磅的体重压在舰体升高的一侧去。」希金斯说:「舰倾斜得十分厉害,我只好爬向弹射飞机的甲板上。可那里已经有一些人放下了一只救生艇。」
匆忙中,水兵们忘记抓住紧紧拴在舰上的绳索,救生艇具漂走了。希金斯完全清楚,在寒冷的巴伦支海中,人是活不了几分钟的,尤其坚持待在救生艇中更是如此。希金斯回忆说。在那时,那个报务见习生宁愿待在损毁的,但却干燥而温暖的舰上。
尽管遭到了鱼雷的攻击,但 「爱丁堡」号在遥远的巴伦支海域并不是孤独的。它率领的QP11护航船队从4月28日离开科拉湾之后,仍有6艘驱逐舰跟随着它,即「大斗犬」号、「小猎犬」号、「贝弗莱」号、「女将」号、「远见」号和「福雷斯特」号,还有4艘猎潜艇和一艘拖捞船。悬挂着海军少将勃纳·卡特旗帜的「爱丁堡」号要给这个护航船队以严密的保护。在「爱丁堡」号被 U-456号击中前,它正在做「Z」字形运动,高速行驶在护航船队前面约15英里的地方。它的位置距QP11护航船队中的其他舰船太远,以至成为海军部质疑和争论的问题。
被德军鱼雷击中的「爱丁」号后甲板
驶离摩尔曼斯克的第一天,曾有几艘苏联扫雷舰护送
「爱丁堡」号及英国护航船队中的其他舰船,并有两艘苏联驱逐舰「格雷姆斯基」号和「索克洛斯坦尼」号增援,但它们只护航到东经30度,从这里往西,是这次护航船队最危险的航程。事实上苏联军舰达到集结地后不久便离开了。这一举动对「爱丁堡」号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并且引起苏联和英国之间一场时至今日仍是重要而秘密的外交争论。
4月30日夜幕刚刚降临时,「爱丁堡」仍在继续战斗。如果当时巡洋舰摇摆着驶向摩尔曼斯克还是有可能的。那天下午的爆炸为QP11护航船队所目睹,指挥官急切地派出了「远见」号和「福雷斯特」号去保护「爱丁堡」号。不久,「格雷姆斯基」号和「索克洛斯坦尼」号也赶到附近,这就提醒了U-456号的泰歇特艇长与军舰保持一定距离。他指挥潜艇尾随其后,并报告「爱丁堡」号的情况。在挪威的基尔克内斯,德国北方水域的舰队指挥官决定派出三艘驱逐舰去进攻QP11护航船队。这一计划安排得很细致。那天晚上1时整,「赫尔曼·绍曼」号、Z24和Z25号驶往约有30小时航程的北方战场。
「爱丁堡」号上的士兵在等待苏联拖船把巡洋舰拖回摩尔曼斯克。可此时天气越来越坏,暴风雪狂飞乱舞,海面上的能见度更差。「爱丁堡」号航行日志上记载,当时的能见度为2至10英里。在战争中起过重要作用的豪少校注视着「爱丁堡」号的巨大损伤说:「击中舰尾的鱼雷炸掉了船舵和尾端的两个螺旋桨。舰桥下而有一个大窟窿,里面灌满了水。被炸后的舰尾翘起来了,剩下的两个螺旋桨由于太靠近水面,实际上起不到多大的推进作用。
当从埃塞克斯郡罗姆福德来的贝特立奇听说 「爱丁堡」号被鱼雷击中时,他正在扫雷艇「海猎」号上。当时「海猎」号和其他几艘以摩尔曼斯克为基地的扫雷艇受命火速救援「爱丁堡」号,同时出航的还有苏联护航舰「罗宾」号和急需的一艘拖船。
哈里 ·贝特立奇是在1940年8月6日他21岁生日那天来到「海猎」号上的,此时英国对德国人的战争将近打了一年。起先,「海猎」号在大西洋担任护航,但在1941年6月德国进攻苏联时,「海猎」号参加了第一支去摩尔曼斯克的护航船队。当时船队里的护航军舰几乎和商船一样多。和其他舰员一样,贝特立奇发现大西洋的情况是令人不快的,但去摩尔曼斯克的北极航线更糟。贝特立奇回忆那些岁月的情况时说:「厚厚的冰层……我们建造的舰船不适合在冰区航行。舰员们的衣服也不够。我参加第一次护航时,只有一件旧的灰色海军大衣,一双1914年的葡萄牙海军皮靴,以及一副编织手套和一副驾驶摩托车用的长手套。战争后期才又发了好一些的羊皮衣服和靴子。但是教堂中仁慈、年长的夫人们怎么会知道她们精心制作的衣服在潮湿和酷寒中竟没有什么用处。两三条长围脖以及好几层的衣服穿在里面。天气很冷,但穿太多衣服也有危险,特别是在溺水时更是这样。」
5月1日星期五正午,「海猎」号及其同行的几艘军舰已接近「爱丁堡」号的位置。与此同时,QP1I护航舰船继续向熊岛驶去,这是去冰岛雷克雅木克这个较为安全港口的一条逃脱线路,德国人试图巧妙地利用时机。当「赫尔曼·绍曼」号、Z24和Z25号向「爱丁堡」号驶来的同时,有四架德国鱼雷机于黎明时攻击了护航船队,但未击中。四艘紧紧追随着QP11护航船队的德国潜艇,其中一艘被英国驱逐舰「女将」号发现而被迫下潜。
「爱丁堡」号上的英国水兵查尔斯·怀特黑特正等待德国人对他所在的巡洋舰的再次进攻。巡洋舰此时有「远见」号和「福雷斯特」号护航,这两艘英国驱逐舰是在「爱丁堡」号遭到攻击后一小时到达的。稍晚一点,两艘苏联驱逐舰也赶到了,但不久就又离开了。怀特黑特回忆说:「舰身还是严重地向右倾斜,所以我们所要做的一项大工作就是把任何可以挪动的东西移到舰的左边去,我们一方面在忙着做这些工作,同时又注意了望海面和天空。天气越来越冷,头和身体一样冻得发僵。」使每个人心神不定的问题是德国人何时再发起攻击?「由于我们仍处在危险的海域,我们有些像一个害羞的新娘,我们知道这一刻迟早是要来到的,只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和以何种方式来到。形势仍然是那么严峻。」
1940年3月10日到10月28日,「爱丁堡」号返回船厂进行改装,加装新雷达和防空炮,随后护送船队前往西非的弗里敦。当年圣诞节,「爱丁堡」号奉命离队,与「胡德」号战列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组成舰队搜寻德国袭击舰「舍尔」号。当年冬天,它参加了奇袭挪威罗弗敦群岛的「大砍刀」行动
「远见」号驱逐舰舰长,后来晋升为中将的乔斯林·索尔特说:「当我们赶到现场时,‘爱丁堡’号的尾部就像一只警觉的蝎子。」随行的驱逐舰「福雷斯特」号向巡洋舰抛去一根拖缆,但令人沮丧地失败了。「由于‘福雷斯特’号要对付在4英里外发现的一艘德国潜艇,便耽误了进一步救援逼洋舰的工作。」索尔特说:「后来‘爱丁堡」号以「远见’号为被拖物,「远见’号只是简单地成为巡洋舰的舵。如果‘爱丁堡’号向右偏航,‘远见’号也跟着右转,这样可以拖住‘爱丁堡’号的后部,巡洋舰向左偏航时,‘远见’号就跟着左转,同样拖住巡洋舰的后部。」
4月30日至5月1日夜是一个变化不定而又寒冷的夜晚,"爱丁堡」号东弯西拐、蹒跚地驶向摩尔曼斯克。「这种以‘爱丁堡’号拖着‘远见’号的办法倒是见效。」索尔特说,「同时能大致地按着每小时3节的速度行驶。」
鉴于德国潜艇还在附近活动,两艘英国驱逐舰和两艘苏联驱逐舰组成了一道反潜屏障。但是在 5月1日上午6点钟,「索克洛斯坦尼」号和「格雷姆斯基」号报告,他们舰上的油快用完了,得尽快返回港口。「这就使‘爱丁堡’号和‘远见’号实际上变成了任何一艘德国潜艇攻击的死目标。」索尔特这样解释。「勃纳·卡特少将明智地决定,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现在只有‘福雷斯特’号是唯一的反潜屏障,所以拖缆被砍断了,然后‘远见’号便参加了‘福雷斯特’号的反潜艇屏障。」
处在尚未展开的悲剧中心位置的 「爱丁堡」号,正等待着苏联拖轮的到来,以接替「远见」号。由于前天晚上由基尔克内斯急驶而来的德国驱逐舰的接近,QPII护航船队的情况十分危急。「赫尔曼·绍曼」号以及Z24 和Z25号都装备了威力强大的5.5英寸口径大炮,并正向着它们的猎物扑来。
尽管能见度受气候的影响,但北极圈之内几乎总是白天。 「气温为零下10摄氏度,」索尔特说,「所有的事对我们来说都是很不顺心的,特别是处在露天战位的舰员更是艰苦了,北风把海水刮到舰上来,只要接触到物体,就立即结上一层冰,如果不及时清除掉,则驱逐舰上部就会增加很多的重量。」
星期六早上的头几个小时天气还好,尽管暴风雪还是影响着能见度。 12点45分,QP11护航船队沿着北向航线行驶,以避开右舷沉重的浮冰。护航舰「雪花」号报告,雷达上发现三个目标,距离在几英里外。过后,驱逐舰「贝弗莱」号报告,荧光屏上显示左方有敌舰。
火力远比敌手强大的 「赫尔曼·绍曼」号、Z24 和Z25号几次企图靠拢护航队并发动攻击,但都失败了。里奇蒙中校的「大斗犬」号航行在「小猎犬」号、「女将」号和「贝弗莱」号的前面,这四舰排成一线,沿着西南方向迎面向着三艘德国驱逐舰驶去。德国军舰朝着护航船队驶来。下午两点,双方互相对放鱼雷。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女将」号受伤,操舵装置、电报设备和一门炮失灵。15分钟之后,QPI1护航船队遭受到这次海战中唯一的一次损失:一直在护航船队后面艰难行驶的一艘苏联船只被鱼雷击中,旋即沉没,幸存者被拖捞船「米德尔顿爵士」号救起。
里奇蒙的意图是使本舰处在护航船队和预计的敌舰位置之间。刚好在下午三时前,再次发现德国军舰。德国人在相距 12000米处又一次开火。英国军舰还击,但未击中。一个小时以后,弹片落在「大斗犬」号附近,它受了轻伤。此时英国护航船队大约在超过7英里的距离上散开,以一列纵队驶向浮冰带。稍晚,德国人再次向护航船队发起了攻击。他们的第五次、亦是最后一次的攻击是在八点以后,最后一艘德国驱逐舰向东南驶去,消失在烟雾之中。不久,这几艘德国军舰受命攻击在它们以东约200英里处的「爱丁堡」号。QP11护航船队劫后逃生了,但「爱丁堡」号的命运却迥然不同。
当勃纳 ·卡特少将从「大斗犬」号的报告中获悉德国驱逐舰向他们进攻时,他意识到「爱丁堡」号也将会受到同样的攻击。他于是发出如下命令:「万一受到德国驱逐舰的攻击,‘远见’号和‘福雷斯特’号应独立行动,抓住一切机会并不惜一切代价击败敌舰,以保护‘爱丁堡’号。`爱丁堡’号驶向何处视风向而定,可能是径直向风驶去。如果有扫雷舰在场,也应通告它们各自独立行动,如有必要退却时可以施放烟幕。"爱丁堡」号没有装备无线电测向器。」
5月1日下午六时,苏联护航船舰"罗宾」号驶近「爱丁堡」号,苏联拖船和「胡莎」号、「海猎」号、「果莎梅」号以及「尼格」号扫雷舰随后到达。但拖船太小,无力拖动这条一万吨级的巡洋舰。
第二天早晨, 「爱丁堡」号以自己的动力保持3节的速度航行。它还是有可能驶向摩尔曼斯克的。巡洋舰在其舰艏右舷的拖缆的拖带下,以「果莎梅」号作为在舰的左边的浮锚,开始向前行驶。勃纳·卡特知道,除了靠运气外,他还有一张王牌:返回摩尔曼斯克的两艘苏联驱逐舰可能已经加完油,可以回来支援巡洋舰。勃纳·卡特派出扫雷舰「尼格」号去迎接那两艘驱逐舰,但是它们未能及时赶回,从而造成在随之而来的海战中的严重后果。
6 点27分,先从「胡莎」号,随后从右舷方位传来的炮声表明三艘德国驱逐舰临近。「5月2日星期六早晨,三艘德国驱逐舰从雾中出现",豪少校回忆说。「我赶紧跑到A塔炮和B 炮塔旁边,它们处在良好的射击状态,但命令只靠说话下达。福克纳舰长斜靠着剑桥,发出了‘向敌人开炮’的命令。」
三艘德国驱逐舰上的水兵同样经受着酷寒,并不断地敲掉结在舰上的冰。厚厚的冰层严重影响舰的航行,更影响火炮威力的发挥。 「在我们下方声纳室的舰员突然报告听到很多的发动机噪音和螺旋桨的声音」,赫尔曼·盖莱斯基说:「然后看到了英国军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爱丁堡’号在水平线上,我们的潜艇已经在水下做好了战斗准备.
双方舰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炮火的声音以及奔向他们的鱼雷的报告。 「厨师们在忙着煮着咖啡」,劳伦斯·纽曼说,「我喝了以加仑计的咖啡,但毫无感觉。」从「爱丁堡」号受到第一次攻击后,舰上的人都站着,许多人开始感到紧张。巡洋舰为冰层包裹着,在上甲板工作感到特别困难,「许多伙伴都滑倒了。」纽曼补充说。
被爆炸掀起的「爱丁堡」号后甲板
勃纳
·卡特命令全体舰员在夜里待在各自的战斗岗位上,同时把人员分散在各处,以应付下一次的战斗。「爱丁堡」号的情况很糟,舱内进水,舰体严重倾斜,大大地增加了重量。由于主要控制部分损毁,能够进行战斗的只剩下舰的前部了。
盖莱斯基在 Z24号舰上忙碌的时候,纽曼和他的值班人员,在最初发现德国驱逐舰在灰色的亮光中不祥的时隐时现时,都在甲板下面休息。「我在打瞌睡,脑子想得是‘去睡一觉’,如果舰会沉没,就让它沉下去吧,」纽曼这样说。「我正要摆好脑袋睡觉时,听到从传声筒中传来水手长的声音:「全体就位,海上战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