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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一棵金桔树
新婚月余,本该战死沙场的王爷带着一个女人复活了。
他们都说她像我,但我才是王爷娶回来的替身。
王爷任凭白月光登堂入室,烧我的院子,杀我的孩子。
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偷偷下了蛊。
负我的人会死无全尸。
1
新婚月余,他们都说王爷战死北疆。
可几天后,王爷带着一个女子回来了。
那天下着大雪,为他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
我抱着他的佩剑,踉踉跄跄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这是他们为我带回来的唯一遗物。
等他的衣冠冢下葬,我便去陪他。
那地底下这么黑,这么冷,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走。
可还没到陵园,一匹雪驹停在我的面前。
王爷穿着银色的铠甲,在漫天飞雪中如天神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怀中紧紧依偎着一个红衣女子,纤弱的身躯像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王爷……」
我呢喃着,可他却只冷冷看了我一眼。
「元启哥哥,她是谁,为什么拿着你的配剑?」
他怀中的女子突然开口说话。
我想上前问他,可泡在雪水里的双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刚抬腿就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尖利的石子深深陷进肉里,鲜血染红了膝盖周围的一圈雪水。
真的,好疼啊!
「哎呀!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
她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赵元启。
「她好脏,像一条狗。」
「还不快把王妃带回去,别在这里丢人显眼!」
赵元启带着她从我身边飞快掠过,马蹄带起的雪水溅了我一身。
明明已经过了立春,可天气依旧冷的彻骨。
我想起上一年冬日,赵元启也曾这样将我护在怀里。
可如今,他的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死了?
这个女人又是谁?
也有好多事想告诉他。
我种的梅花开了,很美。
我一个人在王府过春节,很冷清。
赵元启,我们有孩子了。
2
大家都说,赵元启喜欢林月瑶,是因为她的眉眼与我长得有些相似。
我用笔墨画了林月瑶的小像,日日夜夜仔仔细细地看。
我跟她不像,那一抹被人宠出来的倔强,在我眼里是看不见的。
赵元启也曾说最喜欢我的眼睛,总看着我出神。
可如今他的眼里,却只有林月瑶了。
入府第三日,赵元启就急着为她办婚事。
一箱一箱的珠宝首饰、丝绸锦缎、古玩字画送进揽月轩。
「一个妾室,排场居然比王妃还大。」
绿竹为我打抱不平,招呼下人把院子里的门窗全封上。
我的绿竹真是个傻丫头。
封上门窗,热闹的喜乐依旧能钻进来,震地我头疼欲裂。
恍惚间看见那一日,我也是这样被赵元启迎进王府。
红锦毯从城东一路铺到城西,目之所及皆是红绸锦色,张灯结彩。
整座皇城的人都说我是千年修来的好福气。
母家是开国良将,军工赫赫,如今又嫁了将我捧在心上的夫君。
现在,他却在和另一个女人共饮合卺酒。
明明他走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他说他去北疆御敌,回来的时候为我带一株最美的玉兰。
可刚走了不久,他们就说赵元启被敌军围困,整队人马都尸骨无存。
我不信,以一人之力违抗圣命。
衣冠冢下葬的日子拖了一日又一日,甚至以死相逼惊动了皇后亲自来劝我。
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只因他答应过我会回来,我便信他。
现在,他回来了。
可答应我的很多事,却都做不到了。
3
「王妃!王妃!走水了!」
绿竹突然冲进屋里将我拽出去。
不知哪个小厮疏忽,将整个院子都烧着了。
我批着袄子立在冰冷的寒风中,眼底的火光映着前厅的喜灯。
有些恍惚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赵元启,还好我们的孩子没事。
突然想起放在窗边的那盆梅花。
「梅花,我的梅花!」
那是我刚和赵元启订亲时亲手种下的。
那时他说:「等梅花开了,我迎你进门。」
我等啊等,盼啊盼。
成婚的日子到了眼前,梅花却依旧光秃秃的。
前些日子,梅花终于开了。
可那天,也是他带着林月瑶回王府的日子。
原来梅花开时,你要娶的人并不是我。
「王妃,别管那花了!身子要紧!」
绿竹狠狠拽着不让我冲进去,转头喊人去找赵元启。
过了半刻钟,去找赵元启的小厮又灰头土脸地跑回来。
「王爷……王爷说……没死人就别烦他。」
寒风萧瑟,吹的我浑身直打冷颤。
难道只有我死,赵元启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竟不知那狐媚子有这么大的能耐,让王爷连王妃的性命都能弃之不顾!」
绿竹一边骂一边将我安置在廊下,扭头去救火。
眼前是怎么都扑不灭的大火,前厅是热热闹闹的喜乐。
赵元启,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再回头看看我?
我拢了拢袄子,抬腿往着火处去。
4
「姐姐当心!」
林月瑶不知何时出现,突然拽了我一把。
小火星子从我的额间擦过,燎地我生疼。
「你在胡闹什么!」
赵元启将我一把推开,后背狠狠地撞上柱子,一瞬间两眼发酸。
可他眼里只有林月瑶,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他们穿着鲜红的喜袍,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般配。
额角的伤口开始流血,渗进眼睛里,看什么都是红彤彤的。
赵元启,你看看我好不好。
明明受伤的只有我。
「元启哥哥,王妃受伤了。」
林月瑶靠在赵元启的怀里看我。
可赵元启只扭头扫了我一眼,「赶紧给我收拾干净!」
他抱着林月瑶匆匆离开,林月瑶穿过他的肩膀冲我微微一笑。
留我一人,狼狈地面对这残局。
绿竹将我安置在无人居住的偏院,又忙前忙后带人灭了火,收拾一些能用的东西。
这里是王府的西北角,冬日里几乎见不着什么日头。
绿竹知道那梅花对我很重要,就算烧地焦黑也给我搬了过来。
赵元启说林月瑶身子弱,偏院寒气重,主张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
她却是个知道礼数的,特地差了贴身的婢女春桃过来请安。
「王妃,这是侧妃命奴婢送来的百年人参。」
「听说是王爷特地命人寻来给侧妃调养身子的,想来对王妃的身体也有些好处。」
绿竹听着那丫鬟明里暗里的讽刺,气得牙痒痒。
「你个小贱蹄 子也敢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别说百年人参,千年人参我家王妃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用得着你在这里恶心人!」
「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打出去!」
赵元启,你说我是王妃,所以不能当个妒妇。
你说林月瑶最是温良柔弱,所以我得多让着她。
如今看来,我的退让,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笑话。
5
搬进偏院没几日,我就染上了风寒。
一天三大碗汤药灌下去,吃什么都是苦的。
这天,林月瑶突然来了,穿着大红色的锦袍,刺得我眼睛发疼。
「王爷说我穿着红色好看,要我多穿些日子。」
「姐姐莫怪。」
正红色,那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
赵元启曾说喜欢看我穿正红的衣服,给我一口气做了十几套。
眼下,也被那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也好,他估计也不会想看我穿吧。
「听说这几天姐姐一直病着,我特地过来瞧瞧。」
「虽然王爷恩准了我不用晨昏定省,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说罢,林月瑶已经吩咐人端了热茶上来,要给我敬茶。
她端着热腾腾的茶水,杯盏都有些握不住。
我还没接稳,杯子一翻,茶水整个泼在我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春桃立马冲上来,「您晚上还要给王爷奏琴,这可怎么办啊!」
我的手背疼的直发抖。
绿竹赶紧差人去叫大夫,扭头瞪了那婢女一眼,「你那两滴马尿好意思说伤?给我闭嘴!」
「是妾身大意了,还请王妃责罚!」
林月瑶顺势跪了下来,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6
我头疼的厉害,全靠绿竹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妾身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王妃虽然大度将我纳入王府,可心里定然介意妾身与王爷青梅竹马的情谊。」
「今日王妃想要发难,妾身心甘情愿地受着。」
「只恳请王妃看在我与王爷的多年情分,别将我赶出去!」
青梅竹马?多年情谊?
可赵元启明明跟我说,林月瑶只是他行军路上遇到的流民。
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他说对我一见倾心,原来只因我的眉眼像林月瑶。
额间的疼痛,手背的刺痛,在此刻都不及我心中的悲凉。
赵元启过往的一切柔情,怕也只是透过我这张脸,在爱着另一个人。
只有我,傻傻的将这一切当了真。
林月瑶哭得悲恸,狠狠抽了两下,竟然晕了过去。
「侧妃醒醒!」春桃急吼吼地搂着林月瑶。
赵元启正好过来寻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将林月瑶紧紧抱起。
「你对月瑶做了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想要他一个答案:「你和林月瑶,是不是早就相识?」
「那又如何!」
「当初你为何骗我?」
上前一步,我小心地伸手,捉住他衣服的衣角,「你明明说……」
赵元启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跌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若不是你这张脸,本王又何必跟太子对着干也非要将你娶进门!」
「楚梦茹,你要是再敢对月瑶又半分歹心,本王定会休了你!」
大夫恰好急急忙忙被人喊来,一眼便看见了我手背上的伤。
「王妃的伤……」
「跟本王走!」
赵元启抱着林月瑶就要走。
「赵元启!」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看着他冷漠的背影,「你可曾记得自己的誓言?」
「若负了我,便死无全尸。」
「呵,愚蠢。」
赵元启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只有我信。
也对,我只是林月瑶的替身而已。
如今她回来,我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可我,又如何甘心呢。
7
我醒的时候,绿竹正趴在床边哭。
想来是哭了许久,两眼肿得通红,被禄湿了一大片。
「王妃,你终于醒了!」
「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弱了,这样下去孩子怕是会保不住的。」
是啊,我如今是要当额娘的人了。
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存在。
「王爷……知道吗?」
「奴婢一直都没说。」
我点了点头,想起刚知道怀上孩子的时候,赵元启还在北疆征战。
几十次提笔想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却又忍了下来。
我想等他出征回来,亲自告诉他。
我无数次幻想着他会高兴地冲我笑,抱着我转圈,陪着我养胎。
在我的计划里,我们会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后来,他带回了林月瑶,也不再如曾经那般爱我。
或是,他从未真正爱过我。
这个消息,便也一直没有告诉他的机会。
回头看向窗边焦黑的梅花。
好像在告诉我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虚妄。
「王妃,侧妃来了。」
还不等下人报告,林月瑶便已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8
「哎,王爷看我受了伤,心疼地不行,非得让王妃您亲自给我赔罪。」
「可妾身觉得,您好歹是个王妃,也得留点面子。」
「所以呢,只能麻烦您挪一挪窝,去南山寺住几天。」
我夺过绿竹手里的药碗,狠狠向她砸去。
「给我滚!」
林月瑶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药点子,「还不快进来给王妃收拾东西!」
话音刚落,是几个陌生面孔的小厮冲了进来,将屋里砸的砸,翻得翻。
我气急攻心,想骂人却只能剧烈地咳嗽。
绿竹冲上前像拦住,却又立马被人摁着跪在了地上。
「你个小贱蹄 子敢拦我!」
绿竹被春桃扇了十几个巴掌,双颊立刻肿的通红。
绿竹从五岁就在我的身边,十几年如同亲生姐妹一般。
如今,却因为我受尽委屈,被人这般屈打羞辱。
「给我住手!」
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吼一声,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绿竹哭着挣脱他们的桎梏,爬到床边将我搂住。
「小姐,小姐!」
「放过绿竹……我去南山寺。」
绿竹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只怕我受委屈。
「小姐,我们回将军府!」
如今爹爹征战在外,就算回去也只有从不待见我的小娘。
比去南山寺又好到哪里去。
我很努力地扯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她的手。
「傻丫头,委屈你了……」
9
南山寺在城外,属于皇家的寺庙,平日里不对外开放。
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我不受宠,只有绿竹和那死去的梅花,陪着我来了寺里。
再见到赵元启,已是开春。
他找到我,说爹爹回来了。
「这次去江南巡查的差事,你多跟老将军说说,让他向皇上举荐我。」
原来是想着有好差事立功,让我给他做人情去的。
赵元启搂着我的肩,轻声细语的,仿佛林月瑶从未存在过。
「王爷,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他笑道,「自然是有的。」
真是可笑,有求于我便能演得如此恩爱有加。
「那林月瑶呢?」
他脸色一僵,「她……」
「十年前,你同她在雪地里初遇便私定终身。」
「可谁知她爹贪污,林家举家流放。」
「如今你借着出征,私自把犯人带回来连个姓名都不愿换一换。」
「王爷还真不将国法放在眼里。」
赵元启面色铁青,「你怎么知道!」
我默默将他的胳膊从我肩上拿开,看向窗外。
「若是她能离开王府,巡查的事你自不用担心。」
「茹儿,月瑶必须留在王府。」
赵元启想对我说什么,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赵元启,你真以为我会和以前一样任你摆布?
一路无话到了将军府。
爹爹自然不是好骗的,拐弯抹角说了林月瑶的事。
王爷兜着圈子,几次提起江南巡查之事却都被爹爹岔开了话题。
五日后,圣旨却还是到了府上,赵元启带人去了江南。
10
赵元启终究是忌惮爹爹,走之前特地吩咐了林月瑶尽量在院子里躲着我一些。
这日天气不错,绿竹特地把风筝找出来。
「小姐,去园子里走走吧。」
这风筝和五年前我在宫里伴读时,赵元启亲手给我做的很像。
那时的我,青春懵懂,被他日日一朵鲜花哄得晕头转向。
他说等自己立府,就去我家提亲。
可谁知道和他一起提亲的还有太子赵元朗。
当时大家都觉得我定会嫁给太子,但我却一意孤行选择了赵元启。
如今一切物是人非,听说太子也病了许久,一直闭门谢客。
「今儿天气好,园子里桃花也快开了。」
绿竹挽着我往园子走去,还没走近就听见女孩的哭声。
「你走路不长眼的个小贱人!」
「要是王妃有什么闪失,王爷定会来将你扒皮抽筋!」
我回府后,就听说林月瑶脾气越发大了。
拿着管家的钥匙,下面的人稍有小错,就免不了一顿板子。
上个月连着抬出去了两个。
「真晦气!」
绿竹知道我不想见她,扶着我往回走,「小姐,咱们去另一边儿。」
「啊!王妃饶命啊!」
啪!啪!啪!
杖刑合着那女孩儿凄厉的哭喊,终究拖住了我的脚步。
怎么说也是一条命。
11
「住手!」绿竹呵退了行刑的人。
林月瑶一见是我,翻着白眼扭过头去。
绿竹问:「这是怎么了?」
林月瑶身边的春桃开了口:「她冲撞了王妃,本就……」
「大胆奴才!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给我掌嘴!」
绿竹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老妈子冲上去拿住了春桃。
前几日回家,爹爹特地拨了七八个宫里待过的嬷嬷让我带回王府。
个个都是冷宫里伺候惯贵人的,折磨人的法子一个赛一个多。
现在这春桃一口一个王妃叫着林月瑶,确实得教一教才行。
「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这双眼睛也别留着,哪个是王妃都认不清,留着碍眼。」
绿竹陪我在宫里待了多年,许多东西自然也是好好学过的。
春桃惨叫着被人拖了下去,吓得林月瑶颤抖着手,指着我的鼻子骂。
「好你个楚梦茹,居然敢打我的婢女!」
「也不想想你在王府是多亏了谁!」
「要不是你那张脸……」
我双眼微眯,又一个嬷嬷上去将林月瑶摁在地上。
上前一步,踩着她的手指头狠狠一碾,疼的她尖叫起来。
「我能在王府,是因为我楚家乃本朝开国良将,三代从军,立下军功无数。」
「别说赵元启只是个王爷,就算是太子爷见了我也得赔三分笑!」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耀武扬威?」
林月瑶哭得泣不成声,再也不敢骂一句,只能哭着求饶。
「妾身,妾身知错了!」
「还请王妃恕罪!是……是王爷开玩笑说侧妃听着糟心,这才……」
「侧妃的意思,是王爷不懂尊卑,不知礼数了?」
林月瑶痛得趴在地上打滚,「是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我真的知错了!」
我冷哼一声道:「看来侧妃也不会管家,那就把钥匙交出来吧。」
有些事情,纵使我不喜欢,但总有人逼着我去做。
就像我不喜欢后宫里的勾心斗角,也不喜欢伤及无辜。
可偏生有人非要将我拖入局中。
林月瑶仗着自己受赵元启的喜欢,恃宠而骄,甚至欺负到了我的头上。
但她恐怕不知道,我的姑姑在宫里盛宠二十余年。
那些手段,我早熟记于心。
12
当天,林月瑶就亲自将管家钥匙送了过来。
我让绿竹查看了她的账目,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糊涂账。
「侧妃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账目糊涂点也是应该的。」
林月瑶一张脸煞白,大气不敢出。
「王妃……这……这……说的是什么笑话……」
我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一笑。
「前些天王爷跟我说了个故事,说是某年初雪,在郊外见到一个穿着狐裘,为将死的兔子哭泣的少女。」
「后来少女因父获罪,举家流放发配边疆。」
「可我却觉得,少女若真的心怀慈悲,定是连狐裘也不愿意穿的,那边疆的苦,也定能心甘情愿受着的。」
林月瑶听的浑身一颤,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在她的后颈,有一个流放犯人的刺青。
「侧妃想来也是有菩萨心肠的人,不知作何感想?」
林月瑶怕极了我将她的事都露出来,干笑了两声找个借口便要走,「妾身身体不适,就……就先回去了。」
「且慢。」
绿竹拿着我早就准备好的【心经】都给她。
「侧妃这几日别出门了,每日抄三十遍送过来,省的整日打这个打那个,弄得王府鸡飞狗跳的。」
「要再脏了王妃的眼睛,怕是这双纤纤玉手就不是你的了。」
林月瑶生怕我真的剁了她的手,立刻拿上佛经飞一般的跑了。
而我,只希望能借此暂时吓得她不敢出门。
毕竟,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
林月瑶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只信鸽落在我窗边的枯梅上。
取下小小的纸条,上书:【江南春色极好】
看来太子已经到江南了,比赵元启还快了两日。
13
要说我和太子的缘分,其实比赵元启还要深一些。
小时侯去宫里玩耍,天不怕地不怕的跟太子吵架,双双掉进河里。
这事儿直到我嫁给赵元启之前,都是皇子公主跟我开玩笑的话头。
可后来我嫁给了赵元启,只在新婚前夜见到过他一次。
那日,他坐在我窗边的榕树上,将一枚金锁塞进我手里。
「要是哪天后悔了,拿着它来找我。」
再见他,便是上个月在南山寺。
太子每月初十都会在寺里祈福,我便让绿竹将他约到了茶室。
他披着浅蓝色的大氅,肩头落满白雪,带着满身的寒气。
「参见太子殿下。」
我起身行礼,他摆了摆手自己坐下。
「在宫外不必多礼,快坐。」
赵元朗随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听说二哥为了一个妾室把你赶到山中。」
「按照你的脾气,退让一次两次已是极限,怎么还灰头土脸地躲山里来了?」
我低低一笑,将早已藏在袖中的金锁放在了桌上。
「太子当日所言,可还作数?」
赵元朗微微挑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今夜我便可以将你送出京城。」
我为什么要躲?
负我的人是赵元启,与我争的人是林月瑶。
我堂堂将门虎女,如今成为众人口中不受宠的嫡妻。
楚家的颜面,我楚梦茹的颜面,可不能这么白白丢了。
「谁说我要走?」
那一日,我同赵元朗说了自己的计划。
而他,也奉上早就查好的林月瑶的所有信息。
14
自那以后,赵元朗便一直等着我的消息。
直到我被赵元启接回王府,知道他一心想拿下去江南巡查的功劳。
当夜,我就飞鸽传书给了赵元朗。
第二日,赵元朗就病了。
于是,江南巡查的差事依旧落在了赵元启的头上。
而赵元朗称病闭门谢客,实则偷偷去了江南。
至于我,得先把王府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可我花了大半个月,都没把王府的账目梳理清楚。
早在林月瑶开始打理王府之前,这账目就已经混乱不堪。
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这个人,除了赵元启也没有别人了。
这时候,传来了赵元启回来的消息。
他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和爹爹先去了宫里复命。
「小姐,将军差人从江南送回来的。」
我看着绿竹放在我面前的镯子,水头极好,显然是爹爹精挑细选的。
「王爷心里果然只有那个林月瑶,听说送了一大盒好东西呢。」
我揉了揉脑袋,「是吗?那一起去瞧瞧有什么好东西。」
林月瑶看见我迫不及待地就显摆一脑门子的珠翠。
我微微一笑,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
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腕上的镯子。
林月瑶的脸明显一僵,「王妃的镯子看起来倒是很是不错。」
「那是自然,今儿个刚从江南送来的。」
绿竹深得我心,讲话也只管拿重要的说。
这小小的镯子,能换她一百盒朱翠。
江南来的,也没说是王爷送的。
看她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这把火烧的差不多了。
我便回了自己的园子。
果不其然,赵元启从宫里回来后,没享受到美人的柔情似水,只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
而我顺手把那个烧了我园子的小厮送过去。
林月瑶失了宠。
赵元启直接把她禁足在了揽月轩。
15
这天夜里,我吃着梅子靠在藤椅上看星星。
突然有人为我盖了一床毯子。
「也里这么凉,也不披着点儿。」
无处可去的赵元启,居然出现在了我的园子里。
可我不想理他,只想把他当空气。
「怎么开始吃起梅子了,不是不爱吃酸吗?」
原来,你也能记得我的喜好。
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从江南带了玉兰花的树苗,明日差人为你种在院子里。」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皎洁的月色应在他的眼底,波光粼粼的。
可是,我想要的玉兰花,早已枯萎。
你如今再送我的,也不再是我想要的玉兰了。
或许是不习惯我的沉默,他犹犹豫豫唤我乳名,「茹儿……」
「王爷南巡可还顺利?」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赵元启,我怀孕了。」
他显然没想到,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是说……你……有了我的孩子?」
我面色沉沉地看向他,「你开心吗?」
「那是自然!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父皇的第一个皇长孙。」
「明日一早,便随我一同进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
果然,他只把我和我的孩子当作他坐上那个位置的筹码。
可我最比想要的,便是我的孩子困在那高高的围墙里,为了那个位置丢掉所有的真心和快乐。
16
第二日,我随赵元启进宫。
皇上大喜,还特地吩咐太医院每日去王府请一次平安脉。
出宫的时候遇上了赵元朗。
他们兄弟二人寒暄了片刻,间隙冲我微微点头。
回到府上不久,林月瑶就听说了我有了身孕的消息。
「妾身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我扫了一眼赵元启,他倒是一脸平静,摆了摆手示意林月瑶一边坐。
林月瑶也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赵元启了。
有些试探地拿出一个小匣子,「妾身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王爷和王妃给的。」
「所以只能亲手下厨,做了点拿手的桃花酥。」
桃花酥,是赵元启最喜欢的。
那时候林月瑶每次同他见面,都会带一块桃花酥。
赵元启曾问她为什么只有一块。
林月瑶说,这样便吃不腻,也能时时想着她。
当然,这些也都是赵元朗告诉我的。
只可惜,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桃花酥。
「既然是王爷喜欢的桃花酥,那便请王爷细细品用吧。」
「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我前脚还没踏出前厅,后脚就听见林月瑶带着哭腔向赵元启认错。
那日后,赵元启十多天才去一回揽月轩,平日就来我的园子里瞎逛。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对我的伤害,每日同我说些无关痛痒的情话。
可我只当听不见。
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爱与怜惜,于遍体鳞伤的我,只是个笑话。
而我有了太医的把关,身子养得越发好。
绿竹说我如今看起来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终于有个富贵人家养胎的样子了。
而那盆被我一直放在窗边的梅花,竟然也抽出了新的嫩芽。
而这一天,赵元朗差人送来了一个拨浪鼓。
这小东西做得粗糙,鼓面上画着一个少女在林子里舞剑。
我里里外外翻找了许久,才在手柄里找到一张小纸条。
【只欠东风】
看来,赵元朗已经准备好了。
我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娘亲准备办大事儿了,你可得乖一些。」
17
开春雨多,连着下了七八天天还没见消停。
赵元启突然就病了,终日地咳嗽。
大夫来了四五个,连太医都说是风寒,便也就只能用药这么吊着。
林月瑶看了他几次,却都被赶了出来,整日想着法儿地见他,就怕自己失宠了。
也只有我知道,赵元启不只是身体不舒服,还有不可告人的心病。
他这些年培养了好些心腹,为此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花了大把大把的钱。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那个草包儿子在私人的宴请上痛骂国家财政收紧。
这原是可大可小的事,关起门来那些王宫子弟都得给他一分面子。
可偏偏太子和大王爷在酒楼里撞见了。
大王爷向来是个刚正不阿的铁面,当天就一封折子交了上去。
皇上大怒,命大王爷和赵元启一起去抓人。
本来赵元启只需要花些心力把人捞出来就好。
却不曾想这小子狗急跳墙,当场把赵元启跟他家的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全抖出来了。
当下皇上虽然没有发难,却也让大王爷好好查查。
如今赵元启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到处想办法。
太子做了他该做的,我当然也得做好我那份。
「绿竹,咱们去书房看望一下王爷。」
刚到书房,我就被门口的家丁拦住了。
我将手里的信函递给他,不多一会儿便被喊了进去。
书房里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的人,都是六部说得上话的人。
一个个见了我都是提防的眼神,显然是信不过我的。
还没等我坐下,沉不住气的人就着急开口问了。
「请问王妃,这名单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并不着急回答,慢悠悠在一边坐下。
「前几日有个小姑娘守在府门外,鬼鬼祟祟的叫下人捉住带了进来,便给了我这个。」
「说是百花楼的张妈妈让她送来的,我拿到的时候外面火漆完好,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看过。」
那是一封写满了女孩儿名字、年龄、籍贯的名单。
七八个女孩,最大的只有14岁,最小的也只有十岁出头。
赵元朗偷偷将名单给我的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这些衣冠楚楚,张口仁义礼智信的王公大臣,背地里竟然做着这些肮脏勾当。
18
「这件事,王妃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
一位大人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也不多话,笑着退出了书房。
刚走出来,就撞上了林月瑶。
我无视她走过,小声对绿竹道:「明儿一早,你就去百花楼问问,记得要快。」
当晚天还没亮,绿竹就从后门溜出去,去了趟百花楼。
跟她前后脚回来的,还有林月瑶新的婢女秋月。
她自从失去了赵元启的宠幸,便急着在他面前露脸。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想尽办法也要抢过去。
十日后,绿竹告诉我:「揽月轩那位,出了三倍的价。」
我笑而不语,低头将手里的安胎药喝了下去。
可汤药刚才肚,就感觉一阵绞痛,疼的我浑身大汗淋漓。
「小姐!」
绿竹赶紧派人请了御医,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太医把了脉直摇头,说安胎药里掺了别的东西,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
赵元启急得失了分寸,吼着谁能保住我,便赐他黄金百两,良田万亩。
更是下令严查整个王府,一定要把下药之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于是不过半日,秋月便跪在了我的园子里,被下人活活打死。
林月瑶哭昏过去好几回,却得不到赵元启的任何回应。
而赵元启,则不顾自己的病躯守在我的床边。
他牵着我的手,同我说:「茹儿,你只管好好养身体,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
「是我不该被林月瑶蒙蔽,我定把她送出王府!」
「茹儿,我明白自己心意太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眼中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你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
「对不起,茹儿对不起!」
「等你好起来,我带你种玉兰,陪你赏红梅。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赵元启没日没夜守着我,茶饭不思的抱着我。
那一日,我冰冷的手抚上他瘦削的脸庞。
「赵元启,我恨你。」
「若有来世,我绝不与你有任何瓜葛。」
当天夜里,王府传出我去世的消息。
赵元启抱着我的尸体不肯撒手,爹爹带了一队人马才将我从王府抢了出来。
19
半个月后,林月瑶从青楼买了七八个小姑娘。
刚带回王府,就被大王爷带人搜了出来。
赵元启与朝臣勾结逼良为娼,证据确凿,直接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等我五个月后再见到赵元启,他已病得没有人样了。
曾经锦衣华服的他,如今只能穿着囚服,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浑身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如同烂在阴沟里的老鼠。
「茹儿,你没死。」
他似乎对此并不惊讶,扫了一眼我平坦的小腹。
「死的只有我们的孩子。」
我冷笑一声,「你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呢。」
「或许,你早忘了自己的誓言,但我记得。」
我拿出手中绿意盎然的梅树,上面趴着一只小小的虫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情蛊,在你发誓那天便种在了你的身上。」
我想起那日,他同我一同种下这盆梅树。
我开玩笑地问他,「若是你负我又当如何?」
「那就让我死无全尸。」
他当是一句玩笑,可我却无比认真。
只因我死去的娘亲曾告诉我,男人的话不可信,但情蛊却不同。
只要他违背了誓言,情蛊定能让他肝肠寸断,死无全尸。
所以,从他负我那一刻开始,情蛊便在他的体内啃食他的脏器。
直到如今,任谁来都无回天之力。
「茹儿,你真的这么恨我?」
「只要你死了,我便不恨了。」
我离开了大牢,路过林月瑶的囚室时,正撞见她被几个壮汉囚犯绑在角落里凌辱。
她在被抓的那一刻就疯了,见着人就喊「我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欠我一条命!」
她说得不错,当年她确实救了落水的赵元启。
也因此重回京城,当上了侧妃。
可她却从不甘于此,放火、下毒,找杀手害我性命。
若不是绿竹机敏,我早死在她手里不知多少次。
如今这般下场,便也是她应得的。
20
走出大牢,烈日当空。
赵元朗随手在我头顶撑起一把伞。
「真不打算留在京城?」
「不了,这里繁华瑰丽,却不是我楚梦茹的归宿。」
我上了马车,绿竹抱着孩子冲我抱怨:「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少爷找不着你都急哭了!」
看着怀中粉嘟嘟的小孩儿,我自己也能养的极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