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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为我入魔了

2022-09-18心灵

(已完结)师尊从凡间带回了一名女子,说这便是他的关门弟子,她叫凌寄雪,衣衫破旧身形消瘦,姿容只是中等略上,唯独那一双眼清亮得很,黑白分明的眸子能映出人影。

我想起前世在她眼里丑陋不堪的自己,一时心魔翻涌,嘶吼着杀了眼前人。

我强忍住,咽下漫上喉口的血,朝她弯唇一笑。

我已重新为人,不可重蹈覆辙。

见了礼各自便回了住处,我望着窗外的蔷薇发呆,那是师尊见我喜欢,特意从山门外移植的,此时正该它盛放,花开的娇艳欲滴灼灼夺目。

前世我身为师尊唯一的女弟子,向来有些自得,师门上下都疼我,一直享受这特殊待遇惯了,突然来了个小师妹,我觉得她分走了属于我的关注。

我一直不喜她,不喜她聪慧,不喜她寡言,不喜她天资过人,更不喜她那一双眼,清凌凌的像是能看透人心。

而我……偏有着不堪的心思。

我爱我的师尊,从懵懂天真到情蔻初开,从情根深种再到由爱生怨。

老天偏要他是我的师尊,我也是下贱,天下男子多的是偏要爱上他。

师尊剑术绝伦,为人无私正直,天下谁人不知剑尊穆君隐天下无双,可他偏对我体贴关照,他那么好,我又怎能不爱。

于是我排斥靠近他的所有女人,我嫉妒偏执的针对小师妹,她忍让多回,直到有次让师尊发现我的小动作。

他的言辞训斥我并不怕,可他眼里的失望让我心慌,我想更紧的抓住他,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他把对我的温柔收回,尽数给了小师妹,他像教导我一样细致入微的教导她,他们逐渐默契,偶尔心照不宣的对视让我恨极。

我想除掉她,可是太晚了,她剑骨天成资质在我之上,这些年苦心修行,修为已与我不相上下。

所以我必须一击即中,我佯做悔过,哭着说知道错了,亲手做的糖水糕点变着花样送给她,她收下,也不知道是扔了还是毁了。

我又织出繁复的发带,价值不菲的法宝,笑着送她各种好东西,连大师兄看到都要吃味的程度,可她并没有动摇,她眼里的疏离我看得清楚。

直到我花费些灵石送她一颗剑石,可用来磨剑,她眼睛亮了起来。

她竟对女孩子感兴趣的一切毫不在乎,只在乎实力……

终于,我找到方法可以更快的投其所好。

大概是我给的实在太多了,她态度软和下来,愿意我待在她身边,甚至是在秘境历练时给予我庇佑。

我修为实在不如她,我的剑法过于绵软,资质尚可罢了,是我央求父母拿大笔丹药硬砸进昆仑山,父亲用往日救命之恩要求剑尊收我为徒。

我一直以为这样便是离他最近的女子,可是师妹入门,一切就变了,他们同样天资过人,他们同样对剑道有追求,他们才是一类人,而我只是强求得来了一席之地。

师妹轻松斩杀一头妖兽,挽起剑花甩掉血迹,送剑入鞘后带着血腥气向我走来。

手掌带着细茧,托着一株灵草递到我眼前,「师姐,可还有想要的东西?」

有啊,想要你的命。

我收下软软的道谢,「这些足够了,师妹你真好。」

这些足够做出让人灵脉撑不住从而破碎的大补灵丹,是好东西,只不过,不是金丹期能吃的好东西。

夜幕星河,我收起丹炉钻出帐篷,她正在月光下用剑捉鱼,一会功夫那细窄的剑刃上便串了四五条银光闪闪的鱼。

「师姐吃鱼吗?」

我含笑摇头,「我怕腥,就不吃了。」

夜晚莹草便会散发香气,引出大量的妖兽前来,我扔了一路的种子,正要收网,哪有心情吃鱼。

她熟练的点火烤鱼,篝火映照下眉眼认真眸光发亮,她很好,只是碍了我的眼。

不稍片刻,周围烟尘四起,她正要带我御剑远离,空中传来破空声,一只只眼翅蝠袭来,她护着我吃了不少暗亏,终是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群兽包围中,我递出了那枚丹药,「快,这是恢复灵气的药。」

她想也没想到直接吞下,随及剑光闪烁,朝四周妖兽而去,我躲在她身后,默默等着药效发挥作用。

一开始,是有许多灵气涌出,后来,灵气暴涨不受控制,再然后,她会灵脉破碎变成废人,被妖兽撕成碎片。

我有些微怔,我何时那么恨她,可来不及细想,血腥气夹杂着兽吼,让我心绪翻腾。

她终于支撑不住,口中流出血来,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她回头看我,却怒吼着让我走。

师妹啊师妹,剑道骄阳般的凌寄雪被兽群吞没。

我还来不及笑,便见白光盛开,剑气四下激荡,兽尸被搅成血块,打在我的防御结界上,是师父的剑气。

师尊给了她一道剑诀。

接着秘境被一道剑光破开,是师尊,如仙人临世般降落,他搀起师妹,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有防御法宝庇佑毫发无损,跟血迹斑驳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师尊……」我还想解释,他指尖却捏起一株莹草。

我的手段并不高明,细查之下无所遁形。

我被关进了执法阁,一切,等师妹醒来再做定夺。

这期间师尊一次没来见我,哪怕是来骂我歹毒也好,他一次没来。

大师兄倒是来了好多次,他一开始问为什么,我不回答,后来他惋惜道:「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

对啊,我只是爱上一个人,为何会变成这般丑恶模样?是我生来便如此坏吗?明明父母教我的是医者仁心,我善良的活了那么久,为什么遇到一个人便这般妒忌偏激?

师妹醒了,她灵脉天生比寻常人宽广,那丹药只让她重伤,并不至于破碎,父亲为了弥补我的错,花了大功夫给她修补好,她甚至在昏睡中进阶,更上一层楼呢。

我本该被废掉修为逐出师门,昆仑山是容不下我这般歹毒的人的,可师妹求情,竟只是禁闭二十年。

她来看我时,眼里已经没有之前的温度,知道我的算计,还能为我求情已是难得。

「你恨我。」

「可我从未得罪过你。」

我朝她笑:「大概是我见不得你这般天资,入门短短二十年,便比我还要厉害,真是让人嫉妒。」我下意识隐藏心声。

她蹙眉,半晌轻叹出一句话:「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她走了,我却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我咬着指甲细数着自己犯下的错,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恶毒卑劣,我竟如蛆虫。

石室中渗出的水坑里,我披头散发表情狰狞,竟是如此丑恶。

我悔过了,我悔了!

我便不该贪恋够不到的人,我不该为了私心设计一心为我的师妹。

师尊再也不会看我一眼,父母为医半生的好名声被我连累,我将自己作成这般模样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医丹二圣的亲女,自裁在晦暗的石室。

极痛之后是轻飘飘的感觉,我浮在半空中 ,一时茫然,我辈修士死后还能化为鬼吗?

呆怔中我的尸体心口钻出一尾黑蛇,红眼尖牙一看便知不详,它也看到了我,嗖的化为浓雾向我扑来。

躲避不及时一本金光闪闪的书从半空坠下,正正砸散浓雾。

危机解除我对这书起了浓厚的兴趣,便一页一页翻看。

书中写的是名为凌寄雪的女修波澜壮阔的修仙路,而我只是其中一个绊脚石,翻到末尾,我对黑蛇的来历也清楚了。

那是魔种,我幼时误吞了一个黑色果实,那便是沉睡时的魔种,它破界而来一直沉睡,直到被我贪恋师尊的爱意唤醒,贪嗔痴都是它的养分,它也会潜移默化影响宿主的性情。

我恍然自己的变化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转头刚将心心念念的人纳入眼里,那书忽得金光大作,刺目的金光将我包裹,而后吸入书中。

再醒来我便重生了。

「云歌。」

我从回忆中惊醒,师尊竟在我身后。

「你灵气有异,怎么了?」他说着要握住我的手腕探查,被我躲开了。

我整理好情绪,直直跪下,「逆徒付云歌向师尊请罪。」

未等他反应我便一阵抢白:「弟子倾慕师尊,早已生出心魔,望师尊废我修为,将我逐出师门。」

前世到死都没说出的秘密,此时一通发泄反而轻松,说完便是长拜在地。

我体内的魔种是以我的贪嗔痴为引,而他便是我的贪念,我的嗔缚,我的痴心,师尊,你是我的三毒啊……

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只能远离你。

他似是震怒非常,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才低声怒斥:「你胡说什么?」

「师尊……求你将我逐出师门。」压抑再三,还是泄出了一点哭腔,泪珠直直脱离眼眶坠在衣袖上,一会便浸湿一大片。

我希望他能立刻答应,这样我便能说服自己,他待我无心,我也该潇洒将他抛之脑后。

「我不答应,你自己反省三日再找我回话。」

他转身欲走,我却不能再留在这里,情急之下攥碎了昆仑令牌,随后自毁金丹。

血涌上喉口,怎么咽也咽不完,很疼,疼的四肢无力再也跪不住。

他折返回来只看到我满脸的泪和大口涌出的血,似是痛心极了,他将我揽进怀里,用灵气帮我稳住伤势。

「你!何至于此?!」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尊……你可知,云歌爱你,你才是我的心魔,不离开你,我会变得面目全非……」

眼皮越来越重,晕厥之前我都没看清他的表情。

我做了很长一场梦,梦到了师尊教我剑法,梦到了大师兄带我溜到山下喝酒,梦到了师妹得了剑石闪闪发亮的眼睛,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是我不配。

醒来看到了大师兄,身下是我送他的飞行法器,修真界常见的飞叶法器,剑修一向穷,得了点灵石全去买剑石磨剑了,我这大师兄穷得叮当响,值钱点的东西都是我送的。

「哼」他冷哼一声斜眼看我。

我虚弱起身,有些不适应没了灵力的自己,好在没了境界,因魔种而生的心魔也泯灭,此时心境澄澈好不轻松。

他见我有些不稳,迅速从飞叶另一端窜到我身边,用背抵住我手臂好让我借力休息。

「你到底怎么想的?习剑了好些年,突然说道心不在剑道,要回家学医,那你一开始做什么要拜入师尊门下?」

原来师尊为我找了借口,我咳了两声,他立刻紧张的递来竹筒,里面是凡人也能饮用的灵泉水。

稍稍润润喉,我顺着解释道:「实在是没有天分。」

他蹙眉想反驳,但想到我入门这么些年还未修出剑心,着实没有天分,便咽下话头,转而让我学医要认真,我还是他的师妹云云。

……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又喝了几口灵泉水,我望着下方的云层出神,学医吗?我在医丹上是有几分天赋的,毕竟是二圣亲女,只是年少时仰慕剑尊风采,一门心思想成为剑修。

师兄将我送到不死谷,父母早早接到传音,见到我便抱头痛哭,我是他们娇宠大的女儿,突然自毁金丹成了凡人,他们自是惊惶不安。

师兄又啰嗦的讲了一堆话,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从此我与昆仑山再无瓜葛,在家安心修养身体。

待我身体好转,便辞别父母,转而去了西境,西境尚佛,一路上寺庙不绝,最高的山上坐落的是金安寺,内有十余颗舍利,大乘期佛修便有三人,确实是佛教第一宗门。

我此次来,是为了借用一颗舍利,父母到底是有面子,大师们斟酌再三,看着堆积如山的丹药低下了高贵锃亮的脑袋。

侍女们将我扶到阵中,金线勾勒出繁复的阵法,佛文极有规律的点缀其中。

大师们看我一凡人坐进灭魔阵,实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约定围拢上来口诵经文。

佛子舍利是佛修大成后舍弃肉身元神飞升,而后肉身自化成舍利庇佑世间。

是魔种克星。

我手持一把短刃,在侍女惊呼中捅进心口,而后将舍利塞了进去。很疼,但我不怕。

须臾,胸口冒出滚滚黑烟,尖啸声嘶吼着想要逃脱,却被舍利烫得更为煎熬,梵音阵阵,胸口处折腾的魔种滚落在地,渐渐失去魔气,化为了一颗黑石,我用指尖轻戳一下,它便碎成了渣。

手上胸口满是血迹,我却轻松的笑了,再无他物更改我的意志,我要堂堂正正的活。

侍女们涌过来为我上药,人影匆匆中,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和尚,模样清俊,颇有深意看着我的伤处。

「了悟,非礼勿视!」一大和尚一把挡住他的眼,碎碎念念的将他拽走。

了悟……当世佛子啊……

伤势稍稍愈合,便有大师前来询问,对于魔种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希望这些大师可以早做防范,日后不要发生书中那些惨事。

此事毕,我回家闭门学医,父亲高兴得很,见我在家多吃两碗饭,母亲却总叹着气拍拍我的手,「我儿心中有事。」

母亲对孩子的变化总是最敏锐的,我却只能朝她安慰的笑笑,那些身死重生的异事,是要带进棺材里去的,谁也不能说。

时光在我研药炼丹中飞逝,大概是重来一遍轻车熟路,或真的是医丹两道有天赋,短短二十年我由凡人修成元婴期。

这是……上一世怎么也迈不过的坎。

我又开始收拾行李,不死谷中病人都被我医完了,父亲闲得开辟出大片药田,母亲的丹室被我霸占,她除了清点各门所需的丹药,便是采购灵草,半卖半送还是积了三四个库房的丹药。

这次,我几乎是被他们推出去的。

「年轻人要出门闯荡。」

「你爱吃的点心我做了三年份的,记得吃。」

……

好吧,躲了二十年已经足够了,我已能直视当初的种种。

出门就遇到大师兄是我没想到的,他笑得极灿烂,然后从旁边拽过来凌寄雪,「师妹,这是小师妹,你们好像就见过一面,这次可要好好聊聊。」

我转身就想回家,岂料不死谷的护山大阵渐渐展开……

娘啊……你是我亲娘……

我硬着头皮冲凌寄雪点头微笑,她抱剑冷脸看我,又扫了眼傻笑的大师兄,便给他面子一般,叫了声「师姐。」

他们二人下山是为了除魔,因我的缘故,金安寺二十年前便把魔种的情况公布世人,除魔运动早早展开。

此时魔种不成气候,寻到之后交到金安寺,一通净化便可,书中后期才有的寻魔罗盘也早早现世。

「我们寻着魔气途经此地,便想来看看你,谁料刚到入口就遇到了,真巧啊。」

凌寄雪疑惑的看向大师兄:「不是说要白嫖些丹药补给才来……呜呜……」

大师兄连忙捂住她的嘴,师妹还想反抗,被他敲了下脑袋只得禁声。

我看着他们打闹,脸上微笑不变:「不死谷护山大阵已开启,短期怕是不能进谷。」

大师兄闻言看着不死谷的方向,扼腕叹息。

我又适时说道:「好在我随身带了许多丹药,你们若需要我可以匀你们一些。」

大师兄眼睛亮起光来,一边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一边看着我的储物戒摩拳擦掌。

丹药剑石给了他们两份,我便迫不及待的告辞,大师兄正欣赏刚到手的剑石,一时反应不及道了好几声好。

脚步轻点,我上了灵舟便是一个加速度。

凌寄雪望着灵舟飞速驶离,心中想着师姐似乎不太热络,她踢了一脚还在盯着储物袋痴笑的师兄,默默把缘由安在了他头上。

一定是师兄太讨厌了,白嫖怪。

她也低头看向自己储物袋,豁!一排排剑石闪着低调朴素的光,师姐莫不是菩萨转世?

我在侍女服侍下,连喝两杯琼花饮才缓过神,再次面对凌寄雪,虽说没有了心魔引诱,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对她下死手……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

毕竟她待我,多少有几分真心,对金主的真心……

这次出谷我的打算是边走边医治过路人,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便路见病患慷慨解囊吧。

于是,路过一个村子便下灵舟治人伤痛,大多是腰酸腿疼或是小病小伤,半颗回春丹兑水就够一整个村子的量了。

这般且医且行,也算是看遍了人间百态,大多人心良善,得了灵药感激还来不及,但总有人看我们一行女子,觉得我们身怀巨款又柔弱可欺,至于治病救命的恩情?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些人啊……被侍女们通通打死骨灰都扬了,一时世道清净。

修真者甚少牵扯凡人因果,怕最后量劫不好过,而我嘛,从没想过飞升,问就是学渣不配。

所以我救人也杀人,世人堪怜我便怜,世人可恶我便杀。

一路安稳惬意,直到遇到了佛子了悟,他嘴是真碎啊,遇我第一眼就说我杀心重。

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说多听诵经可以洗涤心灵,书里他后期出现,还蛮有光环的,一种悲天悯人的唬人形象,现在嘛……啧。

碍于不死谷跟金安寺有良好的经济往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捏鼻子认了,他便一日三诵经,听得我脑子嗡嗡的。

我当然知道他来的目的,我是第一个让他见识到魔种,并熟知魔种弱点的人,可我性情多少已被影响,这是净化去除魔种也无法改变的。

他无非是想知道净化之后,是否真的与常人无异,我的杀心到底有没有成魔的可能。

笑死,当我每晚一根清心香白吸的不成?

便是有一丁点的恶意邪念,也被我自己灭得渣都不剩,这二十年日日修的道心,早已坚如磐石。

我照旧治病救人,偶尔冒犯到我的照杀不误,他自然是要阻止的,随便他,干脆把那人交给他处理。

隔天他便狼狈的出现在我安置的客栈,腹部被捅了一刀,神色茫然。

「这世间,只靠一味的善意是不行的,要有保护自己善良的能力。」我给他上药包扎着伤口,他听了似有所悟。

这天照旧是到新村子支摊,一路顺风顺水,我颇有些无聊的给排队的村民把脉。

一边派药一边心里嘀咕,这生活还真是静如止水啊,在谷中是这样,出来了还是这样,到底是个配角,脱离主线便是这般。

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不显,利落的拿出一玉盒,取一丢丢药膏涂在伤处,那血肉涌动飞快长合,新生的皮肤莹白泛粉。

我朝呆愣的患者笑笑:「多晒阳光便可使肤色一致,下一个。」

人们短暂的惊呼,又怕惊扰到我安静下来,了悟看向我的眼神十分痛心,毕竟断续膏在市场上卖出天价,修士都舍不得拿它治小伤。

别问,我自己做的,有钱任性。

大概是我的碎碎念被老天听到,忽得一道魔气袭来,目标不是我,而是扎堆排队的村民。

我指尖一翻挥出阵盘,防御法阵将村民笼罩,见他们安然无恙,我这才看向来人。

他一身黑袍,容貌隐在帽檐下,修为无法探测,显然在我之上,腰腹手臂有几处剑伤,一看就是昆仑剑法的手笔。

魔修分为不同的种类,而依靠杀人嗜其血肉恢复伤势增进修为的,只有噬人魔。

「小小医修也敢坏我好事!」他双手又挥出魔气,气势汹汹袭来。

防御法宝自动开启,阵法被魔气侵蚀得滋滋作响,很快便烂了个大洞。

他嚣张笑起来「桀桀桀桀桀桀……」

我淡定扔下破损的耳坠,摸向胸前璎珞,加强版·大乘期防御法宝。

他怪笑止住,面色阴沉的提刀砍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阵法无恙,反而是他的刀卷了刃。

魔修提着刀咬牙切齿,而后攻向我的侍女,不好意思,阵法可以扩大呢,边缘刚刚好把最后一个侍女纳入。

他气急败坏,转而攻向佛子,开玩笑,魔修找佛子硬碰硬,想着提前超度?

可战局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佛子竟……慌里慌张几番躲闪,勉强保住命的样子。

我还在想,这是慈悲心起,连砍他的人都不忍伤害?

佛子便开始呼救:「女施主,救救贫僧……啊!」

好吧,他不是圣父心,而是纯菜鸡。

为防魔修调虎离山,我将璎珞抛给侍女,孤身去救那秃驴。

没有保命的手段,下山送菜吗?

可又不能不救,书中佛子可是一段经文便超度了战场魔物,后期厉害得很。

我持剑挡住魔修的刀,将佛子护在身后,一边咬牙坚持,一边暗骂,之后若还不学无术,我把你头拧下来!

两招之后我便不是对手,剑修没有剑心便是不入流,更何况他境界远高于我。

一股气朝他丢光了大师兄的剑丸,虽也伤他几下,可还是无济于事。

刀刃砍来的瞬间,我还在想,卷刃的刀,和我颈骨,孰硬?

谁知熟悉的剑光从我身上迸发,招招命中那魔修,他在我眼前碎成血沫。

脏污的血珠将要溅到我身上,却被一只大手挥开。

魔种化作黑鸟企图逃走,一道精纯剑光闪过,魔气击溃化为虚无。

我仍有些不可置信,盯着他腰间玉佩不敢抬头,他还带着我送的玉佩……

「云歌。」

师尊的声线一向好听,低沉纯净,这般唤着我的名字,实在……

「师尊怎么来了?」我勉强抬头朝他笑,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

「你身上有我的剑诀,非危及生命不得启动,你出事我自然要来。」

原来我身上也有他的剑诀,那并不是师妹独有……

正心神恍惚之际,我咬牙提醒自己,他是把我当成徒弟,师父担心徒弟很正常,不能多想。

可心口还是泛出甜意,我强忍着窃喜,低头道谢。

他嗯了一声,便转而看向佛子,「他是谁?」

佛子捂着伤臂,端起架子回道:「贫僧了悟。」

穆君隐盯着佛子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个人,堂堂男子躲在女人身后,还险些害了云歌。

实在是枉为大丈夫。

接收到剑尊不善的目光,了悟心中了悟,这徒弟眼神勾勾缠缠,师父对徒弟身边异性排斥得很,嘶……不伦之恋啊。

介于我和佛子身上都有伤,便上了灵舟处理伤势,了悟为我诵经,佛珠一一划过伤口,驱散其中魔气。

我便为他上药,中指沾上药膏涂到他伤处时,猛的觉得背脊发凉,四下探查又毫无异样。

奇怪,我快速帮他处理好,便回房给自己上药,顺便更换衣物。

侍女也紧跟着我离去,一时厅内只有佛子与师尊。

穆君隐喝了一口灵茶,瞥向了悟淡淡开口:「佛子不在山上修行,与我徒儿一道所为何事?」

了悟丝毫不惧剑尊散发的冷气,摸了摸自己恢复如初的皮肤,笑道:「许是贫僧与令徒有缘,下山历练正巧便遇到了,于是结伴同行好有个照应。」

至于真相如何,他也不能说是金安寺规矩,下山历练不得使用飞行法器,脚上水泡起了戳破,破了再起,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他只得随便找个由头跟着付云歌蹭灵舟罢了……

大概是有缘这两个字让穆君隐不爽,他目光更为不善,「佛子出家人倒也洒脱,不惧与女子同行的流言蜚语。」

了悟拨动佛珠念了句佛号:「佛祖知我便可,倒不知剑尊还要几时回山门,徒弟历练师父跟着怕是于修行无益。」

更何况付施主早就脱离昆仑山,你二人师徒之名仅剩个名头,呵呵。

……

我回到厅里就见两个人相视而笑,笑的人心里毛毛的。

师尊决定留下,待我有自保之力再离开,我虽知这般麻烦他有些不妥,毕竟细究下来,我跟他已没有什么关系,但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不死谷是有提升战力的法子,自古医毒不分家,谷中毒术效果非常,只是我专注道心,生怕毒术的狠厉与道心有违,但此时我已没了这种顾虑,只要毒术用于自保,便是极正当的手段。

侍女得知我有意学毒术,互相对视一眼,将父亲提前准备的玉简交给我。

细细研读两日,将药方铭记于心,只是须得去修真城镇购买灵草,我们一行人便去了最近的归宁城。

这一路上两个人似乎很有话题,一来一往说得我都插不进去,明明气氛紧绷让人如芒在背,可他们的话怎么琢磨都挺正常。

男修好难理解。

入城先定下了租赁洞府,师尊留在洞府休息,佛子也说一路风尘,要清洗一二。

而我奔着万草阁而去,身为不死谷的少主,享受五折待遇,我不客气的选购一通,全记在母亲账上。

了悟清洗干净,换了身月白僧袍,到院中果然看到剑尊在亭下品茶。

「剑尊好雅兴。」了悟不客气的在一旁落座,浅谈一番茶论,论来论去又扯回付云歌身上。

「云歌道友实在善心,不仅无偿救治平民百姓,更是舍己救人,她这番情意贫僧没齿难忘。」了悟一脸深情。

「听闻医丹二圣对云歌道友极为疼爱,欲给她招婿过门,贫僧若非出家,定要前去。」了悟一脸神往。

「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剑尊是云歌师父,不知您觉得我如何?」了悟一脸挑衅。

穆君隐忍无可忍,挥袖将佛子甩飞入客房,「佛子名誉西境,却是十分聒噪自恋非常。」

了悟捂着屁股龇牙咧嘴,想想又笑了,她救我一命,我便让她心想事成。

林林总总选购一堆,我心情雀跃往回赶,路上遇到了悟,他说要去净化城中零散魔气,大概要晚归。

回了洞府,师父仍坐在院中饮茶,难得的二人时光,我像从前那般,取出点心给他配茶。

而后霸占半个桌子铺上各色灵草,拿出个研钵慢慢捣药,待成品堆得摆不下,我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久。

师尊嘴角含笑看着我,「云歌于医术一道确实颇有天分。」

我被夸得有些扭捏,实在是我在他眼里别的都挺好,唯独剑道天分不值一提,他多是夸我努力,然而没有天分的努力不过是为难自己。

此时修行上被夸有天分,我不由有些得意,可忽而想到他此番言语,仍是把自己放在师尊的位置……

也怪我一直没有改口,我脱离昆仑山,与他断师徒情,一则当初心境不稳怕心魔复生,二则……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徒儿,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爱慕他的女人。

可我在他庇佑下晕头转向,在他温柔里沉醉不知归路。

我抓紧衣摆在心中坚定,不能再重蹈覆辙,贪图一时温柔再去伪装心意,生生变得扭曲,我付云歌不能再这样。

「穆……君隐,你知道我爱你,别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

他怔住,缓缓放下茶盏,「你已有自保之力,为师该走了。」

「穆君隐!」

他转身撕开空间,垂敛眉目踏了进去。

我同他天壤之别,他拒绝我是应当的,我一面这样想,却失力跌坐回石凳上。

心脏痛极,我撑着桌面不肯哭,早就设想过的后果,没什么可哭的。

只是我毕竟不是多坚强的人,到底是呜呜咽咽的哭到晚上。

佛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的眼睛早就敷过药水,此时只是微红而已。

「再看眼珠给你扣下来。」

他被我迁怒也不敢多说什么,捧着一碗灵粥去夹青菜。

而我这边酒肉齐全,灵食昂贵,我平日也不敢这么铺张,可这次明确失恋,当然要不醉不归。

一口酒一口肉,我喝的胃中火烧火燎,睡了两天两夜才清醒。

醒来我望着窗外竹影发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做,不能浪费时间。

我辞别佛子又回不死谷闭关,魔修种类繁多,我得一一找寻弱点,不死谷与金安寺联手,选了一批魔修做实验。

噬人魔催发食欲,妒心魔催发妒意,淫魔催发性欲,换皮魔催发爱美之心……人心有百种欲望,魔种便有百种姿态。

我将研究传信给了悟,互相探讨应对之法,他再同长老们研究法器,这些普及开来,卖与天下修士……

佛修表面清风霁月罢了,实则搞钱的心是同我一样的。

再几年魔修由暗转明,大概是清缴力度过大他们狗急跳墙,联合起来也给道修们不少压力。

道魔大战到底是开始了,因蓄力期被频频打击,导致后继乏力,没书上那般可怕,师尊的命……应是无碍了吧。

我作为后勤小组,日常便是救治受伤修士,一天天忙的头都不抬,直到给病患包扎时闻到熟悉的气味,是师妹,她昏迷不醒,胸口一道穿心而过的魔息。

我呼吸一窒,心里乱糟糟的,手上动作未停,撕开衣物露出所有伤痕。

了悟上前,挥出佛珠击溃伤口上的魔气,我便急急为她缝合上药。

好在她是修士,回春丹喂下她体内灵气会和药物一起修复自身,没一会她气色便好了很多。

伤势肉眼可见的愈合,我指尖一动,收回灵丝,她忽得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周身剑气凌冽,蓄势待发。

她呼喊的是「师尊」。

从她口中我得知战场忽得出现一位魔修,红衣白发,口生獠牙。

师尊为了救她同那人战在一起,她被击晕便人事不知了。

那是书中反派,我原以为提前清缴魔修会折损他的实力,结果那人还是那么强。

书中师尊便是死在他手上,他是噬人魔,师尊……尸骨无存。

道魔大战惨胜结束,而这个红衣魔修也不知所踪,后来师妹经历种种,达到渡劫期才终于报了仇。

我安抚好她,便朝战场而去,管不了了,前世我死在道魔大战之前,对于他的结局无能为力,这次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带回来。

送他的玉佩上有一线牵,我拿出从未见过光的另一只玉佩,寻着牵引竟真寻到了他。

师尊同那魔修打得地动山摇,看着不落下风,可师尊脸色极为不妙,他的剑气……为何掺杂着魔息?

「堂堂剑尊心境竟如此脆弱,旁的魔种不能近你分毫,为何淫魔魔种毫无阻力?你喜欢之前那个女徒弟?」

「胡说!」师尊神色厌恶一剑挥去,灼灼剑光被层层魔气腐蚀。

原来他是这样被击败的……淫魔魔种……

魔种初始没有区别,但会随着宿主各种欲望,蜕变成不同魔类。

前世我身上的是妒心魔,这个魔修是噬人魔,而淫魔便是依靠交合,交合次数越多,修为便越高,魔种也随之进阶,每次进阶都会分裂出新的魔种,新魔种会挑选心有淫欲的人做宿主,不过若是没得选,便也就随便挑一个。

可道心坚定心境澄澈,魔种是不能近身分毫的,师尊他心存淫欲……

那噬人魔忽得看向我:「那便是这个冒死前来的女修吧?生的倒是美貌,不知味道如何?」他伸出长舌舔过獠牙。

「云歌?你怎么来了?!」

我无暇顾及,那魔修挥出的魔气将我卷起,高高抛向他们,电光火石间,我挥出十来瓶臭气丹,高空中依次爆开。

这正是噬人魔的死穴,噬人魔是以食欲催发入魔,一开始是寻常吃食,后来是血食生肉,到了吃人这一步便已是元婴。

可无论修为如何高,食欲的前提是觉得味美,这些臭气丹下,还能维持食欲的……我没见过。

那魔修闻到臭气便呕得站不直腰,口中吐出一堆残肢断臂,通身气势也消散无形。

师尊借此机会朝他刺去,那魔修急急招架,可忍不住呕意,节节败退,最终被师尊斩了首级,击溃元神。

魔种四下逃窜,被一阵梵音净化,了悟竟跟了过来。

师尊见了他,神色透露十足的不喜,往常他也不待见,却没这么明显。

「云歌,过来。」

我正忙着四下砸除臭散,闻言颠颠过去,至于了悟的阻止,我当没听到。

我抄起除臭散砸在他脚下,朝他邀功一般笑着。

他也笑,朝我伸出手来。

直到被揽进他怀里我还是懵的,随即唇上一热,我后知后觉,我被他亲了。

「他魔种入体,再不取出便彻底入魔了!」了悟气急败坏,可砸出的佛珠全被剑阵挡开。

我还有些恋恋不舍,寻思着再亲一小会,可腰上的大手竟开始往衣襟里面钻……

我忙操控银针扎在他颈后,直到他的手切切实实摸到我胸上软肉,他才迷药发作晕倒下去。

了悟一言难尽的看着我,我擦擦嘴紧紧衣领。

「咳!还不快把魔种取出来。」

师尊睡了好久才醒,看到我便撕开空间跑掉了,他一直躲我,道魔大战结束他也没来见我一面。

他又要冷落我了,我已然习惯,他便是这么个于情爱上一窍不通,刚有几分起色便逃避的性子。

直到师妹前来寻我,我才知他状况很不好。

他生了心魔,已经双眼发红乌发转白。

医修唯独救不了心魔,我急急跟着师妹去昆仑山,站在他门前却心里没底,他若真的坠魔,我无能为力。

「师姐,你行的。」她拍拍我的肩,潇洒离去。

我推开房门,只见师尊盘坐在地上,锁链紧紧将他束缚住,周身十来个困阵,每个都是他的手笔。

「师尊……」

他睁开眼,果然一片猩红,眉间坠魔印徐徐闪现,衬着白发别样惑人。

我心疼得很,师尊他清醒时定是十分自责,才会给自己设下这般禁锢,他到底是因何生出心魔?

难道是天命难违?我救了他命,却救不了他的道心。

忍不住上前蹲下,手指轻触他的坠魔印,「师尊,你的心魔是什么?」

「云歌……」他抬头看我,眼神没有一惯的温和,反而欲念杂糅混沌非常。

「师尊!你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重活一世,如愿坚定自我,可还是救不了他。

师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入魔会被万人排斥,他护的那些人会将剑尖指向他,连我不死谷也不可能接纳魔修,他的结局不是自裁便是被昆仑山清理门户。

「别哭。」他抬起手想为我擦掉眼泪,却被锁链锢着,不能向前分毫。

我连忙擦掉泪水,「师尊我没哭。」

他似是恢复了清明,「你走吧,我怕伤了你。」

我摇头不语,心疼的碰了碰他的白发,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唯独他不能有好的结局?他的魔种明明取出了,为什么还会有心魔?

「为什么?」

在我接连发问下,他终于回复「为师心中有愧。」

我不懂,道魔大战他力挽狂澜,是人人称赞的英雄,他做事光明磊落,哪里有愧?

「我愧对云歌……」他眼神又浑噩起来,朝我耳边低喃喃「我忘不了你。」

热气吹拂,我忽得明悟,他被淫魔魔种入体,他那时的吻,他心中有欲,由欲生愧心魔丛生。

他的心魔是我。

「师尊那时被魔种趁虚而入,我不怪你。我爱师尊啊,你吻我,我很欢喜。」我轻拍他的背,柔声哄着。

贴近的身体热得熏人,他蹭着我的肩窝,难耐的喘息:「云歌,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耳侧酥麻,那一边都战栗起来,我紧紧心神继续哄:「我同你早断了师徒关系,你不是我师尊,我也不是你徒儿,我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低低笑起来,锁链的声响颤动「这样啊……」

心里微妙觉得不对劲,连背脊都紧绷起来,我正纳闷,锁链断裂声传来。

他拆掉手上的锁链,伸手抓住我「云歌爱我,我亦爱云歌。」

随即我被按倒在地,「怎么会?」

他眉间坠魔印淡去,可笑起来让人分外紧张,「我不是魔,锁魔链困我做什么?」

是是是你不是魔,那你能不能别用那里抵着我,我怕呀。

他似是看出我不愿,眼中红光闪烁:「云歌是骗我的吗?」

「不是,我没骗你。」

可他魔气层层上涨,「你不爱我,你招惹我后又招惹不别人,你更爱他是不是?!」

有心魔的人是不理智,哪里来的别人?生怕他又胡思乱想出别的什么,我吻上他,「别说了,我特别爱你,我们现在就洞房。」

他也丝毫不客气,摇摇晃晃中,眼中的猩红淡了浓,浓了淡,我费劲功夫终于让他最后一丝魔气也消散无形。

晨光熹微,我浑身酸痛,眼皮也带着涩意,睁眼便看到师尊含笑温柔注视着我。

我面上一红,转头装睡。

「云歌,我上门给你做婿吧。」

啊?上门?我听到了什么?

「你不愿?」他眼神低落,抬手招来衣物,「我知你只是为我消除心魔罢了,可事已至此,便要负责。」

他紧绷的唇角满是坚持,可是……一般不是我嫁给他吗?昆仑山长老们能接受他上门吗?我爹娘能接受剑尊做上门女婿吗?

奈何师尊一副我不答应便是负心人的架势,我答应了。

他便笑得温润如风。

昆仑山上下都是懵的,他们剑尊要被我娶回家了。

师妹把我肩膀拍得发疼:「师姐我知道你行,你这也太行了」

师兄一言难尽,他得知婚讯那一刻才迟钝的发觉我跟师尊有一腿。

了悟笑得有荣幸焉:「你的救命之恩,我总算是还了。」

我向他吐槽,「人人都说我手段了得,哄了剑尊做上门女婿,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非要跟我回谷。」

了悟笑的愈加高深:「缘,妙不可言。」

婚期渐近,我反而没什么真实感,便是当初那一次欢爱,我害羞之余并无欣喜。

师尊总从那一次后,便与我保持两臂的距离,他克制疏远,我明白,他想负责罢了,我救他一命,又挽回他的道心,他感激我。

可要我大大方方放开他,我也不愿意,他是我盼了那么多年盼到的人,便只是感激,我也绝不放手,于是只能自己拧巴着。

师妹对于婚事十分上心,她明明不爱钗环罗裙,却为我的嫁衣跑上跑下,索性眼光十分不错,她推荐的我都喜欢。

了悟却敏感得察觉到我有心事,他说我是庸人自扰,哪里是自扰,我一想到婚事便矫情的想落泪。

明明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天,为什么我毫无欣喜,只觉得心里像揣了一块冰,生冷坚硬得硌人。

午夜梦回,我的枕巾都是湿的,我忽然害怕起师尊疏远的态度,我是徒弟时,他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付云歌时,他也可以想走就走,但我若是他的妻子,我不能忍受他继续这样。

忽然便撑不住矫情起来,我反悔了,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我受不了他这副若即若离的态度。

大婚前三日,我留下一封信,跑路了。

了悟一边骂我一边为我遮掩气息,「贫僧真是疯了才跟你一起跑路。」他完了,在剑尊那永远洗不白了,他得时刻注意自己的项上人头。

灵舟驶得飞快,我站在船头看星河灿烂山川宁寂,郁气缓缓叹出,「你没必要陪我,你一个和尚跟我一起逃婚,佛祖见了都要大义灭亲。」

他一脸无奈恼火:「你俩的婚事是我撮合的,出事我不揽谁揽?」

嗯?他撮合什么了?佛教中人说话一向这么云里雾里吗?

他一边施法遮掩,一边骂骂咧咧,全无佛子风范。「狗男人,我要不是有慧眼,我都看不出你心里想的啥,天天装,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这下要你痛彻心扉记一辈子!」

……怎么我逃婚他比我还恼火?

将要渡海时我们被拦了下来,我看着师尊心里十分淡定,甚至理直气壮:「师尊我想明白了,一直是我强人所难,我没什么优点凭什么让你动心,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我决定算了。」

「算了?」他神色冷的吓人,大概被拒婚多少有点丢脸,我梗着脖子立正挨打,毕竟是我出尔反尔。

却没想到他又故技重施吻了下来,强吻有瘾啊?你身上没魔种,心魔也没了!

我气得从储物戒乱掏东西砸他,虽然之前还说立正挨打,但他非礼我!

「你凭什么亲我!你对我根本没有心!你混蛋!」

「我爱你。」

嘎?我望着披红挂绿的师尊,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说我爱你。」他又靠近,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深情跟真的似的。

我把他推回原位,「师尊何必说假话,我知你娶我只是想负责,旁人可以忍受无爱的婚姻,我无法忍受,你就当那晚是我医者仁心,不舍得你入魔罢了。」

他眼神却有几分受伤,趁着身上花花绿绿的灵草,略显滑稽。

思索片刻,他褪下指间储物戒:「这是我多年积蓄,不比你不死谷丰厚,但也算得不菲。」

而后拿出几份玉简:「这是我毕生所学,全添与你做彩礼。」

啊?昆仑山早就给过一份彩礼了,他这是想拿钱收买我!

「等等。」我承认我被钱砸得有点迷糊,但我是不会动摇的。

他攥紧我的手,目光深沉,神色带着可怜,「别离开我好不好……」

救命……这谁顶得住……

我晕乎乎的让他牵着手,一直牵进了他撕开的空间裂缝里。

吃瓜吃得正开心的了悟:!!!!

他被落下了,海边离不死谷还有十万八千里,婚礼还有两天举行,他发誓剑尊是故意的,他刚刚特意瞥过来一眼!

逃婚无疾而终,我竟被美色迷惑,真是让人扼腕叹息,他怎么学会这一招了?他还是我认识的师尊吗?

昆仑山师尊的房里,我来来回回的徘徊,师尊端坐在小几前饮茶。

「师尊你放我出去吧,师妹找我玩呢……」

他不冷不热的睇我一眼,继续饮茶。

「你总不能把我关到婚礼开始吧?!」

事实上他就是把我关到了婚礼开始,不死谷的婚礼格外盛大,我穿戴好婚服被他从空间裂缝中牵出。

爹娘喜气洋洋,各位宾客齐聚满堂,只有我满腹怨气,我上当受骗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跟他走过鲜花铺就的红毯,渐渐也没了脾气,可以了,我对自己说。

他肯说爱骗我,肯把全身家当交给我,便可以了,哪怕之后无爱,我也可以为此撑下去。

正在我心里建设完毕,一个钵盂从天而降,正正砸在我俩面前。

了悟一副快断气的样子从钵盂里钻出来,口里还喃喃「总算是赶上了。」

宾客哗然……

「这是抢亲?」

「好像是个和尚……佛子!佛子竟要抢亲!」

师尊的剑拔出来……

「等等等等」我凑到了悟身边咬牙切齿:「你搞什么?!」

了悟也咬牙切齿:「你俩把我丢在南海不管!我好不容易飞过来的,这钵盂我又不熟,撞山好几次终算没迟到……」

哦……我说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那你是来?」

「参加婚礼啊!我还能来干嘛?!」他一擦脑门的汗,踉踉跄跄找他位置去了。

参加婚礼你搞得像砸场子……这场面,我都觉得自己跟了悟有什么不清不楚了……

我心虚瞥向师尊,揪着袖口有些不安。

他虽沉着脸,却走过来继续牵起我的手,「该行礼了,娘子。」

一声娘子叫得我心噗通噗通的,便绕过钵盂继续婚礼。

好在之后没出什么岔子,我俩顺利结了道侣印,从此生死与共心魂相依。

怎么说呢,道侣印之后,我竟觉得师尊有几分爱我,他摸我手时心境温柔,饮下合卺酒像是夙愿达成,同我躺在一张床上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但他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定是因为了悟砸场子生气了,虽没有迁怒我,但也不肯碰我了。

我翻来覆去,还是愤愤不平,了悟那个人一直靠11路走遍天下,他不会驾驭飞行法器很正常,又不是故意砸下来的。

再说他这样还不是被丢在南海了吗,就他那破法器,两天从南海到不死谷已经很努力了。

我明明在心里替了悟鸣不平,自己却越来越委屈,又不是我让你娶我的,是你自己巴巴追到南海把我带回来的,现在又晾着我……

「云歌,你哭了?」

我扭着脖子嘴硬:「没哭!」

他叹息一声,从身后抱着我开始轻吻我的耳后,细细麻麻的痒意唤起那一天的记忆,我有些怂,毕竟事后很惨烈。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又止住了,整个人倒回床榻一动不动。

我轻踹了他一脚,「怎么了?」

他调整几次呼吸,还是有些急喘:「我怕你疼。」

嗯?女子初次都是疼的,虽然上一次确实疼得我想撅过去,但吃了颗无痛丹好多了,只是事后处理伤势,红肿不堪,看着有些吓人。

「那我再吃颗药吧……」说着就要拿药吃,被他抓住手腕,「上次你便毫无感觉,生生受着……我又不是禽兽,不做便是。」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道侣之间哪有不做的……「你轻点不行吗?」

他红着耳朵撇开视线「那时……便忍不住了……」

我有些稀奇的去拨他的耳朵,又被他不软不硬的瞪一眼,瞪得我心里痒痒的,哎呀,他不乱来,我倒很想乱来。

但撩拨半晌,他丢下我落荒而逃,察觉他心境窘迫,我头一次没因他离开生恼。

婚后第二天,我苦读双修之术,看得鼻血直流,终于找到解决办法,倒也不枉我这几滴鼻血。

他疑惑推门而入:「你做什么心境如此激昂?」

然后看到辣眼的封面,一时空气间飘荡着尴尬二字,但他比我更尴尬,我便不怎么尴尬了。

「试试?」

他喉口一咽,关门欺身而上。

……

我觉得我又上当受骗了,这是不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他还说自己不是禽兽,他明明就是!

我说了几遍不要了,他说什么:「继续叫,我喜欢听……」

听你个头!我要欺师灭祖!

——师尊视角番外——

穆君隐自小便是这般一板一眼的性子,习得君子剑,谦逊正直刻进骨子里。

新徒弟是医圣娇宠的女儿,刚入门竟带了四个侍女,他并不钟意,但碍于多年前医圣曾救他一命,对于恩公唯一开口的心愿,他只得答应。

女儿家是娇惯长大的,轻伤便能让她红了眼,娇娇弱弱的哭上很久,每次教她剑术便觉头疼。

好在她还算争气,知道自己不喜,先是遣回了侍女,而后练剑受伤再也没哭过。

她很努力,也很聪慧,剑招看了两次便记得清楚,私下练习很多遍,抽查时便舞得像模像样。

只是劲道不足,柔美有余,她水木火三灵根,生的十分均匀,再怎么练,也是这般绵软。

剑道上,她很难有成就,可面对她练剑后红润润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他说不出打击的话,只得夸她颇具其形。

还好她家底丰厚此生无忧,只是这散财童子的架势让他咂舌,不论是他还是大弟子都收过许多东西,小到甜点吃食,大到法衣法器。

若是不收便是豁然欲泣十分可怜的模样,让人招架不住。

她喜爱一切亮晶晶鲜艳夺目的事物,无论是漂亮的灵植,还是毛茸茸的灵兽她都喜爱非常,还算好哄。

春去秋来她也到了金丹期巅峰,可剑心一事……强求不来。

偶然下山他遇到一个好苗子,剑骨天成天资卓越,便该是习剑的好手,他将她带回山,收做关门弟子。

此时云歌灵气有异,甚至身上有股血腥气,他去探查,这孩子竟然说爱自己,以致于生出了心魔,他本想让她冷静之后再处理,她竟自毁修为,强行断了他们师徒情。

一时心中慌乱,竟没能第一时间拦下来,云歌口中衣上全是血,抱在怀里又轻又小,她这么怕疼,这么就敢这么做?!

他养了好些年的徒弟便这样送回了家,实在让人心生郁结。

此后他悉心教导小徒弟,寄雪于云歌不同,她剑术上十分有天赋,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常常他留下一堆玉简去闭关,出关时她已尽数习会。

就像亲手捧着一颗星辰冉冉升起,让人不由想起之前的朽木,那棵朽木娇弱任性,吃不了苦忍不了疼,却又乖巧懂事十分贴心,可她说爱……爱是什么?

这些年她过得可好?分别那日吐了那么多血,可有落下病根?他不通情爱,可每每想起她便心绪不定。

剑诀启动时他瞳孔微缩,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解决了危机,她身上有伤,发丝凌乱有些狼狈,好在目光有神修为竟已到了元婴。

这些年她过得很好,而后他便看到了躲她身后的和尚。

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成何体统,一个照面,他便看这油头粉面的和尚不顺眼。

更过分是疗伤时,明明可以御器,他偏手持佛珠,在云歌身上划来划去。

可云歌不以为然,亲手为他上药,这一幕刺眼极了,他甚至忍不住剑意勃发。

云歌四下探查的动作让他回神,他心中暗斥自己,云歌是医修,平时与医患接触再寻常不过。

可是心绪难平,他瞥向佛子的目光更为不喜。

此后这和尚时常话里藏话,不阴不阳的刺他,见了云歌又是另一番清风霁月的模样,这般两面三刀,实在不是好东西。

他怕云歌受骗,找了借口跟在她身边,一路上云歌沉静温柔,习医磨平她的浮躁,一举一动皆是风雅。

可他又怀念起昆仑山上不肯消停的女孩,蹦蹦跳跳笑得开怀,那般无忧无虑才是没吃过苦头的小姑娘。

是他让云歌吃尽了苦头……

云歌买草药的空挡,那烦人的和尚又来了,谈及云歌,他眼神炽热让人作呕,身为佛子竟这般无礼。

什么情谊,什么招婿,什么以身相许……下作!

他没忍住,小小惩罚他一二。

云歌回来便递给他一盘点心用以佐茶,是与以前一样的味道。

盛夏时,云歌常做些点心,以此为由赖在他身边,让她回去她便撒娇讨饶:「师尊的剑气凉丝丝的最是舒适,晚些我便回,拜托拜托……」

少女祈求的眼睛明晃晃全是他,那是淌着蜜一般的情谊……

他转头看着认真研药的云歌,不知不觉发起呆。

心中微动,他忽得明白自己为何一直厌烦那和尚,不是他身为和尚觊觎云歌,哪怕他不是和尚,不曾无礼,骄阳般的少年坦荡的恋慕云歌,他也容不下……

他容不下她身边有旁人……

察觉自己的心思,他便坐立难安,他们是师徒,便是云歌早与他决断,那……也不可生出这般脏污的心思。

她是徒儿,他是师尊,一生不变。

于是云歌点破他们伪装时,他无法再面对,转身逃离了。

他自幼的教条,身上背负的正直都不允许他行差踏错,他们只能是师徒。

此后,穆君隐并未闭关,他心境乱了,明知不妥,还是探查着云歌的动向。

她与了悟频繁通信,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穆君隐望着天际一闪而过的信鸟,口中泛出苦涩。

还未尝到爱的甜,便尝到了妒火的苦。

再次念起清心诀,心境平息之后,反而空寂。

云歌……付云歌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他的爱迟钝却热烈,一寸一寸灼烧着他。

迟来的爱伴随着难耐的欲,往日他也会做春梦,梦里那人没有脸,恍惚一夜亵裤湿透,他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可此时梦里是云歌的脸,娇俏明艳百种风情,予取予求……

无处宣泄的欲念在心绪疲惫时肆意,几次三番在欲喷发时惊醒,他忏悔自责,却愈发欲求不满。

直到道魔大战,他察觉凌寄雪剑诀启动,撕裂空间前去救她,谁知对上了一个极为狡诈的魔修。

魔修且战且退,在穆君隐踏上陷阱时引爆,数百只魔种蜂拥而出,他斩杀大多数,其余也进不了身,唯独淫魔的魔种……

他的欲念给了魔修可乘之机。

之后云歌应用丹药助他击溃魔修,危机解除,心弦放松时,魔种趁虚而入。

若非了悟出现他还能忍住,可他的妒火让理智全无,他说:「云歌,过来。」

云歌乖巧可人,微笑的唇瓣红润润的诱人深入,他喉口干涩,急需止渴。

竟就这么吻下去了,云歌没有躲闪,她也欢喜的吧……

她如此爱我,愿意的吧……

若非沾了迷药的那一针,他定然铸成大错,可昏睡梦中,他继续被打断的动作。

似魔似兽,如梦如幻。

清醒时对上云歌的脸,他回想的却是梦中事。

如此下作龌龊……他又逃离了。

此后爱欲交织,频频腐蚀他的道心,直至心境崩裂心魔丛生。

是妒火,是欲火,是爱而不得,是欲求不满。

云歌,为师爱你。

他将自己锁在困阵,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梦境。

他以为自己的结局是坠魔后被阵法诛灭,可云歌来了,她来救他。

那一晚十足荒唐,醒来他只想着负责,而后便自觉无法面对她,他去与长老抗衡,他去与医圣求亲,他亲手写下无数请帖。

穆君隐以为,自己可以停止想她,可是没有,心魂牵引皆是她。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可是云歌逃婚了。

她同那佛子一起不知所踪。

长老们如临大敌,他心绪如麻却强行按下,没事,我带她回来。

一路上他不停想着她若不回该怎么办,他会建一间密室,锁住她,永远困在里面。

云歌爱美,他从储物戒掏出细细一条银链,上面镶嵌着闪耀的宝石,捆在她脚踝上,一定很好看。

穆君隐摩挲着银链眼神越发痴迷,他幻想一阵,又念了段清心诀。

不妥啊不妥,世人会阻止,医圣也不会同意。

他忍住这份悸动,寻着玉佩的牵引,找到了他们。

她想渡海呢……

她说自己不爱她,说就这样算了,算了?

他强压着情绪向她表明心意,拿出所有身家企图让她回心转意,云歌,我待你真心实意,为何你不肯相信?

他甚至低声祈求,别离开我,否则我不知会做出什么……

好在她心软了,穆君隐将她带回住处,便用阵封了出口,再两天便是婚礼,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严防死守,终于等来了婚礼,踏上红毯那一刻他欣喜极了,终于……

恰在此时佛子从天而降,他来抢亲?!

君子剑震动不已,他被激出十足的杀意,谁也不能带走她。

剑出鞘,云歌却走向他,他们嘀嘀咕咕,他恍惚听着,在心跳声中辨别其含义。

来参加婚礼?不是抢亲……

云歌回头看他,怔怔的有些委屈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上前牵住她的手。

从此心魂相依互许此生。

——前世番外——

滚了一夜的床单,我累得昏睡过去,梦中似有指引,我寻到了那本金书,书页无风自动,簌簌翻到了空白页,上面金光流转,显露出番外二字。

这本书不就是前世的走向?此时又有番外怕是提醒我什么,便凑过去看了起来。

番外讲述的,是师尊……

穆君隐端坐在树下修行,随侍弟子匆匆赶来,禀告道:「云歌师姐的魂灯熄了……」

他猝然睁眼,下一瞬已向执法阁掠去,再见云歌她已成了一具尸体,明明触手尚温,却再也没了呼吸,就连神魂也遍寻不到。

引魂术试了一次又一次,没有用,不知她是不肯前来,还是神魂俱灭……

他强撑着,等医丹二圣前来,他们也引不来云歌的魂魄,云歌……彻底消散于世间。

处理完丧事,医丹二圣悲痛将云歌尸首带回不死谷安葬。

他唤来凌寄雪,要她把最后见云歌的一言一行全部复述。

云歌是因为修为被寄雪反超,而嫉妒生恨……

他恍惚听着,挥手让寄雪退下。

「师尊,师姐自裁我有责任,是我说了那些话,我若不激她……」

穆君隐却不耐烦:「我说,你退下。」

凌寄雪呆愣片刻,转身告退,待她走后,穆君隐竟气息不稳,喷出一口血来。

云歌的天资不在剑道,他知道,可他从未规劝过她,为什么……

寂静长夜里,他头一次正视自己的私心,他不愿她离开,他贪恋她的一颦一笑,便是她修不出剑心修为停滞,他也没说过一句。

「你大道并不在此,去看看别处……」

他没说过,他怕云歌走了就不回来。

穆君隐在房内枯坐,愧疚自责一日日啃食道心。

终有一天,他打开了房门,却是去不死谷将云歌尸体偷了出来,冰棺里放上一模一样的傀儡,他把云歌转移到自己密室里,日日相对。

细密的梳齿划过长发,云歌面容依旧,仿佛只是睡着了,他为她换上新的簪花,指尖拂过已僵硬的皮肤,「云歌……」

「新出的话本为师为你买来了,我念给你听。」

低沉纯净的男音絮絮低语,两人一坐一卧,一人手持书卷,一人闭眼似是假寐,阳光怜悯照在他们身上,为冰冷的尸体添了一点光。

后来魔种之乱四起,他得知宿主死亡魔种会吞噬神魂,忽得明悟,云歌生性善良,她若是作恶必定事出有因,他去探查当初的蛛丝马迹,得知了真相。

云歌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魔种寄生,性情渐变他却无知无觉,云歌……为师眼瞎心盲……都是为师的错。

时光转瞬,到了道魔大战那一天,穆君隐踏进陷阱被魔种包围,他心魔本就压制不住,三毒在身竟当场坠魔。

修士入魔第一件事,是杀,那是噬人魔见势不妙逃了,他将身边魔修斩杀一空,才渐渐恢复神智。

穆君隐一身血衣,望向了昆仑山的方向,他们知道自己坠魔,会不眠不休的追杀,他没那么多时间。

于是他将魂灯的联系转嫁到自己的分身上,如镜双生般,两个穆君隐相对而立,他提起剑刺进分身体内。

分身好似无知无觉,垂目看着胸口的剑,喃喃低语:「将她带回来。」

魂灯熄灭,他与昆仑山彻底断绝。

那噬人魔见这边没了动静,悄悄潜过来,一路吞噬着同类尸骸,直到他见了穆君隐的尸体。

他大笑不止,将尸体一口一口吞噬干净。

穆君隐藏在暗处,就这么看着自己被吃掉,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只眉间坠魔印红得似要滴血。

此后数百年,他以魔修身份修行,四处奔走直至飞升,待杠过雷劫,天际破出一道金光通道,仙音淼淼百兽齐鸣,一身灵力转为仙力流转全身,他隐隐看到世界本源。

却毫不留恋的,将全部仙力转到一本书状法器,待它金光渐成,云上天雷阵阵,对此物不容。

他用身体为法器挡住雷劫,却因仙力耗尽渐渐势颓,泯灭前一刻,下达的指令是:「去救她……」

金书逆转时空,在云歌将被魔种吞噬之际赶到,她的命运从此扭转。

我从梦中惊醒,皎洁月光中师尊睡得正香,我钻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师尊……」

他茫然醒来拍了拍我,「怎么了?」

我却不知能不能说,他前世为我坠魔,受了那么多苦,手上也染了血,这一世清风霁月,是否还要为前世所累?

我咬唇思量,却撒娇道:「我梦到你又离开了……」

话语间手臂勾上他的脖颈,他为此愉悦,「你的身体还没休息好。」

「可是我想你。」

这一次我极尽配合,明明累得脱力,却还想勾着他。

「好了,为师足够了」他轻声哄着,揽我睡下,待他睡熟,我用梦引术将前世的事点在他额间。

他若是不想记起,那这些只是梦,他若是想记起,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我轻轻吻上他的额间,师尊待我情深义重,云歌定然不负。

日光正好,我摆上糕点,煮水沏茶,待香味伴着水雾徐徐升腾,师尊醒来了。

他走到我身后,抬手碰触我,「云歌……」

我回头向他温柔一笑:「夫君,你醒了。」

此时清风吹过蔷薇,花朵颤动簌簌落下花瓣,清风伴着花香,一路飘向远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