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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女主表面茶里茶气,背地里是个沙雕还有点腹黑的小说?

2021-07-06心灵

【读心术男主揭穿了我的绿茶表皮】

探案买股文,双男主。

1.

江霖茶是个穿越狗。

同时也是只戏精,致力于扮演绿茶。

她穿的这本书,是本探案买股文。

没错,就是所谓的双男主。

原书的简介是这样的:「民国时期有一支神秘的探案团队。

「它‘战’无不胜,

「它滴水不漏,

「它由三男二女,五个年轻人构成。

「清冷孤傲,腹黑毒舌,单纯活泼,机敏狡黠,茶里茶气,

「不同类型的年轻人会在一个又一个的案子中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好巧不巧,江霖茶穿的就是那个茶里茶气。

刚好是用来衬托女主真善美的存在。

是不是很震惊?

害,其实她觉得挺有意思。

毕竟江霖茶穿越之前有个梦想。

拿下奥斯卡影后。

可惜这一宏伟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

她就穿书了。

双男主是清冷孤傲和腹黑毒舌。

他们分别叫裴寒清和季辞。

女主程霜,则是那个机敏狡黠。

而那个单纯活泼嘛,是个助攻,叫凌诺。

你问我这个买股文的结局到底是谁赢得了女主?

这谁知道呢。

文还没完结,江霖茶就穿过来了。

她也很难啊。

想当初看文时,评论区一片声的:

「啊啊啊啊啊倾家荡产裴寒清!!!」

「我押季神一定赢!!!」

「抱走我家辞宝贝。」

……

买股文嘛。

小场面。

常规操作。

江霖茶这人不走寻常路,你懂的。

这年头流行女配逆袭。

她偏不想逆袭。

逆袭能不能成功又是另一回事,首先,她压根儿没这想法。

她只想做个茶里茶气的绿茶。

用以考验她的演技。

为什么?

因为有成就感啊。

演戏使她快乐。

她要逆袭有啥用?

得到两位男主的心吗?

好吧,她承认,这两位男主确实很让人心动。

但她不喜欢男人。

开个玩笑,她也不喜欢女人。

江霖茶是个单身主义者。

所以得到男主的心她来说没啥意思。

而她也懒得在男人身上下功夫。

专心搞演艺事业不香吗?

而且探案事业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

逆袭,duck不必。

2.

说来江霖茶穿书的时间点也比较巧妙。

是巧妙死亡的那个巧妙。

这时还处于小说前期。

当时主角团们正在一个密道里搜集线索。

这次的案子是一个密室杀人案。

你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启用指纹测定仪?

高手作案当然是不会留指纹的。

而且探案小说,别过多考虑科技上的逻辑。

看主角们与凶手智力角逐,buff全开,爽就vans。

开个玩笑。

实际上这篇文金手指开得不大。

主角团是真的凭借超人的智力,惊人的冷静与缜密的逻辑才顺利破解了一个又一个的疑案。

江霖茶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瞬间有点懵。

只听耳边有个女声响起。

「寒清,带手电筒了吗?给我照一下,这里好像有蹊跷。」

寒清?

哦。

明白了。

这声音是女主程霜无疑。

一束亮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其他四人的面庞。

全是以一打十的高颜值。

当然,除了助攻凌诺,有点胖胖的,还挺可爱。

主角团每个人都个性分明。

从面上的神色不难分辨出眼前的几人对应是谁。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定睛一看。

是蟑螂。

「啊——!」程霜惊恐得尖叫了一声。

女生都怕蟑螂,很正常。

但江霖茶是个异类。

她是沙雕。

也是戏精。

季辞闻声,看到蟑螂,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裴寒清也蹙了蹙眉。

原先都是大家族的小姐和公子,没怎么见过小强也很正常。

江霖茶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此时原身的反应应该是……

扑到裴寒清怀里,茶里茶气地说:「寒清哥哥我好怕啊!!!」

这可真考验她的演技。

她瞬间挂上惊惧的表情,尖叫着扑进裴寒清怀里。

「寒清哥哥,茶茶好害怕……」

一滴眼泪欲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在微弱的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裴寒清被江霖茶猛地抱住,内心感到反感。

良好的教养却阻止了他推开江霖茶。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江霖茶勾起了一弯笑。

[老娘演技天下第一!

是不是很绿茶?

是不是很反感?

茶就对了,反感就对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正当江霖茶悄悄翘了翘尾巴时。

裴寒清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抱着他瑟瑟发抖的作精小姑娘。

确实是江霖茶的声音。

但她没开口。

心声?

荒谬至极。

只听季辞轻嗤了声,漫不经心道:「寒清,你别太惯着江霖茶,作也不分分场合。」

江霖茶的眼泪顿时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地说:「辞哥哥你别这么说茶茶……茶茶也不想这样的,茶茶只是太害怕了……」

[够绿茶吧!

一口一个茶茶,我自己都被茶到了。

叫你care我,我就茶到恶心死你。]

裴寒清脸色晦暗不明。

江霖茶……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季辞闻言讽刺地笑了,似乎还想毒舌两句。

程霜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这蟑螂确实吓人,小茶害怕也是很正常的,寒清就带着照顾她一点。案子还没有头绪,先找线索。」

季辞看在程霜的面子上也没多说什么。

[诶?裴寒清怎么还不推开我?

我抱得手都酸了。]

嘴上喊是寒清哥哥,心里就是裴寒清。

下意识的,裴寒清就把江霖茶抱得紧了紧。

然后裴寒清自己也愣住了。

低头对上了江霖茶略带惊诧的眸子。

眸中还有未消散的水光。

「寒清哥哥,你……」

「不是害怕吗,那就抱紧点。」裴寒清抬起头,语气淡然。

[???不是。

说好的清冷孤傲呢??

裴神怎么还占人便宜了??

这人设好像不太对劲。]

占便宜?裴寒清心里轻哂。

却并没因此松了抱着江霖茶的力度。

3.

[右边那面墙上有块轻微突起的砖能推进去,然后一整面墙就会塌掉,里面是个密室。]

裴寒清心中的疑惑更甚。

却还是走向了右边那面墙。

他伸手触摸着墙面,入手都是衔接很平整的砖。

蓦地,他神色一凝。

指腹的触感确是感觉到突出了些。

裴寒清低头看了看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手下微微用力。

那块砖。

真的被推了进去。

然后整面墙轰然倒塌。

一面墙坍塌下来的威力可想而知。

其他几人皆毫无防备,都是被吓了一跳。

幸好凶手做的是泡沫工程。

不然主角团大概也要负公伤了。

空气里弥漫的全是灰尘。

一时间也看不清墙后的情况。

季辞被灰尘呛得边咳嗽边说,「寒清你可以啊,刚我们几个都查了半天了也没发现那面墙有机关。」

裴寒清没有应声。

他在想刚刚的怪力乱神之事。

听见心声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科学所可以解释的范围。

而且之前每个案子都在拖后腿的江霖茶洞察力应该没这么强才对……

难不成之前也全都是假象?

没道理。

她这么做没好处。

除非……她就喜欢这样。

裴寒清一向寡言,季辞没有得到回应也见怪不怪。

灰尘渐渐散了。

墙后的景象令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反胃。

是一间到处是血的密室。

受害者的尸体被解剖得七零八落。

内脏被抛得满地都是,并已有腐烂的迹象。

可以推测距离凶手行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遍观主角团,还算冷静的也就只有裴寒清和季辞了。

江霖茶非常配合地尖叫了一声,几乎要破音的那种。

然后更用力地往裴寒清怀里钻了钻。

连身体轻微抖动的幅度都那么恰到好处。

充分展现了一个绿茶应有的风范。

深藏功与名。

季辞反感地蹙起了眉,不知是因为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还是由于江霖茶的作精行为。

却因形势过于严峻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讽刺江霖茶。

[多大仇多大怨啊……怎么下得去手分尸分成这样……不就是小情侣吵个架闹分手吗,真不至于这样吧……]

裴寒清再次神色莫名地看了看那个埋在自己胸前轻轻颤抖的脑袋。

不仅惊诧于她心里的冷静程度,更在于她内心所想的内容。

情侣吵架闹分手以至于杀人分尸藏密室?

报案人不就是失踪人的男朋友吗?

她怎么知道是那个人作的案?

压下心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疑惑。

裴寒清定了定心神,道:「大家先把死者能找到的身体部件拼接一下,我来进行尸检,看看死者的死因,还有生前是否遭受殴打。」

裴寒清毕业于剑桥大学,医学政法双学士。

之前案子的尸检全是由他进行的。

「一定要拼起来吗?工作量太大了。而且好多部位已经腐烂了,能不能找全都说不准啊。」程霜有些犹豫地开口。

眼前的情况太惨烈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拼尸这种事她下不去手。

「尸检是肯定要进行的,不然不知道死因。」凌诺说。

季辞安抚程霜道:「小霜你害怕的话站旁边看看就行了,不用你动手,我跟阿诺与寒清来吧。」

江霖茶突然松了抱住裴寒清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需要茶茶帮忙吗?」

声音抖得不像话。

季辞轻嗤了一声,道:「别了,帮忙也是帮倒忙,你和小霜在一边看看吧。」

裴寒清不赞同地看了季辞一眼。

季辞有些懵。

他哪句话说错了吗?

江霖茶垂了垂眸,「知道了辞哥哥。」

声音带了些委屈。

茶味儿都要漫出来了。

[行呗,看不起我算了,我看看你们三个人要拼到什么时候。]

4.

裴寒清眸光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

密室里七零八落的尸体简直碎的不成样子。

要将零部件全部拼接起来确实是一件极大的工程。

空气中弥漫的全是腐烂的恶臭。

季辞手上拿着一节断手,原本洁白的手套全被血染红了。

他嫌恶地蹙了蹙眉,「寒清,这尸体的皮肤都腐烂发臭了,哪还看得出来有什么。」

[?就他还常青藤毕业的生物博士生?

那节手腕上的瘀伤,明显就是生前遭受毒打留下的。

这还看不出来有什么?]

江霖茶内心轻嗤。

季辞脸色却蓦地一变。

下意识便开口质问道:「江霖茶你刚说什么?」

江霖茶一愣,随即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道:「辞哥哥我没说话呀……」

[幻听了吧,莫名其妙。]

季辞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脸色铁青。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断手,却惊讶地发现手腕上确实有瘀伤。

面色又不免凝重了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了望江霖茶。

江霖茶察觉到他的视线,回以一个茶味十足的浅笑。

[看我干嘛,还没被恶心够?]

裴寒清头一次破了功,唇角微微弯了弯。

却没被任何人发现。

季辞按捺下心底巨大的震惊,继续将尸体检查归位。

过了好几个时辰。

尸体的零部件终于基本归位。

裴寒清开始尸检。

他在剑桥大学时便是主修的医学。

验尸精准度甚至远超专业验尸官。

几乎例无虚发。

速度还相当快。

这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

清冷又禁欲。

也难怪当时评论区里站裴寒清的读者都一连声的「裴寒清yyds!!!」

不过季辞党也不甘示弱就是了。

而此时裴寒清却面对尸体的一节脖颈陷入了沉思。

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后,脖颈的皮肤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

他却看不出来这种印记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伤……

能造成这种瘀痕的作案工具是什么?

「阿辞,来一下。」

他一面研究着那节脖颈,一面喊道。

站在一旁的季辞避开地上散乱的尸体走到裴寒清那边。

「怎么了?寒清。」

裴寒清指了指那节脖颈上红色的瘀痕问道:「这种伤是怎么来的?」

季辞仔细看了看裴寒清指的那些红色印记。

蹙了蹙眉,有些犹疑道:「是掐出来的?」

「不像。」裴寒清摇了摇头。

凌诺带着程霜和江霖茶也走了过去。

凌诺和程霜皆是表示从未见过这种伤。

江霖茶本着好奇心也凑近看了一眼。

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吻痕啊。]

难怪他们不知道。

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

之前有个大学舍友天天顶着一脖子吻痕回来。

不然她也不会知道吻痕长这样。

裴寒清和季辞的脸一瞬间都僵了。

吻痕……?

[看来她死前还被她那个变态男友强要了啊……

那男的简直不是人。

太惨了……

果然还是单身最好了。]

男友?

她怎么知道一定就是受害人的男友干的?

江霖茶什么时候这么冷静了?

季辞心中惊疑不定。

程霜思忖了片刻,道:「实在不行马上出去交给专业验尸官再看看吧。」

凌诺叹了口气说:「只能如此了。」

「不用。」

只听裴寒清淡淡开口道。

「死者颈部手指勒痕和气管受压迫内陷程度,说明死者是因为被人掐住脖颈而窒息身亡。

「腿部和手臂有大面积瘀伤,说明死者生前曾遭受殴打。

「指甲缝里藏有一小根头发,应该是死者被强迫而进行反抗时从凶手头发上不经意间拽下来的。出去后将这根头发交归警方,进行一下化验,凶手自然落网。」

5.

当警察将死者的男朋友,也就是杀人凶手用手铐铐上,带回警局时。

程霜默默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那位女子真的好可怜。」

第一案就这样非常顺利的结束了。

还因为江霖茶的到来在时间线上提前了好多。

所以距离下一个案情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没有案情的约束,主角团成员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各自回到自己的家族,过原本公子小姐的闲散日子。

主角团有个习俗。

每顺利完成一案后有一次集体的聚餐。

这次的时间定在结案的三天后。

江霖茶特意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裙。

以此突显她高(zuo)贵(zuo)的绿茶气质。

还不忘抹一层淡淡的浅绿色眼影。

她出门之前照了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楚楚动人的绿茶精,满意地笑了。

Oh!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小绿茶?

真是太棒了。

不愧都是民国的才子佳人。

连聚餐的地点都这么高大上。

江霖茶走进绛雪轩,入目皆是一派古色古香。

应了这上海滩第一招牌的头衔。

刚踏进门槛便有侍应生迎了上来。

「请问您去哪一阁间?」

江霖茶对侍应生道:「听雪阁。」

这些天来,民国时期大家小姐的行为举止和语言风貌她已经完全能熟练融会贯通。

厉害?

不。

这是作为一名奥斯卡影后的基本素养。

【论奥斯卡影后的自我修养】。

侍应生将江霖茶带到了听雪阁门口。

为了更完美地展现她的绿茶本质。

她特地来迟了些。

「万众瞩目」的感觉可是小绿茶最喜欢的呢。

江霖茶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了一个茶到无懈可击的微笑。

轻轻打开了听雪阁的门走了进去。

移步生莲,啊不。

移步生绿茶。

果不其然,主角团的其余四人都已经到了。

只差她了。

「寒清哥哥。」

原主是喜欢裴寒清的。

她这一声「寒清哥哥」可谓将原主的少女怀春的情态模仿了十成十。

绿茶气息还有过而无不及。

[怎么样!

够到位吧!

演技我称第二的话一定没人敢称第一!]

季辞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

程霜和凌诺一脸无奈。

裴寒清却只是端起茶浅尝了一口,淡淡地应了。

[???

不对啊。

怎么是这反应呢?

难道不该皱皱眉嘛?

我还不够绿茶吗??]

季辞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

凌诺主动活跃气氛道:「小茶来啦,那吩咐侍应生上菜吧。」

裴寒清点了点头。

凌诺便唤了侍应生来吩咐上菜。

经过凌诺这么一打岔,尴尬的气氛散了个七七八八。

程霜开始夸赞裴寒清在此次案情中观察细致入微。

「这次案子破得这么快都是寒清的功劳。」

季辞由衷道。

凌诺也应和着。

江霖茶更是卖力地吹了好长一气茶里茶气的彩虹屁。

季辞有些怀疑人生。

这个人嘴上说着茶到令人作呕的赞美。

内心却是风平浪静的在考虑自己的言论够不够茶?

「江霖茶。」季辞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茶言茶语。

「嗯?怎么了辞哥哥。」

江霖茶眨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季辞。

[干嘛打断我,没看到我话还没说完吗?]

季辞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快迸裂了。

「你是不是精分啊?」

季辞闭了闭眼,揉着自己的眉心道。

裴寒清闻言,看了季辞一眼,眸光中带了些许探究。

江霖茶愣了一瞬,随即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颓然欲泣道:「辞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茶茶,茶茶怎么可能精神有问题……」

说着有些呜咽了起来。

[呸,你才精分呢,你全家都精分。

我是百变小魔女好吗?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季辞:……

凌诺连忙道:「好了好了,今天大家出来聚一聚是为了开心的。阿辞你少说两句,别闹什么不愉快。小茶别难过了啊,阿辞说话一向就这德行,别理他。」

季辞:???

6.

聚餐结束后,程霜提出到街上去转转。

自是无人反对。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整个上海滩街道一片繁荣。

原剧情中这一段恰是程霜和季辞感情升温的绝妙时机。

因为江霖茶缠住了裴寒清。

凌诺也非常自觉地自娱自乐去了。

助攻意识十分强烈。

深得读者欢心。

江霖茶作为一个非常敬业的戏精。

她决定今晚在裴寒清那好好刷一波厌恶值。

来证明她的演技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走出绛雪轩,本是四人同行。

江霖茶按照原书中剧情,状似无意地搂住了裴寒清的胳膊。

裴寒清一怔。

却并未因她突然的亲密举动而感到不适。

「寒清哥哥,那边那个首饰铺子好漂亮,茶茶想过去看看。」

江霖茶指着前方一个小摊点,还轻轻摇了摇裴寒清的胳膊。

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裴神欣赏大气淡然而又聪敏灵动的姑娘,

像菟丝花一样只会依附于人的类型一向是他最不喜的。

看!

够像菟丝花了吧!

我就不信这样还能让裴神不讨厌我!]

裴寒清低头。

江霖茶精心雕饰过的脸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入万家灯火。

似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去那家首饰铺子。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浅绿色的眼影在灯光下莹莹闪光。

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在月色中悄悄翘起了蓬松的尾巴。

自以为无人发现。

实则所有的小动作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有点可爱。

裴寒清移开了视线,轻声道:「走吧。」

而江霖茶此时正陷于「裴神为什么没有拂开我的手」的自我怀疑之中。

因此错过了发现他语气中暗藏着的零星笑意。

江霖茶跟着裴寒清走到那家首饰铺子面前的时候还有些懵。

「喜欢什么?」裴寒清淡淡开口。

江霖茶闻言蓦地回过神,下意识便松开了搂住裴寒清胳膊的手。

一瞬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崩绿茶人设了些。

必须挽回人设。

她当机立断取了首饰铺子上一支翡翠色的蝴蝶发簪,将其拿于手中。

状似很喜欢的样子,仔细端详着。

随后将发簪轻轻插于发间。

「寒清哥哥你看这个适合茶茶吗?」

江霖茶望着裴寒清浅浅地笑。

像极了少女怀春时娇羞的情态。

但也只是像而已。

裴寒清看着那支发簪插于江霖茶的发间。

似振翅欲飞的翡翠色蝴蝶。

眼前的小姑娘眸中洒满了星光。

笑意仿佛三月桃花袭人面。

而她略微有些慌乱的心声,却在昭示着这一切不过只是她的表演。

若非偶然习得了读心这一荒诞之事。

他怕是会一直被她这样骗过去。

裴寒清压下心底猛然窜上来的一丝烦躁。

「很适合。」

他还是那样的语气。

声音却带了一丝哑。

江霖茶又一次怔住了。

她知道破功是优秀演员的大忌。

但原书中那个清冷孤傲一如皎洁月光的裴神对她说出「很适合」三个字。

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是对她演技的究极否定。

[不是吧……

裴神人设这都崩成什么样了??!

我不信。

我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不够绿茶??

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7.

「寒清。」

忽闻得一声唤。

江霖茶回头一看。

原来是程霜。

程霜有些焦急地走向这边,季辞跟在她身边。

她走到裴寒清面前站定。

「刚刚我和阿辞碰见你家的家仆了,你父亲找你回去,说是寒澈回来了。寒清你先回去看看吧,我们带着小茶逛逛。」

裴寒清闻言神色微微一动。

随后颔首,淡淡道了句「那我先走了。」

便往裴家的方向去了。

寒澈?

江霖茶在对原书的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

裴寒澈。

裴寒清的亲弟弟。

在原书中算个男二。

幼时与程霜算是青梅竹马。

他与裴寒清虽是亲兄弟,却如日月争辉。

若说裴寒清是极地的高岭之花,那裴寒澈便是冥界的曼珠沙华。

裴寒澈他纨绔,他不羁,他乖张。

是与裴寒清截然相反的人格。

由于从小就不断被人与裴寒清对比,一直活在裴寒清的阴影下。

导致裴寒澈非常不待见他这位优秀的哥哥。

而裴寒清从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每日都被繁重的课业任务包围。

并早早就被送去英国修习。

自是没有时间与自己的弟弟亲近。

浅薄的感情基础、刻意竖起的心防。

让裴寒清对于这个弟弟一直十分无奈。

裴寒清从剑桥学成归来那一天,家里人再次将他与裴寒澈进行比较。

裴寒澈在一气之下毅然出国。

而今天,恰好是他回国的那一天。

程霜望着裴寒清离去的背影,轻蹙秀眉。

「也不知道寒澈又要怎么闹了……」

声音带了些忧心忡忡。

江霖茶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寒清哥哥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程霜闻言默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继续逛逛吧。」

裴寒清回到家中。

一进屋便看到一位红衣男子斜靠在沙发上。

红衣美男抬头,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挑,目光扫向裴寒清。

「哦,哥哥回来了?」

语气散漫又含了些讽意,带着慵懒的哑。

「寒澈。」

如碎冰碰壁的清冽之声。

冰火相逢,桴止响腾,余韵徐歇。

三人沿着街道走着,总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江霖茶路过一个面具摊时脚步一顿。

望着挂在顶端的一个小狐狸面具微微出神。

她在现世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

季辞敏锐地察觉到了江霖茶有些许异样的反应,于是也停下了脚步。

他顺着江霖茶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季辞走到摊前,抬手将那个狐狸面具拿了下来。

将它扣在了江霖茶脸上。

江霖茶一瞬间竟有些懵。

只听季辞道:「妆化得太丑了,拿面具遮一下。」

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江霖茶:?

季辞歪头端详了她片刻。

小姑娘仿若人间精灵般的脸此时尽数被面具遮挡,小巧的耳朵藏于发间,在灯光下透出莹润而白皙的光。

好看。

这个想法蹦出来,季辞心中一惊。

他居然会觉得江霖茶好看?

怎么可能?

「把脸遮起来果然顺眼多了。」

季辞稳了稳心神,迅速别开眼,嘴上毫不留情道。

程霜闻言无奈,笑骂道:「阿辞!怎么说话呢!」

[……我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8.

突然前方围在巷口的人群嘈杂了起来,并伴随着惊恐的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

季辞与程霜面色一凛,急急走入人群,看到眼前的景象皆是一怔。

一位青年男子满身伤倒在血泊中,已然没了气息。

江霖茶跟在二人身后,看见这一幕时内心有些惊讶。

第二案的时间提前了。

程霜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对季辞道:「阿辞,我去找家附近的旅馆拨电话给警方说明情况,顺便联系一下寒清。你在这稳住现场,不要让闲杂人等接触尸体,破坏证据。」

季辞蹙了蹙眉,道:「好。」

声音带着凝重。

在大街上出现命案,势必引起民众恐慌。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破案,才能有效稳住民心。

程霜继而转身面对江霖茶,表情也同样忧心忡忡。

「小茶,你先回家。现场有阿辞在就好了,回家太晚伯父伯母该责备了。」

果然江霖茶的拖油瓶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

江霖茶装作被面前血腥景象吓到的样子,面色苍白地似是勉强扯起一丝浅淡的笑。

「霜姐姐,茶茶不走,应该以大局为重。」声音带了些颤。

程霜闻言默了默,只是说:「那我先走了。」

说罢便走出人群,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江霖茶和季辞在原地保护现场。

裴老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打破了兄弟俩之间萦绕着的微妙气氛。

「寒清回来了?」

裴老爷子一向严肃的脸此时染上了些许和蔼的笑。

他对他这个长孙一向是极为满意的。

裴寒清颔首。

「爷爷。「裴寒澈突然开口。

「是您喊哥哥回来的吧?何必这么着急呢,打扰哥哥和朋友们的聚会。」

似笑非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裴老爷子闻言,面上和蔼的笑容猛地一收,训道:「好心好意让你哥早点回来看你,你还不乐意了?」

裴寒澈只是轻嗤一声,勾起唇角,慵懒地嘲道:「我哪敢呢爷爷,毕竟您偏心哥哥也早就不是一时半会了。」

说着便向楼上房间走去。

「你……!」裴老爷子指着裴寒澈背影的手颤了颤,最终叹了口气。

转而对裴寒清无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还是这副德行,寒清你多担待点。」

裴寒清望着裴寒澈背影的眸光闪了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他人情向来淡薄。

对于这个弟弟,他从不知究竟该如何做。

裴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

「寒清啊,听说江家那小丫头挺喜欢你的,你觉得那小丫头如何?江家与我们家倒算是门当户对,若是与江家结亲,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那正在上楼的红衣身影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顿。

江家小丫头?

裴寒清还未开口,家中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刚拿起电话听筒,程霜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寒清,街上出现一具男尸,已经引发民众恐慌了。我刚刚打电话通知警局,你快过来看看吧。」

裴寒清闻言,问清楚方位之后立即道:「好,马上到。」

挂了电话,裴寒清向裴老爷子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得到裴老爷子许可后便急急地又出了门。

裴老爷子望着裴寒清离去的背影,露出了颇为赞赏的笑。

裴寒清赶到时警方还没有到,裴寒清即刻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此时围观的群众已经少了许多,更是方便了主角团对于死者死因的分析。

尸体上的血迹还没有凝固,显然是才被害不久。

裴寒清将死者上身的衣物褪去,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刀伤,与手脚上的钉伤。

清冷如谪仙般的人此时跪在满地的鲜血上,白衣染血。

格格不入又仿佛巧妙融合。

他蹙了蹙眉。

季辞道:「寒清,知道死因了吗?」

「暂时未知,腹部的多道刀伤并不致命。」裴寒清声音有些凝重。

[他是被毒死的啊。]

裴寒清和季辞齐齐看向江霖茶,又都瞬间移开了视线。

江霖茶愣了愣。

[什么情况……

为什么都突然看我……?

他们不会是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吧??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9.

裴寒清和季辞都不再表现出任何反应。

江霖茶稍稍放下了心。

季辞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

寒清也能听见?

难怪寒清近日对江霖茶的态度有些奇怪……

正当他兀自思忖间,警方赶到了现场。

为首的警官上前,走至裴寒清身侧。

「裴公子,查出死因了吗?」

「暂时还未知,」裴寒清淡淡道,「上身刀伤和手脚的钉伤都不致死,更像是泄愤所为。」

说着,他站起身。

「顾探长,准备提取胃内容物吧。」

顾如卿点头,转身吩咐其他警官将尸体妥善带回警局。

安排完事宜后,顾如卿斟酌了片刻,对季辞道:「阿辞,这次的案子发生在闹市区,围观者甚众,看来又得麻烦你们帮忙了。」

声音带了些歉疚与无奈。

顾如卿和季辞从小一起长大,又一同在常青藤就读,语气自是熟稔得多。

「报告探长!死者身份查出来了,是邵家大公子,邵祎。」一名副官匆匆前来。

「邵祎?」顾如卿闻言蹙眉。

邵祎是上海滩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邵家又处于上流社会,所能接触到的人脉多又广,一下子提升了破案难度。

「去查一下邵祎近日接触过哪些人。」顾如卿对手下副官道。

「是。」

季辞开口道:「如卿,我们先去警局吧,让寒清做一下详细尸检,方才人多眼杂,尸检多有不便。」

「好,大家随我来。」

「胃内容物检验结果出来了,其中含有砒霜。」

顾如卿去了一趟化验室,回到停放尸体的房间面色凝重地对众人道。

裴寒清闻言只眉心微微一动。

果真是毒死的。

裴寒清仔细检查着死者的全身。

凌诺在旁看着,突然疑惑地开口道:「寒清,如果只是单单为了泄愤,凶手为何不直接用刀刺穿死者的手脚,还多此一举换用钉子?」

季辞也蹙了蹙眉,「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裴寒清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片刻后缓声开口。

「凶手应该是个天主教信徒。」

「为什么?」程霜面露疑色。

「天主教信徒会通过这样用钉子钉过手脚的方式惩罚他们认为的有罪之人,天主教教义中把人类的罪行分为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季辞诧异道:「寒清你这都知道?」

裴寒清神色沉静,「在剑桥修习时略有耳闻。」

江霖茶适时插话道:「寒清哥哥知识面好广啊!」

[怪不得清冷得都不像个凡人,原来是这种超脱的宗教之事听多了。]

季辞将手移至唇边,遮住了没忍住一不小心露出来的一点笑意。

裴寒清抿了抿唇,垂下眼睑,掩住了眸中神色。

清冷得不像凡人?

他吗。

顾如卿听完裴寒清的话,一直紧锁的眉头松了松。

他舒了口气,「天主教信徒?那好办多了。」

即刻走出房间喊来手下副官,询问邵祎最近有没有跟天主教信徒有所接触的情况。

片刻后顾如卿面色沉重地走了回来,眉头再一次锁紧了。

「目前查到的与邵祎接触过的人里没有天主教信徒。」

「没有?」季辞有些讶然。

「那邵祎近日与哪些人来往密切?」程霜蹙眉问道。

顾如卿道:「来往密切的倒是有一个,是倚春楼的若瑶姑娘。邵祎是倚春楼的常客,去找的女子也不固定。这位若瑶姑娘本是卖艺不卖身的,也不知邵祎说了什么花言巧语,竟能哄得若瑶卖身于他。」

程霜闻言沉吟了片刻,「这位若瑶姑娘许是破案的关键。」

顾如卿点了点头,却闭眼捏着眉心不语,半晌才满含歉意地开口道:「明日可能要麻烦诸位去走一趟了,上海滩熟识我的人过多,行事多有不便。」

季辞体谅地拍了拍顾如卿的肩,「放心吧,如卿。」

10.

第二天傍晚时分,主角团来到了倚春楼门口。

老鸨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各位公子,想找我们这儿的哪位姑娘呀?」

裴寒清似乎很不习惯这种风月之地,只是蹙眉不语,眸光冷清。

季辞便笑了笑,道:「我们找若瑶姑娘。」

仿佛戴上了绅士假面的矜贵公子哥。

「哎呀,真不巧,若瑶一次只接待一名客官呢,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们这儿的其他姑娘?」老鸨拿手帕捂着嘴笑道。

[……这也太开放了吧,就直接明示搞多人运动?]

多人运动?

裴寒清面色更冷了。

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污秽的事。

季辞看了一眼裴寒清,思索了一瞬。

寒清与青楼女子怕是交涉不来。

于是他收回视线,笑着对老鸨道:「没事,姐,我一个人去找若瑶就行,他们几位有劳姐安排了。」

「好,我带公子您去找若瑶。」老鸨笑得花枝招展。

[有两下子啊,这么熟练,以前估计没少逛青楼吧。]

季辞刚跟着老鸨走出一步,额头的青筋又忍不住欢快地跳动起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

不要跟江霖茶这种精分一般见识。

季辞进了若瑶的房间。

房内暖香缭绕,女子坐在软榻前抚琴。

琴声婉转连绵,眉目间却尽是忧伤。

一曲终了,良久,季辞开口道:「若瑶姑娘。」

老鸨带着裴寒清和江霖茶等人去往雅间。

众人路过一个雅间门口时,门突然开了。

一名红衣男子从容地走了出来,抬头恰好对上了一行人的目光。

裴寒清和程霜皆是一怔。

只听一声轻笑弥散在空气中。

「哟,哥?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语气中带着调笑。

「寒澈?」程霜愣愣开口。

裴寒澈将唇角带着嘲意的笑收了收,略略对程霜点了点头。

目光却忽地停留在了一旁的江霖茶身上。

「这位是江小姐?」

11.

江霖茶没想到会突然care她。

一抬眼便见裴寒澈慵懒地靠在门框上,一脸玩世不恭地挑眉望着她。

江霖茶一瞬间有点懵。

她本想在一旁作壁上观,吃瓜裴寒澈和裴寒清抢程霜的修罗场戏码。

结果这话题咋扯到她身上来了……?

但她是谁?

她是江•奥斯卡影后•霖茶。

随机应变也是一个优秀演员的基本素养。

江霖茶弯起一汪浅浅的笑,微微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江霖茶。你是寒清哥哥的弟弟吗?」

说罢,江霖茶眨了眨眼。

将江霖茶对裴寒清的爱慕之意表现得恰到好处。

裴寒澈闻言,目光玩味地盯着江霖茶看了片刻。

「幸会。」

他扬了扬唇角,眸色深深。

裴寒清见此景,蹙了蹙眉,「寒澈,你……」

「哥,」裴寒澈陡然打断了裴寒清的话,「玩得愉快。」

尾音充满了戏谑。

「我就先走了。」

裴寒澈最后神色莫名地瞥了一眼江霖茶,随后利落地转身,向外走去。

凌诺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裴寒清的肩,宽慰道:「寒清,你弟他不懂事,别介意。」

只能这么说。

这毕竟是寒清的家事。

作为外人,他不好多说。

到了雅间,老鸨本打算喊几位姑娘来。

程霜考虑到裴寒清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便笑着拒绝了。

于是老鸨命人送了些瓜果来,然后便继续出门迎客去了。

江霖茶在雅间坐了会,觉得有些乏味起来。

刚才碍于自己目前江家小姐的身份,一路上都没有仔细观摩民国时期的青楼环境。

江霖茶低着头,眸光突然亮了亮。

以「突然不舒服,想出去透口气」为借口,迅速溜出了雅间。

出了雅间的门,江霖茶走在楼道上,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和房间,到处都是貌美如花的姑娘。

不禁感慨怪不得以前的纨绔子弟都喜欢逛青楼。

走到一个转角处,突然感到身后从腰间袭来一股力量。

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了江霖茶的眼前。

「江小姐,又见面了。」

12.

裴寒澈一手搂住江霖茶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撑在她耳后的墙壁上。

以一种随性的姿态做着强势的动作。

他没走?

江霖茶一怔。

裴寒澈望着江霖茶的眸子,唇角漫上了笑意。

仿若盛放的曼珠沙华。

「江小姐,听说你喜欢我哥?」

裴寒澈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慢条斯理地开口。

江霖茶不明白裴寒澈问这话的意图。

但她知他们兄弟二人素来不睦。

江霖茶心下疑惑,神经瞬间紧绷,微微思忖了片刻。

面上只斟酌着轻轻点了头,不留破绽。

裴寒澈却忽然俯身,贴着江霖茶的耳朵,轻声道:「我哥那样无趣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江小姐不如试试喜欢我?」

声音中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大街上公然放火?

他话音刚落,只听走廊一侧骤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寒澈,放开她。」

江霖茶闻声转头看去,只见裴寒清面色沉冷地走来。

裴寒澈眸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兴味。

他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江霖茶,笑道:「哥,别那么小气,跟江小姐开个玩笑而已。」

笑意却未达眼底。

裴寒清蹙了蹙眉,拉起江霖茶的手腕就往回走。

裴寒澈站在他们背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许久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的好哥哥,原来你也有跌落神坛的一天啊。

13.

江霖茶趔趄了一下,被裴寒清拉着走。

[裴神这是怎么了?]

她望向裴寒清冷峻的侧颜,心中讶异。

他怎么了?

裴寒清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竭力压下心中升腾起的一股躁意。

在他看到他那风流成性的弟弟环抱住江霖茶的一瞬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湮没了他的理智。

江霖茶动了动被裴寒清拉得有些疼的手腕。

裴寒清的理智顷刻间悉数回归。

「抱歉,是我失礼了。」他松开江霖茶的手腕。

江霖茶看着裴寒清困扰的神色,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演技似乎都瞬间失灵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冷静自持如裴寒清,就算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非礼她,也不可能拉起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裴寒清有着最好的教养和最淡的人情,压根就没有占有欲这一说。

而且裴寒清对她也应该是没有好感的。

怎么可能冲动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寒清,可让我们好找。」

凌诺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霖茶抬头,见三人从拐角处走来。

裴寒清迅速调整了神情,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

季辞走了过来。

「寒清,问出来了。」

一行人走出倚春楼,走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地。

「我进若瑶的房间之后,见她的床榻底下落了一条十字架项链,我状似无意地捡起来,她说这可能是她青梅竹马不小心落下的。」季辞开口道。

「青梅竹马?是天主教信徒?」程霜出声。

「对。不仅如此,邵祎第一次将若瑶灌醉之后强了她,之后被迫若瑶卖身于他,多次以会替她赎身做幌子,前些日子却又似乎腻烦了若瑶。」季辞继续道。

「有作案嫌疑。」裴寒清淡淡开口。

凌诺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倚春楼守着?」

季辞笑了笑,「不必,这种事让如卿安排人来就行。」

「如卿,派些人手乔装打扮一下,蹲守在倚春楼,一旦发现有男子带着十字架项链从若瑶姑娘房间里出来,立刻查清楚此人的身份。但不要贸然逮捕,容易打草惊蛇。」季辞对顾如卿道。

「好。」顾如卿应道,随即在倚春楼安插了眼线,实时汇报。

「顾探长,」裴寒清沉吟了片刻后出声,「方便调查一下周遭有哪些最近新开的茶馆,以及黑市的砒霜流动情况吗?」

茶馆?

顾如卿一怔。

「当然可以,裴公子。」

14.

「已经很晚了,诸位早些回家歇息吧,我一得到消息便会通知诸位的。」顾如卿缓声开口。

「好,」季辞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了,如卿你也早点休息。」

众人走至警局门口。

凌诺望了望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开口道:「太晚了,小霜和小茶两个姑娘家现在独自回家也不安全。阿辞,你家离小茶家比较近,你送小茶回家吧,我和寒清送送小霜。」

突然被cue的季辞:?

还陷在自我怀疑中的江霖茶:?

江霖茶面上乖乖巧巧地应声,实则内心不断腹诽。

[我能拒绝吗……

这家伙就说不出好话。

我怕我要是忍不住怼他,那就亏大了。]

季辞:?你以为我稀罕送你?

虽是这么想,季辞仍走至江霖茶面前。

「走吧。」

语气里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别扭和傲娇。

盛夏夜的上海滩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蝉鸣回响在空气中,宁静而闲适。

季辞与江霖茶走在街道上。

忽然拐角处的馄饨摊引起了江霖茶的注意。

下午着急出来,没有吃晚餐。

[有点饿。]

季辞脚步微微顿了顿,抿了抿唇。

「要不要过去吃点?晚餐还没吃。」

江霖茶闻言侧过头,笑盈盈的眼眸中闪着光。

「辞哥哥你饿呀?」

[我才不会承认我饿呢。]

季辞:……

他刚刚是脑子抽了才会去问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吧?

「不吃算了。」这句话刚到嘴边。

只听江霖茶又笑盈盈地抢白道:「那好呀。」

说着就向馄饨摊走去。

季辞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人生之中。

以前觉得江霖茶又作又矫情,有点反感却也没怎么把她当回事。

现在却发现作和矫情原来都是她用来捉弄人的把戏。

看似菟丝花,实则黑心莲。

这一认知虽是令人不爽,但她这样似乎反而顺眼多了?

改天去看看眼科。

季辞想着,也移步向馄饨摊走去。

又白又胖的馄饨在锅里翻滚着,随着沸腾的水浮浮沉沉。

此时街上的人们皆已三三两两结伴而归。

馄饨摊老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在江霖茶和季辞面前的桌上。

「二位慢用。」

江霖茶咬了一口白白胖胖晶莹剔透的馄饨。

[唔,季辞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季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只见馄饨摊老板慈祥的看着他二人,笑道:「先生,你们很般配。」

「咳……」江霖茶一下子被呛到了。

季辞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囧色。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他是我哥。」江霖茶缓过来之后连忙解释道。

「是吧,哥哥?」江霖茶望向季辞的目光含笑,宛若四月春杏。

[要是连路人都能识破我的演技,那我也太失败了。]

这一声哥哥,没了以往的装腔作势,尾音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勾。

月光映入面前小姑娘的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她刻意为之的乖巧。

眼底却藏着丝丝狡黠。

像狐狸,又像猫。

季辞怔忪了一瞬,饶是他能言善辩二十几年,此刻竟也不知如何去回应她的话。

他欲盖弥彰地垂了垂眸,低低的「嗯」了一声。

老板闻言爽朗地笑了,「原来是兄妹。」

[呼,果然,我演技没有退化。

差点以为自己露馅了。]

江霖茶暗自庆幸着,因而忽视了季辞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季辞去付了钱。

江霖茶支着下巴,望着季辞在月光下挺拔的背影。

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也能做男主了。

季辞将江霖茶送至江家门外。

都说吃人嘴软,江霖茶也不例外。

但介于季辞之前过分的毒舌言论太多,她也并不打算让他舒坦。

江霖茶向前走出一步,然后转过身面向季辞。

她拢了拢肩头的奶白色披风,弯了弯眼睛。

「辞哥哥我到啦,谢谢你送我回家。」

「晚安,辞哥哥。」

自觉绿茶火候到位了,便带着笑意冲季辞挥了挥手,随后转身向江家门口走去。

小姑娘清澈却又带着甜的嗓音弥散在空气中。

季辞愣住了。

夜空中移动的云悄悄遮住了月亮。

站在原地的季辞悄悄红了耳尖。

15.

「有消息了。」顾如卿第一时间将主角团喊来了警局。

「今早一位名叫许哲的男子进入若瑶的房间拿走了十字架项链,经过调查发现,他与若瑶曾经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后来战乱爆发,许哲父母带他逃难去了北平,若瑶因为战乱不幸家破人亡,最终流落青楼。」

「前不久许哲才从北平回来。」

季辞闻言思忖着点了点头,「看来若瑶没说谎。」

「另外,」顾如卿转向裴寒清,「如裴公子所言,我派人去查了附近新开的茶馆,其中有一家茶馆就是许哲开的。」

裴寒清怔了一下,随即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程霜有些惊讶,「寒清你是怎么推断出若瑶姑娘的青梅竹马会与茶馆有联系的?」

「其实也只是猜测,」裴寒清顿了顿,淡声开口,「凶手采取下毒这一方式,必然是存在便利条件,茶水中下毒是最容易的一种。」

一行人寻至茶馆门口。

江霖茶抬起头,只见牌匾上提着大大的「杳杳」二字。

杳杳,瑶瑶。

「却也是位痴情人。」程霜轻叹。

走进门,茶馆内只一名青衫男子立于柜台前。

这位便是许哲了。

「几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生意人的恭敬却又有着读书人的疏离。

「六安茗吧,谢谢。」季辞开口道。

「好,请稍等。」

男子转身,去沏了茶。

随着他的转身,季辞的目光落在男子的后颈上。

一条黑色的项链露出了一角。

江霖茶随意观察了一下周围陈设。

简洁得仿佛这间茶馆的主人随时准备着被人戴上手铐。

男子将茶端至众人面前。

「老板,你信奉天主教?」季辞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许哲的领口,仿佛只是不经意问道。

男子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却又极好地被掩藏了起来。

「是的,先生。」许哲没有否认。

「人生已经很苦了,总归要有些信仰。」

16.

季辞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

「老板有北平口音,是初来上海吗?」

他轻轻晃了晃杯子里的茶,以闲谈的口吻。

「是的,前不久刚从北平过来。」许哲淡声道。

季辞笑了笑,「上海滩是个好地方。」

他抬起眼。

「更是有心心念念的人。是吧,许先生?」

「许先生」三个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许哲静静地望着季辞,随后了然地笑了笑。

「诸位是为邵祎的案件来的?有充足的证据吗?没有的话恕许某不能认罪。」

许哲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好似被指控杀人于他而言只是件小事。

江霖茶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眼底,唯见一片寂寂。

明明已经做好了被捕的准备,为什么不认罪呢?

原文中关于发现凶手后至他认罪伏法的过程皆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解释过犯罪者的心理。

裴寒清垂眸思忖了片刻,开口道:「那请许先生随我们去一趟警局。」

顾如卿从审讯室中走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问不出来,嘴太严了。」

众人皆是沉默。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只是猜测,无法明确指向许哲。

「砒霜的流动记录查到了吗?」季辞问道。

顾如卿摇了摇头,「查不出来,砒霜一般只在黑市流通,黑市交易隐藏得太深,有效信息都被封死了。」

「还有,阿辞,由于这次案件民众关注度很高,舆论压力很大,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暂时拘禁许哲24小时。」

顾如卿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

季辞闻言呼出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尽力而为。」

「寒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季辞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望向裴寒清问道。

「先回茶馆找证据吧。」

回到茶馆,众人开始分散搜查。

江霖茶观察着茶柜上的瓶瓶罐罐时,心中忽然蓦地腾起一种莫名的怪异感。

细究却又分辨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终江霖茶索性先将心中的怪异感压下,继续在瓶瓶罐罐之间摸索翻找有效证据。

她虽是穿书者,但既已成剧中人,就没有坐壁上观的道理。

这也是一名优秀演员的基本职业道德。

江霖茶拿起茶柜上的一个小茶瓶,忽觉柜板有细微的震颤。

不似正常的严丝合缝,倒好像是……

可活动的。

江霖茶内心陡然一怔,试着将柜板抽离。

待柜板完全抽离时,藏于其后触目可即的俨然是一扇可以向里推开的门!

众人闻声都走了过来。

季辞看着一旁被移开的柜板与背后露出的那扇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然。

「进去看看吧。」裴寒清的声音仍是一片沉静。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后院。

整个后院空荡荡的,唯有一处草坪上躺着一只在睡觉的胖白猫。

此时江霖茶心中那怪异感的来源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如果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一点血腥气?]

裴寒清眸光闪了闪。

是的,从进茶馆起,空气中没有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距离案发不过两天时间,即使处理得再干净,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血腥气。

除非……此处后院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走进后院,江霖茶心头却又产生了另一种怪异感。

这个后院的建筑结构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之前虽是一名演员,但由于还在上大学,娱乐圈内安排的相关事宜并不算很多。

所以在闲暇之余,她副修了一门建筑物理学。

一来是兴趣使然,二来……

本想着如果在娱乐圈不能混出头,就去做建筑师混口饭吃。

当然,这并不是她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

只不过人总得为自己谋条后路的嘛。

17.

江霖茶循着自己的感觉缓步走至右边的墙侧,抬头望了望墙头,是很普通而又常见的设计。

但......

都说学建筑的人会看风水,确实如此。

做生意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堵墙呢,不怕挡了财路吗?

这可不像是一个在北平经历过长期淘洗的商人会干出的事情。

江霖茶抬手轻轻叩了叩这面墙,短暂地怔了片刻后,一个模糊的猜想缓缓浮出了水面。

「这里面是空的。」江霖茶回过头,对其余四人道。

众人面色皆是一凝,即刻走了过来。

「小茶,如何得知这面墙内是空的?」程霜仔细观察着墙面,神情凝重。

「这种材料敲击产生的声音不该是这样的,除非是空心。」

江霖茶的声音里暗含着她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笃定。

来自于曾经混迹娱乐圈时的生存本能。

裴寒清低下头望了一下江霖茶带着正色的侧脸,一向平静无波的心里一瞬间竟有些许怔然。

这真的是几个月前那个只会缠人拖后腿的娇气江家小姑娘吗?

近日发生的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了。

裴寒清的眸光沉了沉。

「你还懂这个?」季辞有些诧异道。

江霖茶面色微微一顿,随即极快地接了上来:「小时候闲得无聊偶然看到过一些相关书籍,算不上懂,只了解一点点啦。」

江家也是名门望族,家中有一些关于建筑学的书并不奇怪。

只不过没想到江霖茶竟是会看这类书籍去了解这类知识的人。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凿墙吗?」凌诺有些犹豫着开口。

这间茶馆也属于闹市区的范围内,倘若直接凿墙又免不了造成一阵民众恐慌,还容易破坏一些蛛丝马迹。

「非必要的话不要凿墙,」裴寒清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应该有暗道。」

程霜赞成地点了点头。

「先沿着这面墙找找吧,应该能发现一点什么。」江霖茶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墙一边说。

后院四周的墙上都长满了爬山虎,偶有几朵紫色亦或是白色的小花点缀其间,弥漫着清幽的香。

「这会不会有蛇啊。」季辞用手拨开墙上浓密的爬山虎,小声嘀咕了一句。

爬山虎的叶子窸窸窣窣的抖动着。

季辞忽然间看见爬山虎叶子的缝隙里露出了一线白色。

他心中蓦然一凛,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然后,结结实实的踩在了身后江霖茶的脚上。

这一下力道可真不小。

「嘶——」江霖茶吃痛,弯下了腰。

季辞瞬间回过神来,「江霖茶你没事......」

江霖茶抬起头,瞪了季辞一眼。

[季辞你有病啊?

好好的往后退什么?]

季辞一时竟感到有些无措。

裴寒清闻声走了过来。

他蹲到江霖茶面前,看了看她红肿的脚背。

「阿辞,怎么回事?」

季辞摸了摸鼻子,似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我刚刚看见爬山虎里有蛇,就向后退了两步,不小心踩着她了。」

「蛇?」裴寒清闻言蹙眉。

「辞哥哥你怕蛇么?」江霖茶露出困惑的神色,语气也轻的仿佛只是好奇的随口一问。

而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与轻嘲却没能躲过裴寒清的眼睛。

季辞的脸一僵,旋即耳根处爬上些许薄红。

他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还好。」

[没想到季大少爷居然这么怕蛇啊,真是开了眼了。]

季辞:......

裴寒清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程霜与凌诺也走了过来,凌诺走至刚刚季辞站的位置。

「这不是蛇啊,是根绳子。」凌诺一面用手拉起那根白色的物件,一面回头冲他们说。

「这儿怎么会有绳子呢?」程霜疑惑。

「咦,这个绳子是可以拉动的。」凌诺手上使了使劲,果真将绳子拽出了许多。

与此同时,身前的墙也随之移动。

又是一扇隐形的门!

18.

这扇门随着凌诺牵拉绳子的力量缓缓移开,门后的景象也暴露在主角团面前。

是一间杂物室。

但弥散在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却昭示着这间杂物室的不同寻常。

狭小的空间里堆着一些磨具与推车,墙角微微倾斜放置着一把很大的笤帚,地上有散在的绳子与七零八落的钉子。

裴寒清换上手套走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枚钉子。

他修长的指尖转动的着钉子仔细观察,淡淡道:「确实与邵祎死后钉入手脚的钉子一模一样。」

季辞也捡起一枚看了看,蹙起了眉,「但这只是市井上普遍流通的钉子,不具备特殊性,单凭样式无法作为破案的直接线索证据。」

程霜沉吟了一下,「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验一下吧,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指纹残留。」

季辞点了点头。

[这里的气息感觉应该是许哲对邵祎的尸体进行处理的地方,但他到底是怎么把处理后的尸体弄到街上的呢?]

江霖茶没有吭声,但心中不免疑惑。

这一段往后的剧情她也不知道,当初看文本就是图一乐,也没仔细看,加之那段时间也比较忙,看到第二案中间,也就是主角团进茶馆之前就没有往后看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早知有今日,当初看的时候就该全文背诵,虽然它还没完结。

开个玩笑。

其实不预知剧情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邵祎尸体发现的地点是闹市区大街上的一处阴暗角落,从方位上来讲似乎离这里并不远。

裴寒清垂下眼睑,眸中闪过思虑的光。

「这里可以通到外面。」季辞向来懒散的声音此时带了些诧异。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抬眸望去,只见季辞用手挪开了那置于墙角的笤帚,后面露出了一个一人宽的缝隙通向外面的一条小巷。

江霖茶走过去,看了看缝隙的宽度,似乎在估量着什么,然后折返回身,将靠门边的推车推至缝隙处,立起来比划了一下。

刚好可以送出去。

其余四人看着她的动作,瞬间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季辞望了望推车内,有不明显的清洗痕迹,他用手指探了探底部,他所特有的敏锐触觉极为准确地辨识出指腹传来摩挲过的触感,更明确了这把推车曾被严格刷洗过。

「这推车被人仔细刷洗过。」季辞开口道。

众人闻言,皆是心照不宣地点头。

很明显,许哲是将邵祎的尸体置于推车内,然后从笤帚后的缝隙中送到外面,借着夜色穿过无人的暗巷,将邵祎的尸体送至发现的地点,然后迅速折返,对推车内残留的血迹进行清洗。

但邵祎的死因是砒霜中毒,此时的证据指向只能给许哲定故意伤害的罪名。

砒霜究竟下自谁人之手?是许哲吗?又该如何证明呢?

19.

夕阳缓缓藏于天际,剩余零星的余晖洒落,天色将晚。

「天色不早了,大家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吧,明早再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程霜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

季辞思忖着点了点头,「这个院落四处也都看过了,目前看来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天黑了办事效率也低,先回去吧。」

众人走至院落门口时,江霖茶只见有一团白光忽然向她扑来。

她蓦地一怔,还未还得及闪躲,裴寒清快她一步做出了反应,伸手挡在了江霖茶身前。

裴寒清怀里钻进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一开始在草坪上睡觉的胖白猫。

江霖茶一向是吸猫体质,没穿书之前便有许多小猫喜欢围着她,而她也很喜欢猫。

白猫钻在裴寒清怀里,乖乖巧巧的样子,甚至还蹭了蹭他的手臂。

[没想到裴神也吸猫啊。]

吸猫?

裴寒清垂眸望向怀中撒娇的白猫。

江霖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猫颈后软软的毛。

白猫贴着她的手心,舔了舔她的手指。

「没想到这个许哲还有心情养猫。」季辞也走上前。

不知道为何,看着裴寒清与江霖茶这么和谐的画面,他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季辞伸出手,也想摸一摸白猫身上的毛。

白猫却倏地伸出爪子,一改刚刚的乖巧模样,似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连猫都嫌弃季辞。]

江霖茶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寒清唇角也溢出了一点笑意。

季·猫都嫌弃·辞:......?

更不爽了。

谁稀罕。

但在白猫收回爪子的一瞬间,裴寒清面色忽然一凝。

他伸手握住怀中猫的爪子,将其翻转了过来,白猫乖乖的被他握住爪子不动。

只见猫的掌上缠着一节包扎伤口的小小绷带。

绷带缝隙间溢出的胶上沾有些许白色的粉末,似是它跳到哪里时不小心碰上的。

裴寒清用指尖从绷带间的胶上取了一点,捻了捻,放至鼻尖轻嗅了下,再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将粉末涂抹于其上。

片刻后,银针变黑了。

「是砒霜。」

20.

众人走进警务部。

顾如卿正忧虑于严重的民众舆论压力,一见他们便连忙走上前,「阿辞,有结果了?」

季辞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顾如卿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先带我们去拘留所看一下许哲吧。」

「好。」

许哲在昏暗的隔间里席地而坐,即使环境不甚妥帖也依然保持着读书人的体面。

他闻见脚步声,抬头淡淡看了眼向他走近的主角团。

众人在铁门外站定,季辞接过裴寒清手中装有砒霜的小透明袋,透过铁门的栅栏扔在了许哲的手边。

「这是在你茶馆后隐藏的院子里那只白猫爪子上发现的。」

许哲拿起那一小袋砒霜,垂眸看了看,然后淡淡的笑了。

「我认罪。」许哲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不过许某有一事想请求季公子。」

季辞闻言一顿,随即开口道:「你说。」

「我在茶馆柜台的第二个抽屉里存了一些积蓄,请季公子帮我替若瑶赎一下身。」

「还有,」许哲抬手解下脖颈上的十字架项链,抛给了季辞。

「麻烦将此物交给若瑶。」

季辞接住了他抛过来的项链,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好。」

「你为什么会选择走这一条路呢?」江霖茶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所想。

从一开始她就感到疑惑,许哲并不是那种会冲动的人,而且显然,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他和若瑶本可以拥有未来。

许哲闻言自嘲的笑了笑。

「没有意义了。」

木已成舟,无路可退。

季辞望了一眼江霖茶的侧脸,再看向许哲,「但说无妨。」

这便是要求了。

许哲的眸光看向季辞,良久才开口道:「若瑶有个弟弟,一直也养在倚春楼里。」

众人皆是一怔。

若瑶还有弟弟?

连顾如卿派出的专业打探情报的人都未查出这一消息。

许哲一字一顿,「邵祎那个混账看上了她弟弟。」

倘若若瑶不同意,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她又怎么可能亲手将自己的弟弟送入狼窝,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被毁掉呢。

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这便是一切的根源。

烛火昏暗,只有零星光影跳动在斑驳的墙面上。

许哲再次淡淡的笑了笑,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眸深处却藏着悲凉。

他是杀人犯,但他更是这个社会阶级制度的牺牲品,他只是想保护他亲爱的姑娘免受伤害罢了。

沉默飘散在空气中,谁都没有说话。

21.

夜色低垂,无风也无月。

主角团走出警务部。

「寒清,这么晚了,你和阿诺先送小霜回家吧,我把江霖茶送回去,顺路去趟倚春楼把项链给若瑶。」季辞开口道。

裴寒清闻言微微一顿,随后淡淡点了点头。

之前季辞从未主动送过江霖茶,即便出现特殊情况,也是一脸藏不住的不情愿。

江霖茶也疑惑地看了季辞一眼。

[怪了,这家伙是转了性了?什么时候这么有风度了?]

季辞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原来他在江霖茶心里是这种连基本的风度都没有的人?

他之前明明只是......

只是......

季辞想着忽然卡了壳,这才意识到江霖茶对他会有这种「误解」好像也无可厚非......

但有了这一认知,他不禁更郁闷了。

之前谁能想到她内心戏这么多啊!

江霖茶与季辞行至倚春楼,老鸹远远的便看见他们,花枝招展地迎了过来。

「季公子又来找若瑶啊,巧得很!今天若瑶尚未接待客人。」老鸹看着季辞边笑边说。

季辞面上又挂起了那副客套的「绅士」假笑。

「姐姐好,今天就是来给若瑶送个东西,方便的话......」

「就带她上去吧。」

季辞指了指身旁的江霖茶。

老鸹:?

江霖茶:???

猛然被cue的江霖茶瞪大眼睛看着季辞,指了指自己,脱口而出:「我去......」

刚说了两个字便瞬间收住了音,改口道:「辞哥哥为什么让我去送呀?」

[不是,你什么毛病啊季辞?]

季辞轻咳了一声,抿了抿唇,「我出入这里影响不好。」

江霖茶:?

您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季辞微微低头,「而且......谁让某人说我逛青楼熟练。」这后半句话季辞说得很小声。

「啊?」江霖茶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快去送吧!」季辞一把将十字架项链塞进江霖茶手里,声音里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恼意。

江霖茶被季辞赶鸭子上架般地跟老鸹进了倚春楼,内心无语至极。

[二臂吧......这神仙操作我真看不懂。]

站在身后的季辞:?什么意思?

江霖茶第一百次默默在心里按下了想要刀季辞的想法,走进了若瑶的房间。

只见若瑶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街道出神。

若瑶听见动静,回眸望向江霖茶,神情有些讶异。

倚春楼极少有女子光顾。

「小姐,请问您......」若瑶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小姐,有些犹豫着开口。

「我是来帮季辞送一件东西的,他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来不了。」江霖茶边说边将项链递给若瑶。

「是许哲托他转交的。」

若瑶的目光在接触到项链的一瞬间蓦地落寞了下来。

「他已经......出事了吗?」她声音里含着不难发觉的颤意。

江霖茶默然,点了点头。

若瑶的脸色刹时白了,单薄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接过了项链。

「谢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知是说给谁听。

江霖茶的心也不禁刺痛了一下。

若瑶抚摸着项链上的那个十字架,无意间按上了一处凸起。

那枚十字架竟打开了。

里面藏着一张小像,原是当初战乱爆发之前许哲与若瑶及她的弟弟一起拍的。

照片中的女孩笑靥如花,男孩满眼温柔。

当时年少情谊真,从此阴阳两相隔。

若瑶木木然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泪已流满面。

江霖茶沉默着看了看仿佛一片纸般脆弱的若瑶,最终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

「小姐,谢谢你,你回去吧,顺便替若瑶谢过季公子。」若瑶轻声说。

「好。」江霖茶应了。

在江霖茶走出房间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了古筝的弦音,与若瑶轻轻的哼吟。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22.

裴寒清回到家,只见裴老爷子坐在客厅里沙发上。

裴老爷子见他回来,开口道:「回来了啊,进展如何了?」

「已经解决了,爷爷。」裴寒清走进客厅,回应裴老爷子的问话。

裴老爷子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很好。」

面前这位清风霁月的孙子真的很令他满意。

「坐吧寒清。」裴老爷子抬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裴寒清走上前,依言坐在了裴老爷子旁边。

裴老爷子拍了拍裴寒清的手,感慨道:「从小我就看出你是个能成大器的孩子,如今果然让爷爷骄傲。」

裴寒清淡淡的笑了笑,「爷爷过誉了。」

「寒清啊,」裴老爷子忽然转了话题,「今年二十二了吧。」

裴寒清闻言颔首,「是。」

「可有心仪的姑娘?」裴老爷子的笑容更加慈祥了起来。

裴寒清默了默,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竟是某个坏心眼的小姑娘那双明亮的眸子。

他垂了垂眼,压下心底泛上的丝丝缕缕奇异情绪。

「还没有,爷爷。」

裴老爷子听见这话仍是笑意不减,似是对这个答复毫不意外,「那正好,我邀请了江老爷子明天来做客,还让他带江家小丫头一起来了,明天好好尽一下宾主之谊。」

他早便知道他这个孙子感情方面极为淡漠,江家那小丫头既是喜欢他,家室又很不错,何不顺水推舟帮一把,即便是不成也无妨。

裴寒清眸光微微一闪,低低道了声「好」。

刻意忽略了心上漫开的点点欣喜。

「不早了,早些上楼回房休息吧。」裴老爷子轻轻拍了拍裴寒清的肩。

「好,爷爷您也早些休息。」裴寒清应了,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裴老爷子看着裴寒清的背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之前传言所说他对江家丫头无意也未必属实啊。

他刚刚那反应,分明是上了心。

这孩子啊,太迟钝了。

「小茶,」江老爷子在江霖茶走进房间前喊住了她。

江霖茶闻言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啊,爷爷有什么事吗?」

江老爷子笑道:「明天同我一起去趟裴家,裴老爷子请我去他家做客,还特意嘱咐我把你也带上。」

江霖茶闻言不禁怔住了。

裴爷爷这是想撮合她和裴寒清?

这放在现世就是相亲啊。

但她现在潜意识里有些抗拒与裴寒清单独正面对上,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许是每次对上裴寒清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她心中总会觉得有什么事逐渐悄然脱离了预期。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她想不出原因,便下意识想要回避。

江霖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不去吗?」

江老爷子有些诧异,似乎对于江霖茶竟会说出这话而感到奇怪。

之前他这个孙女喜欢裴家长孙的事情可没瞒过任何人。

可惜裴家那小子一直是那种淡漠性子,他便也没有向裴老爷子多提这件事,这回还是裴老爷子主动提起的。

「小茶不是一直很中意裴家那大公子的吗?那小子惹你不高兴了?」

江霖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

就是......

就是什么呢?

在现世的时候也有过被男艺人捆绑炒cp,那时她也没因此回避过节目里的正面接触。

她一向是无所谓这些的。

那她现在在怕什么?

江霖茶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犹豫实在有些过于无厘头,便又开口道:「没事爷爷,我刚就随口一说,开玩笑呢,我当然跟您去。」

23.

夏末之际,空气中已经裹挟着零星来自初秋的凉意。

江霖茶披上一件奶白色针织外套,跟着江老爷子一起来到了裴家。

管家早已在门口候着,看见江老爷子和江霖茶的到来便恭敬地将他们请进门。

「老江到了?」

话音刚落,只见裴老爷子从客厅中走出,语气十分熟络。

裴寒清走在裴老爷子身后。

裴老爷子走至江老爷子面前,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江霖茶身上。

江霖茶扬起乖巧的笑容,「裴爷爷好。」

裴老爷子看了看江霖茶,对她和蔼地笑,而后对江老爷子道:「好久没见江丫头,真是越发水灵了。」

江老爷子听了这话,也笑着夸赞裴寒清。

「别站着啊,到客厅坐吧。」裴老爷子开口道。

几人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裴老爷子与江老爷子互相寒暄着。

江霖茶就在一旁陪着笑,裴寒清面上也带着礼貌而淡然的神色。

而当江霖茶再次听见裴老爷子夸自己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没道理啊......裴老爷子对我的印象怎么会这么好呢,裴老爷子不是一向最尊重裴寒清的意愿吗?]

裴寒清眸中划过清浅的笑意,自己也未曾察觉到。

「今天家里来贵客,爷爷怎么也不告诉我?」

忽有一道懒散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划过裴老爷子与江老爷子的交谈。

抬头望去,原是裴寒澈立于楼梯口,倚着楼梯的扶手,单手支着身子,唇角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

裴老爷子闻声神色一凛,低声训斥道:「昨晚我都休息了你才回来,我还没说你!」

裴寒澈神情不变,闲闲笑道:「昨晚不是和朋友喝多了么,就回来得晚了点。」

裴老爷子听了这话都被气笑了,「你倒是有理了,赶紧下来,站也没个站像。」

说完,裴老爷子回过头面向江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老江,别见怪,这孩子从小就没让我省心过。」

裴寒澈走下楼梯,依然是用悠闲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反正我不论怎么做在爷爷心里都比不过哥哥。」

裴寒清敛了敛眸。

江霖茶不禁有些奇怪,原书中提过裴寒澈比裴寒清小四岁,那今年也十八了,按理说已经过了叛逆的年龄。

他的这些行为倒像是故意想引起谁的注意似的......

但还未待她多想,就听见裴老爷子开口道:「到饭点了,咱们先吃饭吧。」

坐上餐桌,佣人端上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江霖茶眉心跳了跳。

[这么丰盛,鸿门宴啊这是......]

裴寒清正端起茶壶给江老爷子倒茶,此时禁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江老爷子眼尖地捕捉到了裴寒清唇角的这一抹笑意,有些讶异地笑问道:「寒清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裴老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裴寒清一怔,神色迅速调整地与平日一般无二。

仿佛刚刚只是江老爷子眼花了。

裴寒清回应道:「没有江爷爷......」

话音未落,裴老爷子开口笑着揶揄:「还不是老江你带你家小茶来了。」

此话一出,江老爷子与裴老爷子都笑了起来。

裴寒清抿了抿唇,脖颈上漫上了些许难以察觉的薄红。

江霖茶双手在桌下交握着,无意识地轻拧。

她有些欲哭无泪。

她在现世也不过才二十,只比这里的江霖茶大了一岁,也从未经历过相亲这种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这种情况的应酬真是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正当江霖茶不知如何回应时,一双筷子忽然伸到了她面前。

「江小姐,多吃点。」

一块鱼肉出现在了她碗里。

江霖茶抬起头,对上了裴寒澈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只见裴寒澈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裴寒清碗里。

「哥哥,你也多吃点。」

眼中的笑意比望向江霖茶时更深。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裴老爷子停住了笑,皱了下眉,「寒澈,你......」

「爷爷你也吃。」

裴寒澈打断了裴老爷子的话,自然地给裴老爷子碗里同样也夹了一块。

敛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以一种十分乖顺的模样。

裴老爷子看着碗里的鱼肉,不便再开口。

江霖茶内心却忍不住笑开了。

虽然感觉裴寒澈的行为说不出来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最终还是江老爷子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顿饭伴随着空气中流动着的微妙气氛结束。

「对了小茶,最近宝善街新开了一家戏院,据说还挺不错的,要不待会儿让寒清带你去逛逛?我和你江爷爷叙叙旧。」裴老爷子看着江霖茶,笑得一脸和蔼。

???

这吃完饭还包分配看电影环节的?

江霖茶面对如此亲切的裴老爷子,只觉眉心又跳动了一下。

「好啊爷爷。」她扬起灿烂的笑,语气轻快。

[爷爷您就差把目的写在脸上了啊......]

「爷爷,正好我也想去,我跟哥哥他们一起吧。」裴寒澈又冷不丁地开口。

裴老爷子显然没想到裴寒澈会再来插一脚,先是一怔,然后面上露出了些不满的神色,「你跟小茶又不熟,跟去做什么。」

「我啊,」裴寒澈望向江霖茶,弯起了眉眼。

「我对江小姐,一见如故。」

24.

明明裴寒澈口中吐出的是十分暧昧的话,但江霖茶并不觉得裴寒澈是真的对她感兴趣。

她先前也混迹娱乐圈几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对方眼里是否有真诚,她的感知尤为敏锐。

从初见裴寒澈起,她就没有从他那里感受到真诚,即便他总会做些明撩暗撩的举动。

江霖茶几乎可以肯定,裴寒澈对她并不感兴趣。

反而似乎是......

......利用?

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个词,江霖茶抬眸看向裴寒澈,只见裴寒澈正端着茶杯,悠闲地喝了口茶。

余光却落在......裴寒清脸上。

那团迷雾瞬间散去,江霖茶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裴寒澈之前的种种行为都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原因。

[好家伙,原来裴寒澈一直「喜欢」的是他哥啊。]

裴寒清忽然咳嗽了一声,表情有些异样。

江霖茶和裴寒澈同时对他投去了目光。

裴寒澈的眸光闲闲扫过江霖茶,望着裴寒清以他惯常的语调说道:「哥,怎么了,要不喝点水?」

说着还将自己的茶杯递向裴寒清。

裴寒清掩了掩唇,神色复杂,只是摆了摆手,「不用了寒澈。」

江霖茶眨了眨眼。

她说呢,敢情裴寒澈这小子一直都只是想更多的引起他哥的注意啊!

江霖茶真心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工具人。

此时管家却忽然走了进来,对裴老爷子和裴寒清道:「老爷,少爷,凌公子来了。」

凌诺?

裴老爷子开口道:「请进来吧。」

凌诺走了进来,十分匆忙的模样,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好似有什么急事才赶过来。

凌诺见裴老爷子和江老爷子都在,先是怔了一下,敛了敛面上有些凝重的神情,而后开口道:「裴爷爷好,江爷爷好。」

「阿诺,发生什么事?」裴寒清看向凌诺,开口询问。

「寒清,一个时辰前在淀山湖发现一具女尸,经过身份核实是梁家二小姐,梁音。梁先生目前在警局,情绪有些不稳定,如卿麻烦我们去一趟,阿辞和小霜刚刚已经过去了。」

裴寒清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当即便对裴老爷子道:「爷爷,我和小茶先随阿诺去看一下情况。」

「好,你们快去吧。」裴老爷子立即应了下来。

江霖茶闻言却微微一怔。

这好像是裴寒清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裴寒清复而向江老爷子颔首道:「江爷爷,失陪了。」

裴家这小子真是不论什么时候教养都没得说。

江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不妨事,照顾好小茶就行。」

三人行至警局门口,刚到门外便听见梁文斌带着激动情绪的声音。

「我女儿那么胆小的人,根本不可能半夜孤身到淀山湖边,不存在意外落水的可能!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只听季辞开口宽慰道:「梁叔,您先冷静一点,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的。」

此时裴寒清走了进去,江霖茶和凌诺跟在他身后。

梁文斌闻声转头,见是裴寒清,眼中蓦地燃起了希冀,急急上前两步拉住了裴寒清的袖口道:「寒清!梁叔相信你的能力,音音是我从小宝贝到大的,她那么乖,怎么可能突然夜里一个人离家去那么远的淀山湖......」

说着,梁文斌眼里泛起了泪光。

梁文斌同裴寒清在剑桥留学进修时的导师是好友,也曾多次前往剑桥看望裴寒清,这些年照拂了他许多。

「梁叔,您放心,」裴寒清冷静地开口,「我需要去检查一下令爱的遗体。」

「好,好......拜托你了寒清。」

25.

众人走进房间,房间中央停放着一具年轻女子的遗体。

顾如卿站在一旁,手支在鼻侧,眉头蹙着,神色肃然。

见裴寒清与季辞进来,眉头略略舒展了些许,向他们颔首道:「梁先生现在情绪如何?」

季辞开口道:「已经冷静许多了,如卿,这是怎么回事?」

顾如卿叹了口气道:「一个时辰前有人在淀山湖钓鱼,结果远远看见湖边一侧漂浮着女子的衣物,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具女尸,当即就报了警,我们赶到之后才发现是梁二小姐。」

「梁家在上海滩的势力太大,梁先生又爱女心切,恐怕很快就会对警局施压。」程霜思忖道。

「是的,」顾如卿点了点头,眉头紧锁,「必须尽快给梁家一个交代。」

「顾探长,进行过尸检了吗?」裴寒清开口询问。

「还没有,刚送过来没多久,现在需要通知验尸官过来吗?」

「不用了,我来吧。」

「死者口鼻中均有水渍和泥砂,瞳孔略微扩大,黏膜上有出血现象,耳膜破裂出血,肺内有积水,是典型的溺亡现象;上眼皮浮肿程度与别处皮肤不同,生前应该哭过;血液与胃内含有少量的东莨菪碱,还有一些酒精残留;身上的少量青紫伤痕不似人为创伤,应该是溺水后礁石碰撞所致。」

「东莨菪碱,神经麻醉剂?」季辞蹙眉。

「对,有谋杀嫌疑。」裴寒清垂眸看着手中提取的少量胃内容物。

「让我看一下,寒清。」季辞走上前,接过裴寒清手中的试管,仔细地看向试管内些许漂浮的细小颗粒物。

「根据胃液中颗粒的大小推测,应该是被碾碎的曼陀罗花瓣随着酒精进入了胃中。」季辞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程霜闻言点了点头,「曼陀罗花中含有东莨菪碱。」

[但正常人谁会好端端的在酒里加曼陀罗啊。]

基本可以确定是一起谋杀案了。

「先查一下各花药店曼陀罗花的购买记录吧。」裴寒清淡淡开口。

「行,我去跟如卿说,让他派人查。」季辞应道。

程霜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先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吧,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等顾探长调查结果出来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里好滑啊。」江霖茶走在淀山湖岸边,观察着脚下的泥地。

「昨天夜里这一片下了场暴雨,路面比较泥泞。」裴寒清闻言开口道。

「地上这么滑,不小心滑进湖里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吧。」季辞轻轻用脚蹭了一下地上的泥。

「不排除这种可能。」裴寒清凝眉。

「这边有一些脚印。」程霜站在不远处,俯身看着地面。

众人走过去,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脚印。

「这些脚印大小不一,而且都比较浅,应该是早上来的警务人员留下的。」季辞思忖道。

程霜站起身,「早上来的人比较多,这一块的现场基本都被破坏了,我们到另一边再看看吧。」

江霖茶沿着南面一座小桥向侧边走,入目一片葱茏的夹竹桃。

可惜时处夏末,夹竹桃已经过了花期,经昨夜一场暴雨的摧残,枝头的花朵更是七零八落,树下铺了一路的花瓣。

江霖茶先前也很喜欢夹竹桃,心中不免有些惋惜,目光落在一地的残花上。

忽然她注意到花瓣堆积处似乎有些凹陷,她蹲下身子,伸手拨开了一些花瓣。

底下埋着的俨然是小小的脚印。

深浅度也比刚刚在另一边所看见的脚印要深,可以推断是昨晚下着暴雨时留下的。

江霖茶将众人喊了过来,凌诺捡起周围掉落的树枝把花瓣扫到了一边,将一路的脚印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这里的脚印大小基本一致,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脚印偏小,估计是名女性,而且脚印来的方向确实通往梁家那边,所以不出意外就是梁二小姐的,」季辞看着这些脚印皱起了眉,「但这些脚印深浅不一.......」

[看来当时醉得不轻。]

这一路脚印深浅不一且不呈直线,显然留下脚印的人当时脚步凌乱,这样的情况江霖茶可太熟悉了。

刚进娱乐圈那会儿,同期的有一些姑娘总想着走捷径,便会被人灌酒,灌得烂醉后走路便是这样虚浮着一脚深一脚浅的。

江霖茶没打过这种歪心思,每次见到就在身后看着那些姑娘踉踉跄跄的被人带着离开。

程霜沉思道:「有没有可能是后面有人追,但后面的人之后又回来消除了脚印?」

「应该不会,」裴寒清收回看向一旁夹竹桃树干的目光,「树干上有轻微指甲厮磨过的痕迹,而且从脚印的清晰度和间距可以看出,留下脚印的人走路时并不着急,估计是醉后散步到了这里。」

[醉成这样都能走这么远,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意义真不一般啊。]

江霖茶觉得这个案子背后可能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了。

季辞测量了一下脚印的大小,「先回警局比较一下脚印和梁二小姐鞋的大小吧。」

26.

「确实是一样大,」季辞收起测量尺,「看来梁二小姐的确是醉酒后半夜孤身前往了淀山湖。」

「但我先前有幸和梁二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凌诺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解,「梁二小姐确实不像是会深夜独自出门的姑娘。」

「而且酒精中含有东莨菪碱,会降低反应的灵敏度、产生轻微视力障碍,增加了行动的不便性。」裴寒清沉吟道。

这种情况着实奇怪。

江霖茶不免有些疑惑。

[这姐妹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梁家在上海滩势力很大,父亲梁文斌又爱女如命,家庭也十分和睦,

家庭矛盾的原因几乎不可能。

那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她情感出现了问题。

这也是民国时期普遍出现在顶层文化人身上的问题。

[一位富家千金为了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真是不值当。]

裴寒清:?

季辞:?

你又知道了?

但二人面上皆是不动声色。

江霖茶自然也没意识到二人的不对劲,只是忽然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僵持。

此时顾如卿走了进来,眉间带着些许郁色,「曼陀罗花的流动记录有结果了,但最近名门莫名都开始流行购入曼陀罗作为观赏花草,所以调查出涉及的人群过于庞大,可能对缩小嫌疑人范围起不到太大帮助;除了名门子弟其余购入曼陀罗的人里也基本都是一些小的草药世家,并无可疑的人。」

「其中有和梁二小姐有接触的人吗?」季辞问道。

顾如卿摇头,「我派去调查的人说梁音一向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人有过多接触。」

季辞闻言蹙眉,「那和梁家有交集的购入人群做筛查了吗?」

「梁家交际颇为广泛,与很多名门都有往来,这是两份名单,」顾如卿递给季辞两张纸,「一份是购入曼陀罗的,一份是与梁家有往来的。」

季辞接过两份标有名单的纸,低头看去,只见名单上重叠的人员都做了红色的标记,涉及的人确实较多。

「寒清你看看。」季辞将名单递给裴寒清。

裴寒清手上拿着名单,目光停在了购入曼陀罗名单末尾没有标红的几个名字上。

江霖茶因为好奇也凑近了些,顺着裴寒清的目光看向了最后的几个名字。

顾如卿见此开口道:「排在后面的就是那些小型草药世家的人,与梁家并无商业合作,理论上和梁二小姐应该也无接触机会。」

裴寒清点了点头,「可以把这几个人再调查一下,最好能对应上长相。」

顾如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极快地应了,「好,我尽快。」

季辞思忖了片刻,开口道:「那我们接下来去梁家看看吧,说不定能有一些新的发现。」

凌诺叹了口气,「我们在路上买些东西带去慰问一下梁叔吧,毕竟才经历丧女之痛。」

空旷的客厅里,梁文斌独自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烟卷,一直出神地望向桌面上小女儿的照片。

案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老爷,裴少爷和他的朋友们来了。」管家走进来,向梁文斌恭敬地说。

梁文斌回了神,眼底亮了些许,立即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裴寒清见梁文斌亲自来迎,颔首道:「梁叔。」

凌诺也走上前,递上刚买的慰问品,对梁文斌道:「梁叔,您节哀。」

「谢谢,诸位请进。」

「寒清,有线索吗?」梁文斌的语气带着些许焦急与忧虑。

「有一些进展,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直接的线索,梁叔您别急,我们一定尽快解决。」裴寒清道。

梁文斌眸光暗了暗,缓缓叹了口气,「没关系,梁叔相信你们。」

季辞看了看烟灰缸内的烟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客厅的陈设,思忖着开口道:「梁叔,听闻梁大小姐前不久也回国了?」

梁文斌点了点头,「月月刚从剑桥毕业回来没多久,一家人还没团聚多久,音音就......」说到最后他消了音。

季辞正欲开口宽慰,只见梁文斌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

「梁叔,请问我们可以去梁二小姐闺房看一下吗?」程霜斟酌着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梁文斌叹道,「音音的房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无人动过,就是为了方便你们查案的。」

「跟我来吧。」

[说梁家家大业大,果然不虚啊。]

江霖茶看着周遭的建筑,不禁感慨。

通常的名门家族都是别墅,而梁家更像是一座大宅,仿佛是古代宅斗剧的精配版。

他们住的是房间,而梁家小姐则有自己的院落。

连沿途见到的盆栽都是名贵的品种。

这有啥想不开的啊,这么舒坦的日子都不过。

走到梁音的院子门口,梁文斌停住了脚步,缓声道:「音音的住处就是这里了,诸位随意检查就好,我就不陪同了。」

单是走到这里他便觉得心里发闷。

「好,」裴寒清点了点头,「梁叔您先去忙吧,我们在这就可以了。」

梁文斌笑着拍了拍裴寒清的肩膀,神色带着些倦意,随后便转身回前厅去了。

一行人走进梁音的房间,只见房间内的陈设几乎没有过多装饰品,简约得令人讶异。

书桌上摆放的一些书籍和写意画显示出这位梁二小姐的习性确实与了解到的一般无二。

桌边的角落上有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底下残留着一些纸的灰烬。

裴寒清走至桌前,拿起桌上摆放着的写意画。

入目皆是浩浩汤汤的湖面与繁华十里桃林。

画上的地点皆是淀山湖。

部分画纸的边缘留下了被火舌卷过的缺口和被泪珠晕染的痕迹。

他思忖了片刻,俯身伸出指尖捻了一点蜡烛下的余烬,再用指尖触了触烛泪。

「应该是昨天晚上才烧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27.

江霖茶看了看屋内的床铺,被褥整洁,床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她取下床头的香囊,香囊正面绣的是一片夹竹桃。

她摸了摸香囊上细致的针脚,不禁感慨以前的富家千金真是样样精通。

江霖茶伸手打开香囊顶端的封口,只见里面放着一些干花,干花下有一张小小的纸。

她取出那张纸,原是一张小小的画像。

画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的侧脸。

「寒清哥哥,你看看这个。」江霖茶将画像递给一旁的裴寒清。

不知不觉间这个称呼已经变得十分自然。

裴寒清闻言伸手接过江霖茶手上的纸画像,指尖无意间轻触到江霖茶的手心,他微怔了一瞬。

江霖茶并未察觉,神色如常,只是将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画像上。

裴寒清没说话,垂下眼睫,隐匿住心间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他看向手中的画像,微蹙了眉头。

裴寒清拿着画像走至季辞身侧,「阿辞,此人你见过吗?」

季辞侧目望去,思索了一会儿道:「有些面生,应该不是大户人家子弟。」

「阿诺,小霜,你们看这个人你们认识吗?」季辞回头问道。

凌诺和程霜也走过来,看了看,皆是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个重要的物证。」裴寒清沉吟。

「待会儿带给如卿让他去查一下吧。」季辞道。

裴寒清点了点头。

「这里有扇门。」季辞途径房间的一侧时停下了脚步,忽然出声。

他握住门把手将门推开,原是连通了后院。

后院里有棵很大的槐树,郁郁葱葱的树叶在风中微微飘摇着。

树下还有石凳与一张圆桌。

众人走进后院,正准备展开检查,却忽听院子的一侧传来一个清越温雅的女声。

「寒清哥哥?」

所有人皆是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长发女子站在另一处院落的门边,气质与长相皆很出众,此时她那一双明眸望向裴寒清。

两处院落于此处相连,面前的女子又容貌出众,她的身份并不难猜。

[?不会吧,又是裴寒清的旧桃花?]

江霖茶不禁回想了一下方才梁文斌说的话,校友关系外加家族联系,他俩认识并不奇怪。

但这称呼......

......

别人喊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梁小姐。」裴寒清缓声道,声线依然是淡淡的。

梁月是他在剑桥时的师妹,当时他也多受梁叔照拂,偶尔梁叔来剑桥会将他和梁月约在一处吃饭。

梁月一直很优秀,她对他的心意他多少也察觉到一些,但他对梁月并无任何其他多余的情感。

梁月眸光几不可查的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抬眸道:「好久不见啊,我刚从剑桥回来不久,本想回国后找你交流交流的,但听父亲说你比较忙,就一直没去叨扰。」

裴寒清点了点头,「最近确实有些忙。」

「音音的事情......」梁月神色染上一层悲戚,「目前有眉目吗?」

「还在调查中,目前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裴寒清思忖了片刻道。

梁月黯然地垂了垂眸,「好,麻烦你们了。」

季辞的目光在裴寒清与梁月之间转了一圈,微微挑了挑眉,随即正色道:「梁小姐,您与梁二小姐关系如何?」

梁月闻言愣忡了一下然后道:「我和音音从小关系就非常好,音音一向很懂事也很乖,我去剑桥的这些年她也时常写信与我联系,偶尔也会给我发电报。」

「但......」说到这里,梁月凝眉,面色似有些不解。

「自从我回国之后,音音似乎就待我不似以前那般亲密了,许是太久没见,我多心了。」

季辞神情带着些许思索,随后笑了笑,问道:「那梁二小姐平日有饮酒的习惯吗?」

梁月面露讶异,神色又有些说不出的不自然,似是疑惑季辞为何会如此问。

「音音她素来滴酒不沾的,这么多年我就没见她喝过酒。」

季辞抿了抿唇,点头道:「明白了。」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个从不饮酒的人醉成那样?

「那诸位先忙,我就不在此处添乱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问的随时找我就好。」夏末的风吹过她的肩头,梁月轻轻伸手拢了拢披肩。

「好。」裴寒清点头。

梁月对裴寒清浅淡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她在转身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但又被她极快地隐去,不曾被人发觉。

江霖茶看着梁月举手投足间甚至连细微神态中都透出一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佳人风范,不禁感慨自己曾经看过的替身文学中的白月光似乎有脸了。

江霖茶看了看裴寒清冷清的侧脸,真心觉得如果裴寒清没有这么出类拔萃的相貌和才华的「硬件」,就他这种性格跟情商,能找到媳妇才有鬼呢。

她猜恐怕在原文里也是季辞最后追到程霜的可能性大一点。

虽然季辞面对她的时候嘴欠得不是一星半点,但从全局来看,他情商还是很优秀的,想要讨喜欢的女孩子开心非常容易,就看他自己想不想了。

就问哪个小姑娘能拒绝浪漫和偏爱呢?

当然,除了她本人,毕竟她是在娱乐圈见过各式各样大风大浪的人,心境已经出家了。

主角团继续在院内进行检查,江霖茶在槐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棵槐树的树干有二人合抱之粗,树枝分叉众多,繁茂的槐叶在风中徐徐舒展,有些枝干甚至伸向了高高的围墙外。

有些枝干上的槐叶却相较于其他枝干显得有些单薄。

江霖茶仰头看着,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她想爬上去看看。

「寒清哥哥,辞哥哥,我可以爬上去看看吗?」指着槐树回头问道。

裴寒清和季辞闻言皆先是一怔。

裴寒清:「不行。」

季辞:「不......」

裴寒清蹙了蹙眉,回绝得很干脆,「太危险了。」

季辞侧目看了一眼裴寒清,没有继续开口。

江霖茶:?

因为之前接过一部古装戏,她在里面有爬树的情节,而她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当然不会选择让替身代劳,那时候她就学了爬树,而且爬树其实也并不难。

刚刚她忽然萌生了这个念头,没多想便直接问出了口,但现在转念一想,像他们这样民国时期的公子小姐,似乎不会爬树才是正常的。

她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说才显得更有可信性,然后缓缓的眨了眨眼,开口道:「没事的寒清哥哥,我从小就经常爬树,我爬得可好了,真的,不信你问我爷爷。」

她知道以裴寒清的个性根本不可能会向江老爷子询问这件事。

拿捏了。

裴寒清听完她的话眉头依然锁着,「不行,你出了事我没法跟江爷爷交代。」

到底是担心没法交代还是担心她?

28.

「这棵树上有哪里不对劲吗?」一旁的季辞忽然开口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开始关注江霖茶的言行,逐渐发现她做的每件事似乎都并非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时兴起。

江霖茶点了点头,指向那些槐叶较少的树枝,「这些树枝和其他树枝相比树叶明显减少,而且几乎都在同一处位置且靠墙,我怀疑可能有人会从外面借这棵树翻墙进来。」

众人闻言抬头看去,果真如此。

「还真是啊。」凌诺不禁感叹,「小茶你不说的话我们刚刚还真没注意到。」

季辞神色凝重了些许,手支在下颌边思考了一会,开口道:「这棵树太高了,这里也没有梯子,爬上去确实不安全,不然我们待会回去给如卿看画像的时候再让如卿派个身手好些的人过来上去看看吧。」

裴寒清点头道:「可以。」

众人又在院中搜查了许久,并未发现其他明显的证据。

「我们去梁月小姐房间里看一下吧。」程霜开口提议。

季辞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辰,「好。」

裴寒清敲了敲梁月房间的门,片刻后梁月从里面将门打开。

「可以进去看看吗?」

梁月接触到裴寒清的眼睛时还是有刹那的怔忪,眸光闪了闪后道:「当然,请进。」

江霖茶一走进房间便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鼻翼轻轻动了动,幅度极小没让任何人发觉。

梁月房间内陈设也很素雅,靠墙边摆放了一架纯白的三角钢琴,谱架上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

季辞走至钢琴前,看了看谱架上的乐谱,笑道:「之前便听说梁小姐钢琴技艺高超。」

梁月闻言也淡淡笑了笑,「哪里,略会一点而已,跟寒清哥哥是不能比的。」

「早闻寒清弹钢琴很厉害,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露过一手。」季辞走过钢琴,眼神从钢琴上离开,看向裴寒清,带着笑埋怨。

「当年在剑桥的校庆会上寒清哥哥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当时很轰动的。」

梁月眸光浅浅,神色中带着些许怀念,似是在回忆当年的过往。

「梁小姐谬赞。」裴寒清只淡声道。

季辞看见梁月明显有些寂寥的神情,又看了一眼裴寒清这个没有心的话题终结者,随后挑了挑眉,「寒清不如现在给我们露一手?」

裴寒清轻蹙眉头,「现在?」

「是呀,想听你弹好久了,都没找到机会,这不正好有架现成的钢琴,大家又都在,也让我们享一回耳福?」季辞笑着说。

江霖茶觉得自己也该加入一下气氛组,眼睛弯弯的开口道:「寒清哥哥你就弹一首吧!一首曲子不会浪费多久时间的。」

当白月光和白莲花喊同一个称呼,高下立现。

这就是梁月在的时候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原因,她觉得有点丢撵。

不过由于她确实挺想听一听裴寒清弹钢琴,再加上她感觉季辞刚刚的行为有些反常,所以丢撵就丢撵吧。

裴寒清顿了顿,然后走至钢琴前坐了下来。

修长的指尖放在黑白琴键上,按下了第一个音。

琴声从他的指间倾泻而下,确是极致的碰撞与浮沉。

他似与钢琴本为一体。

很难想象,裴寒清这样一个性情寡淡的人,能弹出此刻饱含如此强烈的情感与灵魂共鸣的琴音。

梁月出神地看着裴寒清,站在她身旁的江霖茶却忽然察觉到梁月神色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沉重悲伤。

江霖茶瞬间疑惑了起来。

她在悲伤什么?

就算是多年爱而不得,也不该有这么沉重的情绪啊。

季辞在琴声中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在房间中转了一圈,而后眼神落向自己的鞋面,似是见鞋面上沾了些许灰尘,状似无意地弯腰伸出手去轻拂了拂。

直起身后仿佛自己未曾动作般继续倾听裴寒清的演奏。

一曲终了,众人皆鼓起掌来。

「太厉害了寒清。」季辞笑道。

梁月也笑,只是她的笑怎么看都是伤心。

「寒清哥哥,你的琴声里终于有烟火气了。」

裴寒清沉默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礼貌而又疏离地开口道:「梁小姐家的琴很好。」

「我的水平配再好的琴都是一样的。」梁月用带着些调侃的语气说着自嘲的玩笑话。

「过谦了。」裴寒清淡声道。

梁月又笑了笑,转而开口道:「诸位还有什么要看的随便看就好。」

季辞微微扬了下眉,然后道:「没什么要看的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梁小姐了,我们先回去梳理一下案情。」

说着他转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给裴寒清递了一个眼神。

「不用看了吗?」梁月闻言不禁有些讶异。

凌诺和程霜也有些讶然。

裴寒清点了点头,「先不打扰了。」

梁月将众人送至门口,临走前季辞似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梁小姐一般会让佣人进房间整理吗?」

梁月怔了一下,而后轻轻抿唇弯了弯唇角道:「在剑桥那边住习惯了,现在房间都不用佣人整理了,我习惯自己收拾,虽然不比佣人收拾来的那么整洁,但也挺顺心的。」

「梁小姐很能干,」季辞颔首笑道,「有消息一定让寒清尽快通知梁小姐。」

「好。」

梁月望着裴寒清离开的背影,良久后转过身关上门,轻靠在门边,一言不发。

走至半路,凌诺开口问道:「阿辞,刚刚你为什么忽然就让我们离开了?」

季辞停下了脚步,「毕竟是人家名门小姐的闺房,直接搜查的话显得有些太不礼貌了,所以我让寒清弹一下琴,趁弹琴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梁小姐的房间,还发现地上有一根线。」

季辞说着伸出手,摊开手心,是他从梁月房间内带走的线。

「这个应该是从衣服上不小心勾落的线头,但我看见梁小姐房间里打开的衣柜中放的全部都是丝绸质感的衣物,梁先生的衣着也同样是丝绸制品,梁小姐自己也说不会让佣人来整理房间,说明有外人进出过梁月的房间。」

29.

江霖茶闻言一怔,联想到刚进梁月房间时她察觉到的那种奇怪却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倏忽间突然记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然后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很离奇的猜想。

[偷情?]

偷情?梁月?

裴寒清和季辞的目光都齐齐地看向江霖茶。

即便他们已经适应了偶尔能听见江霖茶的心声这件事,也已经能够将表情管理做得很完善,但此刻对于她这一匪夷所思的想法还是无法遏制地表现出了些微的反应。

江霖茶本还在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忽然察觉到二人的目光。

江霖茶:?

她怎么顿时觉得刚刚的想法似乎直接暴露在面前二人视线中一般。

[不是......你们正常点,别忽然用这么严肃的眼神看我,让我怪害怕的。]

有种自己想什么他们好像都能知道的奇怪感觉。

心里毛毛的。

裴寒清神情自若地收回了目光,季辞将视线移回自己的手上。

江霖茶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二人。

她忽然感觉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在邵祎案件发生之初,裴寒清和季辞也用这种含着些许审视与疑惑的目光看过她。

好像不止那次,在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刻......

但目前的局势由不得江霖茶思考太多,她暂且摁下对两位男主一些反常举动的疑惑。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问道:「大家进梁小姐房间之后有闻见什么气息吗?」

程霜凝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好像有点香水的气味,但女孩子房间里喷点香水也正常。」

「不过她房间内香水味好像确实有些太浓了。」季辞道。

仿佛在掩盖些什么。

而且寒清向来不喜女子身上有浓郁的香水味,梁月应该也知道才是。

季辞思忖着转而问裴寒清:「寒清,梁月以前有喷香水的习惯吗?」

「没有。」裴寒清摇头。

「那确实有点问题。」季辞沉吟了片刻。

「小茶你闻见什么气味了吗?」凌诺问道。

「我感觉......」江霖茶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描述。

「我感觉香水味之下隐藏着一股石楠花的气味。」

众人都是一愣,有些不解。

石楠花?

那是什么气味?

季辞最先反应过来,他毫无征兆地忽然咳嗽了起来。

毕竟他是专业学生物的,这些方面了解的也多些。

只不过令他费解的是,江霖茶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平淡的口吻波澜不惊地说出这句话的?

还有她怎么知道石楠花有那方面相关的引申义?

季辞已经感觉自己的三观要碎了。

哦不,早就碎了。

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怪江霖茶,她本来真不知道,也没了解过这方面的梗。

然而有些缺德的综艺节目就喜欢整演员搏观众开心,她之前参加过一档综艺,现场直播的那种,为了增加节目的喜剧效果,那缺德的节目组主持人居然让在场的演员闻石楠花的气味来看现场反应。

她也没逃过。

好在她当时反应没别的演员那么剧烈,没直接yue过去,以致于没留下什么黑料让人扒。

但石楠花的那股味道她算是永世难忘了。

江霖茶看到季辞这么咳嗽,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措辞,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我觉得我的表达已经很委婉了。]

程霜看着神情十分不自然的季辞,面色疑惑,「有石楠花的气味代表什么吗?」

季辞掩了掩唇,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就是梁小姐可能有个情夫。」

裴寒清看了一眼江霖茶,眸中带着些许考究的晦色。

而凌诺和程霜闻言皆是瞳孔地震,「梁月小姐有情夫??」

梁月看向裴寒清的眼神不似是假的,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她那样一位名门千金的楷模,怎么可能......

裴寒清此时开口道:「先去警局跟顾探长交换一下线索吧。」

季辞点了点头,「行。」

季辞把大致情况告诉了顾如卿。

顾如卿沉吟了片刻,「好,我现在派人过去。」

然后他回过头吩咐手下道:「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去梁家后院,仔细检查一下树上有没有人经过留下的痕迹,动静小些,别惊扰了梁先生。」

「是,探长。」

「对了裴公子,那几个小型草药世家的人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这是他们的资料。」顾如卿说着将手中的一叠资料递给了裴寒清。

资料上对每个人的背景都做了详细的备注,还在旁边附上了这些人对应的一些照片。

裴寒清垂眸看着手中的资料,然后目光停在了其中一页上,蹙起了眉。

程霜站在一旁,看见照片,带着些诧异道:「这就是梁二小姐房间内画像上的人。」

裴寒清点了点头。

其余人都围了过来,季辞看了看照片旁写着的名字,凝了凝眉,「薛煦尧?」

裴寒清侧过脸望向季辞,「认识?」

「不算认识。我爹和他家之前有过一点合作,所以听过这个名字,但我没见过他。」季辞神情有些凝重地开口。

江霖茶望了望资料上的照片,随后又将视线落在裴寒清身上,忽然开口道:「寒清哥哥,他的穿衣风格和你好像啊。」

「咦,真的是这样。」凌诺看了看照片中人的衣着,「气质也有点像。」

江霖茶又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发现了许多刻意「雕琢」的痕迹。

[可惜区别还是太明显了,一个是天然原版,一个是高配仿版。]

以前在娱乐圈也见过太多的高配仿版,看多了真心觉得视觉疲劳。

裴寒清原本眉间凝重的神色淡了些许,唇角轻轻扬起了一个不可查觉的弧度。

季辞感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但他极快地将这种莫名产生的情绪压下,对顾如卿缓声道:「如卿,你再派些人守在梁家后院的墙外,如果看到有外人进出,先观察他进入院子之后的去向,摸清楚之后再进行抓捕。」

30.

「天色也晚了,诸位早些回去歇息吧,梁家后院树上的事等他们晚上查完回来,我明天一早通知各位。」顾如卿对众人道。

季辞点头,抿了抿唇然后道:「如卿你也别太忧心了,有寒清在呢,梁叔暂时应该不会为难警方的。」

顾如卿轻轻舒出一口气,笑了笑,「好。」

「今天我送小茶回去吧。」裴寒清走出警局,看了看夜色,回头道。

此话一出,不止江霖茶,其余几人都愣住了。

「寒清你家和江霖茶家不顺路啊。」季辞显得有些不解。

不仅诧异于裴寒清提出要送江霖茶回家,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刚刚裴寒清对江霖茶的称呼。

季辞自己都并未发觉他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紧张。

江霖茶也疑惑地望向裴寒清。

[裴神最近都有点不太对劲啊。]

裴寒清顿了顿,平静地开口:「江爷爷今日来我家做客,小茶跟我是一起过来的,所以我有必要将小茶送回江家。」

果然还是修养使然。

江霖茶眨了眨眼,然后笑起来,「那寒清哥哥我们走吧。」

皎月高悬,挂在天边温润地将几盅柔和的光洒落下来。

街道两旁有许多枝繁叶茂的树,月光穿透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在地上跳跃。

江霖茶走在裴寒清身侧,看向地面上二人的影子,不禁有些愣忡。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裴寒清的关系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奇怪的和谐。

江霖茶真的很疑惑,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来不及完整思考的问题。

她意外来到这里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在与书中提名的角色相处的过程中,虽然她掩饰了真实的自己,装出和曾经的江霖茶如出一辙的个性,但她也会去观察身边人。

她觉得这个世界里其他人都和原书中描写的基本一致。

程霜的反应很敏捷,相处起来很舒服,做事也果断,是很大气又聪颖的女孩子。

凌诺虽然看上去有些憨憨的,但实际上是打圆场的一把好手,很有眼力见,也懂分寸。

但裴寒清和季辞二人,却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尤其是裴寒清。

她知道他的礼仪修养没的说,但是......

极好的修养可以让他做到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原身会喜欢裴寒清不足为奇。

但裴寒清今天对梁月那种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又让她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种态度似乎才应该是裴寒清应有的样子。

江霖茶正试图理顺脑海中缠绕的思绪,便也没注意忽然间刮来的一阵风。

她肩头的白色针织披肩上系的结被风吹散了,披肩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她回过神却一下子没能抓住。

身旁的裴寒清极快地伸手抓住了差点被风吹走的披肩。

江霖茶侧过脸,正想说谢谢。

却只见裴寒清转身面向她,十分自然地替她拢上了披肩,然后挑起系带打了个结。

谢字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江霖茶愣愣地垂下眸,看见那正在她领口打结的修长指尖。

她有些模糊地感受到心不可遏制地动了一下。

她又抬起了眼睫,看见裴寒清在月光下如玉般的脸上是淡而专注的神情。

不对,不对......

仅仅因为修养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确实没有情感经历,但这不代表她不明白,对于感情这件事,她向来看得很透。

但是为什么呢?

裴寒清皎如天上月,根本没有理由会对她之前表现出的作精形象产生任何多余的情感。

难不成会是因为裴老爷子对她满意?

而现在,她知道如果以原身的性子,这时候估计要直接抱上去了。

但她此刻却失去了模仿原身行为的兴趣。

这又是为什么呢?

裴寒清系好了系带,垂眸对上了江霖茶带着些许不解的目光。

他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江霖茶的发顶。

「别多想。」他说。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31.

风带走了路边树上的一片树叶,在路灯和月光下打着旋儿,伴随着光与尘,然后静悄悄地掉在地上。

江霖茶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不喜欢总揪着一个想不通的点不放。

既然裴寒清这么说,她便也干脆不想。

她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书中原本存在的人和事发生一些变化似乎也无可厚非。

行至江家门口,只见江老爷子等在门口。

江老爷子见二人走近,望着裴寒清露出了和善的笑,然后道:「寒清还特意送小茶回来啊,真是有心了。」

裴寒清颔首,神情带着礼貌和敬意,「应该的,江爷爷。」

江老爷子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上屋里坐坐?」

[别了吧,好尴尬的,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促进我和裴神培养感情的话了。]

江霖茶真不知道江老爷子是什么时候也加入助攻大队了。

裴寒清唇角弯起一丝浅淡的笑,「不必了,这么晚就不打扰您了,小茶安全到家就好。」

江老爷子闻言似是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江霖茶。

江霖茶:......?

江霖茶想着虽然裴寒清的态度变得有些脱离预期,但她的人设依然不能OOC。

不然江老爷子该起疑了。

她扬起灿然的笑意,接上了裴寒清的话,「爷爷,你看也这么晚了,就让寒清哥哥早点回家休息吧,以后机会还多着呢。」

看似在关心维护他,实则又暗戳戳地避免了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裴寒清唇边的笑意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悄然放大了些。

江老爷子缓缓点了点头,复又开口道:「那寒清下次有空带老裴一起来喝茶。」

「好。」裴寒清含笑点了点头。

江霖茶上前伸手挽住江老爷子的胳膊,不忘回头用另一只胳膊挥了挥手,对裴寒清道:「寒清哥哥再见。」

裴寒清站在原地,眸中似有漾起的月光。

季辞推开家门,只见一道倩影立于客厅之中。

「哟,小辞?」客厅中的女子笑吟吟地开口。

季辞一怔,随即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阿姐?你回来了?」

季芙伸手拨了拨她乌黑的波浪卷发,佯装叹了口气,「哎呀,北平那边乌烟瘴气的,我实在不想在那再多待,正好生意规模也已经做上来了,我就把那边交给靠谱的人打理,然后就回来了。」

季芙作为季家长姐,自幼也是聪慧过人,又深谙从商之道,小小年纪便展露出继承家中事业的才华,恰好季辞又无心从商,家中许多大大小小的商业事务便一直是由季芙管理,而季芙一直以来也做的十分出色。

正巧前些年季家父母想要将势力扩展到北平,季辞在国外念书,季芙便随他们一同去了北平。

「小辞过来坐,和姐姐聊聊。」季芙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笑着向季辞招了招手。

季辞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正欲开口,一瞬间却傻了眼。

季芙两只手捏住了他的脸。

仿佛捏住面团一般。

「诶,不愧是我弟,长这么俊了。」季芙笑眯眯地感慨。

季辞从短暂的愣怔中回过神,带着无奈又埋怨着开口:「阿姐!」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季芙见好就收,笑着松开了捏在季辞脸上的手。

「阿姐,过段时间还回去吗?」季辞问。

季芙摇了摇头,「暂时不回了,那边也没什么事。」说着,她话锋一转。

「对了小辞,」季芙又凑近了季辞,脸上带着笑意,眸中闪着促狭的光。

「姐姐不在的时候,有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呀?」

季辞闻言一怔,面上旋即爬上些许薄红,神情带着些不自然,「没有,想什么呢姐。」

「哦?」季芙看了看季辞,拉长了尾音。

32.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许是前天那场暴雨的缘故,气温又降了些,晨露挂在枝头,空气中带着些许清新和微冷。

主角团早早便到了警局。

「已经有结果了,梁家后院的槐树伸向墙外的枝干以及墙头处均有人踩踏过的痕迹,想必并非偶然情况。」顾如卿向众人走来,并在季辞面前站定。

季辞点了点头,开口道:「有可疑的人经过吗?」

「目前尚未发现。」顾如卿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带着些无奈与焦急。

「好,」季辞沉吟了片刻,「那边时刻紧盯,如果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们。」

「我们现在去哪里找线索?」程霜问。

裴寒清拿出昨日看过的那份资料,淡声道:「先去薛家看看吧。」

薛家所在地离淀山湖不远,想必最开始便是凭借这一优势成为了草药世家。

季辞走至薛家门前,抬手叩了叩门。

一位接近中年的女人打开了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你们是?」她看着季辞一行人,有些疑惑地开口。

季辞笑了笑,温声道:「伯母好,我是季辞,他们是我朋友。」

女人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笑迎道:「是季少爷啊,快请进,都请进。」

五人坐在薛家客厅中,接过薛母递来的水。

季辞托着茶杯,带着浅淡的笑意开口道:「伯母,我们这次忽然造访是想找一下薛煦尧。」

薛母愣了愣,「煦尧他做了什么吗?」

声音中蕴含着些许紧张与试探。

「没有,伯母您别担心,我们就是想来找令郎问点事。」季辞脸上的笑意又放大了些,眉眼弯弯,神色温和。

看起来诚意十足。

[果然一看就是万花丛中过的男人,真是什么年龄段的女人都能哄得服服帖帖啊。]

江霖茶看着季辞这副温和贵公子的模样,只想给他单走一个六。

季辞的唇角不合时宜的猛地抽了抽,幸而被他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万花丛中过?

江霖茶对他这都是什么破形容啊。

明明这句话原本的后面一句才跟他有关好吗!

裴寒清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他掩了掩唇,没有暴露出唇角上扬的弧度。

薛母闻言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那就好,煦尧现在不在家,他在淀山湖南面有一间小木屋,可能会在那里。」

季辞思忖了片刻,「好,那先不打扰伯母了,我们去那边找他就好。」

「季少爷有空随时欢迎带朋友来喝茶啊。」

江霖茶看着将他们送出门依然还带着和煦笑容的薛母,深感季辞身上真有点东西。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她眨了眨眼,「辞哥哥你好厉害呀。」

谁承想季辞竟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哦,那必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江霖茶:?

[虽然但是,程霜还在旁边你这么自恋不太好吧。]

季辞:?这跟程霜有什么关系?

再次走上由淀山湖往南的这条路,前些天降下暴雨导致泥泞的地面已经风干,夹竹桃枝头的花朵却无法恢复如初,所剩无几的挂在枝头,单薄而冷清。

娇柔的花朵本身那样脆弱,细小的枝干是唯一的寄托,又怎能承受突如其来的风雨。

江霖茶望了望夹竹桃枝头的荒芜,收回了视线,并未停留。

湖边的小木屋掩映在香蒲与芦苇之间,看起来确是一个很适合歇脚的所在。

木屋的门虚掩着,季辞走上前,轻叩两下后推开门,只见一名年轻男子于屋内,俨然正整理着一些草药。

男子闻声抬起头,似是有些意外于不速之客的到来。

此时,站在身后的江霖茶也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和顾如卿提供的薛煦尧照片上基本无出入,五官清俊,与裴寒清略有三四分相似。

说来也巧,今日裴寒清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衣,面前的男子也身着白衣,风格十分相似,便把这三四分相似又勉强拉到了五六分。

即便如此,他身上没有裴寒清所独有的那种清冷气质,这也是一眼便能分辨出的。

薛煦尧的目光在接触到裴寒清的瞬间也明显微微一顿,随即眼中闪过了些许莫名的情绪。

[都说撞衫就是谁丑谁尴尬,果然在这方面裴神稳赢啊。]

季辞幽幽地瞥了一眼江霖茶。

对寒清倒是一点都不吝啬赞美,他心下这么想着。

他心底升起一丝有些别扭又怪异的不爽,却也记得目前的形势。

「薛公子,我是季辞。」

薛煦尧从裴寒清身上收回视线,闻言眸中有疑惑闪过,似乎对于季辞知道他是谁这件事感到些许意外,但极快地又笑了笑,开口道:「原来是季公子。」

几人进入木屋内坐下,薛煦尧坐在他们对面。

季辞眸光在薛煦尧白衣上扫过,而后将双手置于腿上漫不经心地做了一下交叉的动作,对面前的薛煦尧轻轻笑了笑。

「薛公子,可知我们此行所为何事?」

季辞神色依旧是温和的,却又透露出淡淡的散漫意味。

「季公子请明示。」薛煦尧带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平静。

江霖茶观察着面前的男子。

身于木屋却一点不显世俗,倒也有几分值得梁音青睐之处。

只不过,她看着男子似乎有意向裴寒清靠拢的穿衣风格,总觉得这应该不只是个巧合。

裴寒清在上海滩贵族圈也算是知名人物,若是有心打听,应该是不难得知他的个性与风格。

这个人或许喜欢梁月。

梁家院落及两位小姐房间内的情况,结合先前梁月所说的话,江霖茶有一个猜想缓缓浮现,却仍有些许想不通之处。

季辞闻言轻轻扬了一下眉,缓缓开口:「前夜梁二小姐于淀山湖溺水身亡,我们昨日去梁家查案,在她房中发现了薛公子的画像。」

「我们此行就是想来问问薛公子,曾经与梁二小姐是否有什么过往,或许能够帮助我们办案。」

薛煦尧愣住了,瞳孔兀地放大,随后不可置信盯着季辞,「音音溺水身亡?」

「你不知道?」季辞见薛煦尧这种反应,慢慢蹙起了眉。

他又转念一想,「也对,梁家必定封锁消息了。」

薛煦尧面色变得苍白,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江霖茶的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这反应不像是演的。

他先前应该确实不知道梁音溺亡的事。

那梁音的死,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人有意为之?

33.

「薛公子,可否给我们讲一讲你与梁二小姐的过往?」程霜开口询问。

薛煦尧沉默着,片刻后抬起头,似是有些犹豫,「好。」

「音音与我相识于一年前的夏日,当初她来淀山湖写生,去了夹竹桃林采风,结果不小心被小蛇咬伤,我偶然路过,便将她带回这里替她上了些药。」

原来是相识于夹竹桃林,也难怪梁音房中残留画上大多地点都在淀山湖。

江霖茶思忖着。

「后来,由于她喜爱此地风景,时常会过来画画,便也与我有时会在淀山湖遇见,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许多。」

喜爱此地风景?

怕是喜欢偶遇的人吧。

季辞心中微哂。

「你们只在淀山湖有过接触吗?」程霜望着薛煦尧问道。

薛煦尧眸光闪了闪,「是的。」

「薛公子,冒昧一问,你与梁二小姐,是否有感情纠葛?」裴寒清淡声开口。

薛煦尧闻言笑了笑,对上裴寒清的目光,「我一直将她当妹妹。」

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啊,好一句渣男语录。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笑死,我看你不仅想当她哥哥,你还想当她姐夫呢。]

江霖茶: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收回刚刚说薛煦尧有几分值得梁音青睐之处的话。

裴寒清的余光落在江霖茶身上,见她依旧端正的坐着,脸上的表情也与先前一般无二,完全看不出心里骂那么凶的样子。

他不禁暗然失笑,也是,她一向藏得太好了。

走出木屋,主角团行至一侧停下。

「我感觉这个薛煦尧有点问题。」凌诺率先开口道。

「对,他的反应很奇怪。」程霜沉吟着,「而且他对寒清好似有种莫名的敌意。」

季辞笑了,拍了拍裴寒清的肩膀,调侃道:「怕是来自对于情敌的敌意啊寒清,人家薛小公子可真太关注你了。」

要说季辞在原书中也是主角团气氛组担当,总是能在各种情况下说出有趣的言论。

但他和江霖茶对上就是毒舌怪,极其不对付。

不过......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江霖茶开怼了?

而裴寒清当然能听懂季辞的言外之意。

薛煦尧这里,虽然目前只是猜测,但他与梁家姐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难看出。

「我对梁月无意。」裴寒清淡淡道。

季辞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佯装叹气道:「可惜又一位佳人心碎了。」

「但总感觉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季辞转而又正经了起来,「梁音胃液中的东莨菪碱从何而来,若是来自酒中,那酒又被谁动了手脚?」

程霜点了点头,「前因后果还是串不上。」

「少了些关键证据,且此人的话不可尽信。」裴寒清开口道,「大概还需要再去一次梁家。」

这一次前往梁家,主角团先从后院外经过。

江霖茶望着那不矮的墙头,心中不禁感慨。

[这人为了入赘梁家,还真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啊......]

入赘?

季辞内心忍不住笑了。

江霖茶在隐晦地骂人这方面是真的挺有本事。

又或者说,明骂暗骂都挺有本事的。

路边有一些生意人,正做着买卖。

程霜走上前,将手中薛煦尧的照片递给旁边糕点铺的老板。

「老板,麻烦您看一下,这个人您在附近有见过吗?」

老板接过程霜手中的照片,仔细地看了看。

「见过呀!这位公子经常来这一段的,还时常在我们家买些糕点带走呢。」

「那请问老板,前天您可有看到这个人?」季辞问道。

「前天啊?」老板似乎在回忆着,「前天......应该是傍晚的时候见到过,他来买了桃花酥,然后就没关注了。」

季辞与裴寒清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随即道:「好,多谢,那麻烦老板也给我们拿一些桃花酥吧。」

凌诺火速付了钱,对老板笑道:「谢谢老板。」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速度快到江霖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凌诺,忽然觉得他的男妈妈属性似乎亮了。

也是,原书中凌诺虽然是主角团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却也并没有被读着遗忘,反而在评论区里收获了一众好评,深受读者欢心。

季辞接过老板递来的桃花酥,伸手打开看了看后便又将它合上了,然后转过身对其他人道:「好了,我们过去吧。」

34.

「寒清,现在情况如何了?」梁文斌望着裴寒清问道。

「目前已有一些线索,但仍未能将案件完整闭环呈现,还需要一些时间。」裴寒清缓声开口,「我们此次前来,便是想再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

梁文斌点了点头,「好,那寒清你们随便看,中午留在这吃午饭吧。」

裴寒清刚欲推辞,但见梁文斌态度坚持,最终还是应下了。

主角团又来到了后院中。

一推开门,却见梁月坐在院中圆桌旁的石凳上,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使处于静态,也是倾城之姿。

江霖茶忽然似乎有些领会到薛煦尧为什么愿意模仿裴寒清的风格与喜好,只为和裴寒清添几分相似了。

之前她一直觉得替身文学非常荒谬,虽然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但......如果正主太美丽的话,好像也能勉强理解一下?

而坐于院中的梁月听到动静,看到是他们来了后,站起身笑着开口:「寒清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好吧,即使能完全get到梁月的美貌,江霖茶听见她喊裴寒清的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有些无法形容的别扭。

她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先把这种奇怪的心情归为类似于红毯撞衫的别扭感。

裴寒清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神色不变,「梁小姐,我们前来是想看看有没有线索遗漏。」

梁月走了过来,在裴寒清面前站定,眸光中明灭着复杂的情绪,「那现在调查结果......有突破吗?」

「目前有一些。」裴寒清淡声道,「但还缺少关键性证据。」

而江霖茶在梁月走近时,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那种香水的气息消失了。

梁月的习惯应该没变,那十有八九便印证了他们的推测。

「好,」梁月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在此打扰诸位寻找线索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季辞忽然出声道:「梁小姐。」

季辞笑着,「不如继续留下来坐坐,和寒清叙叙旧?寒清自从在剑桥毕业之后就回了上海,算起来在昨天之前你们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梁月对于季辞的话感到有些讶然,似乎没想到季辞会这样说,随后缓缓点了点头,「如果不打扰的话......」

「当然不打扰,」季辞又笑道,「梁小姐坐吧,我们看一看。」

裴寒清看了季辞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闲得无聊改行做红娘了?江霖茶感到有些奇怪。

按季辞的性格,他应该并没有兴趣做这种月老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裴寒清已经明确表示过对梁月无意的情况下。

程霜和凌诺见季辞神色自然,便也掩了心中的一丝疑惑。

随后主角团在院内分散开寻找线索。

寻了一会儿后,季辞似是不经意间走至梁月身旁,见梁月的目光浅浅地望向裴寒清的方向。

「梁小姐是什么时候与寒清相识的?」季辞带着三分笑意,坐到了梁月对面的石凳上,俨然一副随心交谈的模样。

梁月回过神,目光收了回来。

「季公子。」她对季辞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季辞为何忽然会问这个问题。

季辞轻轻扬了一下眉,对梁月笑着解释:「只是随口一问,觉得寒清和梁小姐似乎认识挺久了,所以就好奇一下。」

「是挺久了。」梁月闻言也淡淡扬起了笑意,「小时候就经常听父亲夸赞寒清哥哥,后来我去剑桥留学修政法,没想到寒清哥哥也辅修了政法的双学位,从那时起算起来也有四年多了。」

她说起裴寒清时,眼里漫开细碎温柔的光,似是忆及了最好的时光。

季辞看着梁月,弯唇笑了笑,「那梁小姐认识寒清可比我们时间长多了,不过从小就听父母说他的优秀事迹这一点倒是一样的。」

「寒清哥哥一直很优秀。」梁月的目光又落到了立于院落一角的月白色身影上,眸中千丝万缕,光影相绰。

季辞含笑点头,垂下的眼睫遮去了眸底浮现的些许若有所思。

而后他弯下腰,低头随意地伸手拭了拭衣角,目光却落在桌脚处的地上。

直起身时,面上又恢复了方才微微带笑的神情,「有一只漂亮的小虫。」

「梁小姐饿么,要不吃一点桃花酥?」

季辞仿佛刚想起这件事,将手中提着的桃花酥放至石桌上,打开盒子轻轻推向梁月。

梁月看到面前的桃花酥,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季公子这桃花酥是在我家后面的街道上买的吗?」

「是啊。」季辞自然地答道,「梁小姐吃过吗?」

梁月垂了垂眸,「吃过,有朋友来时带过。」

季辞点了点头,移开了话题,「梁小姐昨日提过,留学的这些年里,令妹也时常写信寄往剑桥,信中一般会写些什么呢?」

梁月思索了片刻开口,「音音先前会跟我分享她近日读过的书,以及看到的一些艺术作品,偶尔也会讲一讲上海滩发生的一些大事。」

「然后去年因为我忙于准备毕业论文与答辩,音音为了不打扰我准备,跟我的联系就少了许多。」梁月语气里带着悲伤。

「那梁二小姐信中会提到其他什么人吗?」季辞问。

梁月微微蹙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基本不会,音音从小不爱与人交际,所以社交圈子很小,信里也没有提过奇怪的人。」

季辞思忖着,随后笑了笑站起身。

「好,多谢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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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此时江霖茶站在槐树的另一侧,总觉得这儿有些不对劲。

树的四周别处都有些花草生长,唯独此处这一小片区域的地上没有。

她蹲下身,看着眼前这块土地。

昨天由于前夜的暴雨,泥土潮湿,且有许多凌乱的槐叶散落在地上,便没人发觉异常。

江霖茶伸手捻起一点土轻轻闻了闻,些许极淡的特殊芳香气味窜入鼻腔。

是酒气!

这片土里可能埋了东西!

她站起身,见裴寒清在一旁检查着墙壁。

「寒清哥哥,有锄头吗?」江霖茶走到裴寒清身侧,开口问。

「锄头?」裴寒清一怔,看向江霖茶,「怎么了?」

江霖茶顿了顿,感受到不远处那似有如无的目光。

[裴寒清那旧桃花还在看这儿,我要不还是去找其他人要吧。]

她倒也不是因为被注视就感到不自在,毕竟曾经也是长期站在台上的人。

江霖茶正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却见裴寒清微微俯了身,向她靠近了些。

「是有什么发现吗?」裴寒清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眸中带着零星清浅的笑意。

对上他的目光,江霖茶此刻的心跳仿佛陡然快了一拍。

「那边的土里有酒气,可能埋了东西。」江霖茶愣怔间开口道。

她刚刚这是......

江霖茶有些异样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处。

「好,我看一下。」裴寒清走到树旁,也捻起了一点土靠近鼻尖,然后思忖着点了点头。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锄头,然后用锄头将土翻开。

手上拿着锄头都有气质的人大概也只有裴神了。

江霖茶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默默想着。

其他人见裴寒清的动作,也都聚集了过来。

「寒清,这里有东西吗?」程霜有些惊讶。

「嗯,应该就在这一片。」裴寒清淡淡点头,随后转头对季辞道:「阿辞,来搭把手,稍微小心一点。」

「好。」季辞也拿出了他放在包中带着的工具。

「叮——」锄头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发出了轻轻一声脆响。

江霖茶往发出声响的位置看去。

果然是个酒瓶!

季辞俯下身,带着手套将埋在土中的酒瓶小心地拿了出来。

是一个棕红色的玻璃酒瓶,瓶中还有一小部分酒残余。

瓶塞并没有塞好,从而导致有少量酒洒入土中。

可见当初那个最后塞上瓶塞的人并不仔细。

但却能将为埋酒瓶掀起的土都推平,与别处不显异样。

又昭示着这个人行为中潜藏的虔诚与细致。

梁月见这里有动静,也走了过来。

目光却在接触到这个酒瓶的瞬间,蓦然间顿住了,接着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茫然和慌乱。

江霖茶察觉到了她神情的异常,猜想中缺失的一环似乎又被补齐了一小块。

「梁小姐见过这个酒瓶?」季辞手中拿着酒瓶,看向梁月。

「见过。」梁月垂眸掩了自己的思绪,「这瓶酒是我一个朋友前天下午带来的,但第二天一早我就没在院中见到它了,并不是我将它埋在此处,我也不知是谁动了这瓶酒。」

「梁小姐那位朋友叫什么?」程霜心中也几乎有了完整的推测。

梁月顿了顿,缓缓开口道:「薛煦尧。」

猜想再次被证实。

季辞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梁小姐......将薛公子留在家中过夜了?」

梁月身形一晃,脸色变得苍白,显然没有想到季辞会问得这样直白。

她的眼神望向裴寒清,一瞬却又移开。

裴寒清神色平静,并未因季辞的话与梁月的反应产生什么其他情绪。

是啊,她的皎皎明月从始至终都置于闹剧之外。

梁月微微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是的。」

听到梁月这个回答后,对主角团来说后面的事其实并不难猜。

酒瓶若不是梁月埋的,则更不可能是薛煦尧,他完全可以直接将酒瓶带走,没必要多此一举。

是第三个人碰了这瓶酒,然后带着醉意将它埋在了院中的槐树下。

连同自己的爱意一起埋葬。

联系上一切,这个人已经近乎昭然若揭。

众人皆是沉默良久。

梁月却从面前几人的沉默中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她望向季辞手中的酒瓶,压下心中巨大的难以置信,声音带着颤抖,「音音的死......和这瓶酒有关?」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止这瓶酒。

还有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爱上了自己最亲的姐姐时的绝望。

最终,程霜开口说:「梁小姐不要多想,我们需要将这瓶酒带回警局查验,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告知的。」

「瓶中残留酒的成分与梁音胃液中成分吻合,含有少剂量东莨菪碱,是曼陀罗花瓣碾碎后放入酒中所致;

「瓶壁提取出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与梁音指纹相符,有理由判定梁音胃液中所含东莨菪碱来源于此。」

裴寒清淡淡的声音仿佛敲下了这个案件的最终键。

所有的一切围成闭环,梁音因受情伤冒着暴雨半夜前往淀山湖,又由于喝下的酒中含有神经麻醉剂引起意识模糊,从而失足落水导致溺亡。

归根结底,是薛煦尧想要占有梁月的私心,引发了这场悲剧。

毕竟,在意识模糊时,最容易将一个人当成另外一个人。

顾如卿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为难,「怎么说?」

没有人直接害死了梁音,梁音的死却和她的亲人与爱人脱不了干系。

这比一场谋杀案后续还难解决。

况且还是发生在梁家。

梁文斌那关就是地狱难度。

「委婉点说吧。加油,如卿,我看好你。」季辞扬了扬眉,伸出手拍了拍顾如卿的肩膀,十分同情,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顾如卿见他这样不禁笑了,果断把季辞放在他肩上的手拂开,「行了,知道你靠不住,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又转向其他人,「这次案件辛苦各位了,早些回去吃饭吧,后续我来处理就好。」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一同走出了警局。

程霜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季辞笑着调侃道:「阿辞,说起来你刚刚在院子里让梁小姐留下和寒清叙叙旧,我可只看到是你一直在那跟人家聊天啊。」

季辞似是没想到程霜会说这事来打趣,先是一怔,随即急忙解释道:「哪儿啊,我是为了去跟她套话的,还发现了石桌下面有这两天才掉落的桃花酥碎屑,只不过有了酒瓶之后这些线索就都没必要提了......」

「哦?」程霜俨然一副不信的模样,「真没看上人家?」

「真没有!人家梁小姐可喜欢寒清喜欢好多年了。」季辞一脸捍卫自己清白的模样。

原本破案之后有些安静的气氛,经过程霜和季辞这几句话也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季辞不自觉间向江霖茶看去,只见江霖茶笑眯眯地看着他和程霜。

[没想到季辞面对程霜还有这种反差萌呢。]

季辞:......?

季辞一时间忽然感到有些难以描述的郁闷。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为什么她心里的想法似乎总觉得他喜欢程霜?

他先前对程霜是有些许欣赏的,因为程霜身为女子,却能在一个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案件中临危不乱、胆识过人,再加上有在一旁不断添乱的江霖茶作对照组......

更显得程霜在重要关头的沉着冷静。

但这对他来说也仅仅止于是对同事能力的认可,而没有半点其他的......

季辞想到此处,忽然心中一惊。

他怎么......这么在意江霖茶的看法了?

「那我们这次聚餐就选在明天吧,大家都有空吗?去新开的醉香楼怎么样?」此时凌诺忽然开口,岔开了季辞的思绪。

季辞定了定神,如常笑道:「可以啊,正好上次没有来得及,这次好好聚一下。」

「我也可以!」程霜也扬起了笑容,转而向裴寒清和江霖茶问道:「寒清,小茶,你们呢?」

「可以。」

「好啊。」

「那就这么定了!」凌诺笑着说,「现在大家先回去吃饭吧,忙了这么些天也该休息会儿了。」

众人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啦!」江霖茶向前走了几步,率先向其他人道了别,就朝外走去。

「等等,」季辞想也没想就开口说,「我送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

江霖茶的脚步顿住了,回头望向他。

又不确定地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是白天。

之前白天回家时江霖茶和季辞都是各走各的。

迎着江霖茶有些疑惑的目光,季辞也愣了一瞬,然后轻咳一声补充道:「顺路。」

江霖茶闻言虽内心觉得匪夷所思,面上还是缓缓笑了起来,「好呀,辞哥哥。」

望着季辞和江霖茶一同离开的背影,程霜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带着些许惊奇开口:「阿辞什么时候和小茶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之前季辞连靠江霖茶近一些都不乐意,现在都会主动送她回家了?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

凌诺也一脸讶色,想了想后说道:「说起来,阿辞好像确实有段日子没和小茶吵了。」

裴寒清听着二人的讨论,蹙了蹙眉,抿唇不语。

36.

江霖茶走在季辞身边,刚刚被暂且压下的疑惑又浮了起来。

[他怎么忽然这么好心,吃错药了?]

季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但他还是勉强维持了自己面部表情的镇定。

与此同时,他其实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刚刚要送她回家的话,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弹了出来。

他也有些不明白了。

他之前总觉得江霖茶在队伍里不仅帮不上忙,还总是拖后腿,缠着寒清不放。

后来阴差阳错之间听到了她的心声,才发现她竟是心口不一。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甚至表现出来的都是与内心截然不同的性格。

表面上笑着叫他「辞哥哥」,实则内心可能正在骂他。

明明他一向很讨厌装模作样的人,却觉得这样的江霖茶似乎顺眼得多。

并且他发现,真实的江霖茶细致而敏锐,不是一个只知依附人与拖后腿的菟丝花。

那么,她又是为什么要装成这副模样呢?

季辞望向江霖茶此刻安静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假装。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对寒清的喜欢也是装的。

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寒清?

这个念头一出现,季辞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他在想什么?

江霖茶是不是真的喜欢裴寒清,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辞?」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季辞纷扰的思绪。

季辞抬眸看去,见竟是季芙站在不远处,似刚从旁边的店铺中出来。

「阿姐?」

季芙向他们走近,浅笑盈盈。

「咦?」她看向江霖茶,「小辞,这是哪家的小姑娘?」

「姐姐好,我是江霖茶。」江霖茶眉眼弯弯,笑着回应。

江霖茶从看到季芙开始,就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住了视线。

[难怪季辞性子这么挑剔,原来是有个这么美的姐姐啊。]

季芙的美有种溶于尘世却不世俗之感。

季辞卡了一下。

他挑剔?

「原来是江家妹妹,」季芙笑着向江霖茶眨了眨眼,「小茶,你偷偷告诉我,我弟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江霖茶愣了下,也没想到季芙一上来会问这样的问题。

季辞:?

「姐,我还在这呢!」季辞无奈地打断了季芙的话,却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

季芙的目光落在季辞脸上,有些讶异地开口:「小辞,你脸怎么红了?」

宝贝们我放假了!带着刚码好的热乎更新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宝子们!真的很抱歉拖了这么久,学业真的太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磕头认错orz

我真想把自己忍不住开坑的手剁了......

这次来个挑战极限,探案x买股双男主

欢迎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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