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和一个很讨厌的人吵了架。
他自私自利而又嚣张跋扈。
他在私底下用污脏的语言议论我,即使我们的生活圈子并没有交集。
我的每一次请教问题,如若他在场,都将换来,「你这么聪明?不懂这个不应该呀?学霸不应该什么都懂吗?」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
他打探我的家庭,打听我的过往,希望从中得到某些佐证他对我议论的强有力证据。
但很可惜他没有得到。
人是有一个这样的卑劣性的,当你身上干净的一清二白,没有他希望寻找的污点时,那你的呼吸和行走就会成为一种过错。
他仍然乐于与旁人分享自己捏造的「丛子建的私生活」。
比如,我「睡」了多少个女人,比如,我是个啃老族,比如,我实际上喜欢男人等等。
以至于最后的版本演化到了,我的房子是某个年长的女人送的,我的性功能有障碍等等。
后来,我工作的某次小失误,领导批评了我,「不要急于自我证明,也不要英雄主义。」
一时间他仿佛找到了黄金万两,滔滔不绝地点评,「丛少瞧不起咱们这群人,不屑于和咱们团队合作,天才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可以优化咱们所有人。」
当他发表这番言论时,并不知晓我就在门外,我打开门,面无表情地和他说道,闭嘴吧,傻*。
他大声地喊到,呦呦呦,你会不会好好说话,看看,骂人啦。
及至昨天,领导和我谈工作时,顺带提了一嘴我俩之间的矛盾。
我拒绝了领导的调节,我对领导说到,工作失误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并不应该因此情绪化而去骂人,请您替我和他就此事道个歉吧。
当领导说道,他这个人就是嘴上爱开点玩笑,有点八卦,人不坏的,想趁势让我们两个人和解,并用了重归于好这个词时。
我说道,我和他没工作交集,我一开始甚至并不知晓他的名字,我没有议论过他,没有评价过他,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但以后的工作我仍然会认真完成,不会掺杂个人情绪。
或许会有人不解,我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道歉。
我的愤怒不是出自他的嘲讽,而是出自对自己失误的愤怒。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过错可以成为迁怒于人的理由。
即使,是他,也是如此。
而针对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无数次地想过报复,想过当面对质,想过用类似的手段还以颜色,但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了。
情绪难免会影响个人理性,我是否将他的丑恶放大化处理了,我是否无意识地在为自己塑造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等等,这都是另一个我在思考的问题。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管别人如何违背道德,如何卑劣,也不能成为我用以违背道德,行以卑劣的理由。
他对于我的种种所作所为,也可以用沉默价值不参与决断来评价。
后来,旁人对我说,他之所以这么讨厌我。
是因为他认为,我这个人看起来太高傲。
沉默寡言而又不合群,语出惊人而又自视清高。
其实,我并不知晓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原因,也并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对我怀揣着类似的看法。
但这都并不重要,因为我所在意的,是对自己情绪化行为的纠正。
讲完这件事,我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是一个常年不回微信的人,甚至因为这件事闹过许多次的人际矛盾。
但我仍然不愿意回复,即使是我的父母,即使我要面临人际上的压力。
我更愿意秉持着一种有事说事,无事不闲聊的风格。
我在线上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种这样的「低电量模式」。
因为我常年处于一种自我诊断的模式,这种模式是一种高强度的自我反刍,它会时时刻刻自我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比如不要乱丢垃圾,不要诋毁别人,不要顶撞父母,不要言语暴力,不要情绪化等等。
这是一种极为内耗的生活方式。
它一方面赋予了我保持理性生活的态度,另外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杀死了我的情绪表达。
但在现实中,处于社交场中的我,面对那些无法避免的人际交往,我则有十足的表演欲。
比如某些工作虽然是自己做的,但是我仍然选择让某些同事去和领导汇报。
看到朋友喝的伶仃大醉,会主动去买一些解酒药。
吃火锅的时候,把对方喜欢吃的锅底旋转到他顺手拿筷子的方向。
某些他人的工作失误,也会主动和其分责。
也就是说,我的线上和线下是割裂的,是两种行为模式。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活着十分痛苦,但我也想要努力地生存下去。
喜是活着,悲也是活着,不喜不悲也是活着。
我不奢求理解,不盼望安慰,也不羡慕人声鼎沸。
我可以被所有人忽视,也就可以忽视所有人。
我不要求对方给予什么回报,所以任何形式的付出我都心安理得。
而当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就可以将自己闭锁在私人的世界里,
这里山沉默,海沉默,寒山也肃立,草木也无情。
当一个人在世俗的世界里描红了脸,躲藏在自己的小房子之中就会又笑又哭地卸下装扮。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背地里扭曲地爬行,而又在人群之中如佛光普照般度化众人。
因为大多数人类的痛苦他都已经经历了一个遍,他已然自我欺骗出了一种答案。
如果上天真有某种宿命般的因果,那么有一种人,天云降其困苦就是为了能够让旁人不再经受同样的痛苦。
这是一种不公平却有大慈悲心的因缘际遇。
这样的人,与其接触的花鸟虫鱼都将获得短暂的救赎。
或是正中靶心的慰藉,或是同风沐雪的感受身受。
他用自我孤独证明你不再孤独。
然而回归到他们本身,他们是快乐的吗?可能吧,我不清楚。
因为不快乐的时间占据了大半,既不快乐也不高兴的时间又占据了一大半,剩下的由其他各种情绪分摊。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生活的琐碎零零散散,慢慢拼凑成九九八十一难。
熬过了不一定成佛,围观的仙都站在天上看。
视线范围内一颗颗人心躁乱,升起一堵堵铜墙铁壁,像是十字军远征,清剿着社交空间内所有的异类和独特,他们在害怕独特,在恐惧那些勇于自我了结的人。
那些普通人的爱恨纠葛太过于普通,所以他们理解不了水晶棺上镶嵌的任一一道花边。
更多的人都手持一把剪刀,若自无光明,就去剪裁他人的阳光,挂在自己的窗上,他们想要躲避雨季,却在别人的世界倒了一场倾盆大雨。
我已经太累了。
累的没有精力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快乐,去解释自己的烦恼,去假装自己很快乐。
社会型人格的表演,在任何有回旋空间的时间节点都会谢幕。
对于自我解释过多,会导致一个极为恶劣的后果。
即会形成对一切自我遭遇的条理解释。
相比于情绪本身,会更加习惯地去思考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情绪。
那么一旦条理打通,就会丧失情绪本身所赋予的人生体验。
但感性所造成的影响是旷日持久的,是无法磨灭的。
即使我们知道了为何悲伤仍然会悲伤,但我们知道了自己为何高兴却会快速的冷却下来。
不以物喜,但仍然以己悲。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内耗。
当你凿通了自我面前这座高山,带着湿气,伤痕,疾病,创伤和肮脏被从洞口中吐出来。
那些被你吸进身体的寒冽是否还决定着你是你。
当我在网上看到那些为理想赴死,为清白付命,我都会下意识地热泪盈眶。
我只能久久地用一种崇敬的目光,像那些已经僵毙的人类躯壳致以敬意。
整个人间就是一座荒唐而又浅薄的战争博物馆,到处都是大火,到处都是硝烟。
到处都暴露着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到处都是瘟疫霍乱。
我向那些与这样的人间发起冲锋的人致敬,你们虽死不朽。
我向那些苟且着与这样的人间持续挣扎着的人致敬,你们是最为壮烈的艺术。
你们,我们,自会成为后人的秦风汉雨,
在每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成为巍然不动的高山。
但你若问我有什么意义,我只能告诉你没有意义。
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山就在那里,也一直都只在那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