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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不救他
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了严诺。
严诺本能的起身,循着声响往屋外走去,经过院中一棵海棠树时,她猛然惊觉清醒了。
她居然回到了囚禁她十几年的小院里!
惊魂未定,院门外的叩门声又急促了几分。
严诺疾步上前,双手一拉门柄。
入眼的,是周隐扶着一位神志迷糊的男子。
未等严诺开口,周隐搀扶着男子就径直入了院子,边走边小声道:
「诺儿,他中毒了,赶紧挪个地方让他先躺下。」
严诺眸光一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什么中毒,明明是被人下了春药!
上一世,周隐就是这样将她送给了这男子当解药。
既然她又回到了这一刻,那必定不能重蹈覆辙了!
周隐将男子安置在了书房的罗汉床上,一转身,对上了严诺深沉的眸子。
他理了理衣袖,眉目柔和的望着严诺,温煦道:
「他身上酒气熏天,我点一支香净味。」
话音一落,周隐从衣袖里捏出了一粒香丸,就着烛火点燃香丸后,顺势将香丸嵌入了香炉里。
周隐手里点着香,口中软语笑道:
「他是我的好友,今日在春狩宴上被人算计了,我不便将他带回府中,只好先送来你这里。」
「我现下就去请大夫,辛苦你照看他一番。」
严诺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嘲讽万分。
说什么点香净味,明明是特制的合欢香。
说什么找大夫,不过就是找借口溜走而已。
周隐刚说完,未给严诺开口的机会,就逃跑似的离开了屋子。
这是害怕严诺拒绝吗?
还是急于让严诺与男子成事?
亦或是,心里尚存着一丝丝的愧疚,不敢面对严诺。
严诺与周隐相依为命六年,为周隐代笔作画,助他成就「京城画仙」的美名。
却不料,周隐只是将她视为踏脚石。
要在今夜将严诺送与这位男子,好助他平步青云。
咣当一声,院门被周隐关上了。
严诺赶紧灭了合欢香。
上一世在周隐的设计下,严诺与这位男子水乳交融在了一起。
谁料第二日,严诺就被周隐的夫人,挑断了手筋、卖去了醉春楼里做妓子。
既然又重来一次,她定然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严诺就着屋内闪烁不定的烛光,晃眼打量着罗汉床上的男子。
男子侧身微微蜷缩,面色潮红、双目闭合、眉头紧蹙,似在竭力克制着体内的情欲。
观他面相、再结合他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怕不是被人下了西域的摄魂散吧?
这种春药只在黑市里有售卖,药效相当猛烈,倘若用药过量,会让人内热不受而身亡。
瞧着男子这般痛痒难忍的模样,这药量恐怕下的不少。
也不知下药的人,是想与这男子合欢,还是想让这男子去死。
严诺细细的审视着面前男子。
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目之间透着贵气。
严诺正酌量着。
乍然一股隐隐的龙脑香,从男子的身上飘过来。
龙脑香,正是当今皇室里惯用的香料。
难不成眼前这位男子,还是个皇亲贵重?
严诺的视线一晃,随即定格在了男子的腰间。
没想到啊。
男子腰间的玉带上,竟然还刻着蟒纹。
看来这男子还是个身居高位的权贵。
严诺霎时犯了难。
今夜,到底要不要解救这位男子呢?
第2章 男科热毒
严诺记得,上一世的周隐得势后不久便大义灭亲。
不仅休弃了他的夫人,还揭发了他的岳父定安侯的罪行,随后他又在暗中帮助长公主,休弃了背德驸马。
最后周隐摇身一变,成了朝堂上最有权势的驸马。
思及此,严诺唇角一勾。
看来眼前这位男子,定然给周隐的青云路添了不少的助力,所以周隐才会冒着画仙之名被毁的风险,亲手将她送出去。
既如此,那这一世,这男子也该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心思一定,严诺挂上了一副关怀的模样,朝着男子迈近几步,轻声道:
「公子,听说你中毒了。」
男子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
他强压着身体里的躁动,睁开了一条眼缝,喉头一滚,咽了口唾沫,才对严诺道:
「你是谁家姑娘,不要在此处,走。」
严诺不闪不避,继续道:
「我曾经救助过一位游医,让他借住在我的院中,作为回报,游医教过我一些医术。」
「倘若公子不介意,我愿意给公子把脉解毒。」
这会儿男子体内的热浪汹涌澎湃,已经被搅和的无法思考,一听见严诺会把脉解毒,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速来。」
严诺的脸上不动声色,轻轻的往床榻边缘一坐,撩起衣袖,抬手就搭上了男子的脉搏。
肌肤相触的刹那,男子浑身抖了一个激灵。
男子心胸之中的熊熊烈火,无时无刻不在怂恿着他,恨不能立时将女子拉入自己的身下。
好在男子仍有一丝理智,竭力克制。
严诺自然能感受到男子体内的煎熬,不过她毫不在意,依旧轻松的佯装着把脉。
风月场上混迹了数十年,见过了太多被情欲支配的男子,眼面前正经克制的小少年,不过是个雏儿。
片刻后,严诺才一脸正经的说道:
「公子,你中了男科的热毒。」
「那游医给过我一本医书,书中记载了如何解除男科热毒。」
「只是我待字闺中,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
话音一顿,严诺缓缓抬起眼眸,眼神清澈的望向男子。
与男子对视的一刹那,她故意露出一副震惊且不忍的神情。
好似是由于瞧见了,男子因竭力的隐忍而极其痛楚的模样,万分的心疼。
严诺怯生生的与男子对视,咬着嘴唇沉默半晌。
仿佛在心中挣扎了百转千回,才继续羞怯道:
「见公子如此痛苦,我实属不忍。」
「公子,我来帮你。」
严诺的话音一落,男子的呼吸愈发粗重了几分。
他再次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望着严诺的眼神里,欲望更甚。
他隐忍着问道:
「姑娘可有婚配?」
严诺咬着唇角摇了摇头,满脸红晕的羞怯道:
「尚无婚配,公子莫动。」
未给男子再次开口的机会,严诺帮男子的身体摆正躺平。
想要做成大事,自然要豁的出脸面、放的下身段。
少女柔嫩的脸颊,轻轻的在男子脸颊上慢慢摩挲。
男子双臂一展,将严诺紧紧圈进怀里,双唇热切的在严诺的脖颈间肆意回应。
男子一把搂住严诺的腰肢,刚想把严诺压到身下。
严诺慌忙支起上半身,着急道:
「公子千万不要动,我帮公子解毒。」
男子听了此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果真乖乖的放下手臂,任严诺施为。
上一世,严诺可是混迹于风月场中数十年。
她自然知道。
令男子舒爽快活的法子,不一定非要献上自己的身体。
第3章 他第一次
严诺那修长如玉般的指尖,缓缓划过男子的衣襟,徐徐探入深处。
现下正值春末夏初之际,连着晚间的风也透着丝丝暖意。
两人之间的空气如火如荼,忽的窗外席卷进来一阵暖风,撩拨着两人之间的热浪无限翻涌,一浪高过一浪。
男子意乱情迷之际,抬手拉近了严诺。
猛然间,仰头附上了她的唇。
犹如干涸了许久的根茎,疯狂的索取着丝丝莹润。
随着体内的热毒倾泻而出,男子逐渐清醒。
他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额头轻轻抵着严诺的额头,然而脑子里,却依旧回荡着刚才的情形。
男子只觉着心尖儿蓦地一颤。
对面前的这位小女娘,恍然升腾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没想到。
面前这个小女娘,遇事竟然这般处变不惊,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缓缓深呼吸了好几轮,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
随着脸上的赤红逐步褪去,男子哑着声调对严诺说:
「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在这里等我,过两日我来接你。」
男子与上一世,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上一世的严诺初经男女之事,早已羞愤欲死,哪里还顾得上问他怎么负责、如何负责。
可是这一世的严诺,早已对男女之事司空见惯,况且,她连外衣的衣带都还紧紧系着。
他要对她负责什么?
对她的双手负责吗?
严诺一脸正经的瞧着男子整理衣带,认真道:
「我是帮公子解除男科的热毒,公子因何要对我负责?」
男子整理衣带的双手一停滞,小声回道:
「我是男子,既然已经与姑娘发生了这般关系。」
「我应当对姑娘负责。」
话音一落,男子继续整理自己的衣带。
严诺忽而觉着这个少年甚是有趣,便调侃道:
「那不知公子府上,已经负责了多少位姑娘?」
男子一听这话,猛的抬头望向严诺,诧异的双眸里添了些许愤懑。
他不满的小声道:
「姑娘莫要开玩笑,这是我第一次与女子亲近。」
「姑娘前头已经说了,自己尚且待字闺中。」
「既如此,我自然要对姑娘负责。」
呦,原来这是他的第一次。
严诺一听见男子说这话,瞬时来了兴致,浅笑着问道:
「公子准备对我如何负责?」
男子已经穿戴齐整,这会儿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一张白皙俊俏的小脸对着严诺,认真道:
「自然是要纳你入府的。」
严诺一听到「纳」字,就觉着一阵反感油然而生。
随即一起身,径直就朝着水盆走去,言辞认真的丢了三个字:
「我不愿。」
男子闻言,只觉得脑门儿一颤,万般的不解。
按照常理来说,男女之间发生了这般亲密的事,不应该是小女娘先哭着、嚷着,要男子负责的吗?
可眼前的这位小女娘为何如此不同?
自己主动要对她负责,她竟然还不愿意?
真是奇了!
男子紧跟着从床榻上下来,挨着严诺就直接问道:
「难不成你还想与其他男子,发生这种事?」
「亦或是,你还想摸其他男子的那处?」
第4章 要定她了
严诺惊诧的回转过身,迎面只瞧见男子的下颚。
她微微一抬脑袋,瞧着那张俊俏脸蛋,有些生气道:
「公子莫要随口胡说。」
「我不愿做妾,更不愿做外室。」
「倘若公子真的有心对我负责。」
「那就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我进府做正妻。」
话音一落,严诺没管男子的反应,调转过身继续洗手。
严诺心里很清楚。
但凡有些家世的男子,娶妻不仅要门当户对,更是要把家族利益放在首要位置。
尤其这位皇室之中的男子,婚娶向来不由自己做主。
严诺之所以故意这般回应,一方面是为了堵上那男子的嘴。
另外一方面,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一旦没法轻易得到,就会叫人心里生出惦记。
男子对于心里惦记的女娘,自然会生出一些甘愿付出的情绪。
如此才好让这男子为自己做一件事。
男子听了严诺说的话,果真不仅不急不怒不争辩,更没有说她痴心妄想。
反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
这会儿男子已经完全恢复如常,思路愈发清晰有条理。
他垂目瞧着严诺一副镇定从容的背影,正在不疾不徐的俯身洗手,男子的双眸中,渐次升腾起了一丝丝光彩。
眼前这位小娘子,当真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环肥燕瘦、风姿卓然的美娇娘,他见过太多太多。
可他遇到的任何一位美娇娘,都恨不得与他发生点什么瓜葛,好借着那点瓜葛,入了他的府邸、做他的女人。
可眼前的这一位,倒是奇怪的很。
都已经与他发生这般亲密的关系了,还想躲着他往别处跑。
当真有意思。
既这么,那自己便要定她了。
男子一撩衣袖,负手而立,对着严诺的后脑勺,言辞恳切道:
「巧了不是,我刚好也不愿纳妾,更不愿养外室。」
「女人多了总归是麻烦事一桩。」
「夫人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定给夫人一场明媒正娶的婚宴。」
男子自认为自己说的诚挚又真切,可「多给我一些时间」这样的话一出口,意境就不同了。
这话落在严诺的耳里,只叫她听出了寻欢男子推脱的况味儿。
明明给不了,亦或是,明明不想给,非要说什么「多给我一些时间」。
显得他本是一腔的真心,却如何如何的万不得已。
怎么,还想与她演一出反转角色的西厢记?
严诺只觉着脑门儿一颤,心里止不住的厌烦起来。
没想到啊。
这家伙不仅把逢场作戏饰演的这般诚恳真挚,还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小无赖。
如此的厚颜无耻,竟然对她直接称呼上「夫人」了。
不过就算是厌烦,她也没有直接表现在脸面上。
严诺拾起帕子擦了擦手,回转过身与男子四目相对。
她脸上是一副疏离的神情,认真道:
「公子莫开玩笑,我不过一介孤女,恐怕入不了高门。」
「请公子莫要随意这般称呼,会毁了我的名节。」
「倘若公子是真心想感谢我。」
「不如明日午时来我院中喝茶,我有一事想请公子帮忙。」
第5章 要我负责
男子听了此话,心绪霎时百转千回起来。
他今年虽然已经十九,却从未与女子亲近过,尤其男女之情这一块,更是一片空白荒茫之地。
一时之间,他竟然拿不准严诺的话究竟是何用意?
不是她说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的进府做正妻?
怎么还与他生分上了?
难道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男子微不可察的晃眼一打量严诺。
一刹那间。
脑子里又忍不住的一连串儿冒出刚才两人亲密的画面。
虽然刚才的境况紧急,他们是在权宜之下才亲密了一次。
可到是底实打实的摸了!
那般私密的地方,岂是随便哪位女子就能摸的?
既然摸了他的,就该是他的女人了。
虽然她瞧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想来她此时的心境已然羞怯至极。
看来当下不可急攻,当循序渐进才是。
思及此,男子眉目舒展开来,笑着回道:
「我定会如约而至。」
「别说一件事,便是千万件事,我都可帮你。」
严诺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心情也好了一些,浅笑着福身行了一礼,回道:
「严诺先行谢过公子。」
男子眉目柔和,温煦道:
「不用多礼,我名唤晏修。」
严诺只觉着头顶一道惊雷炸响。
眼面前的这位,竟是京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
还是从小在皇上身边长大的晏修世子。
她曾在醉春楼里听过关于晏修的传闻。
上一世,晏修世子率兵奔赴北凉战场,苦战三年后,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是打赢了,晏修世子却死在了战场之上。
晏修世子战功卓著,一生未娶,死后被皇上追封为北洲王。
想到这里,严诺忍不住晃眼一打量。
眼前这位贫嘴滑舌的轻浮少年,就是晏修世子?
晏修自然瞧出了严诺满目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倒是不以为然,只继续温和道:
「夫人听过我的名号?」
「莫慌,我以后定会对夫人好的。」
严诺只觉着脑门上嗡的一声,又随口喊她「夫人」。
这个小无赖,莫不是在冒名顶替、信口雌黄吧?
严诺压下心中疑虑,淡然一笑,对着晏修福身再行一礼,疏离道:
「民女拜见世子殿下。」
「世子既然答应了民女,那明日午时,民女在院中恭候世子。」
「现下时候不早了,世子既然已经无恙,民女就不留世子了。」
严诺直接下了逐客令。
晏修听了严诺的话,愈发拿不准严诺的心思了。
他霎时有些焦眉愁眼,着急忙慌的就脱口而出:
「你,你才刚与我……」
「你这就赶我走了?」
严诺茫然的一抬眼眸,对上一脸忿忿不平的晏修,忽而惊觉了大半。
晏修这副模样,像极了被自己要了第一次的娇俏小女娘,羞愤、害臊的找自己要说法来了。
她忍不住探口而出:
「世子是要我负责吗?」
晏修恨不能立时呕出一滩老血,当即昏倒。
他缓了缓情绪,一字一句的认真更正道:
「是我,对你负责。」
严诺忽然很想笑。
她活了两世。
还是第一次见着一个男子,非要对一个女子的双手负责。
不过严诺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晏修有过多的纠缠。
反正晏修也活不了几年。
他自己愿意负责,就让他负责便是。
还省的自己花费心思,说服他助自己一程。
严诺的脸上,立时表现出一副被言语触动的模样,瞧着晏修的双眸里,流淌着满满的希翼:
「好,严诺等着世子兑现承诺。」
晏修本就拿不准严诺的心思,原本心里还在焦头烂额的揣摩着,可陡然对上了一副满是期冀的眸子。
蓦地呼吸一滞。
愈发觉着眼面前的俏生生小女娘,天下无双。
一瞬间,晏修的心里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惬意与欢喜。
他侧目瞧了一眼铜壶滴漏,已至子时。
他视线回到严诺的脸上,温声道:
「我从不食言,你安心等着我。」
「你已然是我的人了,以后有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我现下要去查一查今晚的事。」
「明日午时,我们不见不散。」
第6章 还不跪下
外院大门被晏修关上的一瞬间,严诺的心境瞬时万分的舒畅适意。
她深深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快步走到院中,伫立在那棵海棠树下,激愤与欣喜交杂在心头:
「母亲,上天垂帘诺儿,诺儿又回来了。」
「这一世,诺儿不仅要将母亲的名字加入严家的族谱。」
「还要将母亲安葬到父亲的身边去。」
严诺的母亲陶媛,在临终前告诉她。
她的父亲是定安侯严焱,在一场突袭中战亡,父母两人在边境成婚、又恰逢战事,所以成婚的奏章没能及时上报于朝廷。
严焱战亡之时陶媛已有身孕,陶媛只好独自一人来到京城,找到定安侯府。
彼时侯府二爷严宽,已经承袭了严焱定安侯的爵位。
严宽说,大哥严焱一生未娶,死后不可背负污名,将身怀六甲的陶媛,囚禁在了这处破旧小院里。
严诺十一岁那年,陶媛病亡。
陶媛至死,未能再迈出小院一步。
严诺按照母亲的意愿,亲手将母亲安葬在了这棵海棠树下。
母亲说,她与严诺父亲第一次相遇,就在一棵海棠树下,如此安葬,会让她与严诺的父亲离的近一些。
既然上天让严诺重活一次,她定要帮母亲夺回该有的名分,让母亲与父亲安葬在一起。
按照上一世的经历。
第二日,周隐的夫人、定安侯严宽的嫡女、严沁,会带人闯进院子,挑断严诺的手筋,将严诺卖去醉春楼。
既然严诺重生在了此刻,那回归后的第一刀,就该往严沁的身上还回去。
这一夜,严诺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得很安稳,直到日光斜斜的打在窗槛上,严诺才将将醒来。
她侧目瞧了一眼铜壶滴漏。
已经巳时三刻。
她洗漱完毕,便按照上一世那般,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云彩。
云朵随意变化成各种形状,慢悠悠的在天空飘荡,忽而瞧见一群飞鸟连成了一大片,急速横穿过一朵白云。
严诺勾唇一笑。
来了。
随即「哐啷」一声震天响,院门被人生生的踹开。
严诺慢慢悠悠的直起了身子,一脸镇定的瞧着七、八个婆子,气势汹汹的踏门而入。
婆子们气焰嚣张的进了院子,似是根本没有瞧见院子中还立着一个人。
婆子们即刻四散开来,屋里屋外的到处搜寻着什么。
随后一位端着身板、神态傲慢的女子,从院门外踱步而入。
那女子一脸的嫌弃模样,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晃眼打量着破旧的小院。
一通扫视后,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严诺的脸上。
一刹那间。
那女子眼眸里的鄙弃之色,立时幻化成了嫉妒。
女子凌厉嫉怒的目光,直戳戳的射向严诺,好似恨不能一抬手,直接撕了严诺那张仙姿玉色的俏脸。
四目相对。
严诺倒是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反而笑语晏晏的开口道:
「姑娘带人闯入我的院中,所为何事?」
那女子瞧见严诺,竟是一副沉静恬雅的镇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婢女倒是个会冒尖儿的,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愈发阴沉,对着严诺就厉声道:
「放肆!」
「在你面前的,可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吏部员外郎的夫人。」
「岂是你一介贱民能直视的?还不快跪下行礼!」
不过一个狗仗人势的小婢女,严诺压根没有去理睬,她的视线依旧只停在严沁的脸上。
她朝着严沁微微一福身,算作行礼。
可严诺这般淡定从容的模样,愈发惹得严沁嫉恨起来。
严沁是定安侯府的嫡女,是周隐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出身寒门的周隐,应该对她捧着、敬着,且一心一意。
当然,周隐也确实宠她如珍宝。
可就是这样一位百依百顺的夫君,与她成婚不过半年时间,居然时不时的在半夜里偷偷溜出门去。
严沁发现后大发雷霆,周隐也只是敷衍一番,说他去了画室,说他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有灵感。
严沁自然不信这般说词,更无法忍受周隐半夜溜出门去,便私下派人一直跟踪。
可周隐行事异常谨慎,不曾叫人跟踪成功。
直到昨夜。
他意外救下被人算计的晏修,才暴露了严诺的院子。
严沁昨晚听到下人禀报,发现周隐昨夜去了一个院子,她辗转反侧的忍了整整一夜。
今日周隐一出府,她忙不迭的就带人冲了过来。
她万分急切的想知道,周隐半夜溜去的院子里,究竟藏着什么。
这一看,果不其然。
院子里藏着一个娇俏的小贱人,样貌比她姣美清秀,气质比她端庄恬静。
难怪引诱的周隐,大半夜的偷偷往她这里跑。
严沁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今日,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小贱人!
第7章 嫉恨严诺
心胸狭隘的女子一旦嫉恨起来,就成了恶贯满盈的女鬼。
严沁嫉怒的双眸里,更添了几分杀意。
刚想开口让下人把严诺抓起来,就瞧见麻婆子抱着一卷画,急匆匆的疾步到她面前,对着她一展画卷,惊慌道:
「大小姐,您快看啊。」
「那屋里有很多这样的画稿。」
严沁的视线随即往画卷上漫不经心的一扫,立时觉着一道惊雷直击脑顶。
严沁在未嫁给周隐之前,就已经是岩柳先生的小迷妹,所以对岩柳先生的画早已了如指掌、独目能辩。
就这么漫不经心的扫一眼画稿,严沁便认出了,这是岩柳先生的亲笔之作。
倘若屋子里真的有很多画稿,那这里就是周隐的画室!
一想到这里,严沁恨不得当下就撕了眼面前的小贱人。
她与周隐成婚半年,周隐从不愿带她来画室,甚至不愿意告诉她这个正牌妻子,画室在哪里。
严沁原本以为,周隐是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没想到啊。
周隐竟然在画室里,养了一个俏生生的小贱人。
一刹那间。
严沁的双眸里布满了愤怒与怨恨。
不过她到底自小受过高门里的规训,心里再如何惊涛怒浪,脸面上也会稍稍掩饰一二。
既然想撕了眼前的小贱人,总得先找个合情的理由才是。
严沁阴沉的目光往严诺脸上一扫,厉声问道:
「你叫什么?怎会在此处?」
严诺上一世在醉春楼里,揣摩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
不管对面那人藏着怎样的情绪与心思,她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细微动作里,揣测出一二。
严诺就像看戏似的。
从严沁走进院子里开始,到此时看到画卷以后,她眼睛里所有暗戳戳的小情绪、以及小心思,都被严诺一目了然。
严诺自然也知道,严沁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对着严沁淡然一笑,客气回道:
「民女名叫严诺。」
「民女自出生起,便在这间院子里生活。」
「这里是民女的家。」
「不知贵人来民女的家中有何事?」
又如一道惊天炸雷在严沁的耳边轰隆隆响起。
她居然姓严?!
这京城里姓严的,可只有他们定安侯府。
严沁的身子陡然一僵,脑子里立时翻腾起父亲说过的话。
京城西郊的一处二进小院里,住着她大伯与外室的女儿。
难不成眼面前的小贱人,就是那个外室女?
如此,就太好了。
既然是侯府自家的外室女,那处置起来就太方便了。
严沁傲然的一勾嘴角,对着身旁的下人道:
「把这个不知礼数的小贱人,押到我的面前来。」
严沁直接用的是「押」字,很明显,她要治罪严诺。
那些下人皆是对严沁唯命是从的奴仆,一听见严沁的言语里有要整治严诺的意思,各个都开始火急火燎的摩拳擦掌。
去收拾一个既没有身份、也没有背景的小丫头,还不是一件超级容易的差事。
只要差事办的好,讨了主子的欢心,赏赐还不是轻松就来。
严沁的话音刚一落下,好几个婆子就朝着严诺走过去。
严诺见状也不反抗,乖乖的任由婆子们钳制着胳膊,把她押到了严沁的面前。
此时反抗必然会遭到一顿毒打,待晏修到了以后,她自有一番说辞。
严沁居高临下的垂目睥睨着严诺,心情好一阵舒畅得意,对着严诺厉声问道:
「你与周隐,是何关系?」
上一世严诺天真无知,并不知严沁阴暗的心思,所以诚实的回答,说她与周隐相依为命。
从而引来了严沁的雷霆震怒、残虐报复。
严诺这次不想激怒严沁,从容回道:
「周隐如我异性兄长,他待我亦如异性胞妹。」
「我们情同手足、亲如家人。」
严沁瞧见严诺这般撇清两人的关系,心里愈发怨愤起来。
说什么亲如兄妹的鬼话。
兄妹之间还要大半夜的偷偷私会?
思及此,严沁恶狠狠的发了话:
「麻婆婆,扒了她的衣服验验。」
「两人到底有没有关系,要验过了才知道。」
第8章 发现秘密
麻婆子得了指令,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好,挽着袖子就过去拉扯严诺,想把她往屋里拖拽。
严诺听见了严沁的话,心口一凉,看来上一世的不堪还要再经历一次。
被拖拽的严诺,本能的挣脱了一番。
这一挣脱,衣袖上还残留的颜料墨渍,恰巧入了严沁的眼。
严沁心口咯噔一跳,慌忙喊了一声:
「都别动。」
她急急往前踏上一步,俯身就抓起了严诺的右手,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这一察看,整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严沁眼眸里渐次升腾起的震惊惶恐,被严诺瞧了个真真切切。
上一世的严诺不明白,严沁为何要拉着自己的右手审视半晌,后来,严诺见多了别人的手才终于知道。
画师手茧的位置,与旁人的不一样。
严诺能明显的感觉到,严沁紧紧抓住她的那只手,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严诺瞬时了然于心,看来严沁已然察觉到了,关于岩柳先生的秘密。
严沁的心中惊涛骇浪、起伏汹涌,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心绪。
蓦地一晃眼,对上了严诺沉静淡然的眸子。
严沁心口一沉,嫉妒更添几分。
好像从她见到严诺开始,严诺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急不躁、处之泰然。
好似根本没有被严沁的身份、地位所恫吓。
一个被禁锢的外室女,怎会养出如此沉稳的胆量?
倘若今日留着严诺,岂不是给她自己留下祸患。
思及此,严沁的目光瞬时阴狠几分。
将严诺的右手一甩,缓缓直起了身子,她脸上不动声色,语调里却满是杀意:
「这个小贱人还挺烈性。」
「先挑断了手筋,再验身子。」
婆子们得了指令,满口应答的爽快,一个婆子忙转身去了灶间拿刀。
刹那间,严诺被三个婆子钳制住了,两只手臂被生生押住,动弹不得。
严诺抬眼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应当快到午时了,不过这一世,事情似乎进展的快了些。
严诺望着严沁,镇定道:
「官府拿人尚且需要证据。」
「你怎能对我动用私刑?」
严诺这一问,倒叫严沁趾高气昂起来,她傲慢不逊的道:
「这是定安侯府的院子,自然由我说的算。」
「你不过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女。」
「如何处置你,还不是看我的心情。」
话音一落,严沁的视线,即刻晃到一旁拿刀的婆子身上,怒气冲冲道:
「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婆子应了一声遵命,举着刀,就往严诺面前走去。
那婆子驾轻就熟的模样,好似做惯了这种缺德事儿,拿着刀,手腕一翻,对着严诺的右手手腕,扬起手就要下刀。
乍然一道冽厉寒光,直直闪进严诺的眼底。
严诺下意识的闭眼躲光,竭力一抽手腕。
手腕自是没能抽回来。
却听见那婆子一阵嚎啕痛呼起来。
严诺慌忙的睁开双眼,想要一看究竟。
却只觉着被钳制的身子一松,莫名的被人搂在了怀里。
视线之内,是一道金丝滚边的黑色衣襟,衣襟上一股龙脑香,恍然入了严诺的鼻息里。
然而淡雅的熏香,根本掩盖不住漫天的血腥味。
从婆子万分痛楚的嚎叫中,严诺猜到了大半,应该是那婆子的双臂被生生的斩断了。
严诺探了探脑袋,想要看看情形,却被面前的人制止了。
那人在她耳边温声道:
「不要看,脏。」
第9章 我的女人
声调不大,却是熟悉的声音。
严诺一抬头,便对上了晏修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晏修温文一笑,轻声道:
「你就在我身后,我来处理。」
言罢,身形一调转,向严沁冷冷望去。
严沁被眼前的血腥场面震惊的有些失魂落魄,她慌忙抬手掩住口鼻,向后退了好几步。
强自镇定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晏修福身行了一礼,诧异道:
「世子殿下怎么来了?」
晏修冷幽幽的回道:
「我到哪里,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严沁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模样,回道:
「臣妇不敢置喙世子殿下的行踪。」
「只是臣妇在教训自家婢女。」
「不知世子到此处,所为何事?」
晏修眉尾稍稍一挑,向自己的身后晃了一眼,转而望向严沁,目光一沉,威严道:
「真是巧了,我上午才查了这院子的地契,主人叫陶媛。」
「这院子既不是定安侯府的,更不是你家周员外郎的。」
「你可知,你这是私闯民宅!」
话音一顿,晏修的语调重了几分,带了些责问:
「况且,她是我的女人,何时成了你的婢女?」
严沁闻言,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回道:
「世子殿下,她,她竟然是您的女人?」
地上双臂被斩断的婆子,嚎啕的哭嚎声震天。
晏修一脸厌恶的冷冷瞧着严沁,漫不经心的道了句:
「你的奴仆太吵。」
晏修手臂一扬,腰间寒铁剑就势而出。
他目不斜视的手腕一挥,剑尖径直划过了那婆子的脖颈。
一道血柱随即喷涌而出。
那婆子颤抖着身子呜呜了两声,便彻底消停了。
晏修手腕一翻,将寒铁剑送回了刀鞘里,一脸恶嫌的对着他周身的侍卫道:
「把这个脏东西处理干净。」
转而又对着严沁质问道:
「严沁,你指使奴仆伤害我的人,是何用意?」
严沁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霎时被吓得神魂飞走了大半,脑子里瞬时也没了思路和章程。
话也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
「世子殿下,她怎么成了您的女人?」
「敏儿妹妹知道吗?」
严沁口中的敏儿,是安国公的小孙女,徐敏。
这徐敏爱慕晏修已久,闹腾的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不提徐敏还好,这一提起徐敏。
晏修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在春狩宴上,就是这个徐敏给晏修下的春药。
这徐敏被宠溺着长大,做事任性、且胆大妄为,不仅给晏修下了药,还给晏修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下了药。
就是为了堵住落单的晏修,好满足她那不堪的小心思。
徐敏是打算堵住晏修,把他带到安排好的房间里,制造一场,长公主撞见生米煮成熟饭的场面。
长公主与晏修的关系极好,又疼爱徐敏。
徐敏就盘算着,只要长公主实心实意的劝一劝,晏修肯定能迎娶她。
所以严沁一提起徐敏,晏修就愈发厌烦起来。
这京城高门里的小女娘,怎么各个都这般惹人烦。
晏修原本只打算稍稍威吓严沁一番,可严沁自己往枪口上这么一撞,倒是给了晏修一个治她罪的理由。
今日若不狠狠惩戒严沁一番,改日她指不定会来这里如何嚣张。
晏修阴沉的眸光一闪,对着身旁的锦衣小公子道:
「方良,昨夜的春狩宴上,你有没有见过严大小姐。」
方良是礼部尚书家的嫡三公子,与晏修同岁,两人性格相投,是一同长大的铁哥们。
方良一听晏修的话音,便知道晏修打了什么鬼主意,既然哥们想整事儿,他必须得配合啊。
况且他也是一位受害者,这一肚子的窝火,总要找一个人出一出的。
方良眉头一蹙、长长舒了一口气,佯装着回忆了片刻,沉声回道:
「你还别说,我好像真的见过严大小姐。」
晏修嘴角一勾,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口中却厉声道:
「既然你见过,那严大小姐就有帮凶的嫌疑!」
「来人啊,把严沁带回兵马司,好好审一审!」
严沁只觉着脑门儿嗡的一声响,整个人还没有在怔愣中回缓过来,就被几个兵马司的侍卫,给强行押走了。
严沁被人钳制着押走时,倒是为自己争辩了几句:
「方良,你休要胡说,春狩宴上我何时见过你?」
「待我父亲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你。」
可惜没人搭理她,几个呼吸间,严沁的声音渐行渐远。
院子里剩下的一群婆子、丫鬟,各个吓得浑身打着颤儿,一动不敢动。
不用晏修开口,方良直接对她们呵斥道:
「管好你们的嘴,还不快滚!」
一溜烟儿的功夫,院子里就清净了。
方良也极有眼力劲儿,带着兄弟们就疾步出了院子。
前前后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院里,就只剩下严诺和晏修了。
这会儿的晏修,已经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稍稍歪着脑袋瞧严诺,乐呵呵道:
「夫人别害怕,凡事都有夫君我给你做主。」
第10章 再无岩柳
严诺闻言,太阳穴一抽,得,「夫人」这个称呼改不掉了是吧。
不过瞧着晏修挂着一副笑脸,她的心情瞬时也畅怀了不少。
按照她原先的谋划,借着晏修的到来,顺势给严沁扣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没想到啊。
晏修不仅干净利落的把严沁压入了大牢,还把她摘的干净。
当真是一个好助力。
严诺垂下眼眸,对着晏修微微福身行了一礼,浅笑道:
「民女感谢世子的解救。」
「只是……」
严诺眼睫一抬,对上了晏修温润的双眸,一脸正经的道:
「民女惶恐,世子不该如此称呼民女。」
严诺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语调里却带着冷幽幽的疏离感。
这话一入晏修的耳,晏修立时就收敛了嬉笑的模样,耸着眉头,有些极不情愿的回道:
「现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又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话音一转,晏修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得意道:
「况且,我刚才已经告诉严沁,你是我的人了。」
「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都得知道你是我的人。」
「你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严诺不急不躁,直面应答道:
「今日本想请世子帮民女一个忙。」
「倘若真的按照世子所言,那这个忙却是帮不得了。」
「今日得了世子的解救,民女已是受了大恩,今后必然谨记于心。」
「世子请回吧,民女认为,世子与民女之间还是形同陌路为好。」
「免得落人口实,让世子背上养外室的污名。」
话音一落,晏修立时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惹了严诺不开心。
晏修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两人的关系若是从严沁的嘴里传出去,严诺可不就成了外室。
他将严沁带回兵马司下狱,也有封嘴的用意在里面。
他说那些话,只是想和严诺调笑一番、亲近亲近,好叫严诺别对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疏远。
谁承想,刚经历一场飞来横祸的严诺,脑子竟然还这般清晰、有条理。
当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恍然间,晏修对严诺的喜爱又添了几分,他脸上正了正色,正经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封上严沁的嘴。」
「定不会让京城里传出不该有的言论。」
话音一顿,晏修朝着严诺稍稍挪了一小步,带着点撒娇的语调,继续道:
「可没人的时候,你也不必这般疏离我。」
「总该适当的与我亲近些。」
严诺忍不住微微一蹙眉头。
这个家伙,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副做派。
昨夜不过就是顺口应承了一句,这就开始泼皮无赖上了。
严诺默然的叹了一口气,认真回道:
「等世子兑现了承诺,民女自会与世子亲近些。」
晏修瞧着严诺一板一眼的模样,霎时偃旗息鼓了,只好摆正了身形,转移话题:
「你说有事要我帮忙,是何事?」
「不用有顾忌,只管开口。」
话锋落到了正题上,严诺倒是没有那般刻意的疏离了。
她抬头瞧着晏修,举手对着院子里的茶桌一引,柔声道:
「世子请坐。」
「我先去给世子泡一壶茶水。」
晏修瞧着严诺转身,视线留在她缓步走向灶间的背影上。
心里忽而莫名的生出了一只小爪子,对着他的心肝,就是一阵杂乱无章的挠抓。
挠的他浑身毛毛躁躁、又疼痒难耐的。
晏修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脑门儿的纳闷与不解。
自己这是怎么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
自从昨晚那事儿过后,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女娘。
严诺那张俏嫩嫩的小脸,硬生生的钉在自己脑仁儿里不走了。
只要自己稍稍一晃神,严诺的身影立时就能蹦跶出来。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视线一晃,随即瞅见了扔在地上的画稿。
抬起脚,两步迈过去,拾起来一瞧,心口不由得咯噔一滞,骤然间,目光暗沉了下来。
严诺端着茶水,慢步走到院子里时,便瞧见晏修挂着一副凝重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发呆。
她目光一扫,就瞅见了茶桌上铺着一张画稿。
严诺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走到晏修对面坐下,抬手倒了一盏茶水。
茶盏一落到晏修的面前,就听见晏修语调生涩涩的道:
「你与周隐是何关系?」
严诺微微一抬眸,就对上了晏修那双冷沉里藏着懊丧的目光。
想要得到一个人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相待。
严诺的嘴角浅浅一扬,语调慢沉沉的开了口:
「六年前,周隐进京赶考、无处安身,我收留了他。」
「周隐寻得吃食让我饱腹,并教我读书写字。」
「昨夜之前,我给周隐代笔作画,助他享有京城画仙的美名。」
「今日冒昧请世子前来,我欲所求之事。」
「便是今日之后,京城再无岩柳,只有临川。」
第11章 周隐来了
严诺将自己的身世、以及与周隐的关系,向晏修坦诚了八分。
没有说出来的两分,是周隐伪善的那一部分。
晏修是个聪明人,留两分让他自己去察觉,会更加的顺理成章。
晏修听完后,眉眼凝重的问道:
「你可有严将军的贴身之物,作为你身世的证明?」
严诺微微垂下眼睫,一脸平静似是在思索,长长的睫毛恰好掩盖了她眸光里的一抹愠色。
母亲临终前,确实给了她一块玉佩。
说那是严家祖传之物,唯一可以证明她身世的物件,可保她一生平安。
然而她轻信了周隐,以为周隐拿着玉佩去侯府,是为了帮她讨回公道。
可周隐从侯府回来后,说玉佩是假的,被严宽踩碎了。
没过多久,周隐就成了定安侯严宽的女婿,靠着侯府的资源和人脉,周隐轻轻松松就入了吏部。
严诺思绪一收,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抬眼对上晏修一副关切的眸子,轻声回道:
「没有。」
晏修闻言,满怀希望的目光一沉,温声安慰道:
「无妨,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想我做什么尽管说,从此刻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严诺展颜一笑,柔声回道:
「世子近期可要赴约宴会?」
「我欲所求之事,就是在宴会上作一幅宴饮图。」
岩柳的成名之作,是瑶池神仙图。
因着严诺在十七岁以前,几乎没有见过院子外面的世界,所以满脑子里,幻想最多的便是关于神仙的一切。
她从前所作的画大多都与神仙相关,故而岩柳先生被人津津乐道为,京城画仙。
而如今的严诺,早已深谙人心、饱经世故,她手中的画笔,可轻松绘出芸芸众生。
这一世,她要用一幅宴饮图,敲开所有京城权贵的大门。
严诺的话音一落,晏修即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晏修微不可察的一挑眉尾,望着严诺的目光里添了几分赏识。
眼前被人藏了十七年的小女娘,这会儿想要破壳而出了。
既这么,自己定然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晏修温和一笑,真诚道:
「这事简单,过几日长公主要办赏花宴,到时我会向长公主推荐临川先生为赏花宴作画。」
「届时,临川先生必然会在赏花宴上扬名。」
话音一顿,晏修双臂交叠着倚上茶桌,身子往严诺的面前凑了凑,转瞬挂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讨赏似的小声笑道:
「如此,你可还满意?」
严诺瞧着原本正儿八经的晏修,眨眼间就挂上了一副嬉皮笑脸。
恍然觉着这个家伙有些趣味。
严诺温婉一笑,和悦道:
「临川感谢世子相助,改日定会回报于殿下。」
晏修嘴角一勾,直言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话音一顿,眉目含笑的小声叮嘱道:
「以后不用与我这般客气。」
「你心里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晏修的视线随即在院子里一扫,继续道:
「这院子太破旧了,又在城郊不安全。」
「我给你在城东重新买个宅子吧。」
严诺拾起茶壶给晏修续水,笑着回道:
「世子不必费心,我在这院子里住了十七年,并不想离开。」
「况且,住进世子买的宅子里,岂不真的成了世子的外室?」
晏修被最后一句话噎住了,只好抬手拾起茶盏喝茶。
心里倒是忍不住的叹息,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女娘,不容他得寸分毫。
严诺瞧见晏修愤愤然的喝着茶水,没来由的觉着好笑,望向晏修的目光里,瞬时添了几分和乐,浅笑道:
「不知世子与周隐,可有私交?」
话音一落,晏修便领会了严诺的心思。
严诺想要问的,是昨晚周隐为何会将自己送来。
他将茶盏往桌面一撂,解释道:
「我与周隐此前从未有过接触,昨日春狩时,因着周隐救了落马的长公主,我才认识了他。」
「昨夜春狩宴上,我察觉到被人下了药,离席的途中却被徐敏纠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那时周隐恰好经过,我便拉住他,叫他送我离开。」
话一说到这里,晏修不由得心尖儿猛然一颤。
察觉到了一个纰漏。
既然周隐与严诺相依为命、亲如手足,那周隐为何要将中了药的自己,送到严诺这里?
难不成,周隐有心借此机会,有意撮合他与严诺?
这个周隐,有点意思。
因着不愿严诺多想,晏修便轻声安慰道:
「周隐应当觉得你这里安全,就把我送来了。」
可严诺的脑门儿上早已响起惊天炸雷,震得耳膜轰隆颤响。
记得上一世。
醉春楼里传出周隐救下长公主的消息,是在一年以后。
此事为何会提前了整整一年?
难不成,周隐也重生了?
还未等严诺开口,院门外响起了方良故意拔高的声音:
「周员外,你怎么来了?」
第12章 殿下降罪
话音一入耳,两人瞬时相视一望。
晏修早已猜到了周隐会来,毕竟刚才来闹事的,是周隐的夫人。
倘若周隐是真心看重这个曾经相依为命的异姓妹妹,定会前来阻止这场闹剧。
晏修温热的目光在严诺的脸上稍稍一扫。
瞧着严诺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周隐的到来而动容分毫,便安下心来。
严诺脸上虽风平浪静,可心里到底狂涛骇浪起来。
周隐为何会来?
上一世,倘若周隐此时赶到,那自己肯定不会被卖去醉春楼。
为何上一世的周隐不管自己,反而现在赶来了?
随着院门外响起周隐的几句低语声。
吱呀一响,院门被方良打开了。
方良抬臂一引,客气道:
「周员外,请吧。」
方良在翰林院里担了一个闲职,大家同朝为官,面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
周隐对着方良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就迈步进了院子。
一入院,就瞧见了茶桌旁对坐的两个人。
周隐对着晏修俯身一礼,笑道: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晏修抬手拾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目光没离开手中茶盏,好似在自家院子里一般懒散。
漫不经心的回道:
「周员外既然来了,就过来一起喝茶吧。」
周隐的视线在严诺脸上一晃,见她正在垂目喝着茶,压根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便知风波已过,现下已经相安无事了。
周隐对着晏修再行一礼,恭敬道:
「下官只是过来看看诺儿。」
「现下见她安好,便不打扰世子与诺儿了。」
「下官这就先行告退。」
本是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可那声「诺儿」一出口,倒叫晏修浑身不舒坦起来。
喊的倒是亲热,出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及时赶过来。
自家夫人都管不好,是该好好敲打他一番。
晏修眉尾一挑,视线落在了周隐的身上,慢悠悠的沉着声调道:
「既然怕诺儿不安好,为何不早些来?」
话音一顿,没给周隐接话的机会,继续木着脸道:
「我本是要感谢周员外昨夜助我解围的。」
「可经过昨夜那一遭,周员外应当已知晓我与诺儿的关系了。」
「既这么,怎还放任自家夫人在这里瞎胡闹?」
晏修眉头一紧,将手中茶盏往桌面上重重一撂,咣的一声,语调愈发阴沉加重了几分:
「若不是我今日查案查到这里,诺儿就要被你那好夫人挑断手筋了!」
「周员外,你说你那好夫人,该当何罪啊?」
周隐一听话音,便知道晏修是在敲打自己。
晏修的话里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严诺已经是他的人了,以后要离严诺远一点。
第二层意思,晏修要治罪严沁,为严诺出气。
第三层意思,晏修与严沁,都知道严诺为他代笔的秘密了。
周隐心思一定,不卑不亢的恭敬回道:
「为殿下解围,是下官分内的事,下官担不起谢字。」
「今日下官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可惜还是迟了。」
「幸而今日有殿下在这里,才避免了一场惨事。」
「夫人今日所犯之事,着实太过分。」
「倘若不加以教导,今后指不定还会闯出多大的祸端。」
「下官无能,不能约束夫人的言行。」
「下官恳请殿下,依照律法,给下官的夫人降罪。」
第13章 为夫愿意
周隐这番大义灭亲的言辞,倒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晏修想要为严诺出气,那就随便出。
他一个小小员外郎,对严沁既没有能力管、也不想管。
不过最后一句按照律法处置,也在侧面提醒晏修。
不能做的太过,得有个合理的章程,毕竟严沁是定安侯严宽的嫡女。
周隐这副公事公办的做派,倒叫晏修罕纳起来,竟然没有帮着严沁说一句求情的话。
这个周隐,还当真豁得出去。
晏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周员外果然大义。」
「既然周员外这般明事理,那我定会让周夫人,好好熟识一下我大祁的律法。」
周隐道了句全凭殿下做主,便识趣的行礼告退了。
转身之前,视线微不可察的往严诺的脸上一晃。
见她依旧面不改色的把玩着茶盏,仿佛与他视同路人。
周隐心口猛然一沉。
倘若是气恼他昨夜不该将晏修送来,不应当是这般态度。
严诺她变了。
周隐走后,晏修打量着严诺的脸色,心里顿时惊异起来。
从周隐进院子再到离去的这段时间里,严诺一直不疾不徐的喝着茶,目光从未往周隐身上瞧过。
好似周隐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严诺对周隐那副漠然置之的态度,十分不合情理。
按照常理来说。
他们两人有着相依为命的情分,不应当如此生疏才是。
如今瞧着严诺对周隐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这两人之间八成有什么事儿。
思及此,晏修眉尾一挑,捏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好、误会也罢,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倘若第三个人搅和进去,只会越搅越乱。
茶盏轻轻一搁,晏修随即唤了一声:
「袁朗。」
院门外即刻走进来一人,行礼回道:
「属下在。」
晏修问道:
「这片地界儿的治安,是哪个负责的?」
袁朗恭敬回道:
「回殿下,是城西京卫司的何源何大人。」
晏修嗯了一声,吩咐道:
「你去告诉何源,说这片地界儿不安生。」
「让他在附近设一个治安分部,十二个时辰都要有人值守。」
话音一落,袁朗领命干活儿去了。
晏修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严诺的脸上,笑着温和道:
「你既然不愿意离开,我只好让人守在这里。」
「我现下要去善后今日的事,就先走了,过几日,我会派人给你送赏花宴的请帖。」
话音一顿,晏修从腰间取下一块白玉镶金的令牌。
将令牌推到严诺的面前,温声道:
「这是我兵马司的令牌。」
「倘若以后遇着事,拿着令牌可以挡一阵子。」
也不去管严诺接不接,晏修忽而痞坏的一笑,乐呵道:
「夫人,千万别怕麻烦为夫。」
「为夫愿意。」
没给严诺回话的机会,晏修直起身子就迈步往院门走去。
快要迈出院子时,微微一侧身子,对上了严诺沉静的目光。
脑袋稍稍一歪,嘴角一扬,挥手笑道:
「走了。」
尾音刚落,抬脚一迈,人影儿就消失在了严诺的视线里。
院门被轻轻关上。
严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得,「夫人」这个称呼,被他给喊顺口了。
还真是个人前老虎、人后大尾巴狼的家伙。
那城西京卫司的何源,倒是个惯会办事儿的。
太阳还未落山,就已经安排人在严诺院子的附近,支起了一个临时的草棚。
何源亲自登门,陪着笑脸向严诺致歉。
一开口就是检讨自己,说今日没有管理好片区的治安,让严诺受惊了。
紧接着就是向严诺言辞恳切的示好。
说他安排了几个衙役,十二个时辰值守在这附近,只要严诺一声招呼,衙役立马就能到她的面前。
临了还不忘打个圆场。
直言为官者,就应当把百姓的事儿放在第一位。
严诺行礼致谢,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何源这一番卖力的表现,不过就是希望自己在晏修的面前,夸他千般细致、万般妥帖。
送走了何源,严诺关起门来开始奋力练画。
赏花宴上的这一幅画,定要在京城打响临川的名号。
晏修办事儿确实稳妥。
三日后,严诺就收到了公主府邀请她为赏花宴作画的帖子。
严诺对着帖子思潮起伏。
上一世。
周隐揭发驸马魏宣私下豢养妓子,并联合了多位朝臣上奏,支持长公主休弃驸马。
严诺在醉春楼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驸马魏宣与那位妓子,已经被治罪下狱了。
严诺虽然没有见过魏宣,却是知道那位妓子的。
那位妓子名叫苏婉,是教坊司里的一位琴师,因着琴技甚好,苏婉经常被邀请到各种宴会上奏乐。
想到这,严诺的眸光里闪过一丝计较。
不知苏婉,可会在赏花宴上奏乐?
第14章 好生伺候
赏花宴这日,晏修派了辆裹金嵌玉的马车来接严诺。
驾马车的人是袁朗。
袁朗摆好踏凳,立在马车旁等严诺。
瞧见走出院门的严诺,一身素衣不加点缀,忙上前一步小声道:
「严娘子这身打扮去参加赏花宴,未免太过素净了些。」
「前几日,世子差人送过来了几套衣裳首饰,严娘子为何不穿戴那些?」
「可是尺寸不合适?或是款式、配色不喜欢?」
一听这话,就知道袁朗是个心思细致的。
瞅见严诺没有穿戴晏修送的衣裳、首饰,着急忙慌的就打听严诺的喜好,事后好向晏修报备。
严诺自然识出了袁朗的心思,莞尔一笑,回道:
「世子送的衣裳、首饰很合适得体,我十分喜欢。」
「只是我参加赏花宴是为了作画,并不是为了示于人前。」
「倘若打扮的人比画美,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袁朗恍然的点了点头,瞬时对严诺添了几分异乎寻常的赞赏。
抬起手臂让严诺搭着上马车,嘴上称赞道:
「严娘子的见地,果然与其他娘子不同。」
「难怪世子对严娘子另眼相待。」
袁朗垂目一笑,继续道:
「严娘子肯定猜不到,世子是如何形容那些高门贵女的?」
「说她们一个个的,都是行走的首饰铺子。」
严诺不禁掩面笑起来。
这种话从晏修的口里说出来,倒也不算稀奇,十分符合他在人后贫嘴滑舌的性子。
严诺笑着回了句:
「世子殿下的见地,倒是十分独特的。」
话音一落,撩起车帘俯身入了车厢内。
袁朗往车辕上一坐,抬手一挑缰绳,马车呼啦啦的行驶起来。
他那爽朗的声调随即传入了车厢内:
「严娘子说的是,我们世子当真是与众不同的。」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语调里面夹杂的,全是对晏修的赞赏与钦佩。
严诺笑着挑帘往外瞧。
马车刚好经过一处正在修建屋宅的工地,监工的衙役见着马车驶来,忙挂上笑脸对着严诺行礼。
这一处正在搭建的,正是城西京卫司设在这里的分部。
严诺对着行礼的衙役,礼貌的回了笑脸。
马车一闪而过。
严诺放下车帘的瞬间,脸色立时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心知肚明,在城西京卫司那些衙役们的眼里,她已然与晏修有着不可明说的关系了。
公主府离着皇宫不远,在京城的中心位置,从京郊驾马车快速疾行,也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
按照规矩,乐师、画师应当从侧门入。
可袁朗将严诺送到了正门口。
马车一停,袁朗跃身下地,服侍严诺下马车。
且不说马车的派头有多么的豪华,单是袁朗驾的马车,就足以令众人让出一条道儿来。
袁朗是晏修近身的亲信,能让袁朗驾马车的,必然是晏修看重的人。
晏修可是在皇上身边长大、从小就深得皇上疼爱的主儿,所以晏修抬举的人,大家自然要敬着、捧着一些。
严诺虽然一身素衣略显寒酸,可这会儿瞧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低调、谦逊、不张扬。
再加上严诺那张沉鱼落雁般的俏脸儿,直让人觉着她通体的神韵,都飘着点灵秀脱俗的仙气。
看的门口接待的茂总管,都惊艳的愣直了眼。
袁朗跟在严诺的身边,对着茂总管直言道:
「这位是世子殿下请来的临川先生,劳烦茂总管安排下人好生的接待。」
一说到临川先生,茂总管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忙对着二人行礼道:
「原来是临川先生,在下有礼了。」
「长公主已经交待过在下,让在下好生招待临川先生。」
茂总管随即对着身旁的一位婢女使了个眼色,抬手一引:
「临川先生请。」
严诺福身回了一礼:
「有劳茂总管。」
袁朗对着严诺轻声道:
「临川先生,我还有其他的差事,就先行告退了。」
转而对着茂总管,故意拔高了一些声调:
「世子殿下让我带句话,还请茂总管好生照料临川先生。」
「倘若临川先生在府里受了委屈,世子殿下是要来问罪的。」
茂总管闻言,忙不迭的躬身道遵命。
严诺告别袁朗后,被婢女引着去了偏厅。
这里是专门供给乐师、画师临时休息的屋子。
严诺晃眼一瞧,竟然已经有五位画师在房间里面了,而且每一位画师,都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先生。
只有严诺一人,既没有名声、更没有作品问世。
看来今日,是有人不想让严诺的画独占鳌头了。
第15章 熟悉的脸
每一位画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与笔法。
所以赏花宴上在哪个位置作画,什么时候去作画,没有任何规定。
不拘着各位画师的行动,任凭各自随心发挥。
所以宴会一开始,其他画师都出去找最佳的作画位置,唯独严诺依旧在偏厅里喝茶。
严诺喝茶的位置临着窗,一抬眼就能瞧见宴会上的男男女女。
大家穿着什么配色的衣裳,身上带着什么款式的配饰,都能一扫而过,尽收眼底。
倘若是细细的定睛凝视,还能分辨出每个人五官的特色。
严诺的目光,慢悠悠的在宴席中扫视。
奏乐台上有十几位乐师,其中为首的便是苏婉,严诺视线一晃,随即停在了驸马魏宣的身上。
魏宣大约三十出头,五官俊朗,眉眼间晕染了几分英气,应当是个武将。
魏宣与长公主并排而坐,可两人却无任何眼神交流、肢体接触。
甚至两人在举手投足之间,还会刻意的避开对方,以防两人会相互触碰上。
看来长公主与魏宣,早就已经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了。
严诺的视线再稍稍一晃,忽而眸光一沉,瞅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长公主的下手旁,竟然坐着周隐。
难怪严沁被晏修带回兵马司下狱时,他丝毫不去求情。
周隐居然在这个时候就与长公主牵搭上了。
比起上一世,似乎整整早了一年。
严诺眼睫一颤,眸光霎时愈发暗沉了几分。
难道周隐真的重生了?
严诺抬手揉了揉眉心,让思绪平缓下来。
现下最重要的,是让临川的名声在赏花宴上声名鹊起。
这世上大多数画师作画,一要认真观察,二要仔细对照,一番细致的参照洞察后,方能画出人像的神韵。
而严诺却是独特的那一位。
她执笔所画之物,皆是存在于脑海中,不需要模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只要看了模特的样貌,就能画出与模特一模一样的画。
所以在其他画师参照着宴会上的一切挥笔作画时,严诺只在偏厅休息,从窗户里观赏着宴会上的一切。
直到赏花宴已经开始了大半晌,严诺还未动笔。
一位婢女端着茶点,缓步走到严诺的身边,小声提示道:
「临川先生,茂总管让奴婢来问问您,是不是还没有找到适合作画的位置?」
「茂总管吩咐奴婢来转达,说特意给您留了一个好位置。」
「等您休息好了,奴婢就给您带路。」
看来袁朗临走时的那句话很有分量。
严诺扬起嘴角浅笑,回道:
「替我谢ɖʀ谢茂总管的好意,我就在这里作画便好。」
话音一落,严诺随手搁下茶盏,起身就迈步行至画架前,着手调制颜料。
那婢女闻言,霎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骇。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作画不用看,就能直接画出来的,难怪茂总管万般叮嘱她,要尽心的伺候。
那婢女见严诺铺开一张画纸,赶忙疾步上前给严诺打下手。
宴会中央歌舞升平,宴席上的众人推杯换盏。
即使丝竹声不绝于耳,严诺始终一门心思的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画笔。
严诺抬腕执笔,笔尖行云流水,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勾勒出一位俏生生的人影儿。
立在一旁的婢女,看的是瞪大了眼睛、闭不上嘴,那亮晶晶的目光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钦佩与崇拜。
外面的宴席上谈笑风生、杯觥交错。
一段舞曲将将停下,就听着长公主忽而提议:
「今日赏花宴,我邀请了几位名家画师前来作画。」
「不如现下就让画师们把今日的画作展示出来。」
「我们大家一起鉴赏一番,看看哪位画师能夺头筹,如何?」
席上众人纷纷称赞道好。
长公主见此情形,心里满意至极,笑着对茂总管微微一点头。
茂总管即刻躬身领命,赶忙吩咐下人取画去了。
第16章 我请来的
严诺执笔的手腕一收,一幅惊世之作问世。
一直侍立在旁边的婢女,挂着一副无比崇拜的面孔,双手小心翼翼的把画作捧出了偏厅。
也就片刻功夫,宴会的中央摆出了六幅画。
画一入眼,众人一阵哗然,惊叹声四起。
在六幅画中,唯有一幅画,画的是整个赏花宴的全貌。
倘若只是宴会全貌,到不足以让众人如此赞叹不已。
此画的神奇之处在于。
画中的所有众人,着装、样貌虽和在场众人无异,可众人在画中透出的气韵,却似不染纤尘的仙人那般。
皎皎鸾凤姿,飘飘神仙气。
谁人能不喜欢,把自己画的仙气飘飘呢?
这幅画不仅画的好,往后还得把这位画师请回府上,给自己单独画一幅才好。
没有意外,今日的头筹,自当是临川先生。
在场众人纷纷咂舌称赞,惊叹不已道:
「现下整个京城,唯有临川先生,可与岩柳先生一较高下。」
紧接着就有人提议:
「长公主能否请临川先生出来,与大家见上一面?」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接连附和。
长公主见状,用眼神示意茂总管去请人。
这期间,更有喜爱书画的人疑惑道:
「细看此画,竟与岩柳先生的画,神韵有几分相似。」
「不知这位临川先生,可是周员外的关门弟子?」
严诺此时刚好踏进了宴会中。
闻言随即稍稍一抬眸,扫了周隐一眼,见他脸上漾着三分笑意,便知他正打着腹稿、准备说辞。
严诺刚想逼周隐一把,问问周隐可愿当场指点一二,就听见身后响起冷幽幽的熟悉声调:
「临川先生是我请来的,与周员外毫无关系。」
那人走至严诺的身边,抬手一引,声调立时温和起来:
「临川先生请。」
晏修眉目含笑的望着严诺,好似与严诺十分的熟稔。
众人瞧着晏修对这位临川先生,如此谦和有礼,再稍稍晃眼一打量临川先生。
瞬时对今日的场面,茅塞顿开、豁然大悟。
这位临川先生不仅作画一绝,脸上的姿色更是上乘。
难怪晏修对她如此垂青,还特意邀请到赏花宴上来惹人眼。
想来这般安排,是为了捧临川先生的名声。
严诺随着晏修走到长公主的面前,对着长公主行礼道:
「民女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只对着严诺笑着点了点头,就招呼起晏修:
「修哥儿,快到我身边来。」
「怎么这个时辰才到,我都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长公主今年已经二十九,比晏修大了十岁。
她自小就看着晏修一点点长大,所以在她的眼里,晏修一直都是那个招她喜爱的小孩儿。
晏修向驸马魏宣行了一礼,就大咧咧的往长公主邻桌一坐,直言不讳道:
「长姐是担心我请来的画师不够格,画的不好?」
「所以又请了其他几位名家画师?」
长公主一抬手,隔空点了点晏修的脑门儿,笑道:
「就你事儿最多,你也不瞧瞧。」
「现下那几位名家画师,可不都成了临川先生的陪衬?」
晏修嘴角一勾,回道:
「长姐这么一说,倒是在抬举临川先生了。」
「如此说来,长姐同样也是给了我脸面。」
晏修抬手一礼,笑道:
「晏修感谢长姐赏脸。」
随即话音一顿,一本正经的讨赏道:
「长姐今日如此赞誉临川先生,是不是得赏赐一番才好?」
长公主一脸的笑盈盈,又抬手隔空点了点晏修。
随即一脸端庄的对着严诺,浅笑道:
「临川先生的画,本宫着实喜爱。」
「赏黄金百两。」
严诺从容的福身一礼,恭敬回道:
「临川感谢长公主赐赏。」
「其实此画还有其他妙处。」
「还请长公主将此画左侧向上,再看一次。」
长公主一个眼神示下,两位婢女疾步上前,小心轻缓的将画作调转了一个方向。
画面一转,众人骤然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第17章 岩柳封笔
那画里众人的衣襟上,皆是隐隐藏着一个个小小的字,那些小字组合起来便是一句句。
长公主安好。
如此精妙绝伦的惊世之作,就这么在赏花宴上诞生了。
记得上一次,众人被一幅画惊艳、震撼的时候,正是岩柳先生名扬京城之时。
长公主惊喜的拍案叫绝:
「妙!真是妙哉!」
「临川先生果真是一位妙人!」
随即侧目望向晏修,欢喜道:
「修哥儿是在哪里寻得了临川先生?」
「如此神来之笔,为何没在京城扬名?」
晏修嘴角一扬,神秘道:
「长姐莫问英雄出处,此后在京城里,便有临川先生这位名家了。」
在场众人纷纷迎合称赞,一时间,严诺成了宴会的焦点。
严诺心中一喜,刚好可以借此良机,逼着周隐就范。
倘若今日不在众人面前逼迫周隐主动放弃「京城画仙」的名号,那今后保不准,周隐会利用这个名号给她使绊子。
她对着长公主福身一礼,道:
「长公主殿下,临川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长公主成全。」
「方才听闻有人说临川的画,有岩柳先生作品的神韵。」
「临川是个画痴,酷爱向技艺高超的名家请教。」
「幸而岩柳先生今日也在场,临川想恳求岩柳先生指点一二。」
「不知今日的宴会,在岩柳先生的笔下会是怎样一幅大作?」
话音一落,众人期盼的目光纷纷投向周隐。
晏修当然明白严诺的用意。
不管未来夫人想做什么,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助力才是。
他眉尾一挑,添了一把火:
「听临川先生这么一说,我忽然也很想看一看岩柳先生的大作。」
「那不如就请周员外,当下挥笔作一幅赏花宴,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迎合。
众口铄金,场面瞬时变成了一边倒。
长公主目光一扫,瞧着在场众人都在怂恿着周隐执笔,立时换上了一副不悦的模样。
嘴角一压,对着晏修拔高了几分声调:
「修哥儿莫要跟着起哄。」
「你有所不知,那日周员外为了救我,重伤了手腕。」
「如今连笔都拾不起,该如何作画?」
转而望向立在场中的严诺,威严道:
「今日怕是不能满足临川先生的心愿了。」
「周员外于我有恩,我总不能命他带伤作画不是?」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周隐。
用自己那莫须有的画仙名声,去换长公主的垂青。
长公主的话音刚落,周隐便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先是恭敬的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
「微臣感谢长公主殿下的抬爱。」
「与长公主的安全相比,微臣的手腕不值一提。」
继而周隐于众人面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视线一转,望向了严诺,语调里透着惜才的欣喜:
「今日能亲眼见识到一位旷世奇才,实乃周隐三生有幸。」
「果真是应了那句,乾坤一掷才人出,代代新人胜旧人。」
话音一顿,周隐的目光,顺着在场众人挨个儿一扫,一抬手,对着大家行了一礼,万般哀痛道:
「周隐承蒙各位厚爱,在此谢过大家。」
「如今周隐的手腕已经不能受力,更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倘若还担着名家的称号,岂不是对有才之人的不公平。」
「周隐今日决心已定,今后的京城再无岩柳先生。」
「周隐至此封笔,再不作画!」
话音一滞,周隐将目光定在了严诺的身上,语重心长道:
「如此,也好让有才华的后辈们有乘势而上的契机。」
还算他周隐识相,知道该避君三舍给自己留些体面。
不过这工于心计的周隐,借坡下驴的本事倒是十分娴熟。
周隐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表演,倒是赢来了众人的啧啧赞赏与怜惜。
尤其是长公主。
隐隐藏着一股炙热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周隐那张伪善的脸。
对于这样的结果,严诺心里是满意的,她要的就是周隐识趣的主动封笔。
如此不必一波三折,就能让她今后的成名之路再无阻碍。
严诺行礼退下后,恰是歌舞转场的时机。
奏乐台上乐器更换,奏乐的人也换了一波。
严诺寻着乐师们行走的路径,到了偏殿旁一处僻静的庭院里。
本是想着找到苏婉,搭上一两句话、混个脸熟。
沿着庭院小径往深处一拐。
一抬眼,就撞见了等候已久的周隐。
第18章 好久不见
周隐身形挺拔的立在严诺面前。
白蒙蒙的月光,温柔倾洒在周隐的通身,令他周身泛着一层柔和皎洁的光晕。
倘若只是对着这副好看的皮囊,倒真的会让人忍不住的去浮想。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难怪长公主会被周隐这副皮囊迷的如痴似醉。
未给周隐开口的机会,严诺先发制人:
「今日那些名家画师,是你怂恿长公主请来的吧。」
「在宴会上评选头筹之作,你是想看我当众出丑吧。」
「可惜了,你竟不知我除了会画神仙,还会画其他的画作。」
周隐万般没想到,严诺竟然会先开口问罪。
今日明明是严诺没有事先同他商量,不仅私下来赴宴,还逼迫他当众允诺封笔之事。
这丫头。
何时长了这般大的胆子?
何时有了这般大的主意?
竟然还做出了背刺他的事?
周隐脸色一沉,语调轻悠悠的:
「你何时这般贪恋名望了?」
「你可知,名望越大,带给你的伤害就会越大。」
「我不想你行差踏错,继而悔不当初。」
果然是一个又当又立的伪君子、真小人。
严诺眸光一寒,冷声道:
「悔不当初的事,确实有很多。」
「但是唯独没有今日的这一件。」
话锋一转,严诺调笑道:
「你说名望越大,伤害就越大。」
「看来是这名望迫使你身不由己,才委身于长公主殿下。」
话里不仅带着刺,还透着先知之事。
周隐心口一沉,语调却软了下来,试探道:
「诺儿,你可是在气我那晚将世子送到你那里?」
「你可知世子是皇上的心头宠。」
「倘若你入了世子府,荣华富贵可享一生。」
「我那是在为你筹谋啊。」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无法与你过多解释。」
「诺儿,你该知我的心意才是。」
「我想你此生锦衣玉食,不再受苦。」
严诺冷笑一声,反问道:
「所以就要用这般不入流的法子,将我送给世子?」
没给周隐接话的机会,严诺警告道:
「从今往后,你莫要再喊我诺儿,我听着恶心。」
周隐瞧着严诺这般冷厉的态度,心里的猜测愈发肯定了几分,继续故意说道:
「你从来不愿意踏出院门,此番为何想着扬名?」
「难不成是因为世子嫌弃你身世不堪?」
「倘若如此,我定给你撑腰,让世子纳了你。」
话一出口,严诺就知道周隐有意在试探她。
按照严诺以往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自卑身世而想着去扬名的。
看来自己行事这番变化,已经被周隐洞悉了七八分。
既如此,当除旧布新才是。
严诺嘴角一扬,冷声回道:
「只允许你攀附长公主,不允许我在京城扬名?」
「我倒觉着,担着本该不属于自己的名望,才会受其反噬。」
「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此话一出,周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是看着严诺长大的,对严诺太过了解。
严诺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严诺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现在这般急转直下的态度、判若两人的说辞,只能说明一点。
严诺也是重生的。
周隐心口一滞,语调里透着笑意:
「多年未见,我竟然快不认识你了。」
这便是亲口承认了,他知道他们二人都重生了。
严诺也不避讳,直言道:
「多年未见,我倒是透过你的皮囊,看到了内里的溃烂。」
周隐不气不恼,话锋一转,继续温声笑道:
「我那日去找你,见到你仍旧在院子里,心中不知有多开心。」
「你不知我曾经找了你许久。」
「那时严沁抵死不说你在哪,我便让整个侯府为你陪葬。」
「上苍垂怜,如今你我都回来了。」
「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潺潺温柔语的伪善模样。
严诺闻言,只觉着好笑极了。
周隐竟然以为,自己还会被他骗第二世吗?
上一世,周隐的手下们,没少去醉春楼里悄悄打听严诺的近况。
所以周隐早就知道,严诺已经身陷醉春楼。
可周隐为什么不帮她赎身?
因为周隐不想让长公主知道,他与一个妓子有牵搭。
严诺哼声一笑,乐道:
「所以侯府没了,严沁没了,你只好与长公主双宿双栖了?」
周隐显然没有想到,面对他的一番温存求和,严诺会这般讽刺他。
脸色一沉,语调生硬了几分:
「你现下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可帮你。」
严诺眉尾一挑,正色道:
「周员外的帮助,定是有所图谋的吧?」
「不如周员外先说一说,你的图谋是什么?」
周隐不怒不躁,反倒是挑唇一笑,温和道:
「严诺你果真变了。」
「这样的你,倒是有几分趣味。」
话音一顿,周隐丝毫不掩饰心中企图,声调立时阴沉了几分:
「我有严宽的把柄,可与你交换。」
「你只要先助我一事,我们即可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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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