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龙讲故事 素材提供:李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那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腊月里的寒夜,凛冽的北风呼啸着,雪花像是撕碎的棉絮,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转眼间就把整个双茨村裹成了一个大雪团。
「建军,你嫂子不好啦!」邻居家的王婶子在院子外面扯着嗓子喊。
那天晚上我正在灶台前烧火,听到喊声,心里「咯噔」一下。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嫂子房里,只见嫂子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淌。
「嫂子,嫂子!」我喊了几声,嫂子只是紧咬着嘴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王婶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不好了,你嫂子羊水破了,这是要生了!」
我一听这话,腿都软了。大哥在县城砖厂打工,这几天大雪封山,电话线都被大雪压断了,根本联系不上。我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快去请张大爷来看看!」王婶子推了我一把。
我连棉袄都来不及穿,踩着厚厚的积雪就往村里赤脚医生张大爷家跑。雪太深了,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张大爷家的煤油灯还亮着,我使劲拍门:「张大爷,张大爷!救命啊!我嫂子要生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大爷披着棉袄出来:「这么大的雪,你嫂子偏偏这时候要生?」
「可不是嘛,这可怎么办啊!」我都快急哭了。
张大爷赶紧拿上他那个破旧的医药箱,跟着我往家里赶。路上他问了问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
到了家里,张大爷给嫂子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不好,胎位不正,我这点本事可不敢接这种难产!得赶紧送县医院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么大的雪,可怎么去县医院啊!」王婶子愁眉苦脸地说。
县城足足有三十里路呢,平常开拖拉机都得一个多小时。可现在村里唯一的拖拉机前两天就坏了,这么大的雪,就是好的也开不了。
我一咬牙:「我背着嫂子走着去!」
「你傻啊!」王婶子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这么大的雪,你能走得出去?再说你嫂子这个样子,经得起颠簸吗?」
我急得直转圈,突然想起来隔壁李大叔家有头毛驴,就赶紧跑过去敲门。
「李大叔,李大叔!救命啊!能不能借您家毛驴用一下,我嫂子要生了,得赶紧送医院去!」
李大叔探出头来,见是我,说:「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雪,驴也不敢出去啊!」
我一下子跪在雪地里:「求求您了,李大叔!这是救命的事啊!」
李大叔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行,两百块钱,你先把钱给了,驴就借你。」
我浑身一震,掏遍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这是大哥上个月发工资时留给我们应急用的。
「李大叔,我现在只有五十块,您先借我行不行?等我大哥回来一定还您!」
「哼,你们家那个情况我还不知道?等你大哥回来,猴年马月的事情!没钱就别想了!」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跪在雪地里,眼泪都快下来了。忽然,从屋里传来嫂子的一声惨叫,把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人命关天,我一咬牙一跺脚,冲回屋里。
「张大爷,您给嫂子看着,我这就背她去医院!」
「你疯了吧!」张大爷和王婶子异口同声地喊。
我也不理他们,从柜子里翻出我爹留下的那件旧军大衣,又把门板拆下来,用绳子在四角拴好,做成简易担架。
「建军,你真要这么干?」张大爷拉住我。
我点点头:「不走不行啊!您说嫂子这情况耽误不得,再说这雪一直下,只怕明天更不好走!」
我把军大衣给嫂子穿上,又用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嫂子烧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拽住我的袖子:「建军,太危险了,别去。」
「嫂子,没事的,我力气大,一定把您背到医院去!」我硬着心肠把她扶到门板上。
张大爷见我主意已定,叹了口气:「那我给你们准备点急用的药,还有热水。」
王婶子也帮着收拾了些干粮,又给我找来根结实的棍子:「路上小心点,这山里可有狼!」
我把门板上的绳子系在腰上,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慢慢地往前走。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夜,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我在雪地里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硬生生地往前蹚。绳子勒得腰生疼,但我不敢停下来歇息。
背上的嫂子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叫大哥,一会儿又喊娘。我的心揪得更紧了,暗暗祈祷老天爷行行好,别让狼来。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嫂子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我赶紧停下来,给她喂了点热水。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嫂子的脸色发青,嘴唇都白了。
「嫂子,坚持住啊!马上就到了!」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里直打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王婶子说得没错,这山里真有狼!
我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火柴,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借着火光,我看见不远处闪烁着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去去去!」我挥舞着火把,声音都在发抖。
那几双眼睛慢慢退去了,但我知道它们还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
人在生死关头,真是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那段路的,只记得膝盖摔破了好几次,手上全是血。但我顾不上疼,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到医院。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马达声。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喊:「救命啊!救命啊!」
一束灯光照了过来,是顺子叔的拖拉机!原来他送货回来,在县城修好了车。
「建军?这么大的雪你背着谁呢?」顺子叔跳下车。
「顺子叔!救命啊!我嫂子要生了,得赶紧送医院!」我哭着说。
顺子叔二话不说,赶紧帮我把嫂子抬上车。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县城开,我一直握着嫂子的手,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终于在凌晨三点到了县医院。医生看了嫂子的情况,脸色大变:「再晚半小时,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快,送产房!」
我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顺子叔去医院大门口打电话,找人通知我大哥。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开了,护士抱出来两个小娃娃:「双胞胎,都保住了!」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大哥守在床边,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傻小子,你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大哥哽咽着说。
原来我发了高烧,差点得了肺炎。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才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走了整整四个小时,背着嫂子趟过了将近一米深的雪。村里人都说我是傻小子,这种天气谁敢上山啊!
可我觉得值,因为我救了三条命。嫂子和两个外甥都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四十年。
那年之后,大哥在县城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举家搬到了北京。后来村里拆迁,我也搬到了镇上,开了个小诊所。
日子久了,这事儿差不多都要淡忘了。要不是前几天来了两个年轻医生应聘,我都快记不清那个雪夜了。
那是对双胞胎姐妹,都是妇产科医生。聊天的时候,她们说起小时候听妈妈讲过一个感人的故事。说是她们出生那天,小舅子冒着大雪,徒步背着她们的妈妈去医院,要不是小舅子,她们娘仨都活不下来。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在诊所门口看见了我那日思夜想的嫂子。
四十年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温柔。她一看见我,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
「建军,我可算找到你了!」嫂子抱着我的腿,泪如雨下。
原来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她让两个女儿都学医,就是想着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破旧的军大衣:「你那天给我披的军大衣,我一直留着。」
我看着这件泛黄的军大衣,突然泪如雨下。
四十年啊,我的青丝成了白发,嫂子的孩子们也成了儿女双全的人家。可那个雪夜的情景,就这么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成了我们最珍贵的亲情见证。
如今我老了,每到下雪天,就会想起那个雪夜。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那么「傻」,结局会是怎样?
这些年,我在诊所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这让我越发觉得,人这一辈子,能为亲人拼过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