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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甄嬛传】里的华妃在宫中生下了一个女儿,以华妃女儿为主角的话,故事的后续发展会怎样?

2021-07-27心灵

我是宫里最不受宠的小公主,哪怕我的封号是一生下来皇阿玛亲定。我无法像温宜亦或是胧月那样子凭母贵,因为我的额娘,彻彻底底的失宠了。

我是江月公主,我不明白为何是江月,后来偶然听饱读诗书的熹娘娘念起诗词才知晓,江月江月,别时茫茫江浸月。原来那个时候皇阿玛便已经同我,同我的母妃告别了。

颂芝姑姑说我的到来是额娘的救命稻草,彼时额娘因为舅舅的跋扈和不可一世连累,又因从前做的错事被下人揭发,罪无可恕。皇阿玛将额娘打入了冷宫。在冷宫的每一刻额娘都在担心年家家眷担心皇阿玛的身体,独独没有担心自己。直到苏培盛端着毒酒来了,她仍旧不相信枕边人竟会冷血到如此地步。没有皇上的圣旨她断然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草草了结于此。后来莞贵人来了,她不多言语却字字诛心。她告诉我额娘原来皇上这么多年的恩宠都是假的,殿里浓浓的欢宜香竟然是致命的毒药。这么多年意味着额娘独宠的欢宜香,竟是额娘不能有孕的罪魁祸首。额娘心灰意冷,终究是低了头。呆了不多时莞贵人便走了,独留颂芝姑姑与我额娘两人。不知是听了莞贵人的话犯恶心还是旁的什么缘故,额娘突然干呕不止。那时,太医院里犯了事的太医都会被打发来冷宫给妃嫔们瞧病。额娘已然失势,不过区区答应,况且与太医又没有过命的交情,谁又肯进来瞧她呢。颂芝姑姑哭着求了很久,侍卫想着左右人也将死,瞧与不瞧又何妨,便只当没看见放太医进去了,那时我已在额娘腹中三月有余。

额娘听闻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是将手搭在腹部轻轻拍着,仿佛在感叹孩子命苦,盼他来,望他来,终究还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甚至还有一丝疑虑,明明有欢宜香,究竟是如何有孕。太医并未声张,只是想法子悄悄递了信给皇阿玛。

谢天谢地,皇阿玛到底念着旧情,额娘暂时从冷宫迁了出来,搬进了清清冷冷的倾颜殿。皇阿玛念着那位太医对冷宫的妃嫔尽心尽力,便准许他为我额娘安胎。许是后宫众人觉得额娘失势再无复宠可能,再者莞嫔禁足又有着身孕吸引了后宫大部分眼光,我竟平平安安在额娘腹中直至出生。后来才听颂芝姑姑讲起,额娘能有孕实属不易。原来,早些年额娘见妃嫔频频有孕自己却毫无动静时曾向皇阿玛请求让江湖郎中进来给她瞧瞧,只是皇阿玛有顾虑并未应允。还是舅舅托人进宫发现了欢宜香的秘密,舅舅念及我额娘对皇阿玛情深义重,并没有将此告诉她,只是在朝堂上跋扈了起来,以为这样能对皇阿玛略施小惩,还多次旁敲侧击的对皇阿玛说对我额娘好一点。

我出生的这一年,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莞嫔自请出宫修行,刚生下来的孩子由敬娘娘抚养。额娘听闻,只是抱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我的后背哄我睡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却无神的眺望着宫里开败了的芍药。额娘叹气低吟:造化弄人。

宫里向来会审时度势,我一天天长大,眼瞧着随便哪个宫里的下人都可以奚落额娘,额娘只当是听不见看不见,我便暗暗立志,以后绝不可以让我的额娘再受欺侮。宫里平稳了很久,虽说我时常被刁难,倒也平平安安。

有时听到额娘与颂芝姑姑闲聊,颂芝姑姑的语气中满是心疼,心疼从前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如今如此低眉顺眼逆来顺受。额娘只是浅笑,不作回答。我早就从宫女太监的口口相传中得知从前的额娘风华绝代,就是满蒙八旗的女子加起来都比不得我额娘仪态万千。可当下眉眼还是曾经的眉眼,倾颜殿却比不上当初的翊坤宫。一个皎若云间月,一个低如脚下尘。

我被允许养在额娘身边,额娘陪着我牙牙学语,看着我蹒跚学步。我第一次从宫门口跑到额娘的怀里时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额娘湿了眼眶。颂芝姑姑说额娘从前顶不喜欢小孩子的,当年温宜姐姐宿在翊坤宫半夜总是吵闹,额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自己的安神汤灌给了温宜姐姐。旁人听了都是要害怕的,我却不怕。不懂事的我只知道嘿嘿傻笑。

我想看到额娘发自内心的笑。所以那天我甩掉了跟着我的宫女太监,一口气跑到了御花园中。这个时辰,皇阿玛铁定在这里。果不其然,皇阿玛带着苏培盛一行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我迈着小碎步猛的扑过去,被眼疾手快的小夏子拦住了。皇阿玛定睛看了我许久,不记得我究竟是谁。最后还是苏公公说我是江月公主,倾颜殿的江月公主。皇阿玛朝我张开双臂,我连行礼都不记得了只是朝着皇阿玛怀里钻。皇阿玛一把抱起我,带着苏培盛摆驾倾颜殿。

皇阿玛没见过我,我却日日见皇阿玛。我在襁褓里时额娘便常常带我在宫里的每一处远远瞧一眼皇阿玛,哪怕皇阿玛从未注意过她。今天皇阿玛终于可以好好瞧一瞧额娘了。我开心的想。

可是额娘好像并不高兴见到皇阿玛。她只是行了个礼便冷冷地坐在一旁,像从前耍小性子一般。皇阿玛只坐了一会便走了,走之前吩咐宫里人不许苛待倾颜殿。

颂芝姑姑瞧见皇阿玛坐了不多时便走了,进来又看到独自坐在桌前的落寞背影想说的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口了。我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不理皇阿玛,我看额娘不高兴的样子只好抱紧额娘,小手轻轻拍打额娘,心里说,额娘没关系,江月一直在。

额娘时常梦魇。直到今夜我终于听清了额娘在低吟着什么:「皇上,你害的世兰好苦!」世兰是我额娘的闺名。原来害了额娘的人,竟是皇阿玛。我不解。可是颂芝姑姑说真正害了额娘的人,要回来了,宫里早就传遍了。那个人,就是熹娘娘。哪怕皇额娘买通了钦天监还是没能阻挡熹娘娘回宫的脚步。

那天的阵仗真的好大,连我出生后就不喜热闹的额娘都出了宫门站在妃嫔最后面看着金銮台下雍容华贵的妇人步履沉稳的一步一步朝皇阿玛走去,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熹娘娘。怨不得皇阿玛对熹娘娘情根深种念念不忘,熹娘娘的气质是后宫中独一份的。我抬头望了望额娘,额娘凤目微眯,又不漏痕迹的弯了弯嘴角,我摸不准额娘的态度。我微微像额娘靠拢,紧紧的抱着额娘。

那天颂芝姑姑陪我在御花园玩耍,瞧见敬娘娘也在带着胧月妹妹要去喂鱼。她们碰到了熹娘娘,可是胧月妹妹并不想让熹娘娘靠近。直到敬娘娘都带着胧月妹妹走远了,熹娘娘还落寞的瞧着她们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我突然不顾颂芝姑姑的劝阻走向了熹娘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儿臣请熹娘娘安。」熹娘娘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她对我很亲切,捏捏我的脸夸我是个好孩子。

回倾颜殿的路上,颂芝姑姑说我太淘气了,怎么能上去冲撞熹娘娘,她离宫之前与我额娘最不对头的。我俯首帖耳的听着颂芝姑姑的数落,可心里只想着熹妃娘娘看起来温和,倒像是个大度的人。

额娘很久没出宫了,每日就在宫里研究香料。因着皇阿玛的口谕,谁也不敢克扣倾颜殿的俸禄。再者,谁也说不准曾经盛极一时的华妃娘娘会不会再续曾经的荣耀。因此倾颜殿向内务府开口要的东西,他们也不敢怠慢。额娘也会督促我看书,甚至会让我去熹娘娘宫里温书。她常常念叨,她要是会念书便好了。那个时候额娘总是黯然神伤,我总是一头扎进额娘的怀抱里,让额娘放心:「江月一定好好读书,江月读很多很多书后再来教额娘好不好呀。」额娘便欣慰的笑。

宫里又出了一件大喜事,熹娘娘产下双生子,合宫欢喜。熹娘娘也从熹妃升至熹贵妃。听颂芝姑姑说,皇额娘一夜突然长了好多白发,甚至向皇阿玛提议要领养我。皇阿玛不同意,又碍于额娘的位分实在是低,不适宜做公主生母,熹娘娘晋封的同时又封我额娘为年嫔,为倾颜殿主位。额娘还是不开心,我甚至怀疑,额娘虽在这世间,但喜怒哀乐却都随年家去了。

额娘不仅不高兴,还总是和颂芝姑姑念叨,太平日子没过几天,怕是又要不安稳了。我问颂芝姑姑额娘何出此言,颂芝姑姑说,后宫里的明枪暗箭可是瞅准了永寿宫和倾颜殿。永寿宫住着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熹娘娘,倾颜殿住着后宫中地位微妙的我和我额娘。虽然我和额娘并不受宠,可怠慢我们的太监宫女总是被重重责罚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在庇护着我们。我不知道何人要害我额娘,但我总觉得,一定不是熹娘娘。

熹娘娘宫里总是很热闹。我和胧月因着年龄相仿总是一块玩耍,偶尔敬娘娘端娘娘坐在熹娘娘的宫中看着我们玩乐,在外人看来倒是格外的显出几分岁月静好。偶尔皇阿玛也会来,皇阿玛有时还会将我抱起来,颠颠我最近是不是又长大了。有时在门外玩耍还会听到敬娘娘同熹娘娘说话,有次听到敬娘娘问熹娘娘为何亲近我,我的生母可是当时害熹娘娘小产的年世兰。熹娘娘声音温柔似水般流进我的心房,也点醒了我。她说世兰那样傲一个人,如今年氏一族满门抄斩,她那样的心气儿,断不会再去争宠承欢,如今求的不过是我安稳罢了。况且又干我们这一辈什么事儿呢?我是额娘的全部指望了,我不过是一个孩子,又与我计较什么呢?况且这么多年,世兰大概是心灰意冷了。说到底,额娘未来的荣辱都系在我的腰间了。那时我便觉得,谁人都不会是熹娘娘的对手了,她那样的聪明,又那样的淡泊一切。

那天下着雪,我拿着刚从御花园摘下的红梅准备拿去送给额娘。远远瞧见皇阿玛新得的宁娘娘,一身青色的衣服显得她格外的清新脱俗,像是出尘的仙子。可是她的眉目一片清冷,独独望着红梅出神。她回头瞧见我也没有一丝笑意,只问我天寒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向宁娘娘请安后就随着颂芝姑姑回宫,颂芝姑姑说,从前的额娘便如她那般,甚至明艳胜她千倍万倍。听闻宁娘娘宫里豢养了许多猫,我偶尔也会去宁娘娘宫里坐坐。额娘知道了有时会生气,常常说我像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胧月灵犀都好好的成长在阿哥所,只有我成天在御花园里到处乱跑。别人只道是皇阿玛念着旧情以及对额娘的愧疚而给她独一份的恩宠,只有颂芝姑姑偶尔会发牢骚,认为我终究还是皇阿玛的弃子,无人管教,不成规矩。额娘会反驳她,认为皇阿玛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我们母女,终究还是愧疚的。额娘会告诉我,皇阿玛很惦记我,让我一定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有时缠着熹娘娘给我讲诗词,偷偷学胧月所学。学了还会回去讲给额娘听,额娘听时眼睛总是放着光的,那时的额娘才会有点生气。我便缠着额娘与我出去走走,没成想在甬道遇到了端娘娘。额娘叫颂芝姑姑带我走远一点,她有话同端娘娘讲。颂芝姑姑并未带我走远,所以额娘说话我听的一清二楚。端娘娘对我额娘说,多年未见,妹妹芳华依旧。只听额娘轻轻一笑:「我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你所赐。」端娘娘顿了顿,像是在思索额娘说的话:「世兰,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倘若如此,你我二人当真无话可说。」额娘嘲讽道:「是啊,我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陪伴皇上这么多年,竟只是因为我是年家女,可惜你我同为将门虎女,不过也是皇上手中明晃晃的刀子,牵制朝堂,不惜让自己的孩子出不了世。」额娘的语气中充满了恨意。端娘娘紧接着道:「倒也不是要怪皇上,他有他的苦衷。」额娘不愿再多说:「无论怎样,我和他中间是隔着年家上百条人命,叫我如何不怪。」说罢也不顾行礼便转头来寻我。

熹娘娘回宫后,所有的风波都围着她此起彼伏。那日我瞧见永寿宫的人都行色匆匆,颂芝姑姑询问再三得知熹娘娘在皇额娘宫中出了事儿。颂芝姑姑带我回宫禀告我额娘。额娘得知是瓜尔佳氏举报熹娘娘与温太医私通,这会子正在景仁宫滴血验亲。额娘听了也不甚在意,只说与她有什么干系。说罢便又研制她的香料。

那次滴血验亲熹娘娘胜了,额娘说熹娘娘本就胜券在握。额娘与颂芝姑姑曾悄悄说,她当年究竟是太傻,竟仗着帝王的情爱与那样聪明一个女人周旋,幸亏她早已抽身,否则万劫不复。

虽说熹娘娘在那个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胜了,但她却失去了后宫中她最偏爱的人。安娘娘身边的宫女朝有孕的惠娘娘那里递了消息,说熹娘娘危在旦夕。惠娘娘担心熹娘娘而动了胎气,产下一个小公主后便撒手人寰。熹娘娘悲痛欲绝。听额娘说,那是熹娘娘一同入宫的姐妹,哪怕宫中再多流言蜚语,也不曾动摇她们的姐妹情分半分。绕是我额娘听闻也微微叹气,只是说,安陵容怎敢动沈眉庄。沈眉庄是甄嬛最后一抹善良,如今也被抹杀了。

果然正如额娘所说,安娘娘晋升鹂嫔不久也殁了。额娘说她是自作自受。

我更亲近熹娘娘了,不为别的,只求熹娘娘能庇护我与我的额娘。额娘并不站队,仿佛成了昔日的端妃娘娘。唯一不同的是,额娘除了自己安好,还要让我平安成长,不像当年的端妃娘娘孑然一身。

熹娘娘又有身孕了。自从熹娘娘回宫,皇阿玛所有的温情与浪漫悉数给了熹娘娘。我从未听过皇阿玛喊额娘小字,也从未在额娘这里听过皇阿玛那样爽朗的笑声,也从未见过皇阿玛对额娘那样的上心,甚至连熹娘娘宫里每一个宫女都能叫的出来名字。旁人羡慕或嫉妒那样的荣宠,只有我额娘处变不惊。颂芝姑姑说,翊坤宫从前的恩宠更胜。额娘听了不置可否,只是轻蔑的笑了笑。额娘越发爱研究那些香料了。

皇阿玛给熹娘娘送了好大一个红珊瑚。合宫的妃嫔皆来向熹娘娘道喜,包括我的额娘。那天,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中宫皇后倒台了,因为谋害皇嗣。本来证据不充分,可是我的指证让皇额娘再无翻身之地。我本和胧月一起闲着无聊在窗边玩耍,却听着屋内仿佛起了争执。后来我大着胆子开了窗户悄悄看,发现熹娘娘突然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大声呼救。我和胧月随着妃嫔一起进入大殿。殿中只有皇额娘和熹娘娘,皇阿玛震怒,忙传了太医。大家皆认为是皇额娘害了熹娘娘。皇额娘百口莫辩,只说自己像当年的王皇后被武媚娘陷害。我猛然掐了一下胧月,胧月突然大声哭了,皇阿玛抱过胧月,问她何事哭泣。我扑通一声跪在皇阿玛跟前:「皇额娘她,她推了熹娘娘!」胧月许是吓到了,哭泣不止。皇阿玛觉得事出突然,两个小孩子说得了什么谎,况且胧月又哭的那样伤心。皇阿玛便断定是皇额娘谋害皇子。听闻皇阿玛将皇额娘幽闭景仁宫死生不复相见时,额娘捂着我的耳朵带我离开了那里。额娘问我真的看见了吗?我郑重其事的点头。额娘许是对这次皇阿玛的惩罚更加心寒了,她说她本应觉得高兴,如今心底却并无波动,甚至说皇额娘可怜。她头一次对我说了那么多话,她还问我冷不冷。她说她冷,她从未如此冷过。可是从前哥哥在时,她从未受过苦。虽是将门之女,可她从不舞刀弄枪,倒是练的一身好的骑射本领。年少时哥哥带她去围猎,为她射下最漂亮的狐狸做成大氅,冬天里,一点冷都感受不到的。她天性顽劣,每当犯了错误要受到阿玛惩罚时,哥哥总是挡在她前面,说不关世兰的事,都是他的主意。他少年得志,会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他说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倘若世兰要,他也是要与这天地拼上一拼。额娘说罢留下两行清泪,垂眸道:「哥哥,我好想你。」

后来听说,我素未谋面的十七叔暴毙了,死在熹娘娘手里。而熹娘娘因此得了统领六宫的大权,却摔在了桐花台。我觉得很奇怪,却又想不明白。只是庆幸,幸亏从一开始,我便站在熹娘娘这边。熹娘娘统领六宫后便晋封了很多嫔妃,我的额娘终于复位了。额娘不再是年嫔,而是华妃娘娘。

我皇阿玛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前轻轻松松就能将我抱起,现在颠两下便要咳嗽很多声。熹娘娘甚少踏足倾颜殿如今来的倒频繁了。我总觉得她和我额娘在密谋什么,因为她们总是在偏殿呆很久,每次熹娘娘离开后额娘的眼眶总是红的。

宁娘娘很少争宠的,如今却日日去皇阿玛的养心殿。每每那时,殿内便会传来皇阿玛爽朗的笑声。西域进贡的神药当真是有用,我觉得皇阿玛的身体似乎在慢慢好起来。可是皇阿玛不节制了,宫里填了很多新面孔,有些还是熹娘娘选进宫的。

那日我和弘曕灵犀还有元澈,就是十七叔的孩子,在御花园中玩耍时遇到了来散心的皇阿玛。皇阿玛看到元澈直说和弘曕模样可真是像,我分明看到了他眸子里闪的精光。

皇阿玛病的更重了。妃嫔们每日跪在养心殿门口,日日守着皇阿玛。她们总是哭哭啼啼,唯有额娘直挺挺的跪着,一滴泪也不曾流。熹娘娘从皇阿玛的寝殿出来有条不紊的安排宫中事宜,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熹娘娘才是整个皇宫最有权利的人。甚至有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莫非,弘曕与灵犀,是十七叔的孩子?我不敢说与额娘听,额娘又要说我乱想。

黄昏时刻,妃嫔都陆陆续续回寝殿了。唯有我额娘失魂落魄的跪在养心殿门口,熹娘娘走过来嘱咐我额娘,皇阿玛尚且安好,切勿伤了身体。她们俩对视了很久,终究还是我额娘移开了目光。她牵着我颤颤巍巍的走了。

入夜,熹娘娘悄悄来了。我睡眠浅,注意到熹娘娘来之后,便起身跟了去。额娘独自垂泪麻木的说道:「如今,可都随了你的心愿?」熹娘娘并未直接应答倒是反问额娘:「可随了你的吗?」额娘也不作答只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熹娘娘笑着调侃:「从前最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华妃娘娘竟也有如此明事理的一天。」额娘头一次那么认真的对熹娘娘说:「甄嬛,旁的你想如何做与我无关,哪怕来日东窗事发也只管将我推出去,只是江月,你万万不可轻待。」熹娘娘也保证:「你我定无恙,江月亦是。」

我突然明白了额娘为何研究香料,为何与端娘娘熹娘娘和解。原来她与熹娘娘已然搭乘了一条船,全是为我。

皇阿玛驾崩了。举国哀痛。

登基的不是皇阿玛寄予厚望的六弟,而是四哥。熹娘娘也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除却品级低陪葬的妃嫔,剩下妃嫔皆移居寿康宫。听额娘说,熹娘娘是她知道的最年轻的太后。

我发现额娘近日不太爱说话了。她常常看着宫里的落花都能凝望许久,她也不去熹娘娘那里。她们只是一时的合作伙伴,目的达成后,便再无见面的可能。

直到有一天,四哥来瞧我了。他说江月长大了,是时候该出嫁了。我不解,额娘亦是。于是她带着我去打听太后的意思。原来,四哥刚刚登基,朝政不稳。蒙古请求和亲,承诺进贡黄金百万,牛羊数万头。眼下是安社稷的关键时刻,倘若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从前三哥最疼江月,如今登基的却是四哥。温宜已许嫁准葛尔,如今适龄的公主,只有我和胧月。额娘心已明了,这和亲的人选,大抵是我了。

额娘回宫之后日日以泪洗面。那是我懂事后额娘第一次搂着我睡。那是记忆里额娘第一次对我袒露心扉,她紧紧的握着哥哥托人带进来的手串,除了我,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了。额娘说是她没用,她连自己的女儿都留不住。可是谁又能来保护她呢?那个一心护着她的哥哥早已不在了。我难过的紧,头一次发觉额娘那么脆弱。额娘说她后悔了,如果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再也不会入皇家。倘若嫁给平常人家,洗手作羹汤,弄妆梳洗迟,如今也是儿女双全承天伦之乐。不该沉溺在那时皇帝的温柔里,不该去马场,不该答应入王府,不该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交出去。额娘说,本想寻得一普通人家看我风光出嫁,如今倒是不能了。她怕我步她的后尘,一味说,即使动心也不可全身心依赖别人,男人本就如浮萍,靠不靠得住谁又说的清。额娘说即使皇阿玛杀了年氏一族,她都没想过害死皇阿玛,那么多年的真心岂能说放下就放下。年家一辈子忠君为国,她不懂她哥哥怎就那样的糊涂。她知道在皇阿玛的立场,舅舅本就是大逆不道。但是一面是血脉亲情的哥哥,一面是举案齐眉的夫君。无论怎么选,她都无颜再见九泉之下的哥哥。这一世她终究是愧对哥哥,愧对我。我抱着额娘,一遍又一遍的说额娘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的额娘是天下最好的额娘。

不久,和亲的圣旨便下来了。敬娘娘说她打听过了,蒙古的新王寒烬与我年纪相差无几。嫁去之后要记得和他相敬如宾,只是边疆苦寒,怕是待不惯。敬娘娘端娘娘熹娘娘看着我长大,我明白她们于我的真心。我自小便无拘无束,在哪里不是生活呢,我让敬娘娘放宽心,只求她们能多找我额娘聊聊天。日子难过,额娘失去我又该如何过活。

四哥将我封为了昭阳长公主,亲自为我准备嫁妆。出嫁那天,十里红妆,以示我身份的尊贵以及皇家对此次和亲的重视。最年轻的护国将军作为使者送我出嫁。额娘仅仅将我送到了宫门口,我泪流满面,额娘只是笑着擦掉我的眼泪,对我说万事多保重。轿辇起驾的那一刻我撩起帘子回望金銮台,此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我满是不舍,却没瞧见我的额娘。

我嫁去蒙古半月便已适应了草原的生活,这里比深宫更适合我。也许是遗传了额娘,我对于骑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我还会和额娘通家书,只是来回信件很慢。我在信里写,我的王寒烬待我很好,他教我骑射,送我枣红色的马,会带我去他的子民的蒙古包中吃烤全羊,与民同乐。草原的盛会可真热闹,人们都无拘无束的,大胆的女子勇敢的向男子明说爱意。大家围在一起唱歌跳舞,额娘我真想你也来这里。额娘回我多是祝福的话,她说那里才是我的天地。

很久没有收到帝京传来的家书了,我的身子也变得不爽利了,白天总爱犯困。那天我正在草场上走着想养养精神,却收到了帝京传来的消息。我的额娘,年家独女年世兰,雍正帝的华妃,殁了。彼时我在草原上以为收到额娘的家信,未曾想得知了额娘的死信,一时站不稳昏倒在草原上。寒烬责怪侍女不知轻重,抱着我进了蒙古包,我沉沉做了一个梦。

梦里额娘穿戴整齐,微笑的朝我抬手,她说很遗憾不能亲自参与我的后半生,不能再享天伦之乐。但是她这条命很多年前就该死了的,听闻我和夫君二人夫妻和睦便再无后顾之忧。她这一生从紫禁城起,便是一个悲剧。生我后的每一刻她的内心都在煎熬,我是她在紫禁城所有的欢愉了。她说草原男儿重情,不会像中原男子那般始乱终弃。她这一生因为我已经足够幸福了,如今看我幸福美满,倒也不再有遗憾了。

我紧紧的拉着额娘的手不肯让她远去,最终额娘还是化成了一缕轻烟,消失在了风中。

我哭着醒来,发觉寒烬拉着我的手。见我醒来,他让我千万要节哀,因为如今我不是一个人了,我的腹中,已然有了他的骨肉。我难以置信,又生出许多欢喜,因为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额娘,是你吗?是你来做我的孩子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