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爹娘救了个乞丐,还赠他吃食与衣裳。
那乞丐却惦记我家富贵,残忍杀害我宋家十余口人。我因贪玩晚归,才躲过一劫。
后被师父所救,拜入仙门,从此研习仙术。
学成那日,我提着手中长剑屠尽仇人满门。
大仇得报,师父就亲自主持我与大师兄的婚事,并打算在那日将掌门之位传于他。
可成亲当天,大师兄却亲手捏碎了我的元神。
「纵然你有血海深仇,可祸不及子女。你究竟是怎样歹毒心肠,才会去杀害一个无辜女子?」
重活一世,仇人之女正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我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就杀了她。
不过这一次——
大师兄的命,我要;掌门之位,我也要!
1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份彻骨的痛。
元神尽碎,仙脉断绝。
大师兄握着象征掌门身份的那柄神剑,笑得张狂。
「小师妹,你日日惦记仇恨,总学不会宽宥二字。可祸不及子女,你却亲手杀了无辜之人。既如此,我今日荣登掌门之位, 必然是不能再留你这个祸害了! 」
说罢,他就以自身多年修行为引。
诅咒我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坠阿鼻地狱,尝尽万般苦楚。
这是我意识消散之际,最后的记忆。
2
「宋姑娘、仙人!杀你满门的是我阿爹,同我没有半分关系,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求你……」
沈纾意的声音,再次在我耳畔响起。
可她,明明被我杀了啊?
我意识慢慢回笼,才逐渐认识到一个略显荒唐的事实。
那就是——
我重生了,重生回到了血洗宋家那日。
宋家十一口人,其中十人已经成了我的剑下亡魂。唯有深得沈原疼爱的三女沈纾意,被他们藏在柜子里,企图能够躲过一劫。
可我多年修炼仙术,感官早已异于常人,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沈纾意。
她跪坐在地上,瞧着满目的鲜血。原来还是有些骨气,骂着我恶毒狠辣。可在看见我将手中长剑,对准她心口时,又弯了脊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能放过她。
上辈子,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提剑砍下她头颅,送她去见了阎王。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
大师兄方闻洲却,却因此认定了我心肠歹毒,肆意残害无辜之人,尤其是他心底认定的良善之人,并以那般惨烈狠辣的方式,要了我的性命。
重来一世,面对着苦苦哀求的沈纾意,我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利剑砍下了她的头颅。
尖叫哀嚎声,只在一瞬之间便戛然而止。
滚烫的鲜血喷洒出来,有一些溅到了我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却没有我此时的心更热。
多年仇恨,终于在这一日亲手终结。
我心中是真的很畅快。
而沈纾意的头颅,此时在地上滚着,沾染了尘埃,没了鲜活时的那般美艳,还一路小滚到了姗姗来迟的方闻洲脚下。
「小师妹,你……」
他低头看着那头颅,攥紧着手中长剑,像是在隐忍什么。
我慢里斯条着擦着剑上的鲜血。
转头看着他,笑得肆意:「大师兄,我刚报完了血海深仇,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大师兄抿着嘴,像是在斟酌用词。
可还是如同前世那般,泄露出了此时气恼的情绪:「小师妹,我知你心心念念报仇。可你只须杀了沈原一人即可,何必要牵连无辜之人?」
前世,我因为大仇得报,大悲大喜之下有些心力憔悴。
因此并不想跟大师兄有太多争辩。
只是淡淡丢下一句:「他们都该死。」
这句话,原本也没有什么错。
当初沈原不过就是一个乞丐,不仅身无长物,还患了重病,本是熬不过那个冬天的。
是我爹娘太过于善良。
没瞧出他的狼子野心,甚至还好心送了他吃食与衣裳。
可沈原却杀我宋家十一口人!
我小妹不过才三岁,被沈原挑在长枪之上,血流而亡。娘亲身怀六甲,沈原就用着手中刀刃,生生抛开了娘亲的肚子,让她痛苦而死。
我的一双弟妹死得如此凄惨。
而沈原,却用着在我家抢去的钱财,肆意挥霍,娶妻纳妾。
他在往后的岁月里,用着我家的银钱,也曾救助过贫苦百姓,也曾上街施锅粥。
但,那又如何?
我爹娘生性良善,每年不知道要救助多少人,却依旧饱受惨死。
凭什么凶手只做了两年好事,就被认定是改邪归正,就该放他们一条生路,就该让我爹娘白死!
不,我同意!
所以啊——
既然受了爹娘的娇养。那自然也得一并承担他爹娘所带来的罪孽。
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沾染着我宋家鲜血的银子,全被沈原抢去,才能供养着沈家这十几口人的金尊玉贵。
那既然是寻仇,就必定得斩草除根。
否则。
不就是给自己留下隐患吗?
我可没那么傻。
沈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多年来都派江湖高手追杀我。
可他不知道——
我早已拜入仙门,修习仙术,成为仙门弟子。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对于沈纾意的苦苦哀求,我没有丝毫动摇,果断出手结果了她。
只是这一世,在大师兄说完那句谴责的话后。
我并没有立即言语,只是慢慢走到他面前,用剑尖指着地上的头颅,故意挑衅着他。
我冷笑着开口:「我宋家的血海深仇,连师父也不曾横加干预。莫不是师兄觉得,师父也为人太过恶毒?才会纵容我这唯一的徒弟,手上沾染这么多人的鲜血吗?」
搬出了师父,方闻洲便是有满腔的怒火,那也只能忍着。
前世,我也是直到临死前才知道。
方闻洲曾下山除妖时,同沈纾意有过几面之缘。或许生了那几份情愫,可我同他的婚约,是师父一早便订下的。
他做梦都想继承掌门之位。
可他只是长老的弟子,余下的几位师兄,资质仙术都不在他之下,方闻洲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而掌门唯一的关门弟子,是我。
所以——
只有娶了我,方闻洲才会有最大可能当上掌门。
因此大婚之礼未行前,他就算心中对我有再多不满,可也只能忍着。
「离忧,既然你已经报完仇,那就快先跟我回灵山,掌门要见你。」
方闻洲声音听不出喜怒,大抵还是对我满腔怨气,可却硬生生只能忍着,因此也不再同从前那般亲切地喊我小师妹,而是唤着师父重新给我取的名字。
离忧离忧,远离忧愁。
这是师父对我最大的祝福。
而这次回灵山,师父便会提及我与大师兄的婚事。这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所以才会亲自来接我。
谁曾想,却亲眼瞧见了这一幕,更加狠毒了我。
我擦干了剑上的鲜血,露出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的笑容,然后同他并肩而行。
「好啊,大师兄,我们回灵山。」
只不过这一次,大师兄的命,我要。
那掌门之位,我也要!
3
七岁那年,我刚到灵山时,方闻洲还是对我很好的。
可后来师父当众宣布我是他唯一的徒弟,向来诸多照顾我的方闻洲,对我就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
可再长大些,方闻洲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甚至比小时候还要更好。
十年如一日的亲密陪伴,少女怀春的心思,到底是藏不住的。
师父做主,给我们定下婚约的那日。
我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而方闻洲,也跪在师父面前发誓,这辈子都会真心待我。
是挺真心的。
真心到,大婚之日在我酒中下药,封锁住了我的所有灵力,然后拍碎了我的元神,又斩断我的仙脉,诅咒我堕入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这样子的真心,可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我认真瞧着面前的方闻洲。
这一世,倒是让我多了一个仇人。
在见到师父前,方闻洲多少还是有些忍不住。直接转身看向我:「小师妹,你我成婚在即。日后希望你能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手中木再沾染鲜血。否则这掌门夫人之位,你恐难服众啊。」
呵,威胁我?
认为我此生非他莫属,因此以感情来威胁,让我此后乖乖听他的话。
纵然他已经决定会在大婚之日杀我。
可能提前挫一挫我的威风,那也是能够极大满足他的虚荣心的。
我没说话,他便以为我是在害怕,眼中愈发得意,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你若乖巧听话,师兄依旧会好好对你。可若在这般学不会宽宥忍让,如何能够成为令人服众的掌门夫人呢?」
笑话!
他好像不知道——
这一世,我要定了掌门之位!
所以在见到师父时,我没有任何铺垫,就直言说要退婚。
「阿忧,为何要退婚?」
师父如今已到化神期,只差一步就可飞升成仙。他也是预感着自己飞升将近,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快些瞧见我成亲。
可如今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退婚。
方闻洲站在一旁,原神满心期待着,却在我说出那句话后,瞪大着双眼,眼底皆是慌张茫然。
「小师妹,你为何突然说要退婚?灵山上下的所有师兄弟,可都知道你我婚期将近,你这般不懂事,让掌门脸上也无光啊!」
他试图用师父来压我,劝我莫再胡闹。
我直接跪坐在师父身旁,乖巧开口:「今日我去报了那血海深仇,这桩恩怨算是了了。但大师兄说,日后他成为掌门,我便不能再这样手染鲜血,得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否则配不上掌门夫人的名头。」
我说这话的时候,也在不断观察着师父的神情。
如果意料之中,师父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看向方闻洲的目光也带着些许不满。
修仙的女子,早就不讲凡间的那套三从四德。而那所谓的贤良淑德,本身就是一种枷锁。
更别提我修炼仙术,本就是为了想要除魔,手中又如何不染鲜血?
除非……将自己永远关在这山上,只专心专意做好一个妻子,从此不再过问世俗,当一个同凡间女子没什么两样的傀儡。
可若是这样,师父又何必大费周折带我上山,教授我仙术呢?
我故意当做没瞧见师父的脸色。
又继续说:「我就想啊,既然配不上,那干脆便取消这门婚约。大师兄应当是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可我实在学不了这套。我想替师父守住灵山,想要继续除魔卫道……」
「小师妹!」
方闻洲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师父微蹙着眉,伸手轻抚着我的头顶,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自我头上传来:「闻洲,你作为大师兄,更应该明白我灵山的祖训!既然你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那同我的阿忧便没办法喜结良缘。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师父对于众位师兄向来一视同仁,没有哪个更亲厚些,也没哪个更梳理一些。只是因着我的关系,才对大师兄多些照拂。
可我毕竟是师父养大的。
我如今所学的一切,皆是由他亲手所教授。
他想要永远护住灵山,也想人间再无妖邪作祟。所以我身为他的弟子,自当继承他的意志,将一生都奉献在除魔卫道之上。
若会与之相悖,那这场婚事就必须得重新考量了。
方闻洲脸色瞬间煞白,当即跪伏在地:「弟子口出妄言,只是一时之失,并没有觉得小师妹哪里不好,这辈子也只想娶小师妹一人为妻,还请掌门不要将婚事作罢!」
我冷眼瞧着,瞧着他眼底的慌张无措,愈发觉得畅快。
方闻洲啊方闻洲,这样就慌张了?
我向来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上辈子你所给予我的所有痛苦,我自然也得加倍偿还。
退婚,不过是个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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