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影響,只是一個30歲臨時工為了正式編的復出而做的讓位。
離開NBA九百多天,返場第五天就貢獻單場21助攻,然後迅速被裁,這就是埃爾弗瑞德-裴頓的三十不惑。
生於路易士安那、在紐奧良老鄉面前打過一年球、如今的總教練威利-格林是自己菜鳥賽季的老隊友、出場第三戰就送出現象級的助攻表演,和威少、哈登、哈裏波頓這些耀眼的名字並列……如此多的buff加身,依然擋不住鵜鶘省錢的心。
埃爾弗瑞德-裴頓,這位十年前的十號秀,純血紐奧良戶口本球員,7場比賽48助攻的傳球機器,就在一周後被火線裁員。
媒體和球迷的罵聲當然不絕於耳,不近人情、掉進錢眼、極端短視,類似的批評和質疑在紐奧良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但這年頭裁個高齡臨時工能有多難?鵜鶘高管也是有話說的,這遭了降頭的災年,球隊主力傷了個遍,1.8億的薪資單躺了1.2億,錫安那沒得好的腿筋,左手折了的德章泰-莫瑞,赫伯特-瓊斯的肩膀,麥凱倫的肌肉,一度單核帶隊的英格倫又傷了小腿……
這幫人傷的部位能湊出一個完整的人形,15場比賽遍歷了10套先發陣容,9連敗,理所應當地5勝18負西部墊底,同時還要承擔奢侈稅的壓力,對球隊經理來說,沒有比這更糟的開局了。
這幾位本賽季一起出場的時間為0,你能想象?
而現在,恐怖的傷病潮已經過去大半,莫瑞的左手已經康復,傷病名單裏只躺了3具屍體,英格倫、赫伯特-瓊斯和米西已經穢土轉生,就連錫安也從最初的無限期缺陣更新為聖誕節前復出狀態。一號位不再缺人手,球隊急需正統的常規陣容一挽頹勢,況且裁掉裴頓就能空出200多萬的薪資空間,把整支球隊的薪資都降到第一土豪線以下,何樂而不為?
再說了,你裴頓不也是踩著別人的頭上位的?我鵜鶘為了用一年合約簽下你,不惜裁了寒冰射手杰倫-諾威爾,雖然他的命中率只有35%,三分準心不到30%,卻也是日薪14000美元的救火隊員,只是消防水龍裏噴出的是油罷了。來是come去是go,NBA的板凳席永遠不缺新面孔,這只是無數被戳破的幻夢中色彩稍艷麗的一朵而已。
另一方面,鶘管也是有話說的,裴頓的數據雖然精彩,隨插即用的表現也很有話題度,但從實際比賽來說,他並沒有什麽不可替代性。
傷兵滿營的鵜鶘急需能策動進攻的持球型後衛,裴頓這幾場就發起了大量擋拆突分,把鵜鶘的五外陣容餵得心服口服。
鵜鶘這群無球手的空切意識非常到位,這也是裴頓能找到助攻機會的原因。
作為擋拆發起人,裴頓的攻筐能力並不弱,在17-18賽季,他的籃下得分僅次於巔峰威少。當球隊的空間足夠開闊,他的擋拆進攻也很有威脅。
至於搶下籃板、快攻上球,就更是裴頓的拿手戲。從這一點來說,他和威少確有相似之處,在18-19賽季,為鵜鶘打球的裴頓就拿下了6次大三元。
更多時候,裴頓則扮演追夢-格林那樣的弧頂發牌師,這套戰術是鵜鶘慣用的打法——墨菲給持球人遞手,隨後借助弧頂的掩護切入籃下。
這一回合堪稱映像級復刻,墨菲的切入吸引了溜馬的防線收縮,裴頓直接傳給底角空位的嘉文特-格林。
不得不說,墨菲的確是鵜鶘的心頭寶,這種投射穩定、擅長無球的足尺寸前鋒,到哪裏都能站穩先發位置。
總的來說,裴頓的傳球能力和球場視野確實出色,卻也離不開鵜鶘射手群提供的空間,以及墨菲這樣的無球拉扯。換個角度想,裴頓能做的事情,德章泰-莫瑞不但能做,而且能做的更多。
更重要的是,裴頓的投射從來沒好過。
生涯十年,裴頓只有一年的三分準心超過35%,另外有6年低於三成,就算在發展聯盟和波多黎各聯賽打球,他的三分命中率也就兩成多。這實在太致命了,六年前的NBA需要投射,現在的聯盟更是如此。外線沒有三分,就只有兩條路,要麽靠身體素質多持球突破,要麽靠組織能力多在弧頂發牌。核心是多拿球參與進攻,否則只會無限拖累進攻空間。至於擋拆內切、參與掩護,內線搶著幹都來不及,還輪得到你?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和莫瑞、威少、隆多都有些相似——以防守、突破和數據全面見長,需要有球在手,擅長打反擊……本質上都是投射不穩的體現。巔峰期的威少有一手跳投,隆多到生涯後期也有了三分,莫瑞則練出了相對穩定的投射和持球進攻,而裴頓的身高臂展都不及莫瑞,十年了投射沒一點長進,就只能被潮流裹挾著拍死在沙灘上。
沒死透的裴頓還算幸運,在22年離開NBA後,他始終在等待返場的機會。他在發展聯盟的印地安納瘋蟻隊打了兩年,去年每場平均12分5籃板9助攻,中間還去了波多黎各聯賽的瑪納蒂熊隊,每場平均15分7籃板7助攻。仿佛是籃球屆的絕對剛體,不管去哪個聯賽,幾乎都是這種數據。
這種雷打不動的狀態有好也有壞,好處是他時隔兩年多回來後依然能打出當年的水平,壞處是他的投射短板永遠改不掉了。
話說回來,人到三十總要與自己和解。短板改不掉也沒什麽,球員的技術特點就像甲狀腺裏的結節,往往會伴隨他們一生。像莫瑞和雷納德那樣強行練出投籃的才是少數,更多人都是內建顯著弱點的特型球員,看教練如何取舍。只是裴頓的這個弱點過於紮眼,又不像本-西蒙斯那樣能客串鋒線,才大大限制了他的NBA前景。
人在籃圈漂泊十年,當年的盆栽頭也有了心態上的變化:「我真誠地相信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我篤信這一點,而且還有家人在身邊,有隊友支持我,這讓我能夠輕松應對逆境。」
他很清楚自己是來鵜鶘救火的,就像他頂替掉的諾威爾一樣。盡管被光速辭退,至少他留下了片刻高光,讓自己能被更多的球隊看到:「我很想留在這裏,他們給了我機會,這裏還是我的家,我覺得自己能幫到球隊,但這也是為其他球隊試鏡的機會,我會盡量利用它。」
從這個角度來說,裴頓成功了一半,單場21助攻被裁的反差感太強,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小熱點,進入了NBA經理們的視線。只要哪支隊伍有需求,裴頓這個名字就會浮現在他們腦海。盡管迎接他的只可能是底薪合約,但在NBA十年裏,他已經賺到了三千萬美元,現在以臨時工的身份一年賺個百來萬美刀,總比那些在發展聯盟苦苦掙紮的隊友們要強。
這正是NBA的殘酷之處,就像TOP3大學有四五所一樣,有能力打NBA的球員遠不止三百人,每支隊伍的每個位置都有無數人虎視眈眈。就像曾經自薦中國男籃的以賽亞-王,他上賽季只在溜馬拿了2分,在發展聯盟大殺四方了一年後,終於被傷病不斷的王峰用雙向合約簽下。可王峰的後衛上了一茬又一茬,現在又冒出來個米契奇,以賽亞只能繼續在大部份時間裏守著飲水機,像蓋茲比那樣,望著河對岸虛無縹緲的那抹綠光。
越接近頂峰,越能感受到自身能力的邊界,這不是「多練投籃」或者「加強對抗」就能靠量變引發質變的能量場,而是沒有天賦作鑰匙就死活過不去的嘆息之墻。裴頓已經足夠幸運,在NBA打足十年後,還能限時返場,留下繼續打球的希望,而以賽亞-王這樣的球員,才是更多的常態,他們默默出現在板凳席末端,然後又默默消失,就好像他們從沒出現過。
就像生活在殘酷真實中的每個人一樣,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為了這張椅子,他們到底付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