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燕/文
2023年6月，為當地的自然環境和人文氛圍所傾倒，在位於名列日本百座名山的「八之嶽」南麓的山梨縣北杜市的山中別墅區，我購置了1棟帶院子的2室1廳1廚1衛並帶閣樓的平房。在四川山邊長大的我將這個居所稱為「八之嶽山居」。
畢竟房屋的年頭有些老，於是當初就打算找機會進行局部翻新。同年9月中旬，父母剛到日本的第2周，由於山裏氣溫驟降，父親的肺氣腫和過敏性鼻炎犯了，好幾個晚上睡覺時都無法呼吸，眼見著人就沒了精神。隔壁鄰居主動請纓，一大早開車陪父親前往相鄰的長野縣的高原醫院就診。在去醫院的路上，我下定決心趁此機會落實對房屋的翻新裝修，關鍵之一是要加裝取暖裝置，以解決突變的高原氣候和大幅的早晚溫差對父親的呼吸道造成的困擾。
考慮到八之嶽山居的多種擬定用途並結合在山居居住的親身體驗，對於此次翻新裝修，我的要求相當復雜，當然還要將預算控制在有限的範圍內。因此，要做到讓裝修設計方、工程監理方、施工方、以及我自身實作共贏，實屬不易。
設計方案和工程監理是由東京的M桑負責的，她是一位50歲左右的日本女性。在這篇文章中，我將大量的筆墨毫不吝惜地用在了和她這個重要角色相關的敘述上；但同時，這也是我的八之嶽山居局部翻新經歷的重要組成部份。唯願你看到這篇文章後，或多或少地受到啟發，避免踩坑。
供你參考的或許是如何找到足以勝任價值共創的受托方；亦或是如何透過和專業人士的溝通確定合適的設計方案；再或者是如何對工程進行遠端監理；還有可能是裝修的某些細節……
裝修是為人而非為房；利己，才能利他
無論在國內還是在日本，都聽到過不少裝修失敗的案例。我有幸透過愛彼迎的1位超級房東認識了曾任愛彼迎公司日本法人高管的W桑；她熟悉房地產，於是為我介紹了實戰經驗豐富而且擅長生活動線設計的區域性土木工程公司的空間設計專家M桑。概而論之，裝修都會談及預算是多少，然後從預算範圍內的若幹設計方案中挑選自己喜歡的風格。我們也是先確認了預算，但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就我的需求進行溝通上，即如何兼顧以下3個方面。
1.符合我和家人的使用場景；
2.滿足老年人康養生活的舒適度；
3.確保民宿、愈遊學、工作坊、腸樂家宴等商業性用途。
所幸山居擁有得天獨厚的外部環境：雖然不同於東京，出行基本要靠汽車，但附近就有電力火車站仍不失為一大優勢；全日本最長的日照時間帶來了充足的陽光，茂密的森林隨處可見，溫泉和山泉星羅棋布；眾多的藝術家等名人在此進行著各式各樣的創作，鄰裏大多因為喜歡與自然共存的永續生活而來自東京等大城市；各具特色的景點、文化設施、餐廳和民宿還會隨時帶來意外的驚喜……一切都令人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感受到獨特的品味。我之所以決定在此購房，也正是因為如斯的外部環境滿足了我的上述需求。
M桑非常善於溝通，從她身上我懂得了什麽叫真正為客戶著想的裝修設計。首先，我們確認了裝修是為人而非為房的原則。換言之，在裝修時註重的是簡約大氣、實用方便；而非一味地考慮家具采用什麽樣式，門窗選擇何等設計等等。接下來，她實地考察了八之嶽山居，告訴我房屋雖然有些老舊，但基礎和其它實木主體結構非常堅實，無需加固。最後，就是考慮如何平衡我的上述涉及諸多方面的需求了；她對我說：「你自己覺得舒服了，包括家人在內的其他人自然就會覺得舒服。」這非常符合我的觀點——「利己，才能利他；愛自己，才能愛別人」。於是，我們確定了裝修的指導思想是我所追求的「eco & wellbeing」。
讓我們來看看以下幾個例項吧。
◆盡管當地居民大多使用燒木柴的暖爐，有些施工方甚至沒有安裝地暖的經驗；但考慮到安全性和便利性，仍決定不使用燒木柴的暖爐，而是在一體化客餐廳和廚房加裝地暖；
◆為了解決不時請人抽取糞便所帶來的不便，把抽取式衛生間改為水沖式衛生間，即將室外 的蓄糞池改為凈化處理池，並將腳踏式簡易沖水馬桶換成智慧沖水馬桶；
◆為了更加方便使用並合理利用空間，改變洗衣機底架和洗漱台的位置；
◆考慮到距離山居步行十幾分鐘就有溫泉浴場，較之在家裏泡澡，泡溫泉更為舒適愜意，浴室不做改動；
◆鑒於功能性和安全性，調整了竈台和洗碗槽的位置並將原有的燃氣竈改為電氣竈；同時，在廚房和一體化客餐廳之間加裝帶收納功能的島台。
一切都優先實用性，而非無謂的美感；充分體現了裝修是為人而非為房的原則。相信自己的審美觀和價值觀，相信簡約實用的風格能為大多數人所接受；利己，才能利他。
裝修的關鍵在於
能否找到足以勝任價值共創的受托方
雖然作為委托方的我可以提出各種需求；但能否滿足這些需求以達成預期的工程效果則完全取決於受托方的設計能力、工程監理能力和施工品質。其中，我對設計能力和工程監理能力尤為看重，因為對於不懂工程的我而言，我的要求要透過裝修設計來體現，而施工品質則只能透過受托方的工程監理才能得以保障。
我對受托方的設計能力和工程監理能力的要求是近乎苛刻的，其中包括：
1.具有日常生活的親身經歷，精於生活動線設計；
2.有能力駕馭施工方，使其心服口服地聽從管理；
3.擁有在地方上對房屋進行商用改造的經驗；
4.懂得面向民宿的房屋改造；
5.能充分利用山居外部的自然景觀和原有的實木主體結構，設計出簡約、有質感、且實用的風格；
6.了解八之嶽的地理和氣候特點，使裝修設計和家具的選擇符合在當地的生活需求；
7.擅長對工程的遠端監理；
8.具備預算管理能力；
9.能協助選定當地的施工方；
10.願意溝通並善於傾聽；
等等。
我曾咨詢過幾家裝修公司，要麽是所需時間過長，預算過高；要麽需要在多家公司之間進行協調，無法做到一站式滿足我的要求。
好在我從2年前就開始留意日本的房地產，對中介和區域性土木工程公司也做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後來還拜托了W桑為我推薦合適的選項。W桑擁有在愛彼迎公司日本法人負責經營管理的經驗和為自己建造兼作民宿的客製住宅的經歷，經她介紹的M桑完全超越了我的期待。
首先，M桑具有操持家務的親身經歷，這使得她的生活動線設計更加細致入微也更接地氣。其次，雖然施工方是男人的世界，但M桑善於和他們打成一片，包括一起把酒交流以增進感情等，加之其過硬的業務能力，可以說對施工方的駕馭之術M桑稔熟於心。再者，M桑不僅出色地完成過多個在地方上對房屋進行各種改造的計畫；由於W桑的兼作民宿的客製住宅就出自她的手筆，因此她深諳面向民宿的房屋改造之道。此外，為了熟悉八之嶽的地理和氣候特點以及山居的外部環境和內部構造，她甚至不止一次到山居考察並住宿……
至於對工程的遠端監理，雖然對M桑而言確實是第一次，但她喜歡新的嘗試；並表示她相信憑借當今的通訊手段遠端監理應該不會成為瓶頸，不僅如此，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完美。
總之，M桑的所有優勢都在告訴我，她無疑是我委托八之嶽山居局部翻新的最佳人選。
在考慮選用東京的施工團隊還是當地的施工團隊時，M桑建議我選擇當地的施工團隊。盡管在東京更容易找到口碑好的施工團隊，但要委托他們的話，由於其業務繁忙，至少需要提前半年預約；而且由於人工費高於地方，加之差旅費等額外的費用，就要花費高得多的預算；況且，一旦出現需要部份返工的情況或日後需要維護時，每次都讓東京的施工團隊派人出差執行的話，會帶來諸多的不便。
與之相較，如果選用當地的施工團隊，不僅能節省預算，還能在出現狀況時得到及時的應對；然而，問題在於我們不了解當地的施工團隊的情況，無從挑選。M桑告訴我施工團隊的施工品質主要取決於木工的手藝，憑借她多年的經驗，見面聊一聊，大致就會心中有數。於是，經過和當地的幾家區域性土木工程公司的面談，我們最終選定了由W桑介紹的當地朋友N桑信得過的精通當地情況並被戲稱為「村長」的人推薦的S公司負責施工。
為了找到值得委以裝修重任的區域性土木工程公司，我閱覽過許多網站，也不斷地收到銷售人員透過信件或微信發送的推介資訊，但最終判斷能否勝任的依據仍然是因為遇到了經熟人介紹的值得信賴的人。裝修可以稱之為人和人圍繞著既定空間進行的價值共創，M桑負責設計和工程監理；S公司負責施工；而我則負責最終決策以及M桑和S公司之間的協調。
具體而言，在我與M桑所在的I公司和負責施工的S公司分別簽訂了業務委托合約之後，由M桑將充分考慮了我的需求的設計方案落實到多達幾十頁的A3的設計圖上，然後透過線上會議讓S公司參照設計圖領會設計要求，接下來由S公司根據當地的氣候選定施工時間並安排工匠進行施工。
在施工過程中，由S公司負責人透過照片和視訊隨時匯報工程的完成情況，沒有達到設計要求的，經M桑及時指正後由S公司返工；遇到突發情況或需要協商的問題時，透過線上會議解決。當然，在關鍵的時間節點，我和M桑也去過現場檢視。
原則上，我會優先M桑的意見，她不首肯的就不推進，因為我們進行過深入的溝通並達成了共識。但在土木工程行業這種男人世界裏，尤其是工匠，很難心甘情願地為女性所管控；因此，有時我也需要作為工程的委托方在M桑和S公司之間進行協調。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註意既要維護M桑的權威又要成全施工方的顏面。
但該否決的還是要堅持說不。譬如，八之嶽山居所在地的海拔約為1,200公尺，冬天相當寒冷，當地的居民大多使用燒木柴的暖爐作為取暖裝置；因此，也沒有施工方推薦使用地暖。然而，較之地暖，暖爐無論是使用還是維護都更麻煩，安全性也相對差一些；尤其是像我父母這樣的老年人使用起來更是如此。於是，由我向施工方解釋了為什麽要選用地暖，並鼓勵他們嘗試安裝。
在此次八之嶽山居局部翻新的過程中，我反復強調「不趕進度，開心共創」；也正因如此，M桑才接手了這個小計畫。原計劃2023年12月底完工，結果到了2024年7月底才算基本結束。盡管還有需要完善之處，但還是優先安排了父母8月份來此康養居住。
當地鄰居也說，至少要住上1年，體驗了四季的變遷，才能發現各種需要改進的問題；她家的房子都住了二十多年了，根據需要仍然要進行局部改裝；我們的這次裝修算是很順利的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找到了足以勝任的受托方，在彼此尊重的基礎上實作了價值共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