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南 蔡栩 楊子熠 孫惠琳 臧舒曼 黃喬 鄒政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周偉
春運，一列列火車猶如「鋼鐵長龍」，穿梭在萬裏鐵道線上把旅客運往目的地。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數據顯示，截至2月19日，2024年春運全國鐵路累計發送旅客已超3億人次。
對旅客來說，春運既是一次不顧疲憊的遠行，更是一次難得的團聚。但對鐵路青年來說，春運是挑戰，也是成長的階梯，特別是對那些需要在0點後工作的00後們來說，更是一種全新的經歷。
2月21日淩晨，河南地區迎來龍年的第一場大雪。為保障煤炭等重點物資的運送，中國鐵路鄭州局集團有限公司新鄉車務段南運轉車間調車班組00後連線員孫啟航（右）在確認調車訊號。王歡/攝
0點後的接觸網，有他們守護
2月10日，農歷正月初一，淩晨兩點的哈爾濱氣溫只有零下28攝氏度。在大多數人還沈浸在夢中時，中國鐵路哈爾濱局集團有限公司哈爾濱供電段的接觸網工早已整裝待發，為京哈線接觸網體檢作準備。
在夜色裏，接觸網工叢驍和同事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作業地點進發，凜冽的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到達編號240的支柱後，叢驍熟練地調整好雷射測量儀，從懷裏拿出電池，調機頭，按旋鈕……正式開始當天的接觸網測量工作。
「接觸網是電力機車的動力來源，它和人一樣，都需要體檢。我手裏的這台雷射測量儀就相當於一台小型CT機，能準確檢查出接觸網的各項參數。」叢驍解釋道。
京哈線是進出東三省的重要鐵路通道，今年冬天哈爾濱的旅遊熱度持續升高，春運期間每天有百余趟列車在這條線上經過，列車執行越頻繁，對供電裝置考驗也就越大。
「今年是我第一次參與春運工作，淩晨是最難熬的，風刮到臉上像刀割一樣疼。」23歲的叢驍說，「列車能否準點執行，我頭上這根高壓線至關重要。今天的作業計畫全都是地面作業，但每當看到這些支柱，我就能想起自己第一次上6公尺高空時發怵的感覺。」
走到有補償裝置的支柱旁邊，叢驍半蹲下來，雙腳踩實地面，半跪著線上路上測量墜坨底部到地面的距離，沒一會兒膝蓋就凍得透涼。「每當臨近節假日我們的工作就會變忙，之前‘三天一檢’變成了現在‘一天一檢’。」一起作業的工友陳克強介紹說。
差不多同一時間，距離叢驍2000多公裏外的鄱陽湖特大橋上，南昌供電段鄱陽南電力工區的8名00後接觸網工也在緊張工作中，他們從事的正是叢驍發怵的高空作業。
「濕氣很重，小心打滑。」接觸網工之一的趙鵬戴著7斤重的碳鋼腳扣，手腳並用地爬上接觸網桿，工友們相互間的提示不絕於耳——湖面升起的濃霧，在接觸網支柱表面凝結出細密的水珠，又凝固成冰，讓攀爬支柱更加艱難。
腳扣卡上支柱，發出脆亮的「噠噠」聲，每爬一截，趙鵬便將腰間的安全帶同步向上移動。10公尺、5公尺、1公尺……上到桿頂時，他的棉手套已經濕透。扯了扯防墜繩，確認沒有虛扣，趙鵬深吸一口氣，從包裏掏出力矩扳手檢查接觸網緊固件狀態。
當天晚上高鐵暫停執行的240分鐘「天窗」期內，他們要完成5公裏路線上500余根接觸網吊弦、60余處腕臂連線處的檢修維護。
掛地線、登車頂、爬線桿……趙鵬等8名隊員分組就位，爭分奪秒地進行檢修作業。「這根螺栓標記線錯位了。」趙鵬把腳撐在接觸網支架夾角處防止打滑，一手抓牢安全繩，努力將身體前探，將扳手卡實、發力、旋轉，「哢哢」幾下把螺栓擰緊。
「空中作業既要眼力還考驗體力，我們只有始終緊繃肌肉，才能在有限的支柱點位上站穩，有時還必須做出高難度動作。」趙鵬努力伸手夠著位置刁鉆的腕臂零部件，一個姿勢久了腿部控制不住地發抖。一處腕臂由50多個零部件組成，他和隊員平均一晚要檢查上千個裝置，連續3小時不能「下網」。
「這邊有築巢的痕跡。」23歲的余佳站在車頂作業平台，用手扒拉著支柱上的一堆樹枝，小心翼翼地把角落縫隙收拾幹凈。2月份正是候鳥越冬季節，今年鄱陽湖的候鳥數量達到了70萬只，而接觸網腕臂穩固的三角形架構就像「樹杈子」，容易吸引鳥類築巢，存在影響列車執行的隱患。
淩晨3點40分，檢修作業完成，此時溫度已低至零下4攝氏度，接觸網工們被凍得臉頰通紅，打著哆嗦鉆進了軌域車內。「雖然夜間作業看不到沿線的湖光山色，但一輛輛高速、安全執行的高鐵，就是我們眼中最美的風景。」 趙鵬說。
中國鐵路西安局集團有限公司西安高鐵基礎設施段鄠邑綜合維修車間汪龍在工作中。張欣/攝
0點後的隧道裏，他們的青春在閃光
2月4日22點30分，中國鐵路上海局集團有限公司上海通訊段的通訊工尤曉波、狄一鵬、王胤征在工長俞紀斌的帶領下到達白羅山隧道北端的山坳。他們拿著工具包，沿著台階向通道門走去，遠處看，幾人像是在「飛檐走壁」。
尤曉波、狄一鵬、王胤征都是00後，春運前他們主動報名參加單位的青年突擊隊，並鄭重寫下「保障列車和旅客安全萬無一失」的承諾。
白羅山隧道是杭紹台鐵路沿線的最長隧道，全長10006公尺，有隧道應急電話40余部，通訊直放站機房多個。尤曉波幾人要在「天窗」時間內完成4個直放站機房檢修、20部隧道應急電話撥測、以及4條漏纜的破損、彎折、懸空情況和卡扣的松動、脫落情況的檢查與維護工作，如此繁雜的工作對他們的工作效率要求極高。
23點30分，隨著排程命令下達，尤曉波幾人戴上頭燈進入隧道，開始檢視隧道壁上的漏纜。據了解，隧道封閉性強，空間狹小，通訊網路難以覆蓋，漏纜能起到傳輸和天線的作用。
2月5日0點，順著漏纜的方向，他們到達第一個機房，迅速拿出各類儀器儀表和工具忙活起來。狄一鵬使用萬用表測試蓄電池與UPS輸出電壓，與王胤征相互配合,一人測試，一人記錄，4節蓄電池加1台UPS測試下來僅僅花了半分鐘；另一邊王胤征清掃裝置灰塵，檢查滅火器，進行裝置功能性試驗……
需要註意的是，應急電話是隧道內緊急情況發生時的重要聯絡工具。為確保效能良好，狄一鵬需要在「天窗」時間內，使用隧道應急電話與排程指揮中心和車站進行通話試驗。這樣的測試需要在不同洞室重復20次，因此在確定裝置狀態良好並記錄試驗結果後，他便匆匆趕往下個工作點。
「隧道光線不好，行走線上路兩側的蓋板上時，有的蓋板破損松動，要非常小心。」他們三步一擡頭、五步一低頭，遇到漏纜卡扣處，會用手擰一擰。全程5公裏檢查下來，他們的鼻子凍得通紅，頭發上也凝結了一層水珠。
尤曉波、狄一鵬、王胤征的家都不在當地，工作之余他們都喜歡和家裏人通話聊幾句。「我們一年裏幾乎大半時間都要守在工區，節假日非常寶貴，但這群00後在春節期間仍然‘連軸轉’，他們個個都是好樣的。」俞紀斌說。
2月19日，慶安火車站，綏化工務段青工李東山正在平板車上處理軌域吊車吊上來的鋼軌。吳健/攝
0點後的鐵道線和列車，他們默默值守
2月10日0點，龍年大年初一，武漢動車段漢口動車運用車間檢修庫燈火通明，肖策益在忙碌的工作中迎來新的一年。作為車間最年輕的「動車醫生」，23歲的肖策益今年首次參加春運工作，主要負責對動車組轉向架檢修作業。今晚，他要對4組動車組進行全面檢查。
肖策益和搭檔拿起攝像手電、工具包向檢修股道下方地溝走去，仔細檢查動車組底部每一個部件的狀態，用手確認部件是否緊固、螺栓有無松動、測量各部件是否到限……確認無誤後，便用粉筆在部件上畫一個鉤、寫上「合」字標記。
一組動車，8節車廂，200余米，數萬個零件。肖策益一晚要在這長400多米的檢修庫內走上3萬多步，重復彎腰下蹲等每套檢修動作上千次。
「動車組日行千裏，容不得絲毫馬虎。」對肖策益來說，動車組檢修工作雖然枯燥但責任重大，必須仔細再仔細，一旦遺漏故障，就會影響動車的安全執行。「春運比平時要忙一些，為了保證作業時間，甚至不敢多喝水。」肖策益說，從除夕夜到大年初一上午，他和100余名同事持續作業12個小時，徹夜為動車守歲，用不眠的工作保障動車組的安全執行。
與肖策益不同，今年的春節，對於中國鐵路武漢局集團有限公司信陽工務段花園路線車間的27名00後路線工來說，相對不算陌生——這是他們在崗位上迎接的第二個春運。
花園路線車間地處湖北省孝感市孝昌縣花園鎮，管轄京廣鐵路109公裏路線，其中道岔93組、股道22條、曲線75條。這27名「00後」路線工主要負責路線的維修與養護工作。
出生於2001年的孟碩，個子不高，皮膚黑黝黝的，微胖的身材看起來憨厚可愛，「愛學習、愛鉆研、愛助人」是大家對他的評價。裝置檢查、天窗整修病害是孟碩工作的日常，在他看來，一趟趟飛馳的列車寄托著遊子的鄉愁，鋼軌的每一處幾何尺寸都必須精確到公釐，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旅客列車的安全執行。
作業中，孟碩時而用道尺測量、時而趴在鋼軌上仔細觀察鋼軌平順性，仔細檢查著鋼軌接頭、道岔等處所，甚至透過列車的執行狀態就能發現路線裝置的問題所在。春運期間，孟碩和他的00後工友們每天都要對路線進行維修和養護。前幾天連續下了幾場大雪，路線旁變得更加難走，但他們每天還是早出晚歸，雷打不動。
放眼全國各地，越來越多的00後正在春運戰場上成長，為了旅客的平安出行，他們默默堅守在各自的工作崗位，把青春和汗水揮灑在萬裏鐵道線上。盡管2024年春運已經接近尾聲，但他們並不會有絲毫的放松。正是每個人的「平凡堅守」，才能讓中國鐵路矗立在世界之巔。
來源：中國青年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