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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斯,美國白人的悲歌?

2024-07-23社會
08:15
被暗殺未遂之後,美國前總統川普的民調支持率一度最高飆升至70%,共和黨現在應該可以真的說,可以開香檳了,因為遙遙領先的川普選擇誰做競選搭檔似乎也已經沒有那麽重要:只要不拖後腿,就行了。不過這一次川普選擇的搭檔,居然是曾經堅定反對批評他的萬斯。川普還說,「他很忠心。」萬斯是如何從川普的批評者轉變為忠實的支持者的呢?
其實萬斯的精神內核一直是支持MAGA的:他正是出生在底層白人中,也是最能夠理解這些工人階級的底層白人是如何成為川普的忠實擁躉的。他同情工人階級,反對美國工業向海外轉移,而在訪談中、在自傳中他也是大打感情牌,提及自己的外祖父臨死前都在為曾經在美國的汽車工廠工作為榮,以「美國人生產美國車」為榮。在不同場合甚至是萬斯廣為流傳的「黑料」當中的同一段訪談中,他都提到,自己完全能夠理解川普——只是不支持罷了。
那為何不支持川普?當時,萬斯抨擊川普的主要原因是「不相信川普能夠做出實事兒」。萬斯的原話是:川普的演講確實有煽動性,確實有吸重力,像強心針甚至毒品一樣給底層造夢,但是,如果在四年間川普不能夠實作他編織得天花亂墜的美國夢,只會讓底層白人對這個國家更失望,對選舉制度更失望。
當年的萬斯認為,左派一直在抨擊政府,而右派只會關註那些高高在上的企業家——這些都太抽象,太高高在上了,都不是底層白人想要的。落魄的工人、失業的青年、癮君子,這些邊緣人聚集在鐵銹帶,他們的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訴求只是要得到關註,重新獲得身份認同。而這個時候,一個億萬富豪川普出現了。長期以來,「紅脖子」這個群體被精英政治家一棒子打成「粗魯」「野蠻」「思想簡單」的代名詞,而他們眼前的這位川普,看起來和自己也差不多,從來不說長句,甚至有些粗魯和野蠻。他們蜂擁而上支持川普的趨勢讓當時的萬斯處在的精英階層,都感到茫然。
7年前,萬斯剛剛從耶魯法學院畢業,對自己的同鄉是抱著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復雜情緒。他受到的高等教育讓他和當時的精英階層是站在一夥的,他們認定川普不能夠勝任美國總統。而在看過那麽多同鄉人切實的生命悲劇之後呢,他又有些悲觀,認為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都無法解決當下存在的問題,「因為這不是意識形態的問題」。
在著名的【鄉下人的悲歌】這本書中,他強調「個人努力」,即成功與否的根本不在於外界環境,而在於自身——這樣的結論放在他身上當然合適,消失的爹吸毒的媽,破碎的高中畢業生,為了逃避現實生活而去服了四年兵役,然後煥然一新,考入大學,還全獎讀了耶魯法學院,迎娶富家美女律師,躍升高知精英階層。但阿巴拉契亞能誕生幾個萬斯,恐怕他自己都給不了答案。事實上,已經有人說,這個自以為是鄉巴佬的人,壓根兒也不是正宗的鄉巴佬,也沒有資格代表白人工人階級說話。這些評論者認為,萬斯在書中只不過是根據自己童年時期和外婆外公過暑假的經歷,把外公外婆的那一套經驗和身份認同,同自己的經驗和身份認同混為一談。
也許,我們的確可以定義萬斯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他善於利用不同時期自己的不同身份來牟利。比如這樣一套邏輯:7年前,剛剛從鐵銹帶爬上來的萬斯是為了在精英群體中獲得認同而抨擊川普,而7年後,他的這套個人成功學的理論已經不適用於政治名利場了——尤其是共和黨的名利場了。但要將他的立場變動直接歸因於身份和立場變化也是有點草率的,我更傾向於認為,他的180度轉變與川普的大金主彼得·蒂爾的投資是有直接關系的。彼得·蒂爾是矽谷精英中特立獨行的自由主義保守派,我們說自由主義向左,而保守派向右。他反對經濟全球化,對矽谷和當今政府的美國兩黨政府都有頗多不滿,想要推翻和重建秩序。這與萬斯本人對左右兩黨的不滿和悲觀情緒是不謀而合的。
在萬斯的自述當中,彼得·蒂爾是他的偶像和領袖。如果我們把時間再撥到2011年,當時他還是耶魯大學新生,他就聽了一場改變了他人生觀的講座:這場講座正是彼得·蒂爾講的。講座之後,萬斯就開始規劃「更有意義的人生道路」,這也是他只當了兩年執業律師就轉去投行、去從政的原因所在。而在現實中,萬斯從彼得·蒂爾那裏還得到了巨量的資金支持。也有說,正是蒂爾把萬斯介紹給了川普。
有許多人預測,川普選的其實「不是副手,而是接班人」。四年以後,44歲的萬斯的確有可能去競選總統。而前提是,如果這一次入主白宮的話,他真的能夠協助川普幫底層白人選民實作他們的美國夢?我們要打上一個問號。一個已經擺脫底層的人,從常春藤畢業,在灣區賺得盆滿缽滿,身居高位的精英,還能夠保持著初心和同理心,實作偉大的政治抱負嗎?我們看一看他做了什麽吧:首先是他所就職的基金公司Rise in the Rest,它是積極響應MAGA的號召,他自己本人也籌集了9300萬美元,成立了專註於中西部初創企業的風投公司;二是2017 年他搬回俄亥俄州之後,萬斯創辦了非營利組織「我們的俄亥俄復興」(Our Ohio Renewal),抵制阿片類藥物濫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嗎啡等止痛片。
然而,在Rise in the Rest基金公司當中,員工卻反應,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老板在【鄉下人的悲歌】出版前兩個月就開始工作,因此大部份時間他也不在公司,而在宣傳他的回憶錄。
而【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對「我們的俄亥俄復興」這家公司進行的稅務申報進行了審查,結果顯示,在成立的第一年,這家非營利組織在「管理服務」這個類目上的花費就超過了在它的主要的目的,打擊阿片類藥物濫用計畫上的花費。這麽看來,嘴裏談的是抱負,心裏想的全是生意也說不定。
而在談到萬斯柔軟的身段和極速轉向的時候,【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戴維·弗蘭奇就概括稱「從很多方面來說,萬斯是無數共和黨人的化身,他們自2016年以來對川普的評價發生重大變化。川普喜歡前批評者向其臣服,而很少有人比萬斯臣服得更加到位。」
早在幾個月前,美國歷史學者卡根也寫過如下這段文字:一旦川普贏得超級星期二,幻覺就將結束。在美國的體系中,選票是權力的貨幣,金錢隨之而來,而大多數與他競爭的候選人都會奔向他,爭奪他的青睞。如果你剛剛看過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發生的一切,就一定能夠理解這一切了:半年前和川普爭奪金主,爭奪提名爭得你死我活的前駐聯合國代表,海莉,德州州長德桑蒂斯紛紛說出全力支持川普的時候,你就知道,政治,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利益。
看看新聞記者: 金佳睿 樓崇星
編輯: 樓崇星
責編: 金佳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