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黃一帆
半夜3點鐘，李辰實在睡不著了，起身抽了一支煙。
他在A股市場上滿倉滿融（即以自有資金全部買入股票，並且將透過融資融券工具融到的資金也全部購買股票）的操作，使其股票帳戶收益大幅波動。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讓他難以入眠。
A股市場掀起「9·24行情」以來，像李辰這樣的融資客跑步入場，市場融資余額一路攀升。A股融資余額從9月24日的1.36萬億元快速增長至當前的1.85萬億元，創出近九年新高。
然而，隨著市場行情變化，融資客的心態也在發生變化。「我空倉了，很累，感覺像生了一場大病。」李辰說。自從10月中旬開始重倉參與北交所市場，他就總有一種不安定感，一有空就開啟股票帳戶，看看盈虧。滿倉滿融讓他的交易習慣發生改變——變得難以忍受風險。
融資客張澤則放松很多。在9月中旬滿倉滿融後，他選擇「不硬扛」，主動調整了部份融資倉位。
A股融資余額在11月11日邁入1.8萬億大關後，進入橫盤階段。經濟觀察報多方采訪了解到，多家券商下調了融資利率，意在吸引新的融資客。
融資客進退
近幾年，由於房市調整，李辰一直未在上海購房。他把積蓄分散投資於銀行理財與A股之中。去年，他開設了融資帳戶，但一直只用普通帳戶進行交易，沒有啟用融資杠桿。
今年9月24日，政策層祭出利好經濟和股市的政策組合拳，A股市場掉頭向上。上證指數在五個交易日內從2770點快速拉升至3336點之上。
李辰感覺機會來了，下定決心融資「殺入」。他堅定看多牛市，不久後便滿倉滿融。
10月8日，李辰買入兩只股票後立刻被套。隨後在短短幾天時間內，他的股票帳戶由盈利50多萬元變為接近虧損。「參與了這麽大一波牛市，最後一朝回撤，像是在做夢。我不敢說‘牛’沒了，但是我當時看不清了。」李辰說。「在國慶之後那段時間，新開融資融券帳戶的投資者很多，需要排隊。」華泰證券上海一家營業部融資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當時，很多開設兩融帳戶的人是融資新手，對於交易策略等方面的細節操作都不了解。所以，他們花了很多時間跟客戶講解融資融券操作以及交易策略。
該負責人表示，前一段時間北交所行情好，一些股票價格翻倍，很多客戶想參與北交所行情。但是，北交所的兩融業務有較為嚴苛的個股集中度限制。因為北交所的公司市值更小，股價波動較大。最近該營業部的一些客戶，在操作中就遇到一些問題。比如客戶用100萬元自有資金買入一只北交所的股票，如果想融100萬元再買這只股票，是行不通的。客戶需要降低融資比例，最終可能只能融50萬元左右。他表示，由於融資條件計算復雜，只能投資者自己嘗試。如果系統提示買不了，那投資者就只能去融另外一個標的。總而言之，這講究熟悉度和方法。
張澤主要在滬深股市進行波段操作。9月中旬，他曾經滿倉滿融；目前，他看不清市場走向，在等待時機。「我在行情好、有明顯賺錢效應的時候融資，現在這個位置不敢融資。」張澤說，「賺錢的股，我一定不會虧錢賣出。我不會硬扛。個股跌到成本線的時候該出手就出手，等形勢好了我再買回來。如果市場出現大陽線或者放量大跌，我會考慮把倉位推上去。」
券商降低利率「搶客」
在部份融資客仿徨之際，多家券商著手對客戶提供優惠的融資利率。據經濟觀察報了解，目前券商提供的融資利率通常為5%至5.5%的水平，較過去有所下降。
「最近幾個月融資利率下降不少。」上述華泰證券上海營業部融資負責人稱，近期調降後，5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99%，100萬元至50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8%，500萬元以上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6%。之前50萬元資金最低融資利率為5.5%，現在是4.99%，降了不少。該負責人表示，「我們希望可以開發更多新客戶。」
長江證券上海安遠路營業部負責人稱，目前該營業部50萬元至10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8%，300萬元至50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5%，500萬元以上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3%。東方證券光新路營業部相關人士告訴記者，50萬元至10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5%，800萬元資金的最低融資利率為4.5%。
東方財富證券一位業務人員介紹，該公司的融資利率預設為6.99%。但如果在今年12月底完成融資融券帳戶開設，可以參與打七折的活動，即開戶後，前半年利率為4.9%，後半年的利率為5.5%。「在符合監管要求的前提下，公司一般會給予客戶標準的融資利率水平，如8.35%等。有些客戶確實有要求，或者其資金量大及交易活躍，公司會給予一定的融資利率優惠。」國信證券浙江區域一位營業部業務人員介紹，一些線下營業網點較少的券商，給客戶的融資利率會相對較低，以保持有利競爭。
華東某大型券商的營業部一位業務人員稱，融資利率下行與行業競爭、銀行貸款利率下降等情況有關。目前，該公司內部已設定相應激勵機制，大力推廣兩融業務。
融資余額橫盤
在9月24日之前，市場長期在低位震蕩，A股融資余額一路下探至9月23日的年內最低點13609.86億元。但9月24日一攬子利好政策亮相之後，A股融資余額快速增長。
在多重因素的助推下，資金湧入推高了A股行情，兩融交易亦迅速被引爆。
10月8日，滬深兩市成交額一舉達到34835.43億元，重新整理了A股成立以來的歷史紀錄。當天，融資交易金額達到4063.80億元，占當天成交量達11.67%。
在A股行情啟動和機構的推動下，賺錢效應吸引融資客跑步進場。
中國證券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證金公司」）數據顯示，截至12月4日，A股融資融券投資者數量為717.63萬戶；而去年同期，這個數位為677.20萬戶。若截取9月24日至12月4日這一時間段，變化更為明顯——A股融資融券投資者數量增加了20.17萬戶，去年同期僅增加6.00萬戶。
Wind數據顯示，12月4日，A股滬深兩市融資余額合計為18475.88億元，買入量為1502.18億元，買入額占A股成交額比重為8.85%；凈流出8.47億元。12月5日，A股滬深兩市融資余額合計為18547.82億元，這一數位創下九年來新高。
信雅達咨詢創始人戎一昊稱，融資余額的增長通常被視作市場活躍度的一個關鍵指標，它反映出投資者對未來市場前景的樂觀預期。這種積極情緒可能源於對經濟復蘇的預期、政策的寬松以及市場流動性的增加等因素。
戎一昊說，自9月24日以來，政策的轉向提振了市場信心，同時國內經濟的逐步復蘇，消費和生產的回暖，以及多項經濟數據的向好，都為市場情緒的恢復提供了堅實的支撐。此外，央行實施的寬松貨幣政策，如降息和降準，增加了市場流動性，降低了融資成本，進一步刺激了投資者的入市熱情。
不過，A股融資余額在11月11日邁入1.8萬億元大關後就進入橫盤階段。11月14日至18日，A股融資分別凈流出72.67億元、93.6億元、33.8億元。11月22日，A股融資凈流出122.75億元。這一天成為9月24日以來，融資流出額最多的一天。
防範風險
一位杭州銀行理財子公司分析師認為，融資余額已升到了近年來的高位。目前投資者加杠桿投資小市值股票，存在很大的風險。
在戎一昊看來，盡管A股融資余額創下近9年新高，但這並不是歷史最高點。2015年6月18日，A股融資余額高達2.27萬億元，是歷史最高值。從這個角度來看，考慮到當前全市場超過5000家上市公司的規模，與2015年相比，目前的融資余額水平不算過高。
中信建投首席策略分析師陳果告訴經濟觀察報，A股市場短期看資金，中期看政策，長期看企業。融資情況是觀察市場存量資金的一個指標。目前，A股融資余額在短期內在偏高位有所回擺。這樣的情況可能是反映市場對於後續政策的節奏、力度包括對外部環境和基本面處於觀望態度。這就使得市場的風險偏好在一定程度上會有所降低，進而影響到敏感的杠桿資金。
他補充說，「我認為目前A股資金鏈從整體來說處在平衡階段。」這些不會影響其看好中期市場的判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後續的政策方向、力度會出現改變。」陳果表示。
戎一昊提醒稱，投資者不能因為融資余額尚未達到歷史最高而放松警惕，特別是本輪融資余額的增長速度較快，風險控制依然至關重要。在通常情況下，大量資金湧入市場，高杠桿交易在市場波動中可能會放大風險。即便是在牛市行情中，投資者也應警惕融資盤的平倉壓力，保持謹慎，合理控制風險。
多位業內人士指出，如果融資余額過高，也可能意味著市場存在過度投機的風險。一旦市場出現調整，高杠桿的投資者可能會面臨較大的虧損壓力，甚至觸發強制平倉。
渤海證券認為，本年度融資余額升至近年來高位，參與融資融券交易的投資者數量同比增加約10%。隨著市場走勢逐漸明朗，預計兩融余額不會再出現10月以來的增幅，將趨於平穩。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辰、張澤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