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過年，狗攆兔是我和小夥伴們必玩的計畫。那時候黑白電視機在村子裏都是鳳毛麟角般地存在，沒有其他娛樂計畫。
一般都是村裏幾個小夥子帶著我們一起去。印象中，有一次，我正在家裏，校峰叔、進峰叔和財娃叔牽著幾條細狗往村子外面走，他們後面跟著幾個小夥子還有三四個和我一樣不想圈在家裏寫寒假作業的小夥伴。
進峰叔背著一個將近兩米長的土槍，讓我們這些半大小子都爭著看個稀奇。我匆忙給母親打了聲招呼便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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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狗攆兔是在厚厚的雪地裏，狗追著兔子在一望無垠的麥田上奔跑，現實中的狗攆兔，我們走的路不是在水渠邊上，就是在溝沿上，有時候還反反復復在小樹林、墳堆旁轉悠。
那次難忘的攆兔，幾乎就是一次探險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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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翻越荒溝
攆兔的第一站去的是北堡子瓦窯，從村子到瓦窯必須翻越一個深約兩丈、跨度三百多米的荒溝。暑假割草的時候，我曾經多次來過這裏，知道溝邊的野酸棗刺特別容易紮到人。酸棗叢裏還有不少的馬蜂窩，蜂窩上面貼幾個「穿著黃馬甲」、拖著有毒刺長尾巴的「哨兵」在看護著它們的老巢，空中還有它們的「巡邏兵」。在溝沿裂縫裏，如果找根棍子別一下外面的土塊，沒準能看見幾個碩大的蠍子，揮舞著一對大鉗子，翹著它那九節鞭一樣的毒刺在看家護院。
溝邊的荊棘叢裏、溝沿的黃土縫裏也是大青蛇的根據地，雖然它比較溫順，幾乎不主動攻擊人，但是每一次的不期而遇都能讓人驚出一身冷汗……這些「對手」在冬天已經銷聲匿跡，但想起來仍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幾條細狗迫不及待地一躍而下，竄到了溝下面的平底上。幾個大小夥子迅速找個不是很陡峭的地方，跑著就下到了溝底。我們幾個小夥伴還在不停地尋找著平緩的地勢，哎呀，我踩到溝沿草叢的積雪上，直接翻滾到了溝底，溝底除了厚厚的積雪還有不少玉米桿，有驚無險。小夥伴知道下面比較松軟，學著「飛虎隊」的樣子，喊叫著「沖啊」便跳到溝底，溝底還傳來陣陣回響，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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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初戰告捷
在溝底有個磚瓦窯，窯場上面整整齊齊碼著幾道道燒磚用的泥胚子，我們幾個小夥伴在磚胚垛裏好奇地轉來轉去，發現這些壘垛起來的磚胚好像一個迷宮一樣，竟然被困在裏面出不來，只好原路返回，心想野兔如果進來是不是容易被抓住。
瓦窯前面有一個很大的水塘，是制磚過程蓄水的地方，到了冬天儼然一個溜冰場，我踩著瓦片在冰上小心翼翼地滑行著，只有幾個膽子大的夥伴才敢一個箭步沖過去，踏著瓦片橫穿整個水塘。
在瓦窯的後面有幾個廢棄的土窯，我們跟在進峰叔後面，仔細地看著每一個洞子和外面的草叢，期待著有驚喜出現。那幾條細狗跑到前面遠一些的地方了，不時地在樹桿上、土坎上留下它的特殊銘印。
進峰叔似乎發現了「目標」，趕緊停住腳步，揮手示意人和狗不要靠近。
遠遠的，槍口噴出了火焰，緊接著傳來「轟」的一聲槍響，幾個細狗約定好的一樣，嗖的一下竄出去十幾米，一個受了槍傷的野兔根本不是幾條細狗的對手，我們收獲了第一個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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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不期而遇
翻過那個溝，進入一片麥地，仿佛一個天然的巨大的冰雪場，一眼望不到頭，我們和狗追逐著，狗往往是遠遠跑在前面又回過頭來接我們，或者是竄到我們後面繞來繞去，精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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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第二站是鎮上高中後面的打麥場，一個個麥稭堆像蒙古包一樣，上面頂著厚厚的積雪，周邊的麥稭上還能看見長長的冰淩。
「快看，兔來了！」一只灰白相間的野兔慌不擇路地朝著我這邊跑了過來，野兔離我僅僅一兩米的距離，我竟膽怯地躲了過去，它幾乎像「蜻蜓點水」一樣，貼著地面在「飛跑」，有時候一縱起來，能彈跳兩米多高。
幾條細狗呼哧呼哧迅速從兩個方向包抄過來，那只白色的細狗個子高腿長，緊盯著那個野兔，已經近在咫尺。在這平坦的茫茫雪原上，再跑下去，那只野兔的處境是非常危險的，不知道為什麽，我倒為那只野兔擔起了心，希望它能僥幸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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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用上了「急轉彎」的戰術，差點讓後面的細狗摔個跟頭，每一次調頭，細狗的後蹄子都會刨起了許多積雪。
「完了，前面是果園！」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那只野兔似乎心領神會一樣，跳入了果園，果園枯草茂密，樹枝低下，細狗根本無法展示拳腳，只能眼睜睜看著野兔落荒而逃。
「這個兔娃是跑不掉的。」財娃叔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不是狡兔三窟嗎？難道這個兔子過兩天還會在這裏出現？」我問道。
「兔子覓食一般都有固定的路，守株待兔在現實生活中可以實作，那些套兔子的人就是找到了兔子的這個運動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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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奇特的野餐
從早九點出發，到現在搞不清跑了多少路，離開村子的時候，走一段回頭看看村子，感覺村子在慢慢變小。翻越荒溝後，再回看村子，漫天飛舞的雪花和一望無垠的雪地讓人分辨不出村子在哪個方向了。
快到下午三點了，我有些力不從心，跑了大半天的路，加上鞋底粘著雪，頓時覺得饑腸轆轆，就想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咱們到果園庵子那裏休息。」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我們搖搖晃晃進了果園。
「樹上有蘋果！」
這無疑是最好的訊息，幾個人一下子又精神了起來。
樹上確確實實有采摘遺留下來的蘋果，但是大多都在樹尖，難以摘取。我們幾個小孩分工，上樹的上樹，有的直接去尋找長一些的桿子。不大一會兒，除了正在嘴裏吃的，剩下的竟然有八九個之多，我們把這些蘋果分給了那幾個大小夥子。
他們幾個小夥子經常出來攆兔，準備比較充分，除了分給我們餅子吃，還把帶的生紅薯拿出來，找些柴禾燃起了篝火，火堆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大家笑著翻滾著火堆裏的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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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孩算起來有七八個人，我們樂滋滋地分享了三個大紅薯，感覺野外烤紅薯是最好吃的。
幾個細狗的待遇好像比還豐盛，它們除了那只野兔，也吃了餅子，我們還用果園裏的一個搪瓷盆子融化了些雪水讓細狗喝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補充了食物馬上就有了力氣。
05墳地旁的篝火
天暗下來比平常要快了許多。雪小了，依舊有零星的雪花撲面而來，瞬間就被身體的熱氣蒸發得無影無蹤了。我們選擇抄近道返回。
天已經黑了，分不清哪裏是路哪裏是麥田，只能憑感覺踩下去松軟的是麥田，硬實點的是路面。鞋子已經濕透了，不知道是腳出的汗還是外面的雪水的原因，一時間覺得寒氣逼人，我打了幾個哆嗦。
「過了前面公墳就到村裏了，咱們在公墳旁邊歇一會。」前面帶路的人說。
「沒搞錯吧！真是怕啥來啥。」有人怯生生地嘟囔著。說話間，我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和前面的人跟了上去。
先到的人已經抱來了幾捆玉米桿，還有人跑到墳地後面的水渠旁抱來棉花桿。
眾人拾柴火焰高，不大工夫，柴禾堆了不少。
火燃起來了，一個小火苗探路似的蹦跶蹦跶，緊接著就竄了起來。有人喜歡看大火熊熊的氣勢，故意把一捆玉米桿立起來放在火中間，把剛才的小火苗脾氣一下子逗了起來，火焰瞬間升騰到兩三米高，火星煙花一樣在空中追逐著雪花飛舞，巨大的熱浪瞬間把衣服烤得熱烘烘的，鞋子也冒起了熱氣。幾條狗也興奮地來回奔跑著、嬉鬧著。
趁著熊熊火焰照亮的路面，我們向著村子奔跑過去。那幾只細狗還是那個樣子，一會兒沖在最前面，一會兒又跑到最後面，它們是在悉心地保護著我們，不讓一個人掉隊。
作者 | 張江山 | 陜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