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孩子們在任何一個話題上都大喊「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戰爭」是一件非常油墨的b站小朋友喜歡的事,但我們不得不意識到一個事實:對貓這一動物的討論在中文互聯網上從來都不局限於貓,而恰恰意味著貓及其所代表之物。
反對虐貓者指出虐貓者透過虐貓行為對其他「正常人」造成的負面影響獲取快感,或直接將虐貓與虐待嬰兒的欲望掛鉤——這當然非常具有幽默感,但也充分指出,虐貓行為本身並不能帶來最充足的快感,恰恰相反,將虐貓行為廣而告之並影響到「其他人」——這被認為是虐貓者的快感最終來源。那麽,基於反虐貓者的陳述,我們或授權以構建如是的關系:虐貓是象征性的虐人過程,並透過在社交媒體的釋出進一步實作其虐人目的,因此,虐貓者在意圖和事實上構成了對人的侵犯和虐待,滿足了他們的變態欲望,也因此理應同時在道德和法律上受到懲戒,甚至可以被認定為非人。
那麽,請允許我現在以虐貓者的視角來討論:基於上述描述,如果一個虐貓者獲得快感的最終途徑是「虐人」,那麽我們如何評價一個躲在陰溝裏的不被人所知也不在社交媒體上發表意見的「老鼠人」虐貓者?他們是否應當與將虐貓視為功勛章者分開?無論如何,我將在本文中重點討論後者,基於生理欲望虐貓且沒有展示欲望的虐貓者往往是誠實且樸實的,他們在生理和心理上有如是訴求,並在盡可能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滿足,或許並不體面,但是和打膠之間的區別實在很難說明顯。
首先,應當明確,我並不同意反虐貓者認為虐貓者的行為是基於傷害他人獲取快感的這一論斷,但我願意認同的是,虐貓行為和基於此的討論,其落腳點從來都是貓,而是以此為象征物的對其背後之物的討論。我們終究不能單獨認為互聯網只在虐貓這個議題上撕裂。無論是男女還是地域還是知乎的大家最喜聞樂見的鑒證,一場每個人與每個人的戰爭早已開始,既然如此,單獨認為虐貓話題與道德相關便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畢竟,我們有無數個標準可以把一個人開除人籍。
那麽,讓我們看看歷史上的虐貓蛆吧——我無意在此話題引入丘吉爾希特勒或者別的射被記住的名人,而只是希望展示一群曾經存在的沒有被記住的虐貓者的活動:
根據一名目擊工人的說法,雅各.樊尚(Jacques Vincent)的75印刷所曾發生過最有趣的事情,是一場翻天覆地的屠貓狂歡。這名工人叫作尼古拉.孔塔(NicolasContat),他記述他自己在那一家印刷所當學徒的經歷時提到這個故事,時間是十八世紀三十年代末期,地點在巴黎的聖塞佛倫街(rueSaint-Severin)。'他說,學徒生涯苦不堪言。學徒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熱羅姆(Jerome),或多或少是孔塔以自己為摹本所虛構出來的人物,另一個是萊韋耶(Leveille)。他們睡在一個又臟又冷的房間,天還沒亮就起床,整天跑腿,還得忍受職工的侮辱和師傅的虐待,只有靠廚余果腹。特別惱人的是夥食。.上不了師傅或主人的餐桌,他們得在廚房吃餐76後殘留在盤子裏的碎屑。更慘的是,廚子暗地裏把剩魚剩肉拿去賣,拿貓食給學徒吃,盡是些太老、腐爛的肉,他們食不下咽,丟給貓吃,貓卻調頭不吃。
最後那一項不合理的待遇使得孔塔把筆鋒轉向貓的主題。貓在他的敘事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在聖塞佛倫街的家居生活也一樣。
師傅的妻子愛貓如命,尤其小灰,那是她的最愛。對貓鐘情似乎是印刷業的風氣,至少在師傅那個階層是這樣,也就是工人稱之為「資產階級"(bourgeois)的那個階層。有個資產階級養了二十五只貓。他請來畫家為他的愛貓畫肖像,餵它們吃烤禽肉。反觀學徒,他們得想法子應付在印刷區大肆繁殖,擾得他們生活難以為繼的巷弄貓陣。貓成群結隊在學徒臟兮兮的臥室屋頂徹夜叫春,他們根本不可能睡通宵。清晨四五點的時候,熱羅姆和萊韋耶睡眼惺忪爬下床,為最早來上班的職工開門,一身疲態揭開又一天的序幕,那些資產階級卻還在蒙頭大睡。師傅甚至不和他們一起工作,就像他不和他們同桌共餐。他把業務交給工頭處理,店裏難得看到他的蹤影,除非是來發泄火爆的脾氣,通常是拿學徒當出氣筒。一天晚上,這兩個男孩決定自力救濟,糾正不平等的狀態。萊韋耶有超人一等的模仿天分,他爬上屋頂,一直爬到靠近師傅臥室的地方,開始喵喵叫,聲聲淒厲,竟使得這個資產階級分子和他的妻子合不了眼。一連幾天下來,他們不由得相信自己中了邪。不過,這師傅雖然是無比虔誠的教徒,他的妻子也向來告解不落人後,他們卻沒有去找神父,而是命令學徒去趕走群貓。師母傳下指示,特別交代最重要的是不許驚嚇到她的小灰。
熱羅姆和萊韋耶喜出望外,開始執行任務,而且還有職工從旁協助。他們找來掃帚柄、印刷機的橫桿以及這個行業中其他派得上用場的工具,看到貓就追打,首當其沖的就是小灰。萊韋耶手持鐵桿,朝小灰的脊骨狠狠一擊,在一旁待命的熱羅姆當場把它了77斷。接著,他們把死小灰腌在臭水溝裏,職工一夥人則忙著追趕其他的貓,貓在屋頂上逐戶逃竄,短棍在它們的身後飛舞,見袋則躲的自然成了囊中物。他們把奄奄一息的貓裝進袋子,堆在庭院。然後,印刷所全部的人齊聚一堂,演出一場大審,衛兵、告解神父和刑吏一應俱全。把那些動物判刑,並且舉行臨終儀式之後,他們在臨時搭建的刑台上把它們絞死。一陣哄笑驚動師母,她來到現場,看到一只血淋淋的貓掛在繩套上擺蕩,失聲尖叫。她想到那可能是小灰。大夥兒向她保證絕對不是;他們非常非常尊重師傅一家人,不會做出那種事。就在這時候,師傅現身了。工人集體怠工令他火冒三丈,雖然他的妻子試著向他說明他們面臨更嚴重的一種以下犯上的威脅。師傅夫婦離去之後,大夥兒「歡欣」、「鬧成一團」。
在這段描述中,我們見到了什麽?一群失敗者流氓一群低能虐貓蛆在吉列的以大欺小?是的沒錯確實是。但是,任何眼睛沒瞎的他都能意識到,虐貓者正在強烈的主觀表達意願的驅使下選擇了虐貓這一直接形式以表達了他們對生活的不滿和某種隱晦的立場訴求。他們痛恨貓,但他們更痛恨貓所代表的人對他們造成的生活的創傷和痛苦。他們透過這一場盛大的處決形成了某種心理代償,似乎「執行了正義」。
當然,認為虐貓是一種階級豆蒸是一種很幽默的觀點,但我需要指出的是,如果我們認可貓在當今時代代表了人道主義、代表了精致的生活、代表了市民社會、代表了後雷根時代的享受經濟自由的國際公民、代表了美滿的現代家庭生活、甚至代表了一個當前體制下的和諧的正常人,那麽,出現一群不正常的痛恨人道主義的認為生命有價且廉價的並願意用自己的廉價的生命獲取快感和認同感的瘋子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我們不因為2024年以來的暴力事件而驚訝 如果我們還記得那個21世紀最著名的阿拉伯人和他的小夥伴,那麽,我們就得承認一個事實:越來越多的人正逐漸認為「正常的生活」是令人痛苦且遙不可及的,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因他們所經歷的一切而備受折磨——而他們從來不吝惜於像日本人或者美國人一樣,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這份不被允許說出的訴求。
我衷心地期待著虐貓與反虐貓的鬥爭結束的時刻。那意味著浪潮距離我們將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