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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年不曾想起它們倆了。
十多年前，在一個接當時的女朋友如今的妻子下班的時候，我們倆走過一座橋，橋上人來人往，有一個紙箱在橋邊。
紙箱裏面有一只母貓連帶幾只小貓。紙箱上或許有字或許沒字，旁邊或許有人或許沒人，這些細節早已忘記，反正就是見者有緣，免費領養。
貓是橘貓。女友愛心泛濫，執意要抱一只回家。
當然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家，只有從一個退休老頭手裏花一千二一個月租得的房子。
在這個城市接近中心的位置，只要一千二一個月便可以租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獨門獨戶房子我其實是很滿意的，特別是剛剛接受完魔都的同等價格只能是頂樓違建隔斷的「一室一廳」。
房東很滿意，中介很滿意，我也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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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布局我很滿意，進門的右邊是老式蹲坑廁所，然後是廚房，走過入戶廚房便是客廳和臥室。
但是房子的衛生確是一言難盡，到處都是老鼠屎。
房東和中介拍拍胸脯說這都不是事兒，找個保潔大姐，打掃一下便可，錢他們出。
於是我更滿意了。
當時我二十出頭，正是自認為可以搞定一切，但是其實很多事都還需要長輩出頭拿主意的年紀。
看房子的時候，我找來同一個城市的姑和姑父過來幫我拿主意，我選定的有三個地方，都是類似的老久樓房，地理位置相差不遠，一個以樓層太高被他們否決，一個則是底層光線太暗，最後他們一致認為這個位處三樓的房子最好。
於是房子被我這樣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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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房東和中介說上一任房主是個搞音樂的，主要工作是給鋼琴調音，對此我肅然起敬。
房間家具雖老但還算齊全。
沙發，電視，床，衣櫃，茶幾。而上任租客還留下一些鍋碗瓢盆，對此我毫不嫌棄，洗洗也便將就用了，對於一個獨居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這些都是上任租客慷慨的饋贈。
打掃的時候，保潔大姐從床下掃出了不少的未曾使用避孕套，我看到這一幕時心中感慨果然是搞文藝工作的，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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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大姐的打掃是十分辛苦的，這這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因為我那時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便守著保潔大姐，幫忙打打下手。
大姐一邊打掃一邊發出嘖嘖的感嘆，最後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意思起來，還專門下去買水給大姐喝。
一個下午的打掃，但是房間看起來並沒有增色太多，但是起碼能夠入住了。
等住了一段時間過後，才發現大姐打掃的並不徹底，至少抽油煙機上面那厚厚的一層老鼠屎她並沒有幫我打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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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是很寂寞的，而我那時正是荷爾蒙分泌正旺盛的年紀。
交女友，然後分手。交女友，然後被分手。加班，被上司PUA。這些事都發生在起初的那短短的一年之內。
在租下房子的大概一年後的某個淩晨，交一塊錢讓門衛開啟門，上樓看見熟睡的當時女友現在的妻子，我失眠了又或許沒有失眠，第二天我找人事要了離職申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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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與我相識並不浪漫，現在她還時不時取笑我當時的衣品以及油膩。
在網上她說她有只狗，我回復說我想看看。於是我去找她，她住的離我並不遠。
然後我看見了她和她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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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小狗取了名字叫湯圓，和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春節，她把它帶回了她老家。
再一次看見它的時候它已經長成了大土狗，但還記得我們，也還記得它小時候的名字。
最後一次聽說它的訊息，是它生了崽，老丈人把它送了人，然後是被殺掉了吃肉。
對此妻很傷心，但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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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確定關系不久後她便搬來與我同居。
她那時在婚介上班，偶爾有傻大頭上鉤了也會去冒充優質資源，有時候上晚班，她便要求我去住的地方和與他們公司之間的某個路口去接她。
而富貴便是某和晚上，我接她下班時在橋邊她執意要帶回去的。
那時她的小狗湯圓已經被送回老家，而她又從老家帶來兩只兔子，一黑一白。
於是家裏除了我與她，小黑小白，又多了一只橘貓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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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動物總是乖巧的，哪怕他們會亂拉粑粑在床單上，我們也能寬容的一笑了事。
不久後的一個晚上，老同學發訊息說，他們租的地方有母貓在他們那下了崽，已經滿月了，要不要給富貴找個伴兒？
老同學離我租的房也不遠，妻被他發來的圖片所引誘，於是我們登門挑走了一只據說最有活力的小貓。
我們給他取名叫翠花。翠花是貍花，富貴是橘貓。
這時家裏有兩只貓，兩只兔子，兩個人，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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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流水般流淌，我們上班，下班。偶爾去一家一家賣鹵菜的店裏買便宜的貓糧，在街邊買五塊錢一大捆的萵筍餵兔子。
周末偶爾與住在附近的老同學們吃吃喝喝，那時我們都還年輕，我們都未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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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與翠花被我們放養在租房裏健康成長，而小黑小白則不行，它們必須被關在籠子裏面，它們也長大了，每天吃很多，也會拉很多，每天必須要抽出籠子下面的尿盆清理，不然會漏一陽台。
為此我們也很苦惱，很臭，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他們越長越大了，越來越能吃，也越來越能拉。
某天清晨，當我們發現時，小黑小白中的某一只已經硬了，但具體是小黑還是小白，此時我卻是全無映像，它們和富貴翠花相比，在這個家裏的存在感太低了。
對此我們有些傷感，但確實又感覺輕松了不少，畢竟原先一天的飼料現在可以用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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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和翠花也逐漸長大，我們當時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們有兩只貓，一只叫富貴，一只叫翠花。
他們抓爛了房東的老舊人造革沙發，但同時家裏的耗子也逐漸銷聲匿跡。
記得我剛搬進去不久的某個深夜。我睡在床上，一只老鼠從我頭上一躍而過。
老鼠最喜歡的地方是抽油煙機上面，從那上面老鼠屎的厚度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它們盡然敢在我的臥室活動。
在某次挑釁似的在我的床頭活動時，我終於順手關得一只在我床頭櫃的櫃子裏面。
當我興奮的拿來粘鼠板小心的放在櫃門前，小心的開啟櫃門，企圖把他們留下來時，它一個飛躍跳過粘鼠板，留下了頓足捶胸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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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貴和翠花長大後或者說在它們成長過程中，家裏的老鼠終於絕跡。
而富貴和翠花會不會吃老鼠這一問題我們卻不是很擔心，因為自小便被我們用不限量的廉價貓糧餵養的他們，甚至都不屑吃我們挑給他們的各類肉食。
對於老鼠的消失，我們更傾向於天敵這一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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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同學們各自奔向各自的婚姻，前程時，我們買了一個老破小。
搬新家時，剩下的那只兔子早已長得肥碩不已。
富貴和翠花也已經是壯年之貓，小白或者說小黑的處理成了一個難題。
他們不是那種專門適合當做寵物的品種，就是普普通通的肉用兔，而每天關在籠子中，除了吃便是睡，與我而言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羈絆。
又不能放它出來溜達，因為它會在房間啃食一切它能啃的動的東西，同時留下一顆顆的糞便以及一攤攤的尿液。
在我放它在房間自由活動一次過後，我驚嘆於它那永不消逝的饑餓感，以及邊吃邊拉的強悍的排泄能力之余，做出了永遠不讓它自由活動的決定。
搬家前夕，我把它送到菜市場，給了攤主十塊錢。傍晚的時候我去菜市場裏拿到了處理好的小黑或者說小白，送給了一個表哥，事後據他說，味道及其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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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常回憶的人，一旦開始回憶，便是各種細節湧來，這些瑣碎的事其實無關緊要。
正如我的青春一般，無關緊要，只有我自己視若珍寶。
搬入新家後，我與妻的青春似乎便結束了。不久後我們結婚，生子，小孩上學，中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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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與翠花到了新家後，適應了很久。
新家七樓頂樓，沒有電梯，有著破舊的廚房，壞掉的窗，以及斑駁的舊地板。
唯一的優點是面積夠大，將來小孩可以讀不錯的幼稚園和小學。
妻買來他們公司淘汰下來的沙發和茶幾，我買來新的實木大床和一套實木餐桌椅。
我們就此開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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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借助在我們這裏，他不用給房租，但會幫我們付掉水電以及物業費。
後面妻的朋友們也有一段時間在我家暫住，愈加熱鬧了起來。
富貴與翠花，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在他們想睡的地方睡覺，在我們玩電腦時跳到我們們腿上。
期間他們發情。在它們在我們所有人床上都拉過尿後，我們忍無可忍，請了寵物醫生上門閹割。那是家中最為熱鬧的時節，我的大學同學，妻的兩個朋友，我與妻，以及寵物醫生和他的女助手。一起圍繞著富貴與翠花，好奇的看著他們嘎下來的蛋蛋，一直到這時，我們才清楚的認知到它們倆都是公貓。
我們為之前為他們安排的夫妻身份感到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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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妻的朋友們，各自找到了各自的落腳點，搬離了我們。
然後我與妻正式結婚。
然後我的大學同學也搬離了我們。
在妻懷孕後的某個假期，我與妻找出了當初用來關小黑小白的籠子，把他們倆關進籠子。
然後花重金找打車，我，妻，富貴，翠花。我們一同回了鄉下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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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回去的幾十斤貓糧，貓砂沒有帶回去，後來被我用來種花了。
這次的應激反應十分嚴重，到家後來，他們便轉進了柴草堆裏，一連好幾天不管如何呼喚都不露頭。
我的假期很快結束返城，妻留在老家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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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再次模糊。
我記不清是帶它們回去的那次，還是之後的某個假期回去時，它們倆終於願意露頭了。
它們都瘦了很多，毛皮也不再有光澤。
他們依舊記得自己的名字，一呼喚便會如之前一般湊上前來，任由我們撫摸。
富貴還是那只大大的橘貓，翠花還是精悍的貍花。
自那次見面不多久，翠花率先失蹤。
妻在電話裏傷感說，自從回去後便不怎麽吃貓糧，眼見是不行了，也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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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富貴最終的結局是被遺棄。
妻至今想起那件事都很氣憤，委屈和傷心。
她說在前一天，她還喚了富貴一同曬太陽。第二天富貴便消失不見。
過了有段時間，父母終於承認是把它帶到一個很遠的地方遺棄了。
而遺棄它的理由是富貴太鬧騰了。偷鄰居家的肉，偷食家裏的雞精，糟蹋自家以及鄰居家所有一切它能找到的食物……
妻說，自從回來後，富貴從來沒有胖過。她不相信富貴會幹那些事。
又說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家中另外一只老貓所為。
我不知道相信誰，到這其實已經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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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家中其實一直養貓，老貓死掉後很快便會有新的貓接替它的位置。
它們不會被閹割。也不會被關在小小的房間到處撒尿為樂。
它們有廣闊的天地，它們會和蜜蜂搏鬥被蟄的鼻青臉腫，會去捕食蜘蛛，老鼠，鳥雀。還可能會與大蛇纏鬥然後一同掉入糞坑淹死。
它們適應大自然的一切，是捕食者，所謂的主人給它們的餵食它們大部份時間都不屑一顧。
但是我的富貴，我期望它真的如同我的父母描述的那樣頑劣不堪，這樣它能在被拋棄到山野間也能自由的活著。
對它的遭遇我也不能責怪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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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紀念富貴，翠花，和那段青春的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