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查出不孕不育,醫生建議得割蛋取精再做試管。
婆婆舍不得兒子受疼痛,回村問了個偏方,從此每天早上給她兒子端來一碗肉湯。
據說只要持續喝湯吃肉,到時候不但讓我成功懷孕,還能一舉得男。
喝了幾天後,老公一改以前的疲憊,狀態大勇。
婆婆高興地抹眼淚:「咱老趙家的香火終於有望了!」
看來,這偏方確實有些效果。
只是燉湯以來,家裏總能聞見若有若無的怪味。
我捂住鼻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直癱瘓在床的公公呢?
1
從我和趙誌結婚起,婆婆就一直催我們生孩子。
一晃我們都三十歲了,還是沒有懷上。
去醫院一檢查,我各方面的指標非常健康,而趙誌卻不那麽樂觀。
他得了死精癥,數以千萬的精子裏,能用的沒有幾個。
也就是說,靠自然懷孕完全沒可能了。
醫生建議做試管,需要從我老公身上穿刺取精。
通俗點說,就是把蛋割開,找到合格的蝌蚪,再拿去培育,最後移植到我的體內。
考慮到我老公的情況,這個辦法也不一定完全成功,只能說到了最後關頭,死馬當做活馬醫。
而女人在這個過程中又是打排卵針又是胚胎移植,也有很多痛苦。
為了能有個寶寶,我倒是願意做試管。
可我婆婆卻強烈反對。
她說男人怎麽能把那裏割開,那不是和太監沒區別了?一個男人成了太監,還怎麽擡頭做人?
又聽人說試管出來的孩子只把試管當媽媽,對人類沒有感情,上不認祖先,下不敬長輩,不如一坨叉燒。
總之,對醫生的提議她強烈反對,沒有一絲通融,拽著我們就回了家。
她信誓旦旦說,村裏有個神婆,手裏有些偏方很有效,她回村幫我們打聽打聽。
當天她就坐火車回了村。
等從村裏回來,精神狀態卻有些不太好。
她關著門陪著公公坐了一整天,叨叨了半晚上。
我半夜醒來去衛生間,還隱隱聽到她隔著門在自言自語:「他爸,為了孩子,你也是同意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趙誌剛剛起床要準備上班,就聞到從廚房方向飄來一股肉香,肉香中又夾雜著中草藥的氣味。
婆婆端著一碗肉湯遞過來。
那湯裏黑乎乎,飄著幾塊肉,上面還有厚厚一層油星子。
我是個無肉不歡的體質,可這著這碗湯卻沒有半點食欲。
但也不好意思辜負婆婆一大早燉湯的好意。
我接過來正準備咬牙受用,婆婆卻一把奪走了碗,直接塞到了老公手裏:「這是補你的。」
我輕輕籲了一口氣。
不是來折騰我的就好。
老公端過碗,同樣有些為難。
婆婆又說:「村裏的張神婆說了,這湯你連喝一個月,保證讓盈盈懷上,還能一舉得男。咱們趙家的香火啊,就續上了!」
老公眼睛一亮,立刻端碗大喝了一口。
等一口湯下肚,他咂摸了一下嘴,猛地幹嘔了兩聲。
可無奈在婆婆監視的眼神下,只好把湯帶肉吃個幹凈。
我看著老公呲牙咧嘴的表情,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拎著包上班去了。
從這天開始,老公每天早上的早餐,就是一碗肉湯。
剛開始他很不適應,總是犯惡心,仿佛懷了孕害喜一樣。
還半夜盜汗,不停說胡話。
連續喝了一周後,他適應了,不幹嘔了,也不盜汗了,還對湯的滋味贊不絕口,說乃人間美味。
我媽過生日時,我和趙誌回去賀壽,親戚們看到他也都說他容光煥發,精神頭比以前好了不少。
看來,婆婆帶回來的偏方確實有些效果。
如果這麽補下去,真的能讓我懷孕,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那就太好了。
觥籌交錯中,親戚們照例聊到我的公公身上,問他最近有沒有蘇醒的跡象。
經此一問,我才猛然想起,已經長達半個月,我沒看見我公公了。
2
公公三年前出了車禍,經過搶救雖然活得一命,可卻腦死亡,成了植物人。
醫生認為已經沒有蘇醒的可能,不如讓公公好好地走。
可婆婆和公公感情一直很好,趙誌又孝順,再加上家裏經濟也算寬裕,都想等著奇跡出現。
平時主要是婆婆照顧公公。
需要洗澡時,則由老公一起幫忙。
我在婆婆忙不過來時,會搭把手去給公公餵飯。
婆婆把公公照顧得很精細,每兩天洗個澡,貼身衣物更是天天換。
可是最近連續半個月,都沒見婆婆喊趙誌去背公公去衛生間。
從娘家回來後,我和婆婆說:「媽最近總忙著給趙誌弄補湯,如果忙不過來,給公公洗衣、餵飯的事情我可以搭把手。」
婆婆正在給趙誌燉第二天的湯。
血紅的一塊肉擱在砧板上,散發著生肉常見的腥臭氣。
她用刀連剁兩下,忽然激起一片血水,冒了婆婆一臉。
此時已是傍晚,外面天色昏暗,廚房的日光燈黃沈沈一片。
在血點子的映襯下,婆婆的臉色竟像是有些發綠。
外頭猛地吹起一飆風,不知道哪家吹落的衣服「啪」地一聲打在窗戶上。
我陡地打了個激靈,瞬間出了一層白毛汗。
婆婆神情有一瞬間的慌亂,撩起圍裙擦了擦臉,才面無表情說:「醫生給你爸換了新胃管,你不會用。給他餵飯還是我來做,你不用操心,我忙得過來。」
「那給爸換氧氣瓶的事……」
「我都處理好了。」
「哦……」我轉身回了房。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被嚇到了,廚房裏那股生肉的腥臭在我鼻端流連不去。
只要我回到家,總像是能聞到這股味兒。
可奇怪的是,只要出了家門,就全聞不到了。
我私下裏問老公,他卻一問搖頭三不知:「哪裏臭了?現在家裏天天飄著肉湯的香味,別提多好聞了。我現在所有的應酬都不想參加,一下班就想立刻回家。」
看來,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
可是有一天,在去客廳的途中,我忽然聞到一股更明顯的腥臭味兒。
順著氣味的來源深深細聞,最後停在了公公的房門前。
我試著一推,房門「吱呀」一聲,竟被我推開了。
一股極其濃烈的腐臭味兒從門縫騰騰而出。
我立刻捂住了鼻子。
想到許久都沒有見到公公,我不由探頭往門裏面看去。
目光正撞上了躺在床上的公公睜著的雙眼。
3
「爸?你醒了?」我驚呼出口。
他的雙眼木呆呆一片,仿佛仍然身陷於一團混沌,沒有給我任何回應。
我這才想起來,植物人並不是時刻都閉著眼的。
從一年前起公公就時不時睜眼。
第一次發現時,我們都以為公公要蘇醒了,滿懷期望把他再送去醫院。
醫生的反饋卻給了全家一個沈重的打擊。
原來睜眼和閉眼只是植物人常見的機械式肌肉反應,與蘇醒沒有任何關系。
從那之後,短則三五天,長則兩三個月,公公就會睜眼,持續幾分鐘後又重新閉上。
這時候,公公又閉上了眼睛。
我長籲了一口氣,這才去打量這個房間。
還和以前一樣,支持公公持續生命的各種儀器擺放在床的四周。
而公公就平躺在床中間。
以前經常開著透氣的窗戶緊緊閉著,連窗簾都全拉上。
濃重的臭味就是從公公的床上散出來的。
這一觀察,我才覺出了不對勁。
公公沒出事前是清瘦的身形。
臥床這幾年不能動彈,胖了很多。
平時躺在床上,被褥會高高隆起。
可今天,被子的底下卻癟了很多。
半個月沒見,公公竟像瘦成了一張紙了!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色蠟黃一片,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我內心忽然生了一股沖動,想去掀開被子看看。
剛掀起被角,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婆婆氣喘籲籲從外面沖進來,重重一巴掌打落了被角。
婚後婆婆公公和我們住在一起,這些年雖然多少有些磕磕碰碰,可婆婆和我還沒撕破過臉,更沒有發生過肢體沖突。
我一下子懵住了。
婆婆沒有歇氣,拽著我出了門,取出鑰匙「吧嗒」把臥室門鎖上。
她氣急敗壞說:「你爸的事由我操心,不用你管。你是當兒媳婦的,要學會和公公保持距離。讓別人知道你私自進公公房,會說閑話的。」
我簡直可笑又無語,扭頭就回了臥室,心裏委屈極了。
趙誌在旁邊又是賠罪又和我說笑話,寬慰我說肯定是婆婆這些日子勞累壓力大,才會向我發火。
想到婆婆為了我們小兩口確實起早貪黑,我心裏的不滿才散了些。
晚上吃飯時,婆婆又慈眉善目向我道了歉,我就徹底沒有心結了。
這一晚我連續不斷地做噩夢。
夢到公公醒來了,能轉腦袋能說話。
只是籠罩在被子底下的身形依然那麽癟,那麽薄。
他說他睡了這麽久硌得慌,讓我幫他翻翻身。
我上前掀開被子,卻赫然發現被子底下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而他枕在枕頭上的腦袋還在依舊動彈著,向我慈祥地笑著……
我「啊」地一聲從睡夢中驚醒。
身旁的趙誌連忙翻身把我擁在懷裏,帶著濃濃睡意說:「做噩夢了?別怕,有我在呢。」
我長長喘了好幾口氣,重新閉上眼。
可後半夜我再也睡不著,腦海裏總是會想起公公毫無血色的嘴唇,和被子底下薄薄的身形。
我本來想讓趙誌多去關心關心他爸,可這些日子他連續加班,每天回來都快淩晨了,也就只好作罷。
這件事沒過多久,婆婆從外面帶回來一只大狼狗。
4
婆婆說,我和趙誌即將會有孩子,聽人說要孩子前最好養養寵物磨磨耐心,也好提前進入父母的角色。
我從小就怕狗,吉娃娃那種小狗都能追得我滿街跑,更何況這種大狼狗。
我養它?它不吃了我都算是和平相處了。
狗被拴在與廚房相通的生活陽台上,平時我根本不敢往跟前湊。
只是這狗看著兇狠,性子倒是很溫順,從來不沖著人叫。
每次看到我,都給我搖尾巴。
我建議買些狗糧,婆婆說花那麽個錢幹什麽。
平時給趙亮燉肉剃下來的骨頭,都進了它的食盆。
只是婆婆節儉,骨頭上的肉被剃得幹幹凈凈,沒留幾根肉絲。
狗幹啃骨頭,總是餓得唧唧叫。
有一天我出去見客戶,結束後回家早,婆婆出去買菜還沒回來。
狼狗看到我立刻搖尾巴,它腳底下放著好幾根骨頭,絲毫引不起它的興趣。
看著它比剛帶回來時明顯消瘦的身形,我有些同情它。
骨頭就是再好吃,也不能當飯吃啊。
趁著婆婆不在,我打算給它煮些雞胸肉打打牙祭。
可等我拉開冰箱去找以前買的雞胸肉時,才發現整個冷凍區塞滿了婆婆囤的肉,一小包一小包分裝好,散發著一股熟悉的腥臭氣。
都是婆婆給趙誌燉湯的那種肉。
而我以前健身時買的雞胸肉全都不見了。
等到婆婆回來,我問起雞胸肉,婆婆大驚,立刻沖去廚房檢查冰箱。
見她囤的肉沒有少,這才松了一口氣,甕聲甕氣說:「雞胸肉都是僵屍肉,吃了對身體沒有好處,我全都扔了。以後你想吃肉,我給你做菜場買來的新鮮肉。」
可是說實話,自從我聞到家裏有一股持續不散的腥臭味起,我就再也吃不下肉了。
一想起肉就覺得惡心。
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懷上了,去醫院檢查過好幾次並沒有。
後來轉去消化科,讓醫生給我開了些健脾的藥吃著,但也瘦了好幾斤。
婆婆又問我:「趙誌喝了一個月的湯,有沒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