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結，放心可沖】
我是單親媽媽培養出來的學霸女兒。
年年全科第一，競賽獲獎無數。
她在教育訪談欄目侃侃而談放狠話。
「我經歷過婚姻的痛苦，但沒關系，我女兒將成為最優秀的孩子。讓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後悔去吧！」
被冠以「優秀單親媽媽」的名號紅極一時。
可他們不知道，她私下裏會讓我脫光衣服關在廁所裏羞辱謾罵。
記得有人曾問我，將來有什麽願望。
我當時想的是將我媽送進精神病院，關上一輩子。
我好恨她。
1
十二歲生日那天，我媽扯著我的長發把我拽到樓下理發店。
店主李阿姨認出我來：「喲，你閨女這頭發多好呀，又長又順！這麽漂亮，剪了不可惜？」
「她就是顧著臭美，才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我媽的嗓門嘹亮，戳著我的腦門。
「你自己來說，你數學考了多少！說！別好像我是罪人一樣！」
我小聲囁嚅：「數學……沒考好。」
我媽更大聲：「站過來！大聲點，為什麽沒考好？」
我快要哭了。
屬於孩童時期的尊嚴被我媽狠狠踐踏在腳底，理發店裏等著的、做頭發的客人全往我們這邊看。
我在一旁小聲哀求，眼淚搖搖欲墜。
「媽，別說了。」
「什麽別說了，現在有自尊了？你早幹什麽去了？都是街坊鄰居的，媽也不怕陪你丟人，只有這樣，你才就會長記性！」
我媽奮力一拽把我摁在椅子上，轉頭對李阿姨說：「就給我剪成最短的！好不好看的不重要！她這個年紀就該好好學習。」
後來，頂著全班女生中最短的頭發，班上沒人叫我名字了，只會叫我「李蘑菇」。
他們把我評為「班級四大醜女」，還說我是男人婆。
好長時間我都不敢擡頭，只躲著人走。
在夏天穿小背心的時候，會有男生從背後路過忽然拽一下我的肩帶，然後驚恐萬分地誇張大叫：「哇塞，男人穿文胸，李蘑菇是個變態！哈哈哈哈哈！」
我找老師告狀過。
班主任卻說：「你不惹別人，別人會惹你嗎？」
「勝男，你媽媽特意叮囑，你的學習不能落下，你躲著點不就行了嗎？」
頭發雖然剪短了，但我也不一定每次都能考好。
那次我因發燒導致考試沒發揮好。
回家的路上，我媽一反常態一句話也沒罵我，甚至微笑著招呼路過的熟人。我卻覺得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我寧願她如之前那樣在校門口喋喋不休罵我，至少我已經習慣了忍耐。
可是，沒有。
她什麽都不說，卻讓我越來越害怕。
當時我們還住在老式家屬院，那種筒子樓。我媽領著我一路上了樓梯，忽然頓住腳步停在家門前，朝我古怪地笑了笑：「李勝男，你這次考成什麽樣？你怎麽還有臉回家的？」
我囁嚅著，半晌才啞著聲音解釋：「媽媽對不起，我不舒服……」
結果我媽爆發出一聲冷笑。
「我最恨的就是你犯錯了還要找借口！」
我們住在筒子樓裏，一層只有走廊盡頭有一個公用廁所，這裏的門因為年久失修，鎖不死，外面的人上廁所要先敲門。
但我媽不管，二話不說抓著我的頭發往裏面拖，聲音高亢激昂。
「退步那麽多，丟不丟人吶！我得要讓你知道點什麽叫羞恥心！」
她拖拽著，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一面掙紮一面求饒：「媽，媽，求你了，回家再說吧，我們回家再說吧，求求你……」
一番動靜引得幾個走廊裏的鄰居紛紛探出頭看，我臉頰灼燒到已經滾燙了，眼淚就差一點撲下，可我不敢，我知道，如果我哭了她只會更加惱火。
我媽一腳踹開了廁所的門，「衣服脫了！」她戳著我前胸襯衣上的蝴蝶結，「給你買的新衣服，你就是這樣報酬我的！你配穿新衣服嗎，蠢貨！」
淺藍色的襯衫外套被她粗暴地扒下，只剩小小的文胸，上半身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裏，極度的羞恥感充斥著我的神經，我忍不住將自己蜷縮在斑駁老舊的墻壁角落裏。
淚水倒灌入鼻腔內，嗆得我咳嗽。
一個中年男人提著褲子想要闖進來，看到我，楞了幾秒，又氣急敗壞地退了出去：「李玉梅你有病啊你！這廁所又不是你一人的廁所，教育娃關上門回家教育去！這是做啥呀！」
「作孽哦，丁點大的小孩子，扒光了衣服……」
我媽絲毫不理會鄰居指指點點的議論，甚至臉上反而湧現出犧牲之後莫大的光榮。
她戳著我的腦門，一下又一下。
「記住，你那個死人爹不要你了。」
「只有我要你。」
「我為了培養你已經犧牲到這一步，你的良心但凡沒被狗吃了，就知道該怎麽做！」
2
我就是被我媽這樣帶大的。
從出生前，為了我爸的一句：「最好還是生男孩兒，男孩兒能管家養老啊。」
我媽近乎瘋魔。
十幾萬的進口轉胎藥，各種稀奇古怪的偏方流水似的吃下去，任憑醫生怎麽勸都沒用。
懷著孕還要在大雪天去爬山三步一叩首地祈福，偏信酸兒辣女的說法把陳醋當水喝，日夜蹲守在無數群聊裏接男寶好運。
可最終我還是個女孩。
「敗家娘們，自己不爭氣凈弄些亂七八糟的，白花了我那麽多冤枉錢！」
這是我媽從手術室裏出來，我爸說的第一句話。
在我一兩歲，正是需要父母照顧的年紀，他們天天吵架，動輒打起來。
再後來，我爸像扔垃圾一樣扔下我們倆。
親戚們惋惜，卻也說，「誰讓她自己肚子不爭氣，留不住男人。」
以至於後來街坊鄰居路過時不經意間一個眼神，我媽都能回到家朝著我歇斯底裏大哭一場。
「我做錯什麽了？我盡力了！我盡力了！他們憑什麽指點我？還不是因為你，都是你讓我擡不起頭！」
我媽的樣子太陌生太嚇人，把我嚇得哇哇大哭。
她也動過拋下我再嫁的念頭，但早年那些亂七八糟的藥讓她不會再有孕了。
她又花了好久接受這個事實，轉而給我灌輸：
「你爸不要你了，你只有我了。媽媽不會害你的，你要聽我的話才不會吃虧，知道了嗎？」
「知道了嗎？！勝男，說話！告訴媽媽！」
媽媽紅著眼，眼神裏充滿脅迫。
那時我其實聽不太懂她的話。
但似乎已經隱隱意識到，我的出生是個負擔。
只有努力，才不會被拋下。
3
於是，我的童年在擔心被拋棄的恐懼中度過。
有一次，我被櫥窗裏的芭比娃娃吸引。
櫃員展示的時候，一群女孩都圍著她看，我也是。
「這款是最新到貨的，可以換衣服還能化妝。」
她說完遞給我們，每個小孩都可以有一次給芭比娃娃換衣服的機會。
我眼巴巴地看著漂亮的娃娃從一雙雙手上經過，直到我。
櫃員忽然問我：「小朋友，你媽媽呢？」
我一扭頭，發現我媽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周圍等待的全都是陌生的大人。
我茫然無措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迫切想要追上去。
可著急忙慌間，我腳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媽！」
頭剛好磕到了玻璃櫃的尖角，黏糊糊的血順著額角往下流，我踉蹌著爬起來，眼淚一下子就湧出，我跌跌撞撞地四處亂跑。
周圍聚集了不少人，我耳邊傳來陣陣私語：「孩兒媽不會不要她了吧？」
找了好久好久啊，久到我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只能坐在地上哽咽。
我媽才不緊不慢地從某處走過來。
「家裏玩具多的是，這孩子非要買！」我媽先是跟圍觀的路人解釋，再想著把我拉起，「還想要娃娃嗎？」
我只撲上去緊抱著我媽的大腿瘋狂搖頭。
「還聽不聽我的話？」
「嗯嗯...」我嗚咽著，把頭埋得更深了。
「這次只是給你一點教訓，下次再這樣，媽真不要你了。」
當晚，我被嚇得發起了高燒，做了一夜的噩夢。
我媽餵我喝藥的時候還念叨著：「都說了外面病毒多，現在生病知道難受了吧，就該乖乖待在家裏。」
大病過後，我的活動範圍基本就在家裏了。
她買來不少育兒經、培養天才的書籍。
不管是對我做什麽，她都能引到：「這是網上很火的教育大師曾經說過的。」
「要是沒用，怎麽會讓在網路上宣傳呢？」
我每天都在膽戰心驚中度過，心思根本不在學習。
直到班長婷婷考了第一名，她媽媽驕傲地向所有人炫耀，還在放學的時候帶著滿車的玩偶來接她，滿眼寵溺地喊著：「婷婷寶貝，你真棒！」。
我站在一旁，盯著她們羨慕了好久好久。
我媽一直叫我好好學習，那是不是我考了第一名，她也會這樣愛我？
4
其實我不笨。
那個年齡段的小孩無非是貪玩，可我沒什麽玩具，也沒什麽朋友。
我只能用心學習。
在學期末，我如願成了班級裏的第一名。
我媽愛不釋手地拿著我的成績單，盯著看了一下午。
班主任也第一次重視到在班裏從來不起眼的我，似語重心長道：「你家閨女可以啊，不過男孩發育晚，你得註意她之後的學習啊。」
媽媽牽著我的手很緊，還答應帶我去吃麥當勞。
咬下第一口漢堡的時候，我覺得我真是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孩。
我媽忽然出聲，「男男，你跟媽媽保證，下次還是第一名。」
我楞了下，手裏的漢堡掉了下來。
「你做不到嗎？」
「你說說，除了學習外什麽事情都不用你操心，這點小要求還做不到？」
我漸漸地放下手裏的漢堡，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
可我媽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聲音越來越大：「你知不知道這破麵包夾著破葉子要多少錢？四十九塊的套餐！你沒有爸爸！你那狼心狗肺的爹跟人跑了！只有我養活咱們娘兒倆！」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過於嚴苛，她很快又捧起我的臉，變化到我完全反應不過來。
「勝男，只要你還考第一名，要什麽媽都獎勵你，一頓麥當勞不夠，那就十頓！」
「你不說話，媽就當你答應了啊。」我媽拾起漢堡，餵到我嘴邊。
她的眼神將我牢牢盯住，我不敢不吃。
為了能穩坐第一名，我靠熬夜將書店裏各科的習題都刷了個遍。
成績好還是有點用的，至少我媽再也沒說過不要我的話。
有次，婷婷因為沒考好偷偷哭了，我想安慰她便邀她一同走出學校。
快出校門的時候，婷婷在人群中找見了她的媽媽，她像受了極大委屈似的撲在她媽媽懷裏。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說：「媽媽，我沒考好。」
她媽媽一下慌了神，眼神裏分明都是疼惜：「寶貝別哭，一次考砸了就考砸了，周末咱們去遊樂場好不好？媽相信你下次會好好考的。」
我有點難以相信地看著她們，就像一直以來矗立在我心中的信仰崩塌了。
我小心翼翼問我媽：「媽媽，如果我考了七十多……我是說如果……」
我媽一下子跳了起來：「李勝男，你說什麽？」
她的巴掌差一點點就落下來了，眼神那樣冷而兇，我嚇得大腦空白，完全忘記了接下來應該說什麽，只是有一些東西在心裏悄然破碎。
原來，被愛從來都不是因為成績好啊。
5
在我媽無孔不入的管教之下。
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績順利考上了省重點中學。
成績出來的時候，市裏各大媒體都爭相來采訪我媽。
「我經歷過婚姻的痛苦，但沒關系，我女兒會成為最優秀的孩子。讓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後悔去吧！」
她在教育訪談欄目侃侃而談放狠話。被冠以「優秀單親媽媽」的名號紅極一時。
到新學校報到當天，我媽作為優秀學生家長代表發言。
「是單親媽媽也沒關系，照樣能培養出好的孩子。而我的女兒就是我最偉大的作品！」
我媽慷慨激昂的一番話收獲了台下如潮的掌聲。
臨走前，我媽把班主任拉到一旁叮囑道：「我孩子可是清華北大的料子，她的周圍不能有差生，還有，您作為班主任需要肩負起教育孩子的責任，絕對不能讓她早戀，最好給她安排一個女同桌，哦，要老實本分那種，別妖裏妖氣的，座位的話，我家男男最好做第二排中間。」
她跟老師交換了聯系方式，喋喋不休地囑咐了很久。
直到班主任臉上的神色顯現出不耐。
我輕輕拽我媽衣角，她呵斥我：「我在和你老師說話！」
但是一擡眼，註意很快就被教室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
那是……我爸爸。
他在拋下我媽後，很快就跟別的女人生了兒子。
好巧不巧，他的兒子陸書澤竟成了我的同班同學。
我媽看到之後，眼神就像淬了毒一樣駭人，但她只是死死盯著，一句話不說，怒火硬是憋到了家中才發泄。
「你爸那個人渣怎麽能教出好兒子，一定是他花錢塞進來的！」
「死男人，怎麽就陰魂不散呢！」
「男男，媽為你受了這麽多苦，你一定要考過他兒子，比他兒子強，才對得起我，知道嗎！」
我媽在小小的客廳裏來回踱步，嘴裏不斷地重復著這些話。
6
高中不同以前，除了文化課外，體測也占一部份分值。
「女孩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如男生，男男你可得註意，千萬不能在這上面丟了分。」
我媽拿著她為我客製的訓練計劃來找我。
「這是男生的考試標準，你就照著這個練，人家跑800公尺，你按1000公尺練，這樣你才能在女生裏面有優勢。」
我生理期，肚子絞痛，額頭上滲出一圈冷汗。
我媽卻死死抓著我的肩膀：「勝男，不是媽媽不心疼你，那你高考正趕上生理期，你能說你不考試了嗎？人家會聽你的解釋嗎？現在競爭多激烈，媽不想你因為惰性矯情害了你自己，這都是為你好！」
我看著鏡中嘴唇毫無血色的自己，再看著我媽緊蹙的眉頭和嚴厲催逼的眼神。
第一圈，我感覺身處大霧中，腿腳像灌了鉛似的艱難拔腿。
第二圈，沒跑幾步頓覺眼前一黑。
再醒來，我是躺在醫務室的床上，而陸書澤坐在我的旁邊。
陸書澤見我醒來，主動解釋道：「我路過的時候見你倒在操場上，擔心你出什麽事兒，才把你背來這兒。」
「醫生說你貧血，加上低血糖，輸完液之後記得吃點補血的東西。」
我輕聲說：「謝謝。」
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粗嘎難聽。
男生拿出保溫杯，給我倒了紅棗枸杞水，「恒溫的，你喝點吧。」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高級的杯子，上面可以顯示溫度的，原來我爸爸也是會愛人的，只是他不愛我這個女兒。
就在我剛剛接過的時候，我媽突然闖進來，一個抽手就將那杯水打翻。
她眉毛倒豎，怒不可遏：「狗男人的下流種，你在這幹什麽！離我女兒遠點！」
「媽。」我嚇得趕緊從病床上坐起來，「您誤會了......」
我媽打斷我道：「閉嘴！你就那麽想倒貼男人嗎？你不知道他是誰嗎？你不知道他爹是誰嗎？你那個該死的爹把咱們娘兒倆禍害成什麽鬼樣子了，你還跟他搞，賤不賤啊你！」
陸書澤看不下去了，替我說道：「阿姨，您能不能別想的那麽骯臟？這是您親女兒啊，而且我們只是同學。同學之間互幫互助不應該嗎？她都昏倒了！」
我媽哆嗦著手，一面指著陸書澤罵他孽種、不要臉，一面打電話給我班主任。
畢竟我曾經入學是全省第一，又有這麽一個「遠近聞名」的母親，所以不一會兒，班主任、年級主任、我爸浩浩蕩蕩全來了。
聽我媽那麽大張聲勢的，年級主任還以為陸書澤把我怎麽樣了，結果看到我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掛水，校醫也作證，陸書澤就是幫忙把我背過來而已。
我媽嚷嚷著必須調監控看清楚。
監控裏，陸書澤就是正常地將我背起，沒有多余的動作。
可我媽還不依不饒道：「你看他手都摸到哪去了，路邊這麽多人，他就不能叫別人來幫忙，非要自己上手？」
「姓陸的，你這兒子簡直跟你一樣不要臉，小小年紀亂摸我閨女！」
我媽的手指快要戳到他的眼睛裏了。
我爸梗著脖子說：「孩子間互相幫助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麽神經質？當初我跟你離婚就是因為你疑神疑鬼的，像個神經病！」
「你說我神經病？」我媽氣得跳腳，喘著粗氣還不忘回罵道：「我本來不想翻舊帳的，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正好叫大夥來看看你拋妻棄子的齷齪德行！」
「我不想跟神經病計較。」我爸忙擺手拉著陸書澤就往外跑。
教導主任也擔心事情鬧得太大，巴不得他們我爸快點離開。
7
我媽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很快，她把這件事發到了網上。
[單親媽媽含淚自述：十六歲天才女兒慘遭前夫兒子猥褻」
憑借著堅強單親媽媽的形象，她在網路上收獲了不少忠實粉絲。
我媽還特意挑了幾張有爭議的照片放在長文中，讓人以為陸書澤借機占我便宜。
很快，她的這篇義憤填膺、聲淚俱下的文章熱度起來了，評論下都是抨擊我爸和陸書澤的。
——「老畜生教出小畜生，姐，你很堅強了，大家夥都支持你！」
——「這不是省狀元天才少女嗎？原來是單親媽媽，太不容易了，點贊！垃圾學校包庇人渣，該死！」
——「不是，你們也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這樣說人家吧？」
——「我是媽媽，我相信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