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真相是暴怒。」
這兩天在讀武誌紅老師的新作【深度關系】。上面這句話在把我的CPU幹燒了的同時,又激起我內心的深深贊同。
武誌紅:「我們來談一談「脆弱」。「脆弱」和「無助」是近義詞,當人處在脆弱中時,容易認定有一個力量攻擊了自己,讓自己變得脆弱。
但是,如果你在人際交往中非常脆弱,那麽仔細觀察你自己,會發現隱藏著暴怒的邏輯:
1.我對你表達了渴望,如果你滿足了我的渴望,這很好。
2.如果沒有滿足,我的渴望立即就變成了激烈的暴怒。
3.激烈的暴怒向外表達,就變成了顯而易見的破壞力,即暴脾氣。
4.作為脆弱的人,我不敢向外對你表達我的暴怒,於是暴怒的能量變成向內攻擊自己——看你這個傻子(㞞貨或蠢貨,或不知天高地厚等),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所以,暴怒,準確地說是全能暴怒,才是脆弱的真實表達。暴怒指向外界,就變成了壞脾氣;指向內在,就變成了對自己的破壞,也即脆弱。
一位女性來訪者在一次咨詢中看到一個意象——一個被割了很多傷口、鮮血淋漓的嬰兒。在現實生活中,她是一個很脆弱的人。
脆弱的人,容易看上去脾氣很好,其實只是太脆弱而已,他們和壞脾氣的人的內在邏輯是一樣的。
譬如這位女性在咨詢中向我提出一個請求,我沒有答應她的請求,她的內心立即就生出狂暴,但她怕這份狂暴破壞關系,所以立即壓抑了下去,但轉而變成對她自身的猛烈攻擊——她開始恨自己為什麽向我提出這個請求。
她從記事起,要麽是孤獨沒人理,要麽是被大人訓斥。被大人訓斥,就像被砍一刀似的,但比這個給她更多傷害的,是她向外界發出請求但沒人回應。這些請求的能量都變成了暴怒,轉過來進行自我攻擊,所以她感覺滿身都是傷口。
從小到大都孤獨的人,都內傷滿滿。
可以說暴怒的人和脆弱的人都是一根筋。他們發出渴望時的能量,只能走一條非常狹窄的獨木橋。要麽立即被實作,這時就體驗到了生命力;要麽被拒絕,這時就變成死亡的力量,即破壞欲或淪陷欲——世界必須按照我的意願運轉。否則,去死!
我們的高考獨木橋也來自這種焦慮:我(或我的孩子)付出了努力,就必須得有效果——最好是上清華、北大,否則,就有淪陷欲(死亡能量)出來,但高考失敗看起來主要是考生自己的事,沒有一個明顯的敵人可以去恨、去攻擊,淪陷欲難以向外,考生只好反過來攻擊自身。高考失敗後的自我憎惡乃至自殺,多是由此而來。
很多父母雖然知道孩子高考失敗需要安撫,但他們做不到,就是控制不住地要攻擊孩子,也是因為他們安撫不了自己的淪陷欲。
想淪陷自己的考生、想淪陷孩子的父母,都是巨嬰。
嬰兒的世界,一發出需求就渴求立即實作,否則嬰兒就失控,並體驗到徹底無助。好在嬰兒的主要需求是吃喝拉撒睡玩,如果有一個敏感的好媽媽及時回應嬰兒,那麽嬰兒可以得到基本滿足。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好可愛。)
但對大孩子以及成年人來說,任何重要需求的滿足其實都需要時間和空間,以及努力才能得到滿足。如果一個人逐漸體驗到他的世界基本是可以掌控的,他的願望基本是可以實作的,這就意味著他的生本能戰勝了死本能。
脆弱的人和暴怒的人,他們的世界都是缺乏這種基本掌控感的,他們的渴望一旦得不到回應,代表生能量的渴望就會變成代表死能量的絕望與暴怒。他們沒法安撫這份死能量。
一男子想達到一個目標,失敗了,絕望之際,他感覺周圍的世界有銅墻鐵壁在阻攔他,且銅墻鐵壁後有一個惡意的力量(死神)在和他作對,他憤怒地拿頭撞墻。這樣做的隱喻是,我要把這個和我作對的死神給撞死。
這就是一個直線式的能量,要麽實作從而生,要麽受阻從而死。不能繞彎,不能掉頭。
但有一次,他撞墻時大哭,哭泣中,他突然明白,他可以繞過銅墻鐵壁,用其他辦法實作他的目標,只是需要更多時間、更多努力。從那以後,他的這種暴怒與自傷就好了很多,並且這份暴怒中藏著的能量因此理順後,變成了極其飽滿的熱情。
前面談了脆弱,接著我來談一談「強烈的指責」。在不少家庭裏,或者說在親子關系和兩性關系中,很容易見到強烈的指責。當哪怕只有一個人陷入強烈的指責,他就變得很難與別人溝通,於是關系中的雙方就可能會溝通得越來越少。
喜歡強烈指責別人的人,有人是在家庭內和家庭外都是這樣,但我見到的太多人,是在家庭外的社會關系中非常好說話,但回到家裏就變得非常喜歡強力指責家人。其中的部份重要原因是,在社會上,這樣的人知道自己沒法占據自戀維度的高位,於是甘於處在低位,就變得好商量甚至好欺負。但是,等回到家後,面對伴侶和孩子,他們的高自戀渴望就湧出來了,他們變得很不好說話,並且很容易進行強烈的指責。
指責、批評和攻擊,容易給人一種感覺——「你看,我是強有力的」,這常常是為了避免自己陷入無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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