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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大選落幕,老少組合一騎絕塵,「佐科時代」得以延續?

2024-02-17新聞

文/胡毓堃

編輯/漆菲

被稱為「全球單日最大規模選舉」的印尼大選,於2月14日落下帷幕。

從印尼官方認可的總統選舉快速計票結果來看,現任國防部長普拉博沃·蘇比安托(Prabowo Subianto)與競選搭檔總統佐科的長子、梭羅市現任市長吉布蘭·拉卡布明·拉卡(Gibran Rakabuming Raka)滿足一輪勝選的條件,就職正副總統只是時間問題。

自去年10月吉布蘭宣布搭檔普拉博沃參選、結束參與執政的國會最大黨——民主鬥爭黨以來,原本呈現「三足鼎立」態勢的選情風雲突變,出現普拉博沃與吉布蘭一枝獨秀的跡象,無論是選前民調還是此次快速計票的結果,不過是確證了這一點。

已經任滿兩屆的現任總統佐科·維多多沒參加本次大選,但他的名字和身影卻無處不在。普拉博沃突然一騎絕塵,被普遍視為佐科事實支持的結果。而他在競選期間表態會延續佐科的政策,不僅成為本次大選的勝利密碼,也引發外界疑問:佐科卸任之後,「佐科時代」是否依然延續,乃至出現新的「政治王朝」?

2月14日投票結束後,普拉博沃與吉布蘭與支持者見面。

扭轉局勢的老少組合

印尼大選被稱為「全球單日最大規模選舉」,涵蓋正副總統、人民代表會議(國會)、地方代表理事會、省議會、縣市議會選舉。在這個擁有1.7萬多個島嶼的世界第四人口大國,本次大選的合資格選民超過2.04億。

2月14日,兩億多選民前往印尼超過82萬個投票站(TPS),在超過1萬名候選人中做出選擇。為了完成體量如此龐大的投票工作,印尼出動的選務工作者數量超過574萬人。

2019年大選期間,由於繁重的人工計票工作、危險的選票運輸路途,近900名選務工作者甚至因公殉職。由於類似原因,此次印尼大選在計票上需要數周時間——點完累計約12億張選票後,官方結果將在3月20日前公布。新任總統將於10月20日在印尼新首都努山塔拉舉行就職儀式。

一名選舉工作人員手持選票,展示正副候選人。

不過,如此漫長的等待之前,印尼官方認可各家民調機構透過快速計票提前釋出結果。過去幾屆總統選舉,快速計票結果與官方最終結果高度一致,使得前者具有相當高的可信度與指向性。今年大選也不例外。

情人節當天的投票結束後,多家民調機構的快速計票結果顯示,「普拉博沃-吉布蘭」組合的得票率約為57%,且在全國38個一級(省級)行政區的至少35個省得票率高居第一。相比之下,另兩組候選人——雅加逹首都特區前省長阿尼斯·巴斯維丹與民族覺醒黨總主席穆海明·伊斯坎德爾組合和中爪哇省前省長甘賈爾·普拉諾沃與現任政治、法律和安全事務統籌部長穆罕默德·馬赫福茲·馬哈茂丁(下稱馬福德)組合——得票率預計分別約為25%和17%。

按照上述數據,普拉博沃完全滿足「一輪勝選」的條件,即普選得票率超過50%,且在印尼過半省區的得票率不低於20%。

「我們感激快速計票的結果。所有的測算和民調機構,包括我們對手陣營的機構的數據顯示,‘普拉博沃-吉布蘭’組合一輪獲勝。」2月14日晚的演講中,普拉博沃已然宣布勝選。他同時表示,仍需等待選舉委員會宣布最終計票結果。

這是印尼自1998年實施民主改革以來舉行的第六次大選,也是第二次出現三方競逐的情況。不過,選舉制度設計中的第二輪投票、終極對決恐怕不會出現。

哪怕把時光倒流至一年前,「三足鼎立」之勢仍舊懸念叢生。但從去年秋冬開始,普拉博沃在支持率上遙遙領先,直到投票結束。出現轉折的變量,無疑是佐科長子吉布蘭的助力。

現年36歲的吉布蘭早就被看好能接班父親,從而得到不少佐科支持團體的青睞。唯一限制他參選副總統的便是年齡——印尼選舉法規定,競選正副總統需年滿40歲。為此,佐科特地呈文印尼憲法法院。

去年10月17日,憲法法院時任首席大法官、佐科的妹夫安瓦爾·烏斯曼做出裁決:曾當選過地方領導人的候選人不受40歲年齡門檻的限制。吉布蘭是現任梭羅市長,恰好符合「例外情況」。於是,這一極富爭議的「吉布蘭裁決」為他登記參選鋪平了道路。安瓦爾則因觸及「利益沖突」被裁定嚴重違反道德與行為守則,最終被撤職。

幾天後,普拉博沃陣營正式官宣吉布蘭成為其競選搭檔,組成年齡相差兩倍、最不可思議的老少組合:要知道,在此前兩次大選中,普拉博沃是同佐科競逐總統的死對頭,甚至引發了流血沖突。吉布蘭以這樣的方式與父親所屬的民主鬥爭黨劃清界限,給外界傳遞的資訊成為扭轉民意的關鍵。

首先,吉布蘭作為印尼史上最年輕的副總統參選人,對年輕選民的吸重力遠超另外兩組競爭對手。

印尼選舉委員會的數據顯示,本次大選約53%選民的年齡在40歲以下,爭取年輕選民是事關本次競選成敗的關鍵。去年夏天以來,印尼媒體【羅盤報】(Kompas)的民調顯示,普拉博沃在17歲至39歲年齡段選民中支持率穩定領先於另兩個對手。吉布蘭攜其年輕面孔和清新形象加入,進一步提高了這對競選組合在年輕群體中的人氣。

「吉布蘭……我和好多人一樣深受他的啟發,因為他還很年輕,也很勇敢,年紀輕輕就有雄心壯誌,是年輕人的榜樣。大家都想要像吉布蘭一樣成功。」一位印尼年輕人在接受新加坡【聯合早報】采訪時,道出了他們支持這位總統公子的原因。

電視辯論中,吉布蘭一改爪哇人低調溫和的作風,用咄咄逼人的態勢和話語質問兩組長輩對手,甚至用傲慢的姿態做出戲謔動作,諷刺甘賈爾的搭檔馬福德「打小抄」。他在引發爭議的同時也讓年輕網民感受到自己熟悉的辯論方式。

選舉期間,甘賈爾、普拉博沃、阿尼斯(從左到右)參加電視辯論。

比年齡更重要的,則是吉布蘭的獨特身份。

接受卡達半島電視台采訪時,普拉博沃曾直言不諱地說:「如果你註意到的話,事實上有一個40歲以下的副總統,這在西方許多國家是很正常的。在印尼,這已經成為某種問題,不是因為他還不到40歲,而是因為他是總統的兒子,這讓一些圈子感到難過。」

在外界看來,最「難過」的無疑是佐科所屬的民主鬥爭黨——總統的長子加入敵方陣營,相當於對外宣告總統其實在支持普拉博沃,這給了該黨候選人甘賈爾致命一擊。

早期民調中,甘賈爾曾遙遙領先,被認為最有希望接班佐科。幾個月前,佐科面對支持者描述了一張接班人畫像:「從他的臉上、外表就能看出來。他的臉上起了皺紋,因為他總是想起人民,他的頭發也都變白了。」以白發形象示人的甘賈爾,一度被視為佐科口中的「白發人」。

但隨著時間推移,據細心媒體觀察,佐科和普拉博沃「越走越近」。事實上,佐科從未明確表態支持哪一組候選人,還曾宣稱「為了國家利益,我支持所有候選人」。但他不止一次與普拉博沃同框,兩次被拍到與其共同進餐,佐科小兒子卡桑及其領導的印尼團結黨(PSI)也公開宣稱支持普拉博沃。

所有這些讓選民覺得,支持普拉博沃就是支持佐科。結果也十分明顯——長達75天的競選期裏,普拉博沃在多個民調中領先。

作為總統,佐科過去十年的執政可謂深得民心(民調滿意度高達75%至80%以上),因此他的態度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選民的投票傾向。對於候選人來說,誰能得到佐科的「政治遺產」,誰就有希望贏得大選。

佐科執政十年間,支持率一直保持高水平。

早在競選期間,普拉博沃就不遺余力地宣稱自己是佐科路線的繼承人。投票前的2月10日,普拉博沃在【羅盤報】發表姓名標示文章,標題為「我是佐科·維多多總統團隊的一員,將繼續執行他的政策」。

可以說,佐科雖不在候選人名單上,卻是印尼大選最具決定性的影響者。

印尼總統候選人政見對比。來源:【聯合早報】

「全體印尼人的勝利」

「這場勝利是全體印尼人的勝利。」快速計票結果出爐後,面對歡呼雀躍的支持者,普拉博沃說出了這句熟悉常見的勝選感言。

與普拉博沃陣營一片歡騰形成對比的,是競爭對手的失意。主打反對、改變的阿尼斯表示將繼續其尋求改變的運動,並強調計票仍未結束、需等待官方結果的出爐。

甘賈爾則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狀態。2月14日晚,當英國廣播公司( BB C)記者前往其位於雅加逹中部的競選總部探訪時,卻不見他的身影。一位記者告知:「甘賈爾已經離開,只說了他想回家。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普拉博沃能在三方競逐中遙遙領先,甚至贏得年輕選民的支持,的確令人驚訝。72歲的他曾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鐵腕將軍,在蘇哈托時代飽受侵犯人權的指控,留下不少血腥銘印。

72歲的普拉博沃在投票現場。

顯然,對於選民(尤其是年輕群體)心態的把握,在這場競賽中至關重要。

印尼青年社會運動組織「明智選擇」(Bijak Memilih)聯合創始人阿比蓋爾·利姆利亞(Abigail Limuria)指出,年輕選民的主要關切在於生活品質、腐敗問題、政府機構的誠信與廉潔、環境問題等。具體來說,超出全國平均水平四倍的青年人(15歲至24歲)失業率、優質教育的短缺、以雅加逹為代表的城市嚴重汙染,讓他們最為在意。

與此同時,經歷新冠疫情後,印尼人成為全球最重度的手機使用者。2022年,印尼八成人口擁有智慧型手機,超過2.12億使用者透過手機存取互聯網,數量驚人。調查顯示,印尼人每天花在手機上的時間超過5.7小時。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2022年的調查發現,40歲以下的印尼選民中,60%的人將社交媒體作為主要信源,其次才是電視(40%)。

這讓印尼最火的兩大社交平台——TikTok和Instagram,成為本次大選的「數位戰場」。

甘賈爾在TikTok平台的粉絲最多,他在競選官網主頁設定了「Z世代」選單,專門介紹面向年輕人的政策計畫,包括青年學生免費上網、中小企業電商市場準入。阿尼斯多次在TikTok開直播,以互動形式向選民介紹他的施政理念,例如教育和信貸平權,以及設立包容性的政策制定機制。

年齡最大的普拉博沃專註於Instagram的耕耘。從去年10月到大選前,借助吉布蘭「入夥」後的效應,他的平台粉絲數量暴漲50%,達到950萬,遠超另兩個對手。

為了改變自己退伍中將的形象,普拉博沃開始「萌化」自己,改穿世俗襯衣、並用人工智慧生成了「gemoy」(可愛)的老爺爺形象。他和吉布蘭的動漫組合形象被投放於各類社交平台、短視訊廣告和競選物料。

普拉博沃和吉布蘭的卡通形象。圖源 X_@ferizandra

據統計,TikTok上光帶有#Prabowo標簽的貼文瀏覽量就超過190億次。經過立體轟炸式的行銷,普拉博沃「跳舞老爺爺」的形象深入人心。

普拉博沃打造的「跳舞老爺爺」卡通形象。來源:BBC

普拉博沃的成功,某種程度上與兩年前勝選菲律賓總統的小馬科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首先,兩國近六成選民是「千禧一代」和「Z世代」,對於老馬科斯治下的菲律賓和蘇哈托時代的印尼記憶不深(盡管他們反對威權和貪腐),這意味著二人背負的所謂「威權統治、人權汙點」對選情傷害有限,不影響他們爭搶本國年輕選民。

印尼選民年齡結構,近六成選民是「千禧一代」和「Z世代」。來源CNN_Indonesia's General Elections Comission

其次,相比對手,二人明顯更擅長宣傳——無論是回避電視辯論、拒絕接受采訪、專攻社交平台的小馬科斯,還是把社交平台、人工智慧等工具運用到極致的普拉博沃,都成功地借助新技術塑造了自己在年輕選民心中的美好形象。

印尼三位總統候選人在兩大社交平台的粉絲數量。來源:Social Blade, trendHERO

再次,小馬科斯找來菲律賓時任總統杜特爾特的長女莎拉·杜特爾特-卡皮奧作為競選搭檔,普拉博沃則選擇了佐科長子吉布蘭,這種做法幫助他們與現任元首建立起有效的「攻守同盟」;二人也都承諾將延續時任總統的路線政策,分別得到杜特爾特和佐科的間接支持。

此外,二人積極回應年輕選民關切的現實問題,對經濟增長、促進就業等民生議題做出政策承諾,給了這些選民足夠的可靠感和可信度。

但對於渴望改變的人來說,印尼大選的結果讓他們感到憂慮。

阿尼斯十年前是佐科競選陣營的發言人,如今與佐科做出切割,以「變革」為名吸引反對普拉博沃乃至佐科的選民。這位做過大學校長、擁有豐富學術經歷的雅加逹前省長,在遷都努山塔拉、舉債大興基建、擴大外資、推進自由貿易、反腐等問題上均與佐科的政策相左。

為了阻止普拉博沃,阿尼斯和甘賈爾的團隊甚至有過非正式接觸,討論合作的可能。然而,隨著普拉博沃在第一輪投票取得壓倒性優勢,二人的合作提前宣告結束,改變的曙光也就顯得遙遙無期。

另一個對普拉博沃勝選感到擔憂的群體,在意的是印尼的民主制度前景。除了一度以伊斯蘭教強硬派形象作為「人設」,這位曾經的蘇哈托二女婿不乏「歷史汙點」:為了獲得接班人地位,他在1998年蘇哈托下台前後的騷亂期間強力鎮壓反對力量,被認為是東帝汶屠殺事件的直接指揮官,並參與了當年5月的排華暴亂。

1998年的印尼暴亂。

普拉博沃後來否認自己參與過這些騷亂行動。但2013年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他含蓄承認自己參與過血腥鎮壓,他說,「我曾是一個已經不復存在政權的軍官,那之後,某些行動被認為是非法和犯罪的。需要有一個替罪羊。」

經歷了短暫流亡生涯後,他重返印尼政壇,此後三度參選總統。2019年敗選後,普拉博沃選擇與佐科和解,並受邀入閣。

2014年大選期間,普拉博沃提出要回歸最純粹的1945年憲法、執行蘇卡諾的「潘查希拉」(建國五項基本原則,即信仰神道、人道主義、民族主義、民主主義、社會公正)。一旦如此,意味著印尼將廢除1998年開始的「烈火莫熄」(Reformasi,意為「改革」)成果(以憲法修正案形式呈現),憲法法院、人權憲章、法院獨立、總統直選及任期限制也將不復存在。

考慮到修憲所需的國會多數門檻,即便普拉博沃上台也難以輕易實作這種願景。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不是所有印尼人都把他的勝選視為國家的勝利,一旦進入普拉博沃時代,國家前景的不確定性勢必牽動整個印尼社會。

「佐科時代」能否延續?

最大的不確定性,在於「佐科時代」乃至佐科家族的「政治王朝」能否延續。

新加坡管理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人文學科助理教授夏洛·史迪雅迪(Charlotte Setijadi)在接受【聯合早報】采訪時言之鑿鑿地說:「佐科發揮了‘造王者’的力量,我們可以預計佐科的‘政治王朝’會延續,特別當他的兒子吉布蘭成為副總統、小兒子卡桑是黨主席,女婿是棉蘭市長。」

諷刺的是,佐科上台時,沒有政治家族或軍方背景的他,一度被視為開啟文官治國的先河,是該國民主改革的進步。但經過十年耕耘,佐科在積累超高民望的同時,圍繞他的新「政治王朝」若隱若現。

無論是推舉長子參選、和原政敵達成「交易」、還是背棄自己所屬政黨,在程式和正當性上都存在瑕疵。

這就要談到佐科與民主鬥爭黨總主席、蘇卡諾女兒梅加瓦蒂的關系。

從2015年黨代會稱佐科是「工作人員」,到今年1月的集會活動當面暗諷「沒有民主鬥爭黨就沒人知道佐科」,梅加瓦蒂始終希望將佐科置於該黨掌控之下。可隨著政治影響力的與日俱增,佐科愈發不願受制於梅加瓦蒂,兩人之間的嫌隙愈演愈烈。

梅加瓦蒂和佐科早就面和心不和。

去年春天,佐科不遺余力地為同黨的甘賈爾背書,幫助後者挫敗了梅加瓦蒂推舉自己女兒上位的企圖,甘賈爾也因此順利成為該黨總統候選人。

而為了擺脫這種牽制,佐科不惜挑戰基本政治倫理,支持老對頭普拉博沃,並借機扶植長子吉布蘭。1月10日,他刻意缺席民主鬥爭黨51周年黨慶而選擇出訪菲律賓,公開與該黨拉開距離。

用印尼民調機構「印尼政治參數」主任阿迪·普拉伊特諾(Adi Prayitno)的話說,佐科已經對該黨喊出了「三次離婚」(按伊斯蘭教義,這等於解除婚姻)——不支持甘賈爾、不參加「甘賈爾-馬福德」組合的官宣活動、缺席黨慶活動。

佐科希望延續自己的政治影響力和路線,這一點在印尼人盡皆知。早就習慣「選人不選黨」的印尼選民,對於佐科尋找接班人的舉動也並無怨言。

佐科任內,印尼經濟表現突出(GDP平均增速達到4%)、主場外交(2022年G20峰會)亮眼、以雅萬高鐵和遷都為代表的基建如火如荼……民眾支持佐科,自然希望佐科的政策路線能夠持續,以期更多成果得以實作。

佐科路線看起來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普拉博沃上台後,是否會兌現選舉承諾成為真正的「佐科接班人」,並坐視佐科家族繼續做大?

在菲律賓,小馬科斯上台不到兩年的動向或許能為印尼民眾提供參考:今年1月底,卸任總統杜特爾特在掃毒運動、叛軍談判、對美政策等問題上與小馬科斯矛盾激化,對後者發起言語攻擊,並借自己兒子、達沃市長塞巴斯蒂安·杜特爾特之口,要求小馬科斯為其懶政「辭職下台」。

考慮到印尼政治人物多次參選、分分合合屢見不鮮——此次參選的普拉博沃、阿尼斯、甘賈爾分別當過佐科的對手和盟友,普拉博沃能在五年內從「宗教保守強硬派」變成「佐科接班人」,很難不讓人相信這不過是為了勝選的權宜之計。

佐科與普拉博沃曾經是對手,如今成為盟友。

一旦這種實用主義的競選策略、政治交易實作了既定目標,實權在握的普拉博沃是否會忠實執行佐科路線、提攜佐科家人?至少印尼學界和政治分析人士對此並不確定。

現在看來,最可能影響普拉博沃的未必是佐科家族,反而是國會中的其他黨派:根據國會選舉的計票情況,民主鬥爭黨的得票率相比五年前沒有流失太多,依然位居第一;支持率一度遭反超的專業集團黨(Golkar)得票率保持第二,普拉博沃領銜的大印尼運動黨(Gerindra)估計仍是第三大黨。

普拉博沃的當選著實拋下一顆震撼彈,可無論是延續「佐科時代」,還是讓「民主倒退」,並沒有明確訊號發出。正如所有大選一樣,印尼政壇最大的懸念不在選舉本身,而是選舉之後。 (作者系中國轉譯協會會員、國際政治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