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24日,距離美國獨創的「感恩節」僅有一天。此節已過,美軍對回國的念想更重,因為距離聖誕節不遠了。
也就是在這天,美軍五星上將麥克亞瑟巡視美軍第八集團軍各部時,向自己的戰士們許下了被載入史冊的承諾:他會讓所有人敢在聖誕節前回家。諾言一出,美方各大新聞報刊立馬按捺不住,以此為題高呼美軍「勝利在望」,在西方引起劇烈反響。
然而打臉來得如此之快,時間差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12月24日這天美軍不僅沒能順利回國,赫赫有名的美軍陸戰一師差點被誌願軍第9兵團全殲。
此戰便是第二次戰役中的最後一戰:長津湖戰役。
雖然此戰第9兵團並未能成功全殲美軍陸戰一師,但仍然創下了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跡:全殲美軍一個戰鬥團,「北極熊團」。
這是誌願軍入朝2年零9個月作戰過程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面臨後勤力不足、裝備敵我懸殊和極度欠缺制空權的情況下,這宛如神話。戰後,毛主席也對第9兵團進行了高度贊揚。
但是,這也並未使得司令員宋時輪的糟糕心情得到好轉。一是因為此戰第9兵團雖戰績頗豐,傷亡同樣慘重。5.2萬余人的總戰鬥減員,超過第9兵團總兵力的三分之一……
二是他始終對美軍陸戰一師殘部坐船逃之夭夭一事耿耿於懷。因為當時20軍已經拼盡全力拖住了美軍,理論上只要26軍在20軍拖延時間裏追趕上來,便極有可能實作「全殲美軍陸戰1師」這一設想。但是26軍並未按計劃趕上來。
所以長津湖這一戰,最終以美軍陸戰一師殘部於12月24日平安夜,從興南港乘船逃離了我軍的追捕畫上句號。也就是電影【長津湖之水門橋】中,最後出現的誌願軍歡呼的那一幕。
美軍倉皇而逃,顏面盡失,誌願軍至此不再被輕看,總的來說是件好事。但至此也就意味著第9兵團「全殲美軍陸戰1師」的設想沒能實作。對此,宋時輪非常不甘心,怒火久久不能消去。
戰後,不僅26軍大批幹部受了處分,以至於26軍軍長張仁初去找宋時輪做匯報時,還遭到了宋時輪一頓痛斥。甚至當張仁初如實向他解釋為何26軍沒能趕上的原因時,還遭到了其大聲怒吼:我要撤銷你26軍番號!
本來張仁初對於沒能按計劃完成任務,得以「放跑」美軍殘部一事心中同樣有愧,可一聽宋時輪如此言,一直壓抑著的倔脾氣也燃了起來。他先是絲毫不顧及宋時輪的面子,手拿指揮棒在地圖上和沙盤上,指出了宋時輪的指揮問題,然後怒懟道:
26軍的番號是毛主席定下的,你宋時輪沒這權利!
此話一出,指揮部裏陷入了無盡的尷尬中。並且因為沒能實作全殲美軍的遺憾,26軍的功與過即便是在距離長津湖戰役已經過去了70多年的如今,仍然存在不少的爭議,甚至批評聲總是更多。
但其實只要諸君再次回到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拋開事後諸葛的上帝視角,我們就能發現那些苛責實屬過於片面。造成遺憾的背後,很大程度都不是26軍的錯。
其一,兩條腿哪裏能是4個輪子的對手?
12月1日,在基本靠兩條腿行軍的26軍還在距離合窪裏80公裏時,美軍陸戰一師突破了20軍的包圍。兵團總部一收到戰報,立即命令20軍全軍乘勝追擊,務必遏制敵軍向南撤退的速度。
如此的目的只有一個:為26軍的追趕爭取時間,以此實作「全殲美軍陸戰1師」的設想。
12月4日,陸戰一師2個團的兵力從柳潭裏向下碣隅裏撤回。20軍奮起直追,一路上對其進行層層截殺,使得美軍22公裏的後撤路,在機動裝備精良的情況下硬是走了3天。平均下來,兩個團一個小時只能移動300公尺,且傷亡超過1500人之多。
可見20軍拼盡了全力在完成兵團總部下達的命令。但不得不提的是,26軍在追趕的路上也同樣拼盡了全力。
然而,這天寒地凍,我們必須要承認的事實就是,20軍同樣傷亡巨大。畢竟糧食、彈藥、禦寒服裝等不充足的問題始終存在。而這些問題,26軍同樣面臨著。並且26軍一路上不僅需要對路面上的南韓偽軍進行提防,防止其從背後偷襲江界,還時刻面臨著天上美軍飛機的轟炸,可見其一路上有多艱難。
而12月4日,20軍與美軍在柳潭裏開火時,26軍還遠在70多公裏外。為了完成上級下達的24小時以內抵達主戰場的命令,26軍必須星夜兼程。不說這一路上全是山路有多難走,光是躲避從掩護陸戰一師的7艘航母上而來的美軍飛機,也面臨著重重困難。
毫不誇張地講,26軍一路上基本就是頂著炸彈前行,所以速度慢是必然。加上一路上傷亡劇增,前行速度只會更慢。
其二,糧食不足,還遇上地圖有誤。
美軍仗著足夠優勢的制空權,炸斷了我軍多處補給線,導致很多時候戰士們只得就地籌糧。為此,當地北韓人民寧可自己不吃也要給誌願軍囤糧。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況且等到戰役打響時,那些囤糧已經被20軍、27軍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26軍在補給線被炸毀後,一路上並未獲得多少就地補給,最誇張的時候一個凍馬鈴薯都得分著吃。
然而更加糟糕的是,26軍手中的地圖有誤,繪制於1926年。以往這種情況,是可以找當地熟知地形的老鄉尋求幫助的,可偏偏20軍和27軍也走得匆忙,將當地能請的老鄉都請了,走時還全部帶走了。所以從一開始,就基本註定了26軍無法按時完成總部的命令。
其三,26軍入朝過於匆忙。
26軍和20軍、27軍不一樣,幾乎是沒有對全軍足夠熟悉的將領的。因為指揮機關在臨戰前有過不小的調動,導致很多職位都處於空缺狀態。甚至一些師長都是臨危受命,臨戰前才上任。
26軍副軍長張铚秀,就是在剛完成了原部隊的作戰計劃後,從一師之長晉升的。然而他才剛到部隊報到,還沒有與軍部的主要領導熟悉起來,戰鬥就打響了。
除此外,一些重要人員、裝置也沒有配置到位,例如電台和機要員。這便導致了下級有情況無能及時向上級匯報,上級下達的命令也無法及時傳達到位,各部之間的溝通也會困難。
總之,就是這一切都太匆忙,從根本上就加大了26軍執行急行軍任務的難度。
綜上所述,盡管20軍和27軍已經將拖延美軍陸戰一師逃跑的時間,爭取到了最大值,26軍也追不上。可以說,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換成哪支精銳部隊,也很難完成任務。
26軍未能完成任務原因有很多,大多都屬於彼時不可控、不可改變的客觀原因。所以,張仁初能明白宋時輪心中怒火從何而來,但對於撤番號這樣的話,就算是氣話,就算他明知宋時輪沒這個權力,他也是忍不了。
番號是軍隊存在的象征,同軍旗一樣重要性不言而喻,撤銷番號則意味著這支軍隊將不復存在,所以張仁初聽得不這種話。
不過,張仁初說的也沒錯,縱然彼時的宋時輪是第九兵團司令員兼政委,後來還擔任誌願軍副司令之職,他也是撤不下26軍番號的。只是這背後並不是因為毛主席。
誌願軍26軍前身是華東野戰軍第八縱隊,一支從魯中軍區部份主力發展而來,兵力最巔峰時共有3.3萬人。
早在全面抗日戰爭打響時,該部隊就已經是山東抗戰力量中中心力量,與日軍交戰數次。1947年,中央軍委對山東、華東地區軍隊進行整編,華東野戰軍第八縱隊由此成立。司令員是王建安時,張仁初任縱隊參謀長,所以張仁初算是從頭到尾見證了26軍成長史的人。
解放戰爭期間,該縱隊先後參戰無數,在沙土集戰役、洛陽戰役、萊蕪戰役等大大小小多個戰鬥立功無數。1949年2月,根據毛主席指示,對各縱隊進行改編,第八縱隊番號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26軍,張仁初任軍長。
由此可見,這26軍的番號和其他部隊一樣,並無特別之處。顯然,張仁初拿毛主席「壓」宋時輪,其實只是一時氣話。要知道,26軍在經過改編後,光是渡江戰役、上海戰役,全軍湧現的戰鬥模範就達1500多個。所以,可以說是因為張仁初知道,26軍一路走來的功是不可被抹去的,番號是不會被撤銷的。
為了戰爭的勝利,各位將領之間有爭吵十分正常。而只要能對戰事有利,無論大家此前吵得有多兇,但只要等到戰爭勝利了,一切都能釋懷。
經過當日那一吵之後,兩人事後都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反思。宋時輪在兵團進入休整期後,多次對戰事進行了復盤,寫了檢討,直言自己不會推脫任何應該承擔的責任。張仁初則下令各部之間盡快填補空缺職位,各將領盡快熟悉部隊,為後續的戰鬥做準備。
直至今日,我們也會為新中國有這樣的將領感到自豪。
至此,向所有誌願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