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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就讀是怎樣一種體驗?

2015-04-21知識

我是北大考古03本,05年在陜西寶雞周公廟實習。講一下考古隊一只名叫「刮刮」的神奇喵星人的故事:

小時候聽說貓會吃老鼠,一直覺得不可思議。無數次,我與那些見到老鼠便汗毛倒立,奪路而逃的肉團邂逅,一種受騙的感覺便爬上心頭。

十幾年來,我仔細的觀察各種生活在城市裏的貓,從臟兮兮的流浪貓,到圓滾滾的寵物貓,甚至懶洋洋的大熊貓,依我看,莫說是抓老鼠,在不可預見的未來的某個時刻,說不定他們中的哪一位就會被老鼠吃掉。

據說他們的祖先也曾像黑貓警長一般機智勇敢,身手敏捷,百萬鼠中取上鼠首級如探囊取物。誰知道呢。

至少20世紀80年代出生在城市的這一批正過著東晉門閥士族的乏善可陳的腐朽生活。

我在陜西周公廟實習的時候,認識了刮刮,他是一只與眾不同的貓,考古隊裏,人人都喜歡他。

起初,刮刮沒有名字,之所以叫他刮刮,莫須是由於大家在刮不清探方地層關系時的一種發泄。不記的最先是誰這麽稱呼他,後來竟以此為氏。

從外表看,刮刮沒什麽特別的,全白的身體,只在臉上和尾巴上有些黃色的斑點。要說像誰,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森林公安局的副手——那個壯烈犧牲的白貓班長。

我之所以對他產生興趣,首先是因為他是我所見過的第一只會抓老鼠的貓。

每天早上我們吃飯的時候,刮刮也在享用他的獵物。刮刮不受國際法鉗制,公然藐視日內瓦公約,虐待俘虜,堪稱殘忍。在吃它之前,總要把它玩到半死,然後「淩遲」之。我並不同情它們,誰讓它們每晚在女友臥榻之側興風作浪,害得大爺我淩晨兩點被叫起來把鼠膠拎到樓下。。。我總是邊吃邊欣賞他們如何被刮刮蹂躪,興奮異常,為一些女士所不齒。廚房的阿姨大概沒想到城裏人居然也有孤陋寡聞如斯者。

後來,索性每天晚上睡覺前,我們就讓刮刮到屋裏面吼上幾聲,於是嘰喳亂響的天花板便很快安靜下來。

除了抓老鼠,刮刮還有一大特長,即是在任何時間和地點入睡,有時蜷臥在桌下的椅子上面,那些把椅子拉開想要坐下的人,往往會被嚇到跳起,但刮刮並不打算因此而走開,而是用蔑視的眼光凝視來人,直到他放棄便繼續睡去。不知刮刮是否懂得什麽是清高或者猥瑣,總之他是很有個性的。刮刮整日遊手好閑,但不好吃懶做。黎叔專門給他開的小竈並沒有消磨他自食其力的動能。其實考古隊的夥食相當不錯,即使不勞動,刮刮也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下半輩子,但是他仍然堅持每天自己捕獵,我想即使我們再也不管他,他也可以繼續快樂的生活,而不至於餓死。據說刮刮吃松鼠,我沒有親見,但我相信。他的生存能力強過我們這裏每個人。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是也。不過嗟來之食,刮刮也是來者不拒的,所以當我們這班人來到工地不久,刮刮便開始發福,最後竟從一個小貓崽長到熱水瓶那麽大,趴下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一攤。

刮刮雖然體態臃腫,但身手矯健,而且喜歡攀爬。有的時候會爬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一日陰雨,我們在屋裏放假,整日不曾見刮刮。晚飯的時候,聽到廚房外有貓慘叫。出門觀看,原來是刮刮蹲在屋頂,暴雨淋了一個下午,無法著陸。最後還是我和女友找來梯子將他救下。這家夥剛一著地就跑得無影無蹤,並不對我們有更多信任。

刮刮是個男孩,而且有著男孩的調皮和可惡。刮刮對我們的義舉沒有一絲感激,卻用惡作劇的方式嘲弄我們的善良。

那是一個晚上。我與女友在水池旁洗漱,再次聽到刮刮的慘叫聲,這一回他竄上了一棵不能承受梯子重量的小樹的頂梢。這廝極具表演天賦,在哭叫的同時,還不斷作即將跌落狀。經過一番折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再次將他救下,誰知這家夥沒在地上呆兩分鐘,就又竄上了另一棵樹。後來我們決定任其自生自滅,於是一同回到廚房打熱水。當我們看到刮刮先我們一步回到廚房並睡在竈膛下面的時候,才知道被他耍了。氣得我連咳嗽帶喘,胸口隱隱作痛。

刮刮商極高,不但忘恩負義,還懂得睚眥必報。考古隊養了一只烏龜,刮刮對它覬覦已久,常扒在養龜的大盆邊上向內觀看,偶爾試著夠一下,但池水太深,水面過寬,屢試而不能得其誌。有時他會三足懸緣,一足站地。有一回女友作祟,將他踢入池中,刮刮頓成落湯貓,甚是狼狽。自此刮刮便懷恨在心。大概刮刮曉得我與他仇人關系特殊,又知道尊重女性,於是將復仇物件釘選於我。

終於機會來了。那天工作至很晚,我到廚房覓食。回大廳的時候遭到躲藏在暗處的刮刮的突然襲擊,他沖出來用爪子狠撓了我的雙腿,然後迅速逃向兩米外的箱子,將頭埋到箱蓋下面,以為這樣我便看他不到。

後來,在我寫報告的時候又趁我不備反復進攻了若幹次,大概覺得氣消了,便悠哉悠哉的走掉。在外人看來,那場景絕對精彩。

其實刮刮常用同樣的手段欺負院子裏拴在鐵鏈上的兩只小狗,似乎在嘲笑他們受人奴役卻不能奮起抗爭的悲慘命運,挑釁之中加雜著幾分自豪。說不定刮刮也曾閱讀過莊子的【逍遙遊】並從中獲得啟迪。

刮刮真的很神,在他的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相信奮鬥,不附權貴,我行我素,藐視一切。

刮刮就像個幽靈,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裏或是做些什麽不合常理的事情,你的關註完全是一種自作多情,他並不需要你,除了整你的時候。

他是我所見過的最有性格的貓,除去那諸多令人發指的優點,難能可貴的是,他身上具有著祖先所遺傳下來的血性。

刮刮喜歡在藍天白雲下打滾,但有時會突然坐起,矗立不動,身體的邊緣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他凝重而深邃的眼神泄露了內心的機密:「凡是太陽能夠照到的地方都是我的領土!」當你從特定的角度看到他自信的背影的時候,你一定會極度的自慚形穢。這就是刮刮,天老大,他老二,惹不起,也躲不起。

十幾年過去了,我離開了北大,女友成了老婆,有了娃,肚子也生出了贅肉,每日遊走在學術與不學無術之間。生活在嘲笑著平庸的我。而刮刮這個幽靈仍然會偶爾出現在我的夢中,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瀟灑。

它輕輕的對我說:「小樣,有本事來抓我」

我很想念刮刮。因為它,比我更像是北大畢業的。你看不慣它,但是又滅不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