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取決於你對「趨同」的要求。
如果你對趨同的要求是「不同星球的文明 在生物學起源互不相幹的情況下 自然演化成外觀相似的狀態,使用原理相似的語言·文字,采用理念相似的政治體制,擁有基礎假設·推導方式·動作原理相似的科學理論與科學技術」,那麽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我們還沒有觀測過地外生物圈,但即使只看地球上的地層記錄,前進演化事件也像是一連串無法重復、不可預測的 偶然 事件。DNA不是唯一的遺傳資訊儲存方式。即便外星生物也用DNA,他們仍是和人類在不同的生物圈裏演化出來的,人類和外星生物間的生殖隔離比人類和有孔蟲間的生殖隔離還嚴峻。我們無法期待自然選擇塑造出來的外星生物在 形態、結構、思維方式 上與人相似。
那麽,我們怎麽能期待外星生物的 上層建築 與我們相似呢。
你可以進一步註意到, 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哪個社會對重大事件的反應完全一致,也從未有過任何革新未帶來無法預料的副作用。
就是說,哪怕外星生物在形態、構造上和我們有些相似,你也很難期待他們的歷史行程與我們相似。一點小小的隨機差異就可能在發展一段時間後引起巨大的區別,這是混沌系統的常態。
如果你對趨同的要求脫離了上述一切表象,上升到系統科學論的地步,倒是可以找出趨同的點呢。
吸子(Attractor)是微積分和系統科學論中的一個概念:
你可以考察「每個文明作為系統具有的朝某個穩態發展的趨勢」,這穩態就是文明的吸子,也就是所謂 趨同的方向 :
地球上的經驗證明,文明確實可能因為其載體全數死滅而斷絕、落入穩態「滅亡」並不再變化,而抗拒著滅亡、掙紮求存的文明處於 在滅亡與永存間振蕩 的狀態。我們還沒有見過獲得了永存的文明,但考慮到他們擁有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力量,近距離接觸可能會在無意間將我們轟得灰飛煙滅,可以用人擇原理來解釋。
於是,你就建立起了「所有文明的發展都會趨同:要麽滅亡,要麽永存」的理論——只是這理論沒有太大的作用。
上面這個叫做蘭頓螞蟻,是一種簡單的元胞自動機、二維圖靈機:
可以定義更多種顏色進行迴圈。上圖中的顏色是為了辨識不同「螞蟻個體」,規則是按黑色和非黑色執行的。
通常用L和R依序表示各顏色是左轉還是右轉,最原始的黑白兩色蘭頓螞蟻的規則是RL。
對黑白兩色蘭頓螞蟻來說,從全白的背景開始,最初數百步間,螞蟻留下的黑色路線會出現許多對稱或重復的形狀,然後會出現類似混沌的假隨機;在約一萬步後,路線會變為以100步左右為周期、無限重復的「高速公路」,朝固定方向永遠移動下去。「高速公路」可能是黑白兩色蘭頓螞蟻的吸子,而多色蘭頓螞蟻未必呈現「高速公路」。
你可以看出,如此簡單的規則就能制造巨大的混沌,而且簡單規則下的多個「個體」可能互相影響而制造更大的混沌。哪怕是有「高速公路」這樣明確的吸子,3個「個體」就能從穩態反復脫出。
那麽,文明所遵守的復雜的物理規則即使能像沃爾夫勒姆數學結構描述的那樣歸結為很簡單的規則,其結果也將是非凡的混沌,吸子不能僅憑其存在造成什麽特別的結論。
多重宇宙的每個子宇宙的物理規則可以完全不同。當你考慮文明能夠發展到在子宇宙間隨意移動的水平,文明可以支配物理規則,更是同不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