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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看到槍決死刑犯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2018-03-03知識

竟然有這種問題,必須答一波啊。

時間04年到06年,地點南方某省會城市,親身經歷三次……

剛入警,防暴,現在全部改了名號,花名:特警。工作內容很簡單,訓練、訓練、各種訓練,然後備勤,24小時。

訓練了半年,04年年底某天夜裏集合點名,一部份人留下,通知明天早上有重要任務,5點出發。

第二天5點,一群人迷迷糊糊坐上依維柯,來到中院,中院隔壁是S看守所。中院的早餐非常好,面條包子油條豆漿什麽的,想吃什麽拿什麽,那時候想,法院到底不一樣啊,早餐都這麽豐富。什麽任務?還是沒人說,大家也都不問,習慣了。

吃完早餐,集合,整理著裝,列隊進看守所,坪裏一大堆人,法警、檢察院的、法官,全都著裝,然後分配工作,我和老米從內監區提出一個中年男人,瘦,黑,戴著沈重的手銬腳鐐,在二樓小預審室裏看著他,二樓有許多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人。

6點,犯人開始吃飯,有饅頭包子、青菜、炒肉、牛奶。他吃飯時我跟他開始聊天,不是本省人,犯的事是在邊境,販毒,數量驚人。他顯得很冷靜,只是說了句:沒想到會死在這裏。

吃完飯,檢察官和法官進來宣判,我和同事扶他起來聽,判決書最後一句大意是:決定今天對你執行死刑,你有什麽遺言?那一刻,我感覺心裏抖了一下。沒有遺言,簽字,拍照,一大疊。

宣判完,所有房間裏的犯人被押著陸續下樓,在大廳裏解下鐐拷,然後五花大綁,大廳的氣氛有點沈重。押著上車時,我註意到旁邊窗戶裏有穿著監服的男人流著眼淚,給這一群人揮手。

每台車一個犯人,前座是司機和武警,後座是一名隨車醫生,最後面是我和同事,犯人坐我倆中間,大家都不說話,隨著車隊走,天亮了,一路有開道車,路邊也有交警指揮,天蒙蒙亮,開得很快,往城市的北邊開,那邊有很多山包。大路快結速時,醫生起來給犯人打針,說是止痛針,也有鎮定作用。他顯然很鎮定。

在山裏七繞八繞,赫然一張沒掛牌子的鐵門,兩邊有武警,鐵門開啟,裏面雜草叢生,在坪裏陸續下車,大家三人一組列隊,面向裏面一張黑色大門。我看到有犯人在無奈的笑,說,要下面見了,有人站不起來,擡著架起。我旁邊這位還是很鎮定,對我說,可以幫忙穿下鞋子嗎?我遲疑了一下,低頭看到他鞋跟一直沒有套上去,他說穿著鞋子走下輩子會好一點。於是我彎腰幫他把鞋跟扯上來。

我註意到旁邊有人說說笑笑,不知道是什麽單位的,大概是習慣了吧。

黑色大門裏面並不大,進去迎面一個山坡,底下是沙地。十五個犯人被押著一字面向山坡排開跪著,靜默,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忙忙碌碌的樣子,有人噴了一口水,也許是酒,然後喊:槍手就位,押解退後!

此時我才知道自己是押解。

預備,這時槍手向前一步,槍口對著犯人背後心臟位置,放!槍聲響起,犯人齊刷刷木頭一樣向前撲倒。

聽到有犯人在槍響那一刻喊媽媽。

我一直是蒙的,檢察官立即過來挨個檢查,翻身拍照,我記得宣判時簽字的那一疊材料裏有貼槍決後照片的位置。

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我心裏一陣惡心。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忙著用袋子裝檢查完畢的屍體,我們列隊離開上車等候。

良久,車隊開始出發,這次是去殯儀館,一路上同事們在車上很少說話,第一次參加這樣的任務,心裏怪怪的。等火化完畢,任務才算是真正結束。

後來大概有三四天吃飯都沒有胃口。

被執行槍決的犯人,都是犯了重罪,不值得同情。嗯,可是我心裏依然有點不舒服。

後還參加過兩次,第二次是公開宣判,從宣判會場押到刑場,對那個小夥子印象深刻,白白凈凈,文弱書生模樣,也確實是學生,河西一個民辦大學的學生,跟英語老師談戀愛,最後鬧矛盾,在出租房裏把老師殺了,JS。特別惡劣。去的路上我問,後悔嗎?他笑著說不後悔……,還大言不慚的描述作案的過程,說幹的時候看見血冒出來好爽……,我頓時無語,真的很惡劣了。後面的過程一樣,但我的心境變了,他們被槍決,哪個手裏不是背了人命的?

第三次是到市看提人,這位是滅門案兇手,19歲啊,身材魁梧,30多刀,真是下的了手。打針的時候問了一句:痛不痛?

到了刑場跪下,槍手一槍沒有斃命,掙紮著起來,嘴裏說:能不能打中一點?指揮官毛了,上前掏出手槍,頭部……

這次我又懵了。檢察官和醫生檢查的時候,用木簽插了中槍處幾下才確認死亡。

我又是幾天沒胃口。

死刑的判決很慎重,被執行的個個都是人命在身,是法律剝奪了他們的生命。執行者只是在執行法律。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

作為押解,我們是沒有紅包的,據說槍手會有,我看到法警隊長滿臉橫肉,也許是我心理原因吧,感覺他好重的殺氣。

後來每年都有這樣的任務,但我沒有再參加了,新警變成了老警。慢慢的看出了規律,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並不會馬上槍決,而是集中到某個時間點,比如五一節之前,626禁毒日,國慶日前,元旦節前。

據說後來普及了註射執行,我想這樣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