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授「擇偶術」。
老黃,我的高中語文老師,50多歲,省特級教師,高中語文課本編寫者之一。戴著老花眼鏡,毛發稀白,原以為是老學究般的人物,可談起青少年戀愛話題,滔滔不絕,比年輕老師都放得開講得透。
印象最深的,是他開學不久就勸誡我們:
「 男生找伴侶一定要找愛笑的女生,女生找伴侶千萬不能找嬉皮笑臉的男生。 」
他說,愛笑的女孩會帶來很多快樂和好運,嬉皮笑臉的男生卻抓不住運氣,不能帶來終身幸福。
是的,他是唯一贊成我們高中戀愛的老師。身處學校尖子班,其他老師或是出於校方壓力或是出於為我們前途考慮,都認為我們要加足馬力一門心思撲到學習上,不支持我們有高考之外的心思。可老黃認為愛情和學業可以兼得。他有一句話:「 到了高中時期還沒有喜歡的人,要麽是心理不正常,要麽是生理不正常。 」有次作文評講,我在文章開頭參照了席慕容的一句詩,大概是什麽「夏夜,把紅燙的臉頰貼在石墻上」之類。然後他把我的文章讀了出來,拍著作文紙嘆了句「可惜!」,說我沒能抓住這句話的情致,明明接下去該寫十七八歲少女初戀的心理,我卻避而不談,寫了其他,很是遺憾。說到這裏,同學都捂嘴笑著看我,害得我雙頰發燙,悔不該沒弄清內涵就把這句詩胡亂放進了文中。老黃還不依不饒,當著全班同學問了我:「這個素材寫寫你喜歡的男孩多好呀!你有喜歡的男生,對吧?」我瞬間石化,若是否認,不就等於承認自己要麽心理不正常要麽生理不正常嗎?哎,幹脆把心一橫咬咬牙低頭預設了。老黃笑得很開心,滿臉寫滿了八卦的小九九。他還不放過這個傳道授業的好機會,對我們全班同學強調說「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以後你們就會知道,高中的愛戀是最單純美好的! 如果能在這裏找到自己一生的伴侶,將會是人生一大妙事! 」他說,希望以後收到喜帖,看到新郎和新娘一欄寫著的都是他課堂上最熟悉的名字。
高一語文課講到紅樓夢,他說:「 男孩子都聽好了,黛玉和寶釵,今後還是娶寶釵靠譜。 」他說黛玉這類的女孩子太仙,不適合生活,持家過日子真不是紙上寫寫詩那樣逍遙自在,寶釵型別的女孩是最佳的擇偶物件。他又轉身對我們女生說:「 文藝男雖好,不如理工男實在。詩詞歌賦、花好月圓的浪漫是飄渺一時的,實打實的生活卻是一輩子的。 」當時並不以為然,現在想想,這些話也不無道理。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 你們女孩子呀,在你愛的和愛你的人中二者選其一,一定要選後者啊 !」他說不管什麽時候都要牢記這句話,敲著黑板讓我們把它寫下來。時至今日,我的必修課本【離騷】篇目,屈原小身板旁邊,還留著這句老黃的至理名言。
記得畢業前,我去老黃辦公室讓他給我寫畢業留言。他笑著對我說,以後結婚前要把另一半帶到他面前,他幫我把把關。他說自己一向眼光毒辣,可以看穿每個男孩子的小心思。「他可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說完後拍著我的背哈哈大笑。
上了大學後我也時常和他保持聯絡。老黃得知我在上海求學,忙和我說「別交上海的男孩子啊,上海的婆婆可兇了,以後你要吃苦頭的!蘇州的男生不好麽,溫柔靈氣又疼女孩子。我看班裏幾個就不錯!」我忙轉移話題,及時掐斷他八卦的火苗。半年回校一次,他最常問起的就是我的感情生活。有時聽著他的嘮叨,覺得和逢年過節時三姑六婆在酒桌上的滔滔不絕並無二致。可是靜心細想,他真的是把我當成了他自己的孩子,只想把他人生歷練中最真實的感悟都告訴我,不想讓我多受委屈多走彎路。沒有華麗好聽的語言,卻有質樸實在的真心。
那些年為高考奮鬥的歲月裏,因為他,我們沒有在高壘層疊的試卷裏遺失自己的生活,缺席自己的青春。那些或青澀或甜蜜,或懵懂或羞澀的年輕情思,都在這個美麗的校園生根發芽,默默開花,被贊美,被祝福。青蔥的愛戀是時光的厚禮,很幸運,我們的每份酸甜心情,都有他為之默默守護。
在高中語文課堂,遇見人生最初的戀愛導師,真乃可遇不可求之事吧。
寫到這裏,有點想念老黃了。想他的戀愛金語錄,想他的八卦瞇瞇眼。這次考完試一定要馬上回母校看看他,再當一回他的忠實聽眾,再飲一杯他的獨門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