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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窗風雲:值日難當

2025-01-13心靈

洪波多次對我表態,哪怕是局長親自請他當值日,他也不會幹的。

其實,在一桌和當值日沒什麽區別,而且還更加超脫;那麽阿四來當值日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我是非常希望他能當這個值日的。

讓我當值日的傳言,我是一點都不相信的,我認為是不可能的,首先我自己根本就沒有想當值日的念頭,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二是當值日並不是件輕松的活,一不留神就會引火燒身;三是小圓頭留下的是個爛攤子,新調進來的幾個都是因為打架,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監室絕對不好管理;四是當了值日並不是唯我獨尊了,一桌的那幾個你都得罪不起,處處受牽制。

因此我是有一百個不能或不敢當這個值日的理由的,正在這時,兩件事情的發生讓我當值日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第一件事,洪波的判決下來了, 7個月,過不了半個月就要下短刑監了;第二件事,阿四要開庭了,那麽意味著阿四在監裏能呆的時間也不多了,少則20天,多則一個半月。

如果就目前整個監室情況來看的話,我的確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一是經濟穩定,每月帳戶上都有足夠的錢;二是在四桌時和下面的關系還不錯,有群眾基礎;三是喊了那麽多天的口令,走佇列要絕對服從指揮員,所以也有了一定的威信,其他人都沒有我這個優勢。

別人做夢都想的事情難道就這麽輕易的落我頭上,那些天我感到了壓力,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呢還是擔心,總之讓人糾結的很。

阿四開庭那天,小圓頭終於和我攤牌了,對我說他已經向主管張所長推薦了我當下任值日,我表示我吃不消,這個監室管理我根本不懂,從進來到 2桌才短短40多天,下面很多人資格比我老,我認為自己幹不了,希望他能夠推薦別人,比如阿四,小圓頭說:「阿四不行,沒有個正形,沒有責任心,所裏不希望他當值日,再說已經開庭了,時間也呆不長了。你如果不當,那麽從別的監室調個厲害的角色過來,照樣沒好日子過」。

我沈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小圓頭看我不說話,又說: 「其實當值日不難,管好3桌4桌,別讓他們鬧,用好2桌,尊重一桌,就是維持下監室的穩定而已,我看你行的」。我真的行嗎?我對自己實在沒有信心。

轉眼小圓頭就要轉到短刑監了,當天晚上監室又打架了,這回是那個小廣東和王明,王明不唯下只唯上的樣子確實很讓人討厭,四桌人人都對他有看法,睡覺的時候誰都想多占點位置,起初王明和天寶睡一起,因為擠不過王明,天寶和何來弟換了下鋪位,何來弟有力氣,這回把王明擠得睡不下了。

於是,兩人從推推嚷嚷開始,發展到了大打出手,王明當然不是何來弟的對手,等我們把他們拉開的時候,王明已經挨了幾拳而且身上也給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因為動靜太大,驚動了正在值班的李副,李副站在高高的鐵窗外,劈頭就是一頓臭罵,連帶著罵了小圓頭一頓,罵得我也心驚肉跳的,這個值日,明擺著就是背黑鍋的料嘛,難怪洪波說了,請他當也不會去了,沒當過值日只知道當值日威風,現在離值日的位置越近,越發現當值日的難處,如果命運真的把我推上這個舞台,我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舞台上完美謝幕嗎?

2天放風時,我正在喊口令走佇列,李副來了,那個碩大的對講機又別在警服的肩章上,一臉嚴肅,他拿鑰匙開啟了我們放風籠子的鎖,手一指我,「你,出來」,我知道該來的事情總歸要來的。

跟隨著李副來到了談心室,李副給我一支煙後,就開門見山的對我說: 「你們值日下午就走了,所裏呢決定讓你當9號監的值日,你有什麽想法」?我對李副說:「李副,我真不行,顏平、老端、胖子都挺合適的,我會配合他們的」。李副感到很奇怪,別人爭的頭破血流的好事,我卻在這裏推托,他明白我這是有顧慮,就問我:「你擔心什麽」?我說:「我到看守所來才一個多月,監室裏的怎麽個情況都還不清楚,再說我又不是道上混得,我覺得我沒有能力做值日,我擔心我管不好,9號監會跟10號監一樣壓不住,到時又鬧翻了」。

李副說: 「這你放心,既然讓你當這個值日,我們所裏就是你的後台,你誰也不要怕,誰敢在監室裏給你出難題,你告訴我,我有辦法對付他,你有文化又當過兵,所裏讓你當值日是信任你,你在監室裏的威信我們也會幫你培養起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最後幾句語氣很重,說完把臉拉下來了,被他這麽一說,我覺得再一個勁的推辭,擔心會被所長當成不識擡舉,於是對李副說: 「既然所裏這麽相信我,我就試試看」。

看我答應了,李副笑嘻嘻的又遞了支煙給我, 「當上值日後,要和所裏保持一致,以後監室裏有什麽違禁品管制品啥的,要及時報告,也是為了監室安全」。還沒當上值日呢,居然就想把我發展成臥底,我自己舉報自己監室,我有病啊,但我還是答應他,「好的,我知道了」。

李副接著交待, 「你們監室的殺人犯陳二合,你要重點關註,有什麽情況有什麽不正常的表現,你要馬上匯報」。「知道了」。「好,就這樣,下午到你們監室宣布你的任命」。

談完話,接著李副又把我帶回了放風籠子,在我們全體犯人面前,他對著大家說: 「現在征求下大家的意見」。一手指著我,「他當值日大家有沒有意見」。還用說,肯定是全體透過,算是走了一個民主的程式。

下午,短刑監的所長來帶小圓頭下去,李副跟在旁邊,小圓頭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什麽謝謝大家支持配合什麽的,大家也虛情假意的祝願他早日出獄,鐵門一關,他被帶走了。隨即李副又開啟鐵門上的小鐵窗,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大聲應到: 「到」。

李副說: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9號監的值日」。我再次大聲應到「是」。8月底進的看守所,10月20日當上值日,我一直恍若在夢中,現在我的夢該醒了,要學習如何面對現實。

值日雖然任命了,我卻一點方向感都沒有了,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麽,由於身份的轉變太快,我很不適應,相信別人也很不適應,應為沒有在一桌過渡過,昨天還能被一桌罵,今天卻成為了監室裏最高權力執行人了,一桌那幾個肯定也不適應,我覺得很尷尬,在那裏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一桌的那幾個對我肯定是看不起的,他們能不能支持我,配合我的管理工作,不得而知;他們會不會故意整點事情,就像吳光整小圓頭一樣,看我的笑話,不得而知;甚至他們認為我好欺負,在監室裏為所欲為,讓我做個背黑鍋的傀儡,不得而知;總之,我所面臨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也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現在一桌有阿四、洪波、老端、胖子,他們的存在對我一方面起了壓住下面的作用,僅憑我是壓不住他們的,另一方面來說,他們的存在也給我造成很大的問題,他們完全可以繞過我,實際的去行使值日的權力,架空我,或者給我出難題,讓我背黑鍋;我總不能一當值日就讓所長幫我往外面調人吧,一是自己無能的表現,二也讓別人看不起我。真的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