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評論很多老實人,這裏說一下,作者東北人,然後想杠的往後面幾個回答翻,有個答主說得很符合我想法,祝大家看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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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二柱是整個東北最大的「個體戶」,家裏開了五十家貂皮公司和十多個木耳加工廠,壟斷了全東北地區的貂皮業,二十歲公司就在美國上了市,憑借一年千億的銷售額,二柱集團一炮成名,成為東北地區最低調也是最盈利的公司。
作為皇甫家長子,皇甫二柱身家千億,跑車百輛,房產遍布世界各地,無論到哪裏,都被記者長槍短炮的追尋。他最喜歡坐在二柱集團一百層高樓的最頂層,在夜幕下俯視整個城市,感嘆這個讓他提不起興趣的世界,賊拉令人寂寞啊。
二十六歲那年,皇甫二柱脖子上從小戴到大的金鏈子丟了,發動一千人掃街搜尋依然毫無所獲,雖然心裏不舍,他還是遞給秘書一張黑卡,沈聲悲痛道:「同樣式兒的,再給我刷十個過來。」
第二天,皇甫二柱對著辦公桌上一字排開的十條金鏈子,心裏空落落的,怎麽無法替代遺失的痛苦。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警察局那邊的老朋友卻帶來了訊息,昨夜一個姑娘撿到了條金鏈子,老朋友瞅著眼熟,大清早趕忙送來了。
皇甫二柱感動不已,詢著警察局留下的聯系方式,向姑娘電話致謝。
「餵,老妹兒?昨晚是你撿著(zhao)我鏈子不?」
南方來打工的王雯也沒見過這架勢,懵懵乎乎應了下來。
電話這端,皇甫二柱勾起邪魅笑容:「今兒晚九點,二柱燒烤城六樓,大妹子,我擱那等你。」
王雯捏著諾基亞的手一頓,二柱燒烤城?那不是全東北最大的燒烤城嗎?聽說四五樓只有最有名的大人物才有資格踏入,六樓更是聽都不曾聽說過……
忐忑的心情直到她站在六樓的台階上,也依然不能平息。
幾十個彪形大漢分列兩旁,一身腱子肉把西裝撐得鼓鼓囊囊,看到她過來,整齊劃一地跺腳,鞠躬:「嫂!子!好!」
王雯還沒在震耳欲聾的呼聲中回過神,六樓深處已經站起一個人影,他用戴著大寶石戒指的手摘下金邊墨鏡,露出下方一雙深邃的眼睛,身上豹紋的貂皮大衣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女人,我等你老長時間了……你咋才過來呢?」皇甫二柱狀若無意的轉動著大戒指,示意保鏢們退後。
他一步步走來,牽起王雯的手。下一秒,一個鑲金鐲子順著塑膠袋穩當當套在她的手上。
「真帶勁,我的眼光果然不差。」皇甫二柱滿意點點頭:「誒,不用忙著拒絕我,這鐲子就當是整給你地謝禮了。我二柱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拾金不昧地人。看你這老妹兒好,夠意思,咱倆就算認識了。」
王雯哆嗦一下,抽回手,小心翼翼打量著這個傳說中最「低調」的總裁。
他閃閃發光的戒指,和脖子上的十條金項鏈讓她頭暈目眩,甚至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麽,只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跟著他走向了酒桌,看他用打火機起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先幹為敬。
「zei一瓶,是我敬你地。金錢易送,情誼難還,一瓶下去表心意。」他倒著揚了揚啤酒瓶,英俊的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
王雯不知道東北酒場上什麽習慣,但是從小良好的家教讓她知道,有來有往很重要,於是她學著皇甫二柱的動作,起開一瓶啤酒,在二柱和一眾保鏢難以置信的表情中,「噸噸噸噸」下了肚。
皇甫二柱沈默了……
他走南闖北,見識甚廣,但喝得這麽急又一口悶的南方姑娘他卻是第一次見,心中立刻產生了些別樣的復雜情感,直抓得心癢癢。
啤酒被一瓶瓶起開,吹完扔到一邊,泡沫灑得滿桌都是。
兩個小時後,保鏢們心驚膽戰的註視下,王雯踩著啤酒箱,臉色酡紅地揮著啤酒瓶子,對趴在桌子上的皇甫二柱吼道:「喝啊?還能喝不了?」
二柱艱難舉起一只手,打了個酒嗝:「你說的那,那叫啥話?這點酒,也就給我……透,透透……」
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轉,連王雯酡紅的小臉蛋都變成三四個。昏過去的最後一秒,皇甫二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老妹兒,行,你可真帶勁……成功整走了我二柱的註意……
第二天,皇甫二柱在床上慢慢清醒,摸著發漲的腦袋,喉嚨裏都是火辣辣的酒味,看見床邊一個正襟危坐,西裝革履的身影,不禁騰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仝堯,你怎麽在這?」
床邊坐著的男人站起身,修長筆挺的西裝,酒紅色領帶,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側目的精英氣質,臉上也流露出自然而然上位者的神情來。
仝堯,南方商圈最著名的總裁,二十五歲榮登福全國30歲前最成功創業者。
從事高精尖產業,秉承「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打造了全國第一個高科技的家庭智慧系統。
如今更是剛到三十歲,正是世界少女們為之瘋狂的大好年齡。
他調整下領帶,看著自己的好友,用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
「聽說……昨兒晚,你被個小老妹兒用十五瓶兒就給整倒了?一天天丟人現眼的,出去可別說認識我。」
皇甫二柱看著這個來東北五年的哥們,痛苦地哀嚎一聲,又癱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這可咋整啊老哥……我,我感覺咋有點稀罕上她了……」
「誰啊?」
「就內個……內陪我喝酒內姑娘……」
「你可拉倒吧。」仝堯雙手插進口袋中,金邊眼鏡下一雙銳利的眸子顯出不屑的神情來:「你知道你自個兒昨兒晚咋回來的不?人一米六姑娘家扛著你個大老爺們,硬是走了半條gai,還是你保鏢整著(zhao)我電話,這才給你擡回來。……都喝成那德行了,嘴裏還敢嚷嚷什麽,再給我透兩瓶?」
皇甫二柱無地自容地縮在被子中,恨不得現在天降金磚砸死自己。
「不能喝就別一天到晚五五咋咋滴,自個兒什麽樣心裏沒點數奧?」
仝堯冷哼一聲,把一份合約甩到了床上,神情冷酷道:「別說老哥我不幫你,這姑娘給你整到二柱集團當秘書去了,自個兒盯著點兒,我先回去整檔了。」
一句話點燃了心中的小火花,皇甫二柱掀開被子,感動的涕泗橫流:「誒媽呀,就知道老哥最懂我,肯定不帶差地!」
王雯從一個銷售員一夜前進演化到總裁秘書的第一天,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二柱集團百層大樓下面,幾十輛保時捷卡宴,圍著中間的一台桑塔納,穩穩當當停在了集團正門。看著桑塔納「嘎」得一下停住,王雯忽悠一下覺得心也頓住了。
皇甫二柱摘下檔,熄火,牢記兄弟說的,低調奢華有內涵最能抓住一個女人的心,慢慢從桑塔納內邁出自己的老人頭皮鞋,整理了下身上的夾克衫和工裝褲,解下手上的勞麗仕扔給身邊保鏢:「怎麽配得?這玩意兒看著一點也不低調,給你了。」
保鏢欣喜若狂接住手表,在同行羨慕的眼光中,緊跟總裁的步伐,走進集團大樓。
王雯從秘書辦公室的窗戶旁倒退兩步,後知後覺沖出辦公室,一路小跑到電梯口,正趕上皇甫二柱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電梯門。
「總,總裁好!」
看著昔日酒桌上踩箱狂飲的女人,如今唯唯諾諾地鞠躬,身上套著精致職業裝,一張小臉在光下尤其嬌嫩動人。皇甫二柱覺得自己心又快了兩下。
「嗯,別貓腰兒了,走吧。」
他背過身去,掩飾住內心的激動慌張,心裏更堅定了一個信念。
女銀,早晚給你整到手。
事實證明,就像在貓前面吊個毛線團一樣,把感興趣的人放在隔壁顯然是個不明智的做法,皇甫二柱翹著腿在老板椅上死去活來,想硬拗個借口把人喊進來,又苦於威持住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形象。
這一整天,他咬著筆桿心不在焉,最新的貂皮銷量報表還處在一摞檔的最上方。他坐在黃昏的夕陽中,感覺人生沒那麽寂寞,但是賊拉空虛了。
晚上,王雯學了一天的泡咖啡,轉接電話,累得背痛,推門出去,只看見黑暗裏,總裁室的玻璃門透出悠長的光來。
她下意識躡手躡腳走去,貼著墻壁,看見裏面的男人深邃地望著遠方,身上那件修補程式夾克衫半褪,露出裏面條理分明的真絲黑綢襯衫,雙腿的修長在工裝褲裏也不能遮蓋半分。
他的眉宇落下一層陰影,似沈思,似愁緒。好像錯過了幾個億的大單子,又好像打算為下一場貨幣攻堅戰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許久,王雯忍不住想要上前,慰問下面色沈郁的總裁時。
只看見男人終於頹然揚起臉,長出一口氣:「……啊……這褲頭子什麽玩意兒……開線成這媽樣我咋見人啊……就知道那群癟犢子說什麽低調,就是想整我。等我後半夜回去……一定給這群龜孫兒頭打瓢……」
在東北,酒品即人品。
上了酒桌,你可以提前說吃了頭孢,有了心臟病,肝膽代謝不好等一系列問題。但是無緣無故你就想喝個茶水,對不起,腦袋瓜子給你打禿露皮。
皇甫二柱的人脈關系,也一直都在酒桌上維持。
今天是帶著小秘書上酒桌的第一天,別看王雯緊張,二柱比他更緊張。
這群不靠譜的龜孫們賊喜歡灌他酒,以前喝多了,保鏢直接往肩上一扛,打包帶回他的獨棟千平大別墅——現在可不行。
萬一被灌多了,王雯看不起自己呢?又,又或者,萬一她看不過去了,把喝醉的他往桌底下一推,自己上了呢?
皇甫二柱酒桌下面的腿直抖。
「你踩縫紉機呢嗷?」對面歐陽翠芳酒杯往桌子上一guai,驚得在場所有老板一哆嗦。
仝堯看出哥們的心思,連忙打圓場:「他這幾天沒休息好,腿抽筋了。」
王雯擔憂地俯下身,在皇甫二柱耳邊輕聲道:「總裁,您腿抽筋了,要不要給您安排房間休息。」
「什,什麽玩意兒?這家夥剛開始就讓我下桌?扯癟犢子呢?」皇甫二柱把臉轉開,防止小秘書看到自己臉上可疑的紅暈,順便加大聲音掩飾自己的表情:「行了,腿沒啥事,別擔心嗷,你也坐,坐,次飯。」說著,幫忙拉開身邊的椅子。
王雯乖巧坐下,斯斯文文拿起筷子,對準桌子上的素菜夾了過去。
「你這秘書長得真找人稀罕,哪找的?」
歐陽翠芳吹了瓶幹啤,就當先潤潤嗓子。
仝堯聽見這話,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夾了滿滿一筷子木須肉放進盤中。
皇甫二柱露出酒桌上裝逼前常見的專用笑容。
「撿的。」
周圍老板一致發出一陣噓聲,歐陽翠芳更是差點沒噴出來半瓶酒。
王雯臉埋得更低了,嬌嗔地白了他一眼。這一眼下去風情萬種,皇甫二柱立刻身子骨麻了半邊,手裏筷子「噗」得捅進一個雞翅裏,硬是沒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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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二柱集團的員工發現,總裁無論走到哪,身後都要帶著個小尾巴。
皇甫二柱185的身高邁著雙長腿在前面「哢哢」走著,經常忘記身後還帶著個秘書,可憐王雯160的小姑娘,兩條腿緊倒著,微信步數能比自家總裁整整多個零。
某天這貨良心發現了,恍然大悟:「誒我去,你是不是跟著我有點費勁?我yiong走慢點兒不?」
王雯忍住滿肚子苦水,感激涕零地把頭點成小雞啄米。
皇甫二柱嘆口氣,叉腰想了想:「你zi道平衡車不?要不我給你整個得了,省得你一天到晚倆腿緊搗蹬。」
於是王雯收到了總裁那繼鑲金鐲子後的第二份禮物——鑲金平衡車!配重高,重心穩,最主要的是拉風!自打她踩上這架平衡車,整個公司她就是最靚的崽!
反正皇甫二柱一直也不明白,為什麽明明送了這女銀平衡車,她用了一天就不用了,然後……每天跟在他身後,兩條小細腿搗蹬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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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堯的父親一直在南方生活,因為事業繁重,再加上自打出生時就對兒子有苛刻的要求和期待。這幾年來,父子二人關系並不和諧,也互相不上心對方的生活。
仝裕安背著手,站在接待室的三米落地窗前,看著腳下與江南與眾不同的東北風景,眉頭緊鎖。
兒子三十歲了,也已經事業有成。現在唯一令他操心的,就是兒子的婚事,他來到東北五年,不曾來過一個電話,也沒有跟家裏提過任何感情方面的問題。如今他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沒什麽臉面要求仝堯快點娶妻生子,只好先從緩和父子關系開始,一步步進行。
身後有門拖動的聲音。
仝裕安神色微動,不怒自威地轉過身,同樣的西裝革履,七分相似的面孔,此時在接待室裏,竟碰撞出火藥的味道來。
「你已經三十歲了……生日那天我手上有筆單子,不能及時趕到。作為父親,我感到很抱歉……這是京裏三環內的一套四合院,就當是你的而立之禮。」
本著先發制人的想法,仝裕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誠懇,順便將合約放到了桌上。
「現在跟我擱這扯癟犢子了?」
仝堯一推眼鏡,嘴角扯出冷笑:「前些兒年沒見你這麽得意我啊?咋地,腦瓜子開竅了?」
仝裕安聽得一楞一楞的,大腦以5G的速度開始轉譯,雖然一大半沒怎麽聽懂,但語氣來講肯定不是好話。
「我為啥來東北你自個兒不懂奧?我但凡還能瞅你一點稀罕模樣都不帶往這邊兒來得。……除了劃拉錢你還會幹點啥?我媽重病住院了你去瞅過一眼沒?現在擱這跟誰倆呢?」
「你媽的事,你聽我解釋……」
「別扯那沒用地,我就問你,上這幹哈來了?」
「……只是想看看你這邊的產業……」
「看完了?看完滾蛋!咱這破地方站不起你這大佛。」
「仝堯,我畢竟是你父親!」
「我媽跟你離得時候,我就沒尋思我還有個父親了!」仝堯伸手一指:「你自己出去還是我給你整出去?」
仝裕安氣結地一拽領帶,大步流星離開了仝氏集團大樓。
坐進布加迪威龍裏,好不容易順好了氣,剛一啟動,「咣當」杵上前面一個漂移停車的桑塔納。
桑塔納後屁股閃了兩下,親切地表示自己熄火了。然後駕駛座上走下個夾克衫工裝褲,修補程式襯衫的男子,副駕駛上跑下來個斯斯文文的小姑娘,連忙察看肇事情況。
仝裕安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切魔幻現實主義般的開場,窮盡這五十幾年的良好教養與隱忍,捏住方向盤,幾分鐘後,終於冷靜地吐出一個字。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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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二柱揣了兩瓶二鍋頭,本來想大清早找仝堯整頓酒。但是很不幸的,在門口撞上輛布加迪威龍。
說實在的,看到撞了輛布加迪威龍他心底也沒什麽波動,畢竟這東西他地下車庫也有那麽五六個色(sai)兒。
但他就很疑惑啊。
你說這市區裏,限速60是吧?你這車剛起步油門還沒踩一腳——超速了,看到前面車距太寬加個油——追尾了,一個漂移變道——壓線了。
你圖啥呢?
皇甫二柱靠著車,看著小秘書又是打電話叫保險,又是檢查損失,嬌紅的小臉上還出了層薄汗。
他也不插手,樂樂呵呵看她跑來跑去。
反正王雯心裏有數,他相信她能做好。
仝裕安也沒有下車,神情陰翳地示意助理下去處理。好在保險對於這種大客戶的處理速率相當令人滿意,不到半小時,就計算好了損失,另帶來輛車,把布加迪威龍開到了修理廠。
仝堯在樓上目睹了這一些,摘下金邊眼鏡,揉了揉眉心,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這工程款也不是啥著急玩意兒,二柱馬上就上來了,你現在走還趕趟兒。」
女人冷笑一聲,從香奈兒包中掏出999,補了個妝。
「憑啥我走?我今兒個倒要瞧瞧,這我追了大半年連個屁都不放的混蛋,到底瞧上個什麽物件兒。正好兒,平時逮不著他,今天他想都別想跑!」
王雯神色拘謹地坐在接待室的真皮沙發上,汗水一溜溜往下淌,她甚至懷疑東北大夏天是不是供暖了。
坐在她對面的女人,燙了一頭酒紅色大波浪,長筒絲襪,緊身裙,外面配了件小搭,金色流蘇耳墜,斬直男色口紅。一雙眼睛以低頭45°斜上方猛瞪的方式,在墨鏡後面對她上下掃來掃去。
皇甫二柱搭著仝堯的肩膀,拉到一邊低下身:「你咋沒告訴我她也在這?你這不把老弟往火坑兒裏推嗎?」
仝堯一本正經推了下眼鏡,站直身子:「別扯犢子奧,你自個兒瞅眼簡訊,我在樓上看著(zhao)你過來的時候,就給你發資訊了。……你這家夥,倆眼睛不夠你瞅那小秘書的,哪有心思看簡訊啊。」
皇甫二柱咳了聲,默默轉回到小秘書身邊。
「行啊二柱。這麽長時間不見,這品味杠杠地了?連這破布頭子你都穿的住。」
女人瞟了眼修補程式夾克衫,冷嘲熱諷道。
二柱「啪」地拍了下錚亮的皮鞋:「咋地,瞧不起誰呢?這玩意兒,好歹也是個真皮的。」
仝堯在後面皺了下眉,忍不住嘟囔道:「我這沙發都比你那質……」
看見兄弟額前一道青筋,他明智地閉了嘴,從善如流地讓秘書送進來幾杯咖啡。
王雯小心翼翼接過杯子,點頭致謝。然而送到嘴邊的下一秒,她看見了皇甫二柱驚恐的,女人幸災樂禍的,仝堯恍然大悟的神情。
下一秒,一股又苦又酸的味道充斥了她整個鼻腔,王雯臉上五官都要擰在了一起,終於強行咽下,結束這場地獄般的味覺體驗。
「喲,果然草雞再咋撲騰也成不了鳳凰。藍山咖啡這東西你喝不慣就別為難自己,好歹面兒上還過得去。」
「慕容紫薰,差不多得了。我這咖啡本來就不加糖,連二柱都從來不喝,人家小姑娘喝不進去不挺正常的!」仝堯呵斥道,隨手從旁邊抽屜裏拿出包砂糖,甩給皇甫二柱。
二柱連忙撕開,一股腦兒撒進咖啡裏,端給小秘書:「這家夥,真不咋好喝。加糖了,你嘗個鹹淡?」
王雯噗呲一下笑出聲,抿了口加糖的咖啡,果然好喝了不少。
皇甫二柱把人一把攬到身邊,「吧唧」在小臉上親了口,轉頭對慕容紫薰囂張道:「老子就喜歡zei種喝咖啡加糖地,怎麽的?別說藍山咖啡了,她要喝不慣,我整個咖啡廠,就給她往死裏加糖。嗯?怎麽就你一天到晚屁事賊多?」
慕容紫薰被嗆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把香奈兒包往地上狠狠一摔:「行,成能耐了!你就仗著我追你,一天天的擱這欺負我!你等著!」
狠話撂完,她踩著十二厘米恨天高,「咣咣咣咣」,揚長而去。
沒等到慕容紫薰的報復,王雯還心驚膽戰了許久。後來才知道,仝堯第二天把工程款走了瑞士銀行,不知道怎麽被凍結了,害得慕容紫薰不得不飛去瑞士總部處理,沒有兩三個月暫且不會回來。
透露這個訊息那天,她明顯看見兩個男人會心一笑,露出不可言傳的表情。
時間就在做小秘書的生活中一點點流逝。
說來也怪,王雯來到東北打工這麽多年,因為習慣和很多地區差別,一直感覺很孤單,又與這個熱情洋溢的地區有著莫名的疏離。
她重復著機械的生活,早出晚歸,一個人窩在出租屋的沙發上看電視,吃飯,睡覺。
可是自從遇到皇甫二柱——這個可以說完全炸裂她世界觀的男人後。反倒是有了莫名的親近感和自信心,她喜歡每天跟在他身邊,學習新的東西,見識新的世面;也喜歡看他總是在每個老板面前說大話,背地裏卻像個搶到喜歡玩具的孩子霸占著她不放手。
她本以為他是大大咧咧,粗來直去的。
但她見過他躲在辦公室裏,照著電腦上的配比,一不小心倒了整袋紅糖進熱水,還假裝沖完不想喝地推給生理期的她。
也見過他提著大包小包衣服扔過來,嘴上嫌棄她的穿搭。私下助理偷偷告訴她,總裁拿著她的照片和尺寸,專門找了二十家外國高訂做成這些衣服。
他喜歡沒事喝點小酒,喜歡穿著拖鞋潛入夜晚的燒烤攤,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喜歡在配色上用大片大片的土豪金。
他從來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四仰八叉往沙發上一趟,哼哼著不想工作,實際上公司的每份提案他都過目,董事會的意見他都認真處理。
仝堯的母親臥病在床多年,病情加重後更是失去意識,至今未能清醒。在仝堯南北來回貿易往來的時間裏,是皇甫二柱隔兩天去病房探望,細心過問用藥情況和病人狀態。
王雯想,她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呢?
也許……喜歡本來就是個沒有開始和結束的事情。
身份的差距確實是他們之間的溝壑,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永遠是明朗的,她不在乎感情的保質期有多長,能和讓自己開心的人在一起,把每一天過出絢爛的顏色,這就是正確的選擇——她堅信著。
王雯看著面前捏著一大捧非洲菊,緊張看著她,活像個大狼狗的男人,噗呲笑出聲來。
「好。」
皇甫二柱瞪大眼睛,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表白的時候相當忐忑,大概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誰都會有自卑的感覺。
「真,真,真的麽?你答(dá)應我了?」
「嗯,沒聽錯,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啊!最稀罕你了!咋整啊我就得意你這樣式兒的!我這不是中毒了嘛!」
皇甫二柱一把抱住新晉女友,轉了好幾個圈兒。
「走!我今兒晚就把機票訂好!女銀,跟著我環遊世界去吧!保準兒你玩的透亮!」
嗯。
王雯被他拽的差點摔個屁股墩兒,嗔怒地打了他下,眉眼卻還含著笑。
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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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是港澳遊,因為王雯還沒有出過國,他們就一邊等護照下來,一邊先在國內玩兩天。
「這位老板~您要的籌碼~」
穿著長開叉旗袍的小姐端來一盤籌碼,正要軟若無骨地貼上來,被皇甫二柱一把薅住。
「誒!經理,對,就你,瞅啥玩意兒呢?來來來,……你這服務員是不腿腳不好啊?咋還往下癱呢?趕緊讓她休息休息去,別一會兒耷拉我前面還訛上我了。」
賭場經理搓著手過來,聽得一楞一楞的,只能機械地把小姐拽過去,示意她先離開。
後面王雯接過籌碼盤子,懟了下二柱後腰,輕聲耳語:「人家賭場都這樣……」
皇甫二柱將人一把摟過,貼著小女朋友的臉蛋,笑嘻嘻咬著耳朵:「行啦,我害能不知道奧。這不是怕你吃醋嗎,我這有女朋友的銀是他們隨隨便便能扒拉的嗎?……走吧,陪我上桌玩兩局?」
賭場經理:?我是誰?我在這幹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王雯內建主角光環的緣故,二柱本意兌了二十萬的籌碼,在這買個樂呵,誰曾想自打上了桌,從簡單的大小,老虎機,到牌九,Baccarat,王雯聽完規則直接上手。
二十萬翻成五十萬,五十萬翻成兩百萬。
最狠的是,連說話都輕聲細語都小姑娘,盯著對面黑老大的眼睛,軟綿綿說了句。
「Show hand.」
那一晚,賭場五六個工作人員跟在王雯身後,眼睛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到兌換區,換出一千五百萬。
皇甫二柱威脅地瞪了瞪賭場經理,摟著女朋友上了瑪莎拉蒂。
「開車,去機場。咱今晚兒累點,去香港帶你shopping。」
「我真不需要那麽多衣服。」王雯推拒。
「女銀,這錢可是白來的,你自個兒賺得。就算你不買衣服,你瞅瞅你男人?」皇甫二柱嬉皮笑臉地蹭了蹭她。
王雯無可奈何嘆口氣,「行行行,走吧。」
歐陽翠芳坐在沙發上,看了眼表,起身走到窗戶邊,抽出根女士煙,點燃。
「……工程款結了多少?」
「一億五千萬。」
仝堯利落得在合約上簽完字,「你怎麽好奇這個事兒了?」
「慕容紫薰昨晚大半夜的找我哭,這tm是不知道有時差嗎?哭得賊煩,我就今兒過來問問。她說那邊就提出來九千萬,問銀行總部也都說沒有了。」
「一天凈這些破事兒。」
仝堯煩躁地把筆一扔,鋼筆水甩了半張桌子:「我現在就下去問問。估計財務部那邊兒賬打錯了。」
歐陽翠芳深吸一口煙,擰進煙灰缸中:「二柱他們啥時候回來啊?聽紫薰說那家夥跟秘書搞到一起去了?」
「別說的那麽難聽,我親自撮合得,肯定靠譜。」仝堯叉腰站了會兒,「行吧,那我就不送你了,自個兒出去註意安全,我去財務部那邊瞅一眼。」
「嗯。」
歐陽翠芳拎包就要出去,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剛擱外邊兒看有個男的跟你挺像的,是你爸不?」
「那就是唄,老頭子一天到晚還挺閑的……」
仝堯擺擺手,氣宇軒昂地離開了辦公室。
兩個月後。
合約書散落得滿地都是。
助理和秘書被要求早早下班了,總裁辦公室內一片狼藉,唯獨辦公桌附近勉強還能下腳。
「餵?」仝堯看了眼來電,握住正要扔出手的鋼筆,疲憊地靠回辦公椅上,「怎麽想著給我打電話了?」
「那啥……」電話那端皇甫二柱支支吾吾道。
「有屁快放,長途電話,死老貴的。」
……你還差這點兒錢?皇甫二柱腹誹兩句,還是坦誠交待了:「能不能幫忙準備下……我和雯雯訂下個星期的機票,打算,打算回來結婚……」
「什麽玩意兒?」
「咚」得一下,老板椅栽了個個兒,仝堯扒著辦公桌站起身:「你倆結婚我是沒啥意見啊,但你倆連父母都沒見呢,是不有點兒倉促了?」
「呃……我家老頭子你知道的,一天到晚閑的蛋疼,知道我處物件了,上個月就帶著兩卡車茅台飛去王雯家,跟我老丈人喝了一晚上。」
「……倆人兒把酒言歡,一拍即合?」仝堯試探著問道。
「咳……是,是吧。」
皇甫二柱想起老丈人給自己打的電話。
【餵?是皇甫二柱嗎?……啊,對,我是王雯的父親……嗯嗯……嗯,是這樣哈,你父親他……喝得有點多,你看是親自來接他一下?還是不嫌棄的話,我們給他安排住宿?】
後來遠在塞爾維亞的皇甫二柱聽父親的秘書匯報說,老頭子一上桌三瓶白酒下肚就不省人事了,王雯的父親一臉愁容地自己喝完第五瓶茅台,臉不紅氣不喘地把老頭子擡進客房。
皇甫二柱掛下電話,看著躺在總統套房裏玩著平板的女朋友,哀嚎一聲,倒在床上。
第二天,倆人奔去希臘,在愛琴海邊,皇甫二柱掏出鴿子蛋大的鉆石,單膝跪地。
「女銀,跟我過一輩子唄?」
答案當然是I do.
於是就有了仝堯跑上跑下,拉著歐陽翠芳,和被整了一頓知道自己沒戲後罵罵咧咧的慕容紫薰開始籌備婚禮的一幕。
兩個女人誰也沒結婚,可是籌備起婚禮真是信手拈來,天賦異稟。再加上沒有資金的限制和多方的人脈,他們商量後決定,直接在市中心包下廣場,再搞個體育場做停機坪,接新娘用五架直升機,中途兩個加油點,共計五個小時。
婚禮當天,二柱集團旗下所有餐飲業全部三折,邀請國內頂尖流量助陣,國外著名歌唱家獻曲。
先在國內進行中式婚禮,再在度蜜月的時候國外補辦西方婚紗照。
一場曠世婚禮就此拉開。
有人說,那晚,整座城市成為了不夜城,火爆的燒烤氣息和彩燈光輝彌漫在東北的黑土地上。
也有人說,新娘子下了直升機,坐的是一比一全仿萬工轎,做工之精美堪稱世間罕見,鳳披霞冠火紅了半個天邊,見過的女人們沒有不心儀神往的。
還有人提出了疑問,為啥新郎的婚服上全是翡翠瑪瑙青金石,中式婚紗有這項嗎?
「有沒有,關你屁事啊?有錢,任性,懂不?」有人吐出嘴裏的毛嗑皮,手往前一推:「十三幺,胡了!」
那真的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
不曾有人見過那樣多的直升機接親,也不曾有人見過那麽多豪車陪行。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大家都好奇那金絲銀線的蓋頭下,究竟是怎樣一副傾國傾城的面孔,才配得上如此盛大的婚禮。
反正眾說紛紜的時候,主角們卻已在傳說中悄然隱退。
皇甫二柱和王雯第三天回門,在家鄉投資了兩個億,又給當地的中學以王雯的名義捐了兩棟樓。
當晚,皇甫二柱和老丈人喝酒聊天,暢談人生……直到老丈人和王雯一起一臉愁容地喝完最後兩瓶酒,把不省人事的二柱擡到床上。
「別碰我,害能喝……來,給我起子……」
王雯看不過去,要給他脫衣服。
「你,你想怎地?別碰我嗷,別碰我……我可是有媳婦的人!……媳婦,雯雯,你在哪?快來救我啊啊啊啊啊!」
皇甫二柱捂著領子,撕心裂肺地嚎道。
王雯又氣又笑地把枕頭掄他臉上,不得已,只好抱著被子去沙發上睡覺。
後來據不要臉的某柱回憶,那是他們第一次分房睡覺,並且某柱對自己的惡行拒不承認。
回門這一天才正式宣告結束。
不久,兩人商量了一下,既然歐洲已經走遍了,蜜月可以在亞洲和澳洲進行。
在日本的寺廟中許了願,硬幣「當啷」砸進井底;在南韓的江南區蹦過迪,某一人喝得爛醉如泥。
和澳洲的袋鼠對過拳,被打的鼻青臉腫;也在大雨過後的清晨扶起紐西蘭的綿羊,濺了一身的水泥。
有些故事喜歡開端,發展,高潮,結局。
但和每個不經意的瞬間擦肩而過後才明白,真正的人生,是無數小故事譜寫出蕩氣回腸的戲曲。
王雯很喜歡這個故事,也很喜歡這個故事裏,不經意出現的愛人。
他沒有驚艷時光,也沒有溫柔歲月,但他給了她一個家,和數不盡的歡聲笑語。
現在。
他們迎來了一個新的成員。
王雯放下驗孕棒,輕輕撫摸小腹。
皇甫二柱緊張地蹲下身,磕磕巴巴問好:「你,你好……頭回見,我是你爹。」
有些故事,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然後,新的故事,又會開始……
(完)
完結撒花!
呱唧呱唧呱唧!
啊……本來是想寫個小短篇得,結果構思構思竟然寫了這麽多。完結感言其實也沒有什麽,沒想到抖機靈的作品會有這麽多人喜歡【鞠躬】,很感謝你們對文章的喜愛與支持。那麽到這裏,皇甫二柱和王雯小朋友的故事就臨近尾聲啦。啊,你問我為什麽是臨近尾聲,而不是完結。如果是喜歡以上結局的小朋友,請關上本篇回答,享受小甜餅(๑•̀ㅂ•́) ✧ 。
但如果你執意要往下看,咳,別怪我沒提醒……算是個高能預警吧!
尾聲
時間回到二人結婚一周後。
「仝堯,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
修長西裝擺動停止,來人頓了下,站定在公司大門內,面色冰冷。
仝裕安站在門外,傾盆大雨中,他疲憊地擡了擡眼,第一次,露出中年男人的困倦,和被雨濕透的佝僂身軀。
仝堯摘下眼鏡,掐住眉心,深吸一口氣,煩躁地抓起門口架子上的雨傘,沖了出去。
大雨愈下愈烈,地面漫上蒙蒙霧氣,烏雲遮蔽了所有僥幸存在的光芒,最終歸於黑暗。
「誒,仝堯呢?咋的我這一回來,他小子還給我整沒影兒了?」
皇甫二柱搭著王雯的肩膀,摘下墨鏡問道。
「總裁,夫人,我們……沒聯系上仝堯先生……也派人去府邸請過了,但是家裏沒人。」管家苦笑著接過行李。
二柱挑眉,和王雯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眼裏的疑問,齊齊是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估摸著又飛哪去了。寶貝,咱倆先回家唄?」
「嗯。」王雯摸摸小腹,溫柔地點點頭。
回到家裏,皇甫二柱推開廚娘,親自上陣,煮了鍋半熟不熟的烏雞湯,端上桌。
王雯給面子地嘗了口,象征性點點頭,然後就一勺也沒動過。
「你好歹吃點唄……我這做了也挺長時間了……」
皇甫二柱委屈巴巴地把湯盆挪了挪。
「……我,喝不下去。」王雯決定給自己男人留點面子。
「再整點,再整點。」
二柱沒眼力見兒的想要給媳婦盛一碗。
王雯感覺額前青筋一跳,自從跟皇甫二柱在一起,她的耐心直線下降:「皇,甫,二,柱……」
「啪」,湯碗往桌上一擱,皇甫二柱差點跪下:「我不動了!媳婦你別生氣……」
王雯白了他一眼,把筷子轉向酸菜血腸。
經過一段小插曲,剩下的時光倒是和諧,就在二人其樂融融吃飯的時候,二柱的黃金諾基亞上,突然顯示一串未接來電。
見王雯點頭了,皇甫二柱才接起來。
半晌,王雯看見丈夫僵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說,神情詫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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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胎剎過水坑,濺起半米高的水花,車燈在霧氣中打出一道隱隱約約的光亮,下一秒飛馳而去。
半小時後,夫妻二人到探監室的時候,仝堯已經坐在了玻璃後。
他的面容清瘦了些,身上本來的精英氣質在囚服中消失殆盡,只剩下肉眼可見的頹廢與絕望,甚至從眼睛下的深青色就能看出,這段時間他的休息一定極差。
「挺長時間沒見了,咋還楞著不說話呢?」
仝堯率先開口,打破對面的兩座雕像。
「你……」
皇甫二柱嘴唇磨動幾下,竟然發不出聲音。
他在來時的車上試圖練過很多開場白,有過很多念頭,此時無一奏效。
就像他對自己這位哥們有過很多設想,比如說五十歲之前兒女雙全了,立刻轉手退休,包塊魚塘,建個小院;或者從總裁退下來的退休生活裏,進個什麽協會,做個古板刻薄的老學究,帶帶孫子孫女什麽的。
到時候兩家人坐一塊,喝點小酒,吹吹牛,說起當初那些奇妙的經歷和神助攻。
又或者……
那麽多,那麽多設想,那麽多,那麽多……唯獨沒有眼前這個。
仝堯和他在東北這些年裏,互相扶持,並肩前行,是鐵打的友誼,是過命的交情。
他覺得不該是這樣。
這個場面太詭異了……
老天不該給面前這個人這樣的結局。
「罪名是什麽?」王雯蒼白著臉,替這位他們夫妻感情的大恩人感到不值。
「逃稅,欠債。」
仝堯笑了笑,食指輕輕敲了下玻璃。
皇甫二柱「騰」得站起來,一腳踹翻旁邊的椅子:「什麽狗屁玩意兒,你的公司一直按時納稅!你從我那借走的會計都跟我吐槽過,說你簡直tm算三好公民了!」
「不是我……」他眼中定格著悲傷的笑意:「是我爸。」
「他前幾年投資個計畫,被人鉆了空子,虧了成老些。完事兒資金周轉不開,就貸了款往裏投,結果對手還打壓他,導致計畫一直沒有進展,那玩意兒,你知道,就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他不是來催你找物件的嗎?他不是送你套四合院嗎!」
「……他讓我和歐陽翠芳聯姻,這樣就可以拿歐陽家的錢填窟窿……呵,我沒幹,這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家嗎?」
仝堯點了根煙,扶著塑膠框的眼鏡,瞇眼笑了下:「四合院是他正被銀行拍賣的財產,以為過戶到我這,就能保住。」
看著昔日不抽煙的好友熟稔地叼了根廉價煙,嘴角勉強扯出的笑容。皇甫二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心比手疼。
「這癟犢子想賺錢想瘋了吧!你可是他唯一的兒子!你……」
「本來那死老頭子進去也沒啥……問題是我媽身體這不才開始好轉嗎,真要醒了……她還要回南方跟那老頭子過一輩子呢……」仝堯吐個煙圈,看它慢慢上升,湮滅在空氣中,「他沒錢,進去就是個十年八年。……把公司法人轉給我,我把集團抵了,還能少判幾年……」
說著說著,三十多歲的老爺們兒,眼眶突然紅了起來:「誰也不想啊,可那畢竟是我爸……是我爸啊……他怎麽能……」
他三十多歲,事業有成,享譽國際,長相出眾,才華橫溢。
現在終於落到這步境地,值不值?為了一個一心事業拋妻棄子的混蛋,搭上自己的後半生,值不值?……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也不止一次想過一了百了的事情。
大概人世無常,左不過就四個字。
但他仝堯是個鐵打的漢子,還熬的過去,媽車禍的時候,他跪在急診室外面求醫生寬限交款時間,一邊聯系在國外談交易的老頭子,一邊一點點咬著牙流著血打工掙錢,都熬過去了,現在,又有什麽不行呢。
最差的都經歷了,總會變好的。
他堅信。
臨走時,皇甫二柱把一切都打點了一遍,又不放心他,留了幾十條好煙做備用,讓他找個機會盡量減刑。
走到門口,皇甫二柱想起了什麽,扶著門框沒有回頭,悶聲道:「……你媽就是我媽,這幾年,但凡我皇甫二柱還有一口氣,咱媽就屈不著。……你,你早點出來……我不想孩子記事以後,還見不著他幹爹……」
目光從二柱的背影落到王雯微突的小腹上。
那樣纖瘦的身體裏,有一個脆弱的小生命正在成型。
煙頭長長的灰燼砸落在台面,又彈起濺到手腕,燙得仝堯一個哆嗦。
眼淚滴落,熄滅了煙灰最後一絲火星。
他死死盯著兩個身影在門外逐漸遠去,終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二柱子你個小兔崽子……」
「等我出去……」
「一定跟你喝頓大的……」
(全文,完)